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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玄幻]诛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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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诛仙8

        ~普德~

    须弭山,天音寺。


   陡峭的山道在山间蜿蜒伸展,和往日一样,在和煦阳光照耀下的这一日,依然是人头涌动,无数虔诚的信徒向着那座寺庙走去,去瞻仰和参拜心中的神灵。天音寺的僧人们分布在四处,接引着上来的百姓,在一些山崖峭壁危险处,一般都站着几位僧人以防万一,同时知客僧人在山门处面带微笑的迎送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一片祥和的景象。

   天音寺主持普泓大师的弟子法相,此刻也站在山门之后,注视着人来人往。以他的身份修行,早已经不用做这些功课了,不过他心地仁和,往往看到同门僧人因为人多而有些忙碌的时候,便会过来帮手,这一日也是这样。
 
   只是这一日他心中似有些恍惚,心神不宁,却又说不出到底哪儿不对,看着面前闪过一张张虔诚的面孔,他在接引之余,合十低头默念“阿弥陀佛”,知道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

    法相抬眼看去,顿时一怔,显然根本没想到会看到面前此人,随即面上露出笑容,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施主。”

    来人正是鬼厉,只见他一身灰布长袍,站在周围那些前来参拜的百姓之中,显得一点也不起眼,唯一有些气焰的,大概还是在他身边好动的那只猴子。
 
    鬼厉的面色看来显得有几分憔悴,整个人虽然说不上意气消沉,却也并不见得多少精神,只是对法相笑了笑,道:“法相师兄,麻烦你通报一声,我有点事,想拜见普泓大师。”

    法相微笑道:"张施主放心,当日恩师就已经吩咐过了,只要是你前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与你想见,请随我来吧!”说罢,法相当先走去。

    贵厉默默跟在他身后,这一路走去,只见天音寺内殿宇重重,香火飘散,更不用说满目人影,摩肩接踵了。

   二人走了一会,鬼厉忽然对法相道:“法相师兄,你说青云之上,当真有神明所在么?”

   法相沉默了片刻,道:“施主,以我佛家看来,世间处处有神明,但最重要的,当还是在各人的心头。”

   鬼厉面色漠然,看了看周围那些人们,低声道:“我不懂。”

    法相静静道:“施主身世坎坷,磨砺根深,以小僧看来,若欲寻解脱,最要紧处便在自己心中‘看开’二字。”

    鬼厉默然良久,始终没有言语,法相也不多说,领着他一路走去。二人穿廊过道,一路上了后山小天音寺。

   来到禅室之外,法相向鬼厉点了点头,鬼厉会意停下脚步。

    法相轻轻扣了几下房门,道:“师父,是弟子法相,今日鬼厉施主上山,前来拜访了。”

   禅室内随即响起了普泓大师浑厚慈和的声音,道:“请鬼厉施主近来吧!”

    法相轻轻腿开房门,退后了一步,向鬼厉伸出手臂,低声道:“施主请。”

  贵厉点了点头,走进禅室,法相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随手将房门合上。

    普泓大师仍如往日一般坐在榻上打坐,望见鬼厉,他面哂纳感浮出慈和的笑容,合十道:“你来了,施主。”

   鬼厉对这位普泓大师心下是颇为尊敬的, 当下也不敢怠慢,深深一躬,道:“弟子叨扰了。”

   普泓大师摇头笑道:“我早就说过了,天音寺之山门对你门户大开,你随时皆可前来,何况你来这里,我只有高兴的很,却不知你可有什么事么?”

   鬼厉微微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普泓大师,道:“不瞒大师说,弟子此番前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请教大师的。”

    普泓大师道:“施主但说无妨。”

    鬼厉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道:“请问大师,贵寺之中,可有一件唤做‘乾坤轮回盘’的异宝么?”

    普泓大师一怔,站在他身边的法相面上也是露出了诧异之色,二人对望了一眼,随后普泓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蔽寺确有此物。”

   鬼厉精神登时一振,普泓大师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眉头又是轻轻皱了一下,道:“请问鬼厉施主,为何突然问起此物?”

  鬼厉迟疑了一下,道:“手起来弟子的情况二位也是知道的,十年之前在青云山上,弟子有一位朋友为了弟子而身负重伤,至今仍昏迷不醒。”

   普泓大师合十道:“碧瑶姑娘重情重义,老衲也是十分敬佩的。”

   鬼厉道:“十年来,我走遍天涯海角都只想能将碧瑶救治过来,可是天不从人愿,至今仍未有进展,”说到此处,他面色虽未有明显改变,但眼神之中那一股黯然神色,却是再也掩盖不住。

   鬼厉沉默了一会,抬头望向普泓大师,道:“不瞒大师,弟子此番前来,乃是前段时日偶然听了一位前辈之言,说是天音寺中有件神妙莫测的异宝乾坤轮回盘,有转隐阳、定魂魄之异能,或许有些微希望可以救治碧瑶,所以这才厚颜前来,望大师慈悲心肠,将这宝物借与弟子,一旦使用完毕,定然亲自归还。”

   说到最后,鬼厉嘴唇微微颤抖,显然心情激荡,看他面色几番变换,似乎有些迟疑,但随后身子踏前两步,双手紧握,缓缓在普泓大师面前跪了下去。

   普泓大师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急道:“施主千万不可如此,快快起来。”

  旁边法相早已上前扶助鬼厉,将他挽了起来。

    普泓大师注视鬼厉良久,面色仍是一片慈和,不过眼光却似乎有些飘忽,显然这件宝物对他来说也是非同小可,一时间难以决断。
 
    又过了片刻,普泓大师缓缓合十道:“施主,老衲有一句话想请问一下。”

   鬼厉立刻道:“大师请说。”

   普泓大师面色微显得凝重,道:“乾坤轮回盘在天音寺一事,除了蔽师老衲几位兄弟之外,便只有老衲弟子法相一人知道,此事颇为秘密,却不知施主口中那位告知你此事的前辈,是哪位高人指点呢?”

   鬼厉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默然良久,他低声道:“大师恕罪,非是弟子有心隐瞒,实是那位前辈在高知弟子此事之时,特意吩咐弟子不可泄露他的身份,所以。。。。”说到最后,他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面上失望、焦灼之情隐隐浮现,显然心中也是争斗十分厉害,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普泓大使眉头一皱,没有言语,低头沉吟。

   鬼厉将普泓大师面色神情看在眼中,心中更是焦急,他来天音寺之前也的确想过这件闻所未闻的法宝如果果然有这等异能,那自然是非同小可的绝世奇珍,天音寺珍而重之那是再自然不过的,只是如今看普泓大师等人的反映,似乎并未有拒绝之意,但以外的却似乎对鬼厉这个消息的来源十分在意。

   鬼厉这个消息自然是当日在河阳城外古道之上听周一仙说的,他与周一仙相识越久,便越发感觉这看似满口胡言乱语的江湖算命先生实是莫测高深之人,只是周一仙当日告知他这个消息之后,却又再三叮嘱,令他绝不可将他本人泄露出来。

  此刻鬼厉心头委实有几股热血相互冲荡一般,一边是对周一仙的承诺,另一边却是更重要的漫漫十年的宿愿。为了碧瑶,哪怕只有一丝半点的希望,他当真都是什么都愿意付出去追求,眼下此刻进退不得,他心中天人交战,一时间是痛苦不已。

   幸好就在这时,普泓大师忽然长叹一声,道:“罢了,不管告诉你的人是谁,可你终究是和普智师弟他有宿世之缘,而且说起来这件宝物也是普智师弟他。。。”普泓大师忽地苦笑了一声,住口不言,从佛榻上站了起来,看着鬼厉合十道:“施主,你强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鬼厉一怔,但听普泓大师的意思竟不再追究消息来源,且有将宝物相借之意,不由的喜过望,一拜到地,连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道:“多谢大师。”

    普泓大师上前扶起了他,微笑道:“施主不必多礼,我们走吧!”说着僧袍一挥,向屋外走去。

   鬼厉与法相跟在他的身后,鬼厉忍不住问道:“大师,我们要去见谁?”

