【 村上春树版 】
大厅在二楼。我上了几级台阶,打开一扇大大的玻璃门闪身进去,见服务台里坐着一个穿连衣裙的年轻女郎。她是我的前妻,至少昨天说分手之前还是。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性。她脸上挂着微笑,这是最引人注目的,然而却没有因此显得轻佻,反倒有一种青春气息通过微笑被强调出来。那微笑宛如与生俱来一般,同她的脸配合默契。她笑,眼神便随之笑;她愁,眼神也随之愁。不愁不笑的时候,那眼神便不无玩世不恭意味地温顺地点缀着她的整个面部。她的年纪在二十岁往上,不仅给人的印象良好,还似乎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她的头发剪得相当草率,长短不一,到处都有几根头发卓尔不群地横冲直闯,前面的头发也参差不齐地搭在额头,但这发型对她恰到好处。白色半袖圆领衫外面罩一件蓝工作服,下身穿一条肥肥大大的奶油色布裤,脚上一双网球鞋。身材消瘦,嘴唇不时嘲弄人似的往旁边一扭,俨然是一个多少看破红尘的、热情爽朗而技艺娴熟的女木匠师傅。
她略微收一下下颌,依旧扭着嘴角,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半天,我真担心她马上从衣袋里掏出卷尺,动手测量我身体各个部位的尺寸。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想和你谈谈。”我回答。
“很遗憾,我已经决定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她的话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我们并没有结束,我还在想你。”我说
她从胸口衣袋里摸出555牌香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有滋有味地吸了一口。
“哦——,不要这样说。我会记得你,但是,请你忘掉我,拜托了。你知道我看见毛茸茸的动物就过敏,咱们家的狗并不喜欢我,它整天趴在我的腿上,把我的心情都毁掉了,还毁掉了我的裙子,我的未来。”
“我可以扔掉它。”我吃了一惊,原来问题在这里。
“不行,狗是无辜的。你很冷酷,不是吗?”
“那你要怎么样才会回心转意呢?”我试探地问她。
“我们的婚姻已经结束了。”
“我们?”我几乎绝望了。
“对!我们。”她点点头,转身打开门,进入了房间。
她关闭的那扇门永远关闭着,没有再打开。
三个半个小时后,我终于回过味来,痛苦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看来纯子的心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