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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七里香(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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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走回属于自己的下铺旁时,由于车载空调的蒸发作用,脸上的泪痕开始有丝丝的凉意。火车逐渐进入了节奏,钉在天幕上的星辰带着韵律几近微不可闻的颤抖,夹着铁轨的山形像地图的海岸线一样曲折起伏。我回过头来,看到自己的铺位上堆着三四个绿色饮料罐、一只粉红色瓷小猪、一幅黑底色的竹刻画、三件南亚风格图案的蓝色短袖衣。我弯下腰,确认我塞进铺位下的箱子没有被挪动过。然后,我听到头顶有人喊“嘿”。我站直了身子,就看到了她。
  “你好。你是下铺的,是吧?”她说。她拥着火车铺位配给的蓝白格纹的被子,半个脸陷入绣着蓝色花朵的枕头。她束起的长发从中铺伸展下来,随着火车的微微颤抖,在车窗旁一片一片的摇曳。我能看到她的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四月午后晴朗的天空。她的脸被狭窄的光影剪去了一半,余下的一半如画儿一般明净。我点了点头。
  “我妈妈去刷牙了。她吃多了菠萝蜜。我们是在南宁上车的。要在苏州下车。这些东西是我的,我妈妈说先放一下,她一会儿会来收拾的。你是在哪里下车呀?你饿不饿?”
  “在无锡下车。”我说,坐了下来。厚重的窗玻璃,令人想到水族馆。在玻璃上呵的水气已经渐次弥散。窗外如深海般幽暗的夜色中,山与树在不断飞奔。我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将斜挎的绣有紫色、白色、绿色花朵图案的包取下,拉开拉链。我无意间抬头,看到那年幼的眼睛百无禁忌的看着我。像一只名种哈巴狗看着一只螳螂。她看了看我取出的蓝柄牙刷、纸杯和绿色毛巾,然后又看了我一眼。
  “你饿吗?”她问。
  “我不饿,谢谢。”我说。
  “如果你饿了,我可以给你吃我的雪饼。”她说。
  
  我婉拒了她的好意,并试图使她明白,在午夜时分上火车的人,大多数都已经没有了食欲,而渴盼着丰厚深沉的一顿睡眠。她对此似无兴趣,把眼睛闭了起来。我坐下来,她又张开了眼睛。
  “刚才那个姐姐是在朝你哭,是吗?”
  “什么?”
  “刚才那个姐姐呀。在站台上的,很漂亮的,穿黑色裙子的,绿色衣服的。你站在窗前面,在给她写字。她就一边笑一边流眼泪。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一边笑一边流眼泪的。”
  我从箱子里抽出一瓶饮用水,拔开瓶塞,喝了一口。将这一段对话所需的对话和水吞服了。我看了一眼铺位床头的柜子:芒果、封面绘有恐龙头像的漫画书、红色包装的速食面、大瓶的橙汁饮料、几支彩色铅笔——其中的柠檬黄色黄得明亮——一张南宁市地图。我叹了口气。
  “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呀?”她接着问。“她很漂亮的。可是哭了,眼睛就红肿了起来。你写了什么字呢?你在玻璃上写了字,她就笑了。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呀?”
  
  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身穿白色T恤灰色长裤的男子走来,无声无息的扫了我们一眼,一声不响的脱去皮鞋,双手拉住扶梯,开始向上铺爬去。我抬起头来,目送着他如猿猴般轻捷的步子,踩上自己头顶上铺的被褥。紧接着出现在走廊中的是一双持着牙刷、牙膏和毛巾的手。看到了母亲,女孩伸了伸舌头,将头钻进了被子里。依然穿着白色短袜的双腿蜷曲了起来,像一只冬眠的刺猬。母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女孩子将肩扭动了一下。我站起身来问好。
  “不忙不忙。”她说。一团和气的苏州腔。在广西境内的列车上听到江南乡音,大乡遇故知之感大盛。我自告奋勇要求为她整理东西,她好似犹疑了一下,毕竟却不过情面:
  “能帮忙拿一下就好。真不好意思把你床铺弄这么乱……你是哪里人呀?”
  “他是无锡人!”女孩把头钻出来,喊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我是无锡人。”我说。“在无锡下车。”
  “我们在苏州下车,很近的。”母亲说,“那多照顾照顾了。我这个女儿小得很。什么都不懂。”
  “我也还是学生。”我微笑了一下,开始在已经清理干净的床单上铺开被子。列车员打着手电筒飘了过去。“熄灯了,熄灯了。”
  “看不出,你像是老出门的。”母亲说。“不像学生。”
  “他都有女朋友啦!”女孩又把头伸了出来,喊了一声,又再度缩回。母亲伸手打了她一下。怜爱多于责怪。
  “挺晚了,都两点多了。”我说。“明早再说好吗?”
  “好。”
  “您女儿多大了?”
  “十三。”母亲说,“秋天升初一。”
  