    普泓大师淡淡道:“施主应该知道世人常将蔽寺老衲几位兄弟并列称呼吧?”

  鬼厉点了点头,道:“是,天音寺四大神僧‘泓、德、智、空’,万名无不景仰。”他口中说到那个“智”字时,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之色,连声音也低沉了一些。

   普泓大师与法相都感觉到了这一点,心中暗叹之余,自然也不多说什么。

   普泓大师合十道:“老衲的三师弟普智就不说了,四师弟普空当日你也曾见过,现下老衲要带你去见的,便是老衲的二师弟普德。”

   三人一行从后山小天音寺下来,又走进了热闹喧哗、香火鼎盛的天音寺中,一路上天音寺僧众自然是看到方丈时无不恭敬合十敬礼,即便是寻常百姓信徒,也惧是大喜过望纷纷拜倒,甚至有些老人家更是将普泓大师看作神仙一般,跪下磕头起来。

   普泓大师和颜悦色,面容慈和,一路行去,饶过人数最多的正殿,拐向了天音寺较为偏僻的西北角。随着三人脚步行进,信徒门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身后,周围也渐渐变的冷清起来,到了最后,普鸿大师等在一条小径尽头的一个僻静小院门口停住脚步的时候,周围已经不见一个人影了。

   鬼厉抬眼望去,只见眼前这座小院极为简陋,旁边一人高的墙上早已经班驳剥落,墙角到处生满了青苔,小院是半掩着的,众人可以清楚的看见小小的院落中庭中,落满遍地的枯叶,不时吹来微风,将地上的落叶轻轻吹动飘舞,更增添了几分苍凉古旧之意。

  小院门扉之上,挂着一块十分残破的匾额,上写着三字:静心堂。

   鬼厉默默望着匾额,似乎有些出神,普泓大师走进小院,法相跟在他后头。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鬼厉似乎没有跟上,有些诧异,回头却见鬼厉还在看着那块匾额,法相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道:“张施主,怎么了?”

   鬼厉身字一动,似乎回过神来,默然片刻,走了过来,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匾额之上的名称,与我少年时所居住的地方有些相似,一时失态,失礼了。”

    法相多看他一眼,摇头道:“哪里,施主请进吧!”

   鬼厉点了点头,向着小院深处走去,前头普泓大师也已在这个小院中一间木屋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们三人。

   鬼厉走上前低声道:“弟子失礼了。”

    普泓大师微微一笑,道:“无妨。”说着回过身子,在那间木屋上轻轻身手“咚咚咚”敲了三下,道:“阿弥陀佛,普德师弟,今日我带了一位施主来见你,打扰师弟清修了,罪过罪过。”

   一阵清风,从贵厉等人身后吹了过来,吹起了漫天落叶,吹得他们衣襟轻轻飘动。在他们面前,那扇木门似乎也被风轻轻推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竟是无人自动,缓缓向内打开来。

  同时,屋中传来一个苍老而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放置太久而锈蚀的铁器,悠悠地道:“是。。。谁?能劳。。。动师兄你的大。。。架。。。啊。。。”

    普泓大师微微一笑,走了进去,法相跟在他的身后,鬼厉不知怎么,心中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迈步走进了木屋。

   尽管鬼厉早知天音寺僧众都并非是看重俗世奢华的,而且想来天音寺中摆设都十分简朴,但走进这木屋,其中的简陋却仍令他吃了一惊。这屋中摆设哪里是简朴,而是根本就没有摆设,空荡荡的一片,地板只有其中一个角落铺着干燥的茅草,一位面色黝黑,形容枯瘦的老僧盘膝坐在那里,正缓缓抬眼想他们看来。

   普泓大师走上前去,来到那位老僧身前,鬼厉害默默站在身后,从旁边看去,只见那老僧与普泓大师神色当真是天差地别,普鸿大师神采奕奕、慈眉善目,看起来庄严而自有气度,难怪刚才无数虔诚信众俯身下拜,对比起来,那位坐在角落的老僧则当真可以用佛家那句常用的“臭皮囊”来形容了。

   普泓大师站在那位老僧面前注视他许久,方缓缓叹了口气,就在那位老僧面前的肮脏地上直接坐了下来,淡淡道:“师弟,我们有十年不见了吧?”

   那老僧缓缓合十,声音仍是那般沙哑低沉而缓慢,道:“是。。。啊,师。。。兄一向可。。。好?”

   鬼厉闻言心中一惊,他们师兄第都同在这天音寺中,而看这位老僧所处院落虽然偏僻,但一路行来却也并不见天音寺特意看守,显然并非闭关,漫漫十年之中,他们二人居然从来未见面,当真是匪夷所思。

    似乎是猜到了鬼厉心中所想,普泓大师转过头来对着鬼厉笑了笑,道:“这位便是老衲的二师弟普德。”

   鬼厉虽然直到现在仍不知晓普泓大师为何要带他前来见这位普德大师,但以天音寺四大神僧之尊,加上此番自己乃是有求于人,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施礼道:“弟子鬼厉,拜见普德大师。”

  普德大师缓缓把目光移了过来,落在鬼厉脸上,他的动作十分僵硬缓慢,甚至让人觉得连他的目光移动也是吃力的。鬼厉心中十分不解这名动天下的四大神僧之一怎么会是这般摸样,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敢失了礼数。

   旁边的普泓大师淡淡道:“普德师弟他所参修的乃是我佛门一脉分支,名曰‘苦禅’,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修行,你莫要看他现在容貌枯槁,但若论修行道行,普德师弟已是远胜于我。”

   普德大师枯槁的脸上嘴角微微一动,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反正从外表上是完全看不出来表情的变化,慢慢道:“师兄。。。你说笑了。。。”

    普泓大师合十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道:“师弟,今日前来打扰清修,罪过不小,在这里先行赔罪,只是此事不比其他,”说到此处,他向鬼厉看了一眼,道:“师弟,你可知他是何人?”

   普德大师自从刚才看向鬼厉,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只是他的眼神似乎永远是那般古井无波,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想着什么。

   此刻听了普泓大师的话,普德大师缓缓道:“是。。。谁?”

   普泓大师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他便是十年之前,普智师弟所种下 的那场冤孽之错,那位青云山下草庙村中的少年张小凡。”

   “什么?”第一次的,普德大师发出的话语没有停顿,甚至连面色也微微改变,半响之后,他的眼光仍深深注视着鬼历,道:“他就是。。。那个孩子?”