  初一的美少女吐了吐舌头,彻底沉入了被子。黑暗随之降临。我在黑暗中抖开被子,然后仰面躺下。也许是心理作用,即使在黑暗之中,我似乎依然能够看到窗玻璃上,那书写着水气上的“我爱你”三个字处,有星辉在不断流动。
  
  2
  
  我再度与那个小魔女面对面,是在几小时后。早晨七时,卧铺车厢内的所有人无不犹豫不定的打着呵欠,支着颐坐着。洗纸牌和翻报纸的沙沙声,像蚕咀嚼桑叶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到洗脸池上的镜子中,自己一嘴白色泡沫,像一只加勒比螃蟹。而即将上初一的美少女,则站在我身旁,用无限感兴趣的神色,注视着我的蓝柄牙刷。
  “早上好。”我说。
  “Good morning。”她说。
  “好标准的英文。”
  我敷衍了事的夸奖似乎并未振作她的精神。像盯着一只罕见的卷毛狗一样,她仔仔细细的看着我的牙刷,然后抬头看我,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眼神像破冰锥一样扎进了我的脖子。我闻到她的身上有植物的香味。某种保护皮肤的养护油膏所起的作用。某种蜂蜜。某种乳质品。某种植物被提取精华,敷在这幼嫩而美丽的肌肤上。我看到阳光在她的肌肤上滑行,像呵护着叶影。她任她的头发垂着,蝴蝶形的发夹不知何时停留在我的漱口杯旁。我咳嗽了一声。是牙膏呛的。
  “那是你的女朋友,是吗?”她问。
  
  我将一次性的纸杯扔进了黑色垃圾袋。被水泡软了的它好象一堆海藻。我拿着蓝柄牙刷和毛巾走向铺位。美丽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跟在我身后。她的身高大约是一米五五,矮我一个头。假若靠在我身上,她的嘴唇大约到我的锁骨。我想。阳光在她的脸上跳跃着。我不必回头,即可以想象。
  “你是她的男朋友,是不是呀?”她问。
  “婷婷!”母亲说。
  “没什么呀。我就是想知道嘛。因为有那么多人要我当他们的女朋友。我就想知道,怎样才能算是女朋友呢?是不是离开时就会哭呢?”
  “婷婷!”母亲瞪起了眼睛。一望而知的慈爱。连瞪眼都是假的。我被迫微笑着,一言不发。上铺的男人自扶梯缘级而下,将两只脚伸进了皮鞋。我们三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连看都没看我们。
  “我女儿不懂什么事。你要是嫌烦,就不要理她了。”母亲说。初一的美少女开始翻她那本恐龙漫画,听到此言,她皱了皱鼻子。
  太阳完全升起之后,自窗外进来的暮夏阳光,使这个美丽少女的脸孔完全一览无遗。她穿着蓝黄格子相间的T恤,白色的短裙,白色绣有灰色小鸟图案的短袜。她无所谓的跪坐在母亲的铺位上,让阳光为她垂落的长发不断染色。她的鼻端不是很尖,然而高高的鼻梁,闪烁其辞的大眼睛和修长的眉毛,使她的脸如同一条鱼一样明亮。她的嘴不断咀嚼着牛肉干。她的手指点着书页。恐龙在书页封面上一劳永逸的微笑着。
  聊完了在桂林和南宁旅行的心得体会后,母亲显然找不到话题。她搭讪着站起身,到隔壁铺位去寻找同乡口音的人聊天。上铺的男子已经回来了。他又一次扫了我和小魔女一眼,然后支颐在窗口坐下。他的皮鞋无意识的敲打着地面。和火车颤抖的节奏并不吻合。刚上初一的美少女伸长脖子,看了看走廊,然后回过头来看我。
  “我知道,你是她的男朋友。”她说,“不然她不会哭得那么难过。是不是?”
  
  “给我看看你的漫画好吗?”我岔开话题。她开始嚼口香糖,将绿色的包装纸揉成一团。从窗口横过的树影不断掠过。更远处,蓝色的河流上不断掠过灰色的鸟。原野被纵横交错的分裂成耕田,牛们三三两两的散布在田中,摇动着尾巴,驱赶着蚊虫。
  “我自己还要看呢。”她说,把漫画抱得紧紧的。她的眼睛转了一转,又笑了起来。“给你看别的吧。你看,这是我在南宁买的牛角梳子。”她将拉开拉链的旅行包朝我伸过来,用手指指着。
  “好看。”我说。
  “这是我买的竹刻。”她说。
  “更好看了。”我说。
  “还有呢!你看这块布!多好看呀,我妈说这是用什么什么染的。”
  “确实好看。”
  
  凑近之后,我能够闻到她的手指上带有淡淡的清香。婉转优柔,不着痕迹的,一丝清香。阳光在她的手背上划过,一缕缕阳光被树影分作了琴弦,她的手指在阳光的琴弦上跳动着。我微微吸了吸鼻子。“很香。”我说。
  “因为这个指甲油吧。”她说,很大方的把左手伸了过来。“你闻闻。”
  
  她的指甲上略带着淡淡的粉红,看不出有着色的痕迹。然而那淡的香味却若即若离。我摇了摇头。
  “香吧!”她说。“我在南宁买的指甲油哦。这个叫做——七里香。”
  
  3
  “看到那丛灌木了?”女友问。
  “看到了。”我说。“篱笆一样。”
  “知道是什么吗?”
  “分不清楚。”我说,“小时侯,学校里这样的灌木特别多。高年级的人有兴趣写了植物科名去挂着,而我从来没注意过。”
  走近一点,能够看到那片灌木上的白色花朵。女友摘了一片叶子。站近了看,阳光照着,那花丛一片陆离。香味氤氲着,越发浓郁。女友将叶子放在我眼前。初夏的夕阳下,那叶子依稀透明。阳光经过绿色的滤镜,森森然流动。
  “这个叫做,”女友说,“七里香。”
  
  “噢。”我说。
  “怎么了?”
  “我只听过那首歌。”我说。“七里香的名字很美。”
  “也可以叫做九里香,月橘,好几个名字。”
  “好比康乃馨可以叫做石竹。”
  “是。”女友说,摆弄着那片叶子。
  “歌里唱的传奇和生活里看到的,区别咋就这么大捏?”
  她被我用方言学的小品台词逗笑了。她笑的时候,薄薄的嘴唇抿着,嘴角慢慢漾起笑意。过程很慢,于是香味可以留久一点。
  手机响,她按接听。我走开几步,听着她用方言说话。我抬头看那丛七里香。有那么一会儿,觉得不可思议。像无意间看到了某个歌颂已久的英雄,而不知其所以然。女友把电话按掉,回过头来。
  “凌晨一点的车。现在我和你过去拿车票。”她说。
  “噢。”我点头。她看着我。
  “你要走了。”她说。
  “还会见到的。”我说。“只是暂时的。”
  “你能确定?”
  我思考着,保持缄默。她看了我一会儿,垂下眼去。
  “怎么都是这样,什么都只那么一会儿,定不下来。”她说。“飘来荡去的。”
  “生活嘛。”我说,“生活比小说要复杂得多。没人能知道后面是如何的。”
  
  4
  
  车子停了。初一的美少女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站台上,小贩们开始兜售饭菜和零食。我看到上铺的男子悄无声息的站起身,朝车门走去。我也站了起来。初一的美少女看着我。
  “你干什么呀?”她问。
  “我想下去走走。”我说,“坐车坐累了。”
  “我也要下去。”她跳起来说。没等我反映,她已经跑到另一边。我听着她朝她妈妈喊着:“妈!我要下车去走走!”
  “去吧,小心点儿。”母亲说。“别乱买吃的。脏!”
  