   不知是不是话语说得渐渐多了,普德大师的话里停顿也渐渐少了,逐渐变得流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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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07-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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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历默然无语,屋中一片默然。


     片刻后,普泓大师缓缓道:“师弟,此事的前因后果你都知道的,我也不必多说。今日这位鬼历施主前来,乃是为了向我们天音寺借一件宝物去救人。”


     普德大师仍然注视着鬼历,目光从最初的震惊,愕然,已经慢慢变得柔和起来,显然对于鬼历,普德大师也和普泓大师等人一样有着非同一般的感觉,在听到普泓大师的话以后,普德大师面上神情不变,沙哑地道:“是什么宝物?”


    说到此刻,普德大师地华丽虽然还略有些停顿,但已经可以大致连贯起来了。


     普泓大师看了鬼历一眼,叹了口气,道:“他想要借地乃是乾坤轮回盘。”


     普德大师一怔,古井无波的脸上又是微微变色,显然对此也是吃惊不小。


     鬼历走上前一步,恳切地道:“两位大师弟子那位朋友十年来魂魄始终被扣在异物之中,与活死人无异,弟子无一日不心如刀割,虽然万一之希望亦不敢弃,恳求两位大师慈悲,若宿愿得了,救的弟子那位朋友,弟子愿做牛做马来回报两位大师恩德."


     普泓大师与普德大师两位都是合十念佛,普泓大师道:“施主切莫如此,折杀我等了”。只是普德大师在最初的惊诧过后,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眉头微皱着,道:“请问施主,乾坤轮回盘在敝寺中的消息,施主是从哪里听闻来的?”鬼厉面露为难之色,看向普泓大师。


     普泓大师苦笑一声,道:“师弟,此事我刚才已经追问过鬼厉施主了,可是据鬼厉施主所说,那位告知他这个秘密的前辈高人,执意不肯让他透露其身份来历。做师兄的一时决断不下,在想到那乾坤轮回盘是由实地你一直保管的,这才来打扰师弟的清修,请问你的意思。”鬼厉这才明白为何普泓大师和法相要带他来见这位普德大师,看来这神秘奇宝乾坤轮回盘果然非同小可,居然是要四大神僧之一的普德大师数十年亲自保管,不知是否真有奇效,可以救治碧瑶呢?一念及此,鬼厉忍不住全身发热,双手紧握成拳。屋中此刻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望向沉默的普泓大师,只见普泓大师双目低垂,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容,鬼厉忍不住手心出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普泓大师才缓缓抬眼,看向鬼厉轻轻合十道:“施主.”


    鬼厉连忙回礼,口中道:“求大师慈悲.”


   普德大师声音依旧沙哑,语调缓慢,道:“数十年前,三师弟普智对你铸下大错,我天音寺上下实在是亏欠你良多......”


   旁边的普泓大师与法相闻言都是双掌合十,口中轻轻念颂了一句“阿弥陀佛”



     普德大师接着道:“而且这乾坤轮回盘当年乃是普智师弟本人游历西北蛮荒带回本寺的,说起来你也算是普智师弟得弟子,交给你本事理所当然。只是。。。。。”


     鬼历心中正为普德大师话语渐有希望而欢喜,不料末了普德大师脸上忽现为难之色,似乎颇有迟疑之态,猛然间心头闪过碧瑶那安静躺在狐歧山寒冰石室中的绿色身影,身子微微颤抖,热血上涌,一咬牙向前大步走了两步,来到普德大师面前。


     普泓大师与法相都是一惊,普德大师也有些意外,抬眼向鬼历望去,却只见鬼历非但没一丝不敬之意,反而是双膝一软,在普德大师面前跪了下去。


     卟咚!


     低沉的闷响声,从地上石板间回响起来,鬼历的额头在普德大师面前地上扣了下去,从旁边看去,他的双手紧紧握拳,骨节都已经隐隐发白,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只听他的声音已然带着几分哽咽,低声不停地说道:“大师,我罪孽深重,负人良多,若不能救她,我,我,我。。。。求大师慈悲,求大师慈悲。。。。”说到后面,他似乎已经难以自制,只是一叠声地恳求着。


     站在一旁的法相不由得为之动容,面上闪过不忍之色。


     普德大师也不禁怔了一下,默然片刻,转头向普泓大师看去,只见普泓大师双掌合十,什么也没说,良久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普德大师慢慢得转过头来,看着仍然匍匐在自己身前得那个年轻人,半响之后,轻轻道:“你起来吧!”


     鬼厉仍是跪拜在地,一动不动。


   普德大师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露出淡淡的一丝笑容,不知想起了什么,只听他低沉的身影缓缓道:“你这个脾性,真是和当年的普智师弟完全两样啊。。。”他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闪过淡淡的伤怀,随后低声道:“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鬼厉身子一颤,内心狂喜难以抑制,猛然抬头。


   普德大师伸手缓缓从怀中拿出一物,他的动作十分缓慢,不时有停顿的感觉。


    鬼厉看去,只见普德大师拿出的是一块黑布包裹的半尺见方的圆物,但其中是什么模样却是看不清楚,这件宝物竟然是普德大师贴身收藏,当真不可小戚。


    包裹其撒谎能够的黑布绑的并非死结,普德大师将他放在面前地上,手轻轻一提便解开了结头,但是要掀开黑布的时候,他却似乎犹豫迟疑了片刻,随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掀开了黑布。


     一道柔和的白色光华,从黑色布幔移动之际慢慢散发了出来,越来越是明亮,却没有给人一丝一毫的刺眼的感觉。柔光之中,只见淡淡飞尘轻轻飘舞,在这间偏僻寂静的小屋中,竟不知从哪里仿佛传来悠扬低沉的悦耳歌声,隐隐回荡在无形的空间里。


     黑布完全掀开来,鬼历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事物,这个他寄予万一希望救治碧瑶的法宝。只是下一刻,他脸上忽然现出惊愕之色,似乎有些不能置信,愕然抬头向着普德大师看去。普德大师面无表情,片刻之后鬼历又下意识地向普泓大师望去,普泓大师却也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双手合十轻轻道:“阿弥陀佛”


     狐歧山,鬼王宗总堂。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鬼王宗里得许多弟子都开始感觉自己周围得环境有些隐隐得不得劲起来。莫名其妙得,古怪得事情,一些以前根本不会也没有出现过得事,居然都再这些日子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了。


     比如说,数百年来都坚固异常的这座山腹洞窟,鬼王宗弟子们所居住地各个石室,四周都是坚硬之极地岩壁,不要说破裂了,即便室众人想拿吧刀再墙壁上戳个小洞都要累个半死,还未必能够成功。但是这些日子以来,鬼王宗地总堂里许多石壁上已经纷纷出现了诡异地裂痕,而且这些裂痕居然还在不断地扩大着。


     又比如,生活在山腹洞窟之中地鬼王宗众人,以前早就已经习惯了寂静地生活,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他们回刀房间躺上床将睡欲睡地恍惚间,居然又有许多地人会听到仿佛石自己石室下方深处竟然隐隐传来可怕之极地声音。那怪异的声音仿佛室巨大的岩浆洪流在身下轰然流动,随时可能爆发冲了上来将众人淹没。那怪声如尖针般刺入耳朵,生生将人惊醒,但偏偏醒了之后,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这些怪事都事以前不曾有过的,但是最令鬼王宗门下弟子感到恐惧的,却事发生在人群中间的一些诡异事情。有那么少数的一些鬼王宗弟子,明明看着欲往常无异,却会在突然之间狂性大发,完全丧失了理智,如丧心病狂的野兽般攻击身边的任何人,就算站在他身旁的事他本人的亲人或者是最好的朋友,这些发狂的鬼王宗弟子依然会用最残酷的方法杀掉自己所能看见的任何人,直到自己被闻迅赶来的其他人合力杀死为止。



     短短时日之内,这种可怖的事情已经接连不断地在鬼王宗之内发生了次,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甚至连亲人好友之间都不敢彼此再相信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心惶惶,整座狐岐山仿佛都陷入到一种危险而诡异的气氛之中。
   

    残阳如血,黄昏时分,鬼王宗门口战立的几个弟子心神不宁地站着,有的人默默眺望这远处快要下山得太阳,有得人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地,有人“嗌”了一声,开口道:“有人来了.”