  “要口香糖吗?”她问。
  “不要了,谢谢。”我说。她一口将嚼罢的口香糖吐到垃圾箱里,又将新一支塞入口中。
  “我以前只知道七里香,是一首歌。”她说。“可是,我妈妈说,那是可以用来做汤的,还可以用来涂指甲。”
  “是种香料。”我说。“别的我也不大清楚。植物吧。”
  “谢谢你呀。”她说。
  “谢?”
  “我又长了门知识呀!我知道七里香是什么了呀。”
  我一时无话可答,只好挠一下耳朵。女孩自顾自的嚼着口香糖,鼻子里哼着《七里香》。
  
  “告诉我,那是你女朋友吗?”她问。
  “是的。”我说。
  “你们分别了吗?”她问。
  “只是暂时的分别吧。”我辩解说,“只是暂时的,以后还要见到的。”
  “你们分别的样子特别像电影哎。”她说。“看你们隔着玻璃写字,我就特别感动呀。”
  
  被一个女孩子谈论到自以为抒情的表白,忽然之间,似乎就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程式。我开始有些不安。
  “哎,爱情是什么样的呀?”女孩问。“电影里那样?书里那样?可以让人不顾一切的吗?”
  “那是电影,不是生活。”我说。“电影里总是夸张一点。”
  “那生活里有像电影里一样的吗?那么让人想不到的事?”她问。
  “有吧。”我说,“少。”
  
  走到廊柱的拐角处,女孩拉了我一下。我回过头来,她看着我。
  “哥哥。我叫你哥哥可以吗?”
  “可以。”我说。她一双眼睛转动着。被阳光晒得完美无缺的肌肤,七里香涂抹过的指甲,纤细的胳膊,足以其幼嫩年龄的脖子。我笑了一笑。“怎么了?”我问。
  
  “亲我一下吧。”她说。
  “啊?”
  “我就是想知道嘛!以前只有爸爸和妈妈亲过我。爸爸的胡子还很硬。妈妈总是边亲我边叫我宝贝。我想知道知道被亲是什么感觉的。”
  “你太小了。”我说。“小孩子一个。别闹啦。”
  “我没闹呀。”她说,“就是好玩儿嘛,想知道想长个见识嘛。亲我一下吧。”
  她模仿电影中的女主角,闭上了眼睛,嘴角忍不住的笑。嘴唇蠕动着,嚼着口香糖。我听到列车的铃响声。
  “得上车了。”我说,拉着她的手开始向车厢走去。她撅起嘴来,表示万般不乐意。
  “你得亲我一下的。”她警告说。她纤细的手腕在我手掌里不断扭动着。我走到列车入口处,却看到列车员对我做着手势。“不急。”她说。“出了点事,要延迟一会儿。”
  “怎么了?”我问。列车员指了指车头处。我望了一眼,看到那里拥挤着一堆人。大呼小叫之声不断传来。
  “出什么事了?”我问。
  “一个穿白衣服的平头小年轻忽然跳到车头铁轨上了。大概是想自杀。车子不敢动。问他什么他不说话。要扶他走,他抱着铁轨不松手。而且跳下去时,脚脖子受伤了。这会儿一群人正拉着呢。”
  “是不是刚才坐窗口的那个?”女孩问。
  “也许是。”我说。
  “我要去看看。”她说。
  “没什么好看的,上车吧。”我说。
  “不成,我得去看看。”她说。
  女孩一路跑去了。我回过头来,看到自己铺位旁的车窗。在之前的夜晚,我曾经看到我的女友在上面与我隔着窗写着字。她的笑。关于七里香的对话。关于夕阳的回忆。一切在记忆中酝酿起来都无限完美。然而这完美总是稍纵即逝。有多少是真的?我们着力美化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的笑,她的泪。爱情在那一瞬间滋生蔓长。那一瞬间可以成为证据。像香味一样悠远,而触及不到。
  
  女孩又一路跑回来了。
  “是他是他。”她说。“真的是他。”
  “噢。”
  “为什么他要自杀呢?”女孩问。
  “我也不知道。”我说。“没半点先兆。”
  “好奇怪呀。”女孩说。“侦探小说里都不这么演。”
  “因为是生活嘛。”我说,“小说、歌儿、漫画和生活,都是不一样的。”
  
  她为了生活和小说的关系思虑良久。我抬起头,看到灰色的鸟群扑过车站远处的树丛,从横斜的光影中飞去,朝映绿的河流飞去。她把手指伸到我鼻端。
  “还香吗?”她问。
  “还很香。”我说。
  
  “那,一会儿要开车了。”她一本正经的说。“来,还有时间的。亲我一下吧。我只要你亲我一下,一下就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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