     众人都是一怔,抬眼望去,果然剑狐岐山下,在落日余辉之中远远有嗌条白影,飘了过来,方向正是向着鬼王宗这里,众人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一时不禁都有些紧张起来。那条白影速度颇快,转眼间已上了半山,接近鬼王宗总堂的入口,鬼王宗弟子迎了上去,看了真切,“呼”的一声都发出了轻嘘,松了口气,原来时鬼王宗宗主鬼王和副宗主鬼历的上宾--小白。


     小白停下了脚步,心中微微感觉到有些奇怪,这些鬼王宗的弟子面上如释重负的神情,看起来颇有几分不同往日,或许那些人自己也没感觉到,但小白乃时修炼千年的九尾天狐什么事情没见过,几乎是直觉的反应,她觉得面前这些鬼王宗弟子似乎像是背上压了什么巨大石头一般,如绷紧的弦难以自控。


     不过此刻要她一见面便说些什么,自然是并无可能,何况众弟子纷纷让开道路,陪着笑脸。小白对着他们微微点头,心里想着,或许是那位鬼王宗主御下太过严厉了吧!


     小白向着山腹之中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向其中一个鬼王宗弟子叫了一声:“喂!”


     这不叫还好,她不过这么突然在他们背后叫了一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所有的鬼王宗弟子几乎都是像被电击了一般,全身一个激灵,齐齐跳了开去,更又甚者,有人竟然已经挥出佩刀法宝,都是如临大敌,生死决战的阵势。


    小白愕然怔住,失望道:“你们怎么了?”


     那几个鬼王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过了片刻才渐渐放下了手中兵刃,放松下来,其中那个被小白叫唤的鬼王宗弟子苦笑了一声,道:"什么事?"


     小白向着他们仔细打量,只见这些鬼王宗弟子个个眼圈发黑,眉头紧锁,脸上颇有疲倦之色,倒像是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一般她心中疑惑更深,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怎么我随口叫一声就紧张成这样?”


     那鬼王宗弟子又是一声苦笑,摇头道:“姑娘,你就别问了,刚才你叫我有什么事么?"


     小白迟疑了片刻,道:“你们副宗主鬼厉可在山中?”


     那鬼王宗弟子摇头道:“副宗主出去多日了,并不在山中。”


     小白眉头一皱,道:“他去哪里了,可曾说过何时回来?”


     那鬼王宗弟子道:“副宗主向来行踪神秘,我们哪里会知道他老人家去向,至于何时回来,那自然也是不知的。”


    小白黯然驻立片刻,点了点头,暗想也的确如此,鬼厉若是要去哪里,这些普通的鬼王宗弟子想来也的确不会知道。当下转过身子,身山腹之中走去。


     只是当她脚步踏动,身子渐渐隐入山腹阴影中的时候,以她这远胜于常人的耳力,远远地听到在洞口那几个鬼王宗弟子低低地交谈声:“老李,你这是怎么了,居然连刀也拔出来了?还好小白姑娘不计较,否则看你怎么收场?”


    旁边另一人苦笑一声,看来就是那位被称作“老李”的人,只听他道:“你说我干嘛这么紧张,你要没事怎么也像兔子似的蹦得那么高,这段时日里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日子,稍有风吹草动我就、就吓得魂都没了。


     旁边众人间言都是纷纷叹息,居然无人反驳老李的话,倒像是都认可一般,再接下去,众人似乎心事重重,竟都不愿再说话了。


     小白隐身在山腹甬道之中的阴影里,面止疑惑之色越来越重,但几番思索之下,却还是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只得先漫步向前走去。她此番回归狐岐山,自然首要的乃是为了找寻鬼厉,前段日子她再入南疆苗族圣坛,根据巫妖的提示,终于发现了镂刻在苗族犬神神像之后的古巫族秘密,其中之一正有她一直为鬼厉所寻找的东西,但此行她也同时发现了另一些诡异的事,直到此刻,她也仍未下定决心是否要将这些东西完全告诉给鬼厉。


     不过此刻鬼厉不在狐岐山中,小白自然也无从说起。说来不久以前,她与鬼厉在河阳城外废弃义庄中是擦身而过,融的话若是她在场,心她千年道行,鬼厉所遇之事或有转机也说不定,只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了。


     小白心下盘算,天下之大茫茫无边,要寻找鬼厉一人真如大海捞针般难上加难,不过狐岐山此地却有碧瑶在此,想来鬼厉再怎么也迟早要回到此地的,反正自己这一路上也在犹豫不决到底对鬼厉要说些什么,不如就趁着在这里等待鬼厉的时间再好好想想吧!


     一念及此,小白便下了决心,当下下意识的迈步转向走向鬼厉的居所。她脚步声回荡在甬道中,走了一段路之后,小白突然眉头皱起,停了下来。


     长长的甬道中,往日时常都会有鬼王宗弟子走来走去、说说笑笑的地方,此时此刻,竟然是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孤单的身影,站在甬道中。


     所有的人,都不知什么原因躲了起来,不见踪影!


     小白回头看身来路,那甬道的尽头,仿佛笼罩着深深的黑暗,浓得再也化不开了.

 
     她默默看了片刻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累累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甬道中,仿佛比平日里更响亮了数倍.


     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之中,小白慢慢走到了鬼厉的居处,不知怎么,虽然鬼厉不在,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走到了这里,就在她将要伸手推开鬼厉的房门的时候,忽地她的身子一僵,像是发现了什么,然后缓缓抬头向上看去.


     在鬼厉居住的石室外墙坚硬的石壁之上,赫然有七,八条深深的裂痕,那裸露出来的岩石粗糙而坑洼不增,就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撕扯开一般,痛苦地扭曲着,如刻在石壁上巨大的伤口,只不知会不会从裂痕之中流出血来!


     小白的身子忽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凝视着那些裂痕的眼睛里,瞳孔微微收缩,以她千年修行的道行,她甚至敏锐地隐约感觉到,在自己身旁和那些刺眼扭曲的裂痕上,若隐若现地飘浮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这股气息令她下意识地厌恶!


     但在她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前,异变陡生,从她身后甬道远处,突然间传来了一声犹如撕心裂肺般的巨大吼声,紧接着瞬间尖声叫喊到处响起,有人狂怒、有人恐惧,怒喝责骂哭泣之声,如风一般都吹送了过来。


     小白身影一晃,向着叫喊声传来的地方掠了过去,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确认了,狐歧山这里的确已然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诡异变化,而且多半是可怖的异变!


     她魄的身影在甬道中急速飞前,刚才还空荡荡的甬道中,此刻忽然不知从哪里路出了许多人,只是有人身远处奔逃,更多的人却是杀气腾腾拿着刀刃身着某个嘶吼的地方冲去,远处,有人带着哭声喊道:"又来了,又来了,这次是老李疯了......"


    小白心中咯登一下,不知怎么忽然间心向下一沉,随后,她的身影已然掠近,停在了一个被许多人围住的空地旁.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杀意,但小白分明可以看出来,他们杀气腾腾的背后,更多的却是恐惧.人群之中,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手持利刃,如困兽一般恶狠狠地吼叫着,不时挥舞着利刃,在他的脚下躺着几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可以看到有好几道深深的伤口,看来多半是难以救治了.


     小折怔怔地注视着那个看去仿佛已经完全陷入疯狂的凶手,就在片刻之前,在山洞的洞口她还听到他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的说辞,还看到了他忧心忡忡地担忧,可是转眼之间,他的几个伙伴赫然已经躺在他的脚下,被他杀死了,而他本人,就如一只觌的疯兽,不停地嘶吼咆哮着.


     周围的人怒吼着,片刻之后,人群轰然涌上,老李挥舞着手中的利刃想要杀人,但是瞬间更多更锋利的刀刃已经将他劈倒在地,好一会之后,人群缓缓散开,小白默然看去,只见他的身体在地上兀自轻轻颤动,布满伤口的头慢慢转了过来,有那么一刹那间,小白的目光与他视线相接.


     "轰!"


     犹如脑海之中一记无形惊雷,小白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面上血色尽失,那个男人的眼睛竟是完全转为血红之色,其中除了杀戮,根本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人性,那残酷的绝望,即使是她的千年道行似乎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空间是怎样的一种疯狂!


     人群窃窃私语,在恐惧之中缓缓散去,小白慢慢地迈步,缓缓走近了那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


     殷红的鲜血无声流淌着,在地上缓缓渗进了泥土岩石中.那疯狂的血红色眼眸,大概因为失去生命的缘故,已经变得黯淡而转为惨红.小白深深注视着,突然,猛转过身子,面色寒冷如冰,看向那条重新变得空空荡荡的甬道深处.


     那前方的黑暗里,一股浓烈之极的血腥气息,不停地散发出来,就像一头贪婪的嗜血巨兽,狠狠注视外面的一切,渴求着无尽的鲜血.


     一个身影,悄然站在黑暗深处,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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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惧~


    须弥山,天音寺。

    偏僻的木屋之中一片沉默,普泓大师与普德大师两人都默不做声,法相站在一旁,脸上也现出错愕之色,但也保持了沉默,鬼厉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打开的那件宝物,柔和的白色光辉,照得他的脸色忽明忽暗。

    黑色的布幔包裹其中的,是一面玉盘壮的法宝,材质呈现出温润之极的青白色,边缘处每隔不远便有向内凹进几分的锯齿褶皱,每一条褶皱上都会分出一条细细凹槽,向玉盘中央由深变浅划去。

    玉盘中央的白色光辉最为柔和明亮,几乎如水一般在虚无的半空中轻轻地流淌着,在光辉的下方,赫然只见有无数块极为细小的玉质小方块,密密麻麻但却显然是有条不紊地排列在玉盘中央,而以鬼厉此刻的道行修行看去,更是看出了那些小玉块竟然每一面之上都镂刻着一个古拙字体,而他却看不懂这些字的含义。

    在玉盘的边缘,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刻着神秘古拙的图案,有的似天空星斗,有的如深海孤岛,还有的图案,甚至古怪到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含义。

    但此刻鬼厉并没有太多的关心这些小字和图案的含义,他所惊讶的是这无数的小小玉块居然不停流动着,没有一面玉块是静止的,所有都在动,他们就像是流水一般缓缓流淌,却又并非只流向一个方向,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方向,可是就在这样令人炫目的运动之下,却似乎又隐约有至理蕴涵其中,所有的玉块都没有发生冲撞的现象。

    鬼厉注视良久,猛然间觉得这面玉盘上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那无数流动的玉块在他眼中竟化作了河流山川,滔滔不绝;一会又幻化作漫天星斗,斗转星移,苍穹永无穷尽;片刻之后,星光瞬间消亡,他愕然处身在虚无黑暗之中,那寂寥的黑暗深处,一幕幕画流淌而过,有前生,似来世,而脚下却不知何时,现出了一个虚无漆黑而深不可测的巨大黑洞,不可阻挡的强大吸力从黑洞之中一冲而上,将他的整个身躯向下拉扯而去,仿佛永无休止一般地向着黑暗之中沉沦。。。。。。

  “呔!”

    忽地,一声断喝,如惊雷一般在耳边响起,鬼厉身子一晃,如从梦中惊醒,满头汗水淋漓,整个人如经历过一场大战般疲倦不堪,大口喘息不止。

    发出狮子口唤醒鬼厉的普泓大师眼中露出慈悲之色,轻轻合十道:“施主,你身世坎坷,俗世牵绊太多,更有无数伤心往事,心魔极重。这乾坤轮回盘乃是世间独一无二之物,有牵魂夺魄之能,可断生死、算轮回、定气数,实有逆转乾坤之力,亦可令人丧神失志、心魔噬体,请一定小心了。

    鬼厉低声急速喘息,半晌过后,才慢慢平静了下来,面前那乾坤轮回玉盘依然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辉,在众人身前无声地流淌着。

    虽然心中震骇于这从未听说过的异宝奇能,但想到这宝物若果然这般神妙,那么救治碧瑶的希望岂非更多了几分,想到这里,鬼厉心中不惊反喜,当下对着普泓大师与普德大师拜了下去,道:“弟子恳请二位大师本慈悲之心,造七级浮屠,助底子一臂之力,将这宝物暂时借于弟子救人,事后弟子定然亲自回山奉还,日后更将日夜供奉,祈富二位大师修得正果!”说罢,重重磕头。

    普德大师微微抬手,但他说话虽然已经渐渐流利,身体动作却仍是十分麻木,手臂只是动了动,便又听了下来。

    辛好旁边的普泓大师已然走了过去,扶起了鬼厉,柔声道:“施主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

    法相在一旁也走过来,鬼历这才慢慢站起。

    普泓大师微笑道:“普德大师既然已将此宝物拿了出来,便是同意借给你了,你且放心。” 鬼历大喜,正要拜谢,却听那普德大师的声音在此时响起,道:“施主,老衲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鬼历连忙肃容道:“大师请说,弟子洗耳恭听。”

    普德大师缓缓道:“这件宝物亦正亦邪,最能惑人心志。人心如明镜者,堂堂而行,大有助益;反而则如方才勾动心魔,反噬己身。我与施主你相识不深,却也看出施主道行奇深,且博识多门,诸法皆通,将来修真之潜力非同小可,成就当远胜我等。只是施主外强内弱,气盛而情虚,心魔已成大患,如利剑悬头,施主可知?”

    鬼历默然良久,道:“不满二位大师,弟子本不在意通达造化,修得长生。至于生死,诸多变故之后,弟子几有生无可恋之感,俗世与我,亦如空幻,又何必在意区区心魔。弟子今日乃是世间奔波,只是心头所系者,仍有不可舍弃之区区数人在,舍弃不得,自当苟活以报知己。"他缓缓抬头,淡淡一笑,道:“至于其他得,大师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普德大师目视鬼历良久,叹息一声,闭目不再言语。鬼历向着普德大师行了一礼,走上前小心翼翼将乾坤轮回盘用黑布重新包好,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普泓大师合十道:“施主一切小心了。”

    鬼厉点头,忽地眉头一皱,伸手一拍自己的额头,笑了起来,道:“看我这记性,太过高兴便什么也记不得了,这宝物如何用法,还未请教呢!”

    普德大师缓缓睁开眼睛,与旁边看过来的普泓大师对望一眼,普泓大师眼中有询问一意,普德大师却是轻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普泓大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没有言语,普德大师迟疑了一下,看向鬼厉。

    鬼厉深深一躬,道:“请大师指点,弟子感激不尽。”

    普德大师默默摇了摇头,鬼厉怔了一下,不明所以,片刻之后,只听普德大师沙哑而低沉的声音道:“我将这宝物留在身边数十年,日夜参祥,到如今也只看出其能通玄变化,定魂转生,但却始终参不透究竟该如何催持使用这件异宝。

    鬼厉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不能置信地看向普德大师,随后又慢慢望向普泓大师。

    普泓大师叹息一声,道:“施主,这就是我与普德师弟一直犹豫的缘由了,乾坤轮回盘确有扭转乾坤,倒转因果之奇能,但向必也是因为这法力太过逆天,是以常人无法参破其中奥妙。

    鬼厉怔怔不能言语,心中一片混乱,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却之剩下无言的苦涩之味。

    许久之后,他忽然苦笑以声,摇了摇头,道:“不管怎样,请二位大师还是将这宝物借予弟子一用,不管怎样,总是一份希望所在。

    普泓大师与普德大师同声道:“阿弥陀佛。”

    旁边法相有些不忍,踏上一步,低声道:“张施主,真是对不住。。。”

    鬼历默默摇头,忽地对着法相笑了笑,只是在法相眼中,那笑竟是苦涩之极,只听他缓缓道:“法相师兄,你不必对我好言安慰了,其实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了,曾几何时,也曾有极大的希望就在眼前,却偏偏就那么功亏一篑。。。”

    他声音忽转低沉,面上极伤痛之色一闪而过,更不多言,向着普泓、普德两位大师一拱手,深深谢过随后霍然转身,再不回头,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鬼历的背影,普泓大师眼中神色复杂,合十轻轻念道:“阿弥陀佛,佛祖慈悲,他业障缠身,当真是一生愁苦了。”

    普德大师默然片刻,也跟着轻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狐岐山,鬼王宗总堂。

    小白回到狐岐山已经三日了,在这三日之中,她的眉目之间似乎就没有松弛开过,三日之内,惨剧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几度上演,看着那些疯狂而死的鬼王宗弟子以及周围日益沉浸在恐惧之中,眼看着就算自己不疯也有被这种可怖气氛逼疯的其他人,小白已经完全肯定,这座狐岐山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诡异可怕的事情。然而,最令她疑惑恼怒的,恰恰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居然见不到鬼王宗的宗主鬼王。

    从那些鬼王宗弟子口中得知,鬼王很早以前突然下令说要闭关,不再会见外客,连一般的鬼王宗弟子也见不到他。小白几番让鬼王宗弟子前去通报,但传回来的消息却总差不多,要不是前去通报的鬼王宗弟子说见不到鬼王宗主,就是鬼王传话请小白姑娘再等待几日他马上就可以出关,总而言之就是不出来见她。

    小白虽然道行高深,但置身于如今鬼王宗这般诡异的气氛之下,心情无论如何是好不了的,而且每日时不时就看到有人再身边发疯而死,这等疯狂之地之可怖,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事实上,小白以她千年道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蕴藏在这座看似广大宏伟的山腹洞窟之后,有一股极诡异嗜血的力量,正在不断膨胀,尤其是每次当她看到有人发疯而死的场面时,那股特殊的血腥气息就变得愈发浓烈起来。

    三日之前,她刚到狐岐山遇见第一个鬼王宗弟子老李发疯而死得时候,曾意外地发现某个角落里隐藏着神秘人物,其身上散发出来地那种血腥气息最为旺盛,但当她追从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神秘人物已然消失,并从那日起再没出现过。

    而此时此刻,小白已经觉的自己的耐心就要消磨殆尽了!

    石室里,小白单独一人坐着,周围厚重的石壁虽然同样布满了以前没有的裂痕,令人触目惊心,但仍然可以阻挡大多数的杂音,将一份此刻看来弥足珍贵的寂静围在这个石室之中。只是,小白的脸色却一点也没有宁静的意思,相反,她脸上的愤怒之色越来越是强烈,这数日来发生在她眼前的事情已经完全打破了她之前对鬼王的印象,门下弟子深陷于恐怖之中,而宗主竟然完全消失了踪影,甚至连出来说句话安抚人心都没有,更不用说采取什么法子解决事态了。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小白甚至曾经怀疑过这鬼王宗是不是在她不在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什么厉害人物暗中害死了鬼王,这才有这等乱象。否则以往鬼王的雄才大略,哪里会出现这般情景?只是小白想来想去,却总觉得鬼王那般厉害的人物,断无被手下谋反的道理,而小白始终还顾念着当年姐妹小痴与鬼王乃是结发夫妻的情分,不想搞得太僵,只得耐心等待,谁知道一等便等了三日三夜。

    “啪!”

    小白面色阴沉如水,一拍身侧床铺,随后站起身子,迳直向石室中门户走取。

    三天了,她终于已经事忍耐不住,决心这就要去见鬼王问个清楚否则的话,她也干脆离开此地好了,这等诡异之地,她实在是一天也不想多待。

    就在她快要走进石门的时候,小白忽地秀眉一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果然片刻之后,石门之外一阵动静传来,接着一个恭敬地声音传了进来:“小白姑娘在么?”

    小白走上前打开了石门,只见石室之外站着一个鬼王宗弟子,二十上下,看来还十分年轻,但脸上眼圈有些发黑,亦有遮盖不去地疲倦之色,可想而知,此人也是被周围那些诡异地事情困扰着。

    见到小白在那里,这个鬼王宗弟子面上神情更恭谨了,小白与鬼王宗宗主鬼王和副宗主鬼历俱是非同一般的交情,鬼王宗上下无人不知,自然对她恭恭敬敬。

    小白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只听这鬼王宗年轻弟子道:“弟子是奉宗主之令,前来请小白姑娘前去相见的。”

    小白倒是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道:"他终于有时间了么,终于肯见我了."

    她口气中对鬼王大有不敬恼怒之意,那鬼王宗弟子听在耳中,面上掠过一丝害怕之色,头更低了几分.

    小白哼了一声,也不想再难为他, 淡淡道:"正好我也要去见他,既然如此,你就带路吧!"

    那鬼王宗弟子像是松了口气,点头道:"是,姑娘请随我来."说着也不敢多看小白一眼,转身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小白跟在那鬼王宗弟子身后向前走去,只见行路的方向正是鬼王的居所,看来鬼王果然是所谓的<闭关>中出来,回到了他自己的屋子了.小白嘴角牵动一下,面上闪过一丝冷笑.

    二人一路走去,在离鬼王石室还有十丈远的地方,那鬼王宗弟子停下了脚步,低声道:"小白姑娘,宗主是吩咐要与你单独见面,我就不进去了."

   小白眉头一皱,虽然鬼王曾有此吩咐,但还有十丈之远这弟子就停步走人,无论如何这也是极为失礼之举.但她转头看了那鬼王宗年轻弟子一眼之后,心头却是一怔,只见那弟子面上神情有几分僵硬,双手放在身旁,却似乎不由自主地往腿侧衣服上擦着,像是手心不断涌出汗水,竟然极为紧张畏惧之态.

    小白默然片刻,申请缓和了下来,轻叹了一声,道:"好的,你去吧!"

   那年轻弟子抬头看了小白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但明显可看出他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像是背上曾压着的千斤巨石瞬间移开了,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只听他低声道:"多谢姑娘."说着,转身就疾步走去.

    小白的目光转了过来,看向鬼王的石室,沉吟片刻,定了定神,向前迈出了一步,忽地,就在此刻,从她身后远方猛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那声音尖锐如利刃,刹那间刺破了这座洞窟里脆弱的宁静.

    小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了,但胸口仍是猛然一沉,呼的一声转过身子,却只见面前甬道里仍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身影像僵硬的石头般伫立在那里.

    远处,狂吼声与闻声赶来的人声,渐渐混合在一起,随后是一片混乱的喝骂打斗声,淡淡的血腥气味,仿佛看不见的流水,又在小白的身体周围流淌着.

    只是此刻,小白暂时没有再顾及这些,她眉头紧锁,却是盯住了刚才那个鬼王宗的年轻弟子.鬼王的居所石室自然是处在比较安静的角落,这条甬道颇长,此刻除了小白和那个年轻的鬼王弟子也没有其他人,远处那令人心里发麻恐惧的叫喊声仍然不断传来,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可怜的人又发疯了.

    忽地,那个年轻弟子僵住的身体开始发抖,颤抖越来越是厉害,紧接着他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嚎叫:"啊!......我受不了了……"

    他一把拔出护身的刀刃,仿佛他身旁虚无的地方尽是要害他的恶鬼的人,状若疯狂地胡乱挥刀劈砍,利刃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啸声,不时砍在僵硬的石壁之上,留下了淡淡的伤痕.

    远处的嘶吼声渐渐低落了下去,但人群似乎听到了什么.开始有往这里移动的模样.小白冷哼一声,忽地白影一闪,人已掠到了那个年轻弟子身旁,那年轻弟子似乎也丧失了理智,下一刀就向小白劈了过来,小白左手凌空一抓,疾若闪电已抓住那年轻弟子的手腕,微一用力,登时只听到一声脆响,那弟子手中的利刃掉落了下来,落在地上,而他本人也全身无力般靠在石壁之上.

    小白定眼看去,直视那人的双眼,只见他呼呼直喘粗气,眼光散乱而有些疯狂,但除了眼底几道红丝之外,却无那种嗜血的赤红血色.

    小白松了口气,耳中听见远处嘈杂的声音向这里接近,沉吟片刻,右手一挥在那年轻弟子头上拂过,随着白色衣袖闪过,那年轻弟子身躯一震,双眼缓缓合上,人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小白面容紧绷,霍然转身,身子向鬼王居住的石室飘去,而在他身后,许多的人影正隐约出现,向着这里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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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


    "轰……"


    沉重的石门发出低沉的声音在小白身后关上,也同时把远处那些嘈杂的声音隔绝开去,小白明亮的眼神在这个屋中扫了一眼.随即落到了坐在前方书案之后的男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面容威严,气度雄伟,正是鬼王.


    此刻,鬼王也抬眼向小白看来,却没有说话,小白来到这里之前,原本是在心中集聚了颇多怨气,但此刻居然觉得不只该从合说起.哼了一声,目光不期然向这间石室又多看了一眼,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这屋子哪里不对劲一般,可是周围诸般摆设,却都与她以前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动,连小白自己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这时,鬼王缓缓站起身子,道:“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低沉,与他以往的言语声调似乎有些异样,但小白此刻心中正有诸多事情,也没有多加注意,趁着鬼王问了这句话,她冷笑了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我回来了啊?反正我回来不是找你。”


    鬼王淡淡道:“哦,那你所为何事?”


    小白有些不耐烦道:“我回来是找鬼厉的不过现下没空说这些,我有好些话要问你……”


    “且慢!”鬼王沉稳的面色忽然一变,打断了小白道:“你是说要找鬼厉?”


    小白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动,道:“是又怎样?”


    鬼王面色一沉,眼中异光闪过,向着小白身上注视了片刻,一股莫名寒意似乎从他眼神中缓缓散发出来,但小白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面色不变,反而直视鬼王眼睛,隐隐有几分挑衅之意。


    二人对视片刻后,鬼王忽地叹息一声,首先移开了目光,道:“没什么。”


    小白冷哼一声,道:“我来问你,这段时间以来狐歧山中都乱成一团了,天天有人莫名其妙的发疯伤人,天天有人惨死,鬼王宗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你到底知不知道?”


    鬼王负手而立,在他听道这个惊人消息之后面上神情却似乎如岩石一般僵硬而没有变化,过了片刻,他淡淡道:“哦,竟有这等事?"


    小白这一气非同小可,踏上一步,怒道:“你身为鬼王宗宗主,怎可对这等大事麻木不仁,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鬼王转过身来,目光越发冷漠,看了小白一眼,口气转冷道:“你也知道我才是鬼王宗宗主么,却不知小白姑娘你又是鬼王宗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鬼王宗的家事?”


    小白一怔,显然想不到鬼王竟会说出这等话来,面上怒气更盛,二人目光在石室中犹如利刃,无声碰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小白一字一字道:“这份基业,有当年我妹妹小痴心血在里面,我不管你究竟发什么疯,但我可不能看你毁了它!”


    “毁了它?哈哈哈哈……”鬼王像是突然听到什么最可笑的言语,放声大笑,神情更是为之一变,从阴沉瞬间变为狂妄,仰首向天一声长啸,道:“你懂什么,就是因为这份基业里有小痴心血在,我才用心经营,日后看我一统宇内,称霸天下,方知道我的手段,哈哈哈哈……”他笑声猖狂,神情飞扬,神态大异往日,全然没有平日沉稳之态。


    小白不禁为之愕然,她身为九尾天狐,虽然平日里待人还算和善,但也未必对人命就看得多重,只是此刻看到鬼王这番神情,竟是全然罔顾门下鬼王宗无数弟子的性命,即使在她这个人族眼中的妖类看来也觉过分。小白之觉得自己此番回来真是来错了,周围人人都像是将要变作疯子,没疯的也和疯了差不多,而面前这个鬼王也是一反常态,委实令人气愤疑惑。


    气极之下,小白怒喝道:“你是不是疯了,那些人都是你门下弟子,你怎可无视他们性命?”


    鬼王原本还是仰天狂笑的模样,但小白话中一句“疯了”一入耳中,他神情顿时变化,面上肌肉微微扭曲起来,笑声顿止,目光凌厉如刀,直向小白看去。


    小白看到鬼王神态突变,隐隐染竟透出几分杀气来,心中微震,而几乎是在同时已她前年妖狐的修行道行之敏锐,又发现一事,令他身子微微一震,愕然抬头,望向鬼王。


    石室内,无声无息之中,竟然泛起了一鼓淡淡的诡异的血腥,而这诡异的力量,尽管小白心中不愿相信,却分明竟是鬼王身上缓缓散发出来的。。。


    “你、说、什、么?”


    鬼王站在那里,盯着小白,声音又变的低沉下去,从牙缝里之中慢慢的吐出了这一句问话。


    小白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鬼王,然后面商申请从最初的惊愕慢慢平静下来,转为目无表情,到了最后她眼神中甚至还隐约带着几分诡异的讽刺讥笑,只见她沉默了许久,却抬头淡淡到:“我刚才性子急了,说话不对,你莫要在意。”


    这一番话大出鬼王意料之外,以他的沉稳也不禁掠过几分惊讶之色,但不管怎样,小白说了这一句,石室之中原本意外紧绷的气氛,却是顿时轻松了下来,那股神秘诡异的血腥的杀气,也似乎缓缓淡了下去。


    小白深深的看了鬼王一眼,道:“我刚才说了,我是来找鬼历的,既然他不在,我也懒得在这里呆下去,我这就走了。”


    鬼王看的出迟疑了一下,眉头微皱,似乎一时仍未想通小白态度突然大变的缘故,连说话都犹豫了一下。


    而小白却没有在多给鬼王时间考虑,直道:若你没其他事,我这就告辞了。说着身子一转向石门走去。


    鬼王所居住的石室自然乃是宽敞之处,但毕竟是山腹之中所建,再宽敞也宽不到哪去。小白距离那石门也不过十步之内的远近,看着他窈窕的身影向石门走去,站在他身后的鬼王神情突然发生变化,种种复杂的神色交织在一起,忽而杀气腾腾,忽而又犹豫不决。


    只是小白行走的速度却没有丝毫放慢,十步之远,纵然速度不快也能转眼即到。沉重的石门在她面前缓缓向旁打开,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她没有回头。


    白色的衣襟围裹着他修长而丰润的身姿,轻轻的飘荡着。


    这山腹的石窟之中又哪来的风儿?身后,悄无声息,直到沉重的门再度关上,将她与那石室相隔离去。小白漠然拧立,深深呼吸了一下顺着空荡荡的通道缓缓走去,在行走之中她的身体从刚才暗中的紧绷慢慢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的眼光仍有着几分神秘的言笑之色,却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想着什么,只是她目光掠过周围的空旷通道,忽地目光落在周围势必上那一条条粗糙深刻的裂痕上,随后,他面上神情再度掠过一丝确认的冷笑。


    她已经知道了刚才自己在鬼王石室中最初感觉到的那一种不对劲的原因了,狐岐山鬼王宗动哭之内处处都有这些诡异出现的神秘裂痕,只有刚才在鬼王石室之中,那里面的石壁却是不一样的。


    完好无损!


    鬼历从高高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猴子小灰依就趴在他地肩头,四处张望着,对于好动地小灰来说,似乎永远没有安静地时候,而猴子地身体内,也永远看不到疲倦二字。


    不过猴子不会疲倦,但它地主人地脸色却有些沉重,鬼历落到了地上,在远处就世高高耸立的荒凉的狐岐山,但不知怎么,他却没有像往日一般直接降落在狐岐山鬼王宗洞窟门口而是落在狐岐山下山脚处,然后缓缓向着山上步行而去。


    可以看出鬼历的神态颇为凝重,他的眉头紧紧锁着,或许连他自己也忘记了到底有多久时间没有真正开颜笑过了。


    胸口微微有沉甸甸的感觉,鬼历不用伸手去摸,也知道那是什么--神秘的法宝乾坤轮回盘!之前鬼历从未听说过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神奇的宝物,更想不到一个浪迹天涯的江湖相士周一仙,会知道这个就算天音寺中也极其隐秘的秘密,只是在他一点点希望之后,更多的却是担忧,焦虑与困惑。直到此刻,他仍然无法参透这件法宝,想来也是,普德大师以天音寺四大神僧之尊数十年也参详不透,这短短数日之间,他又怎能破解这个谜团?


     可是 碧瑶怎么办?


    鬼历停住了脚步,深深呼吸了一下,他的神情就像是在千钧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良久之后,他忽地苦笑一声,再度迈向山上走去。


    多少人总说人生如梦,却不知道人世间,无论怎么样地梦,也总是要去面对地!


    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鬼王宗总堂洞窟地入口处。


    在门口值巡地数位弟子以看见他的身影,先是一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都流露出大喜之色,全部奔跑了过来。


    “副宗主,您可回来了。”


    “您回来迟了一步,小白姑娘回来找您,刚刚才离开啊!”


    “您再不回来,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您了。。。”


    一叠声七嘴八舌杂乱无章的言语诉说,倒是让鬼历吃了一惊,愕然道:“你们说什么?”


    众鬼王宗弟子这段日子以来当真是如身陷刀山火海,苦不堪言,偏偏再这种情况之下,往日里管事的竟然全数消失,四大圣使本来颇有威望,但是青龙去南疆之后便杳无音信,失踪日久,朱雀也早就离开狐岐山。而身为鬼王宗一脉重心所在的鬼王,却完全出人意料之外不闻不问的诡异态度,鬼王宗内当真是已经乱作一团,若非魔教规矩森严,众人委实畏惧刑罚不敢私逃,不然这狐岐山就当真变作一座空山也不无可能。


    鬼历往日在鬼王宗里地位崇高,虽然平日冷面对人,但是对待普通鬼王宗弟子,却也从没有欺凌的事一众鬼王宗弟子暗中对这位沉默寡言的副宗主还是又十分敬重的。此时此刻在危难之际,突然看到鬼历,几如雪中送碳的救命稻草,如何不令他们这些沉浸与恐惧之中不能自拔的人狂喜不已。


    听着周围这些弟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争相说个不停,鬼历默然低下了头,伸手轻轻在胸口摸了一下,乾坤轮回盘透过黑布,隐约散发出淡淡的温暖气息。


    “够了!”忽然,他冷冷这么说了一句。


    周围一众鬼王宗弟子都怔住了。


    鬼厉默默用手推开那些鬼王宗弟子,向着山腹之中走去。


    深厚有人大声喊道:“副、副宗主,难道连你、连你也不管我们了吗?”


    鬼厉的身子停住了片刻,随后只听他低沉而压抑的声音缓缓道:“十年了,我竭尽全力也无法救治碧瑶,我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有什么能力救别人。。。”


    他迈步继续向前走去,从背后看去他竟然带着几分苍凉,全然没有他此刻应有的年轻朝气。在他身后的鬼王宗弟子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面如死灰,绝望如潮水一般,从未知的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掩盖而过。


    鬼厉走进了山腹甬道,没走两步,忽地一直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突然猴躯一震,“吱!”的一声尖叫,却是人立起来,同时面上三只眼中隐隐泛出金光,竟是一副如临大敌之色。


    鬼厉眉头一皱,伸手将小灰抱了下来,低声问道:“小灰,怎么了?”


    小灰“吱吱、吱吱”叫了几声,神态竟然略显紧张,同时手臂向两侧挥舞,鬼厉目光一凝,随即顺着小灰手指的方向望去,面上神色也渐渐转为冰冷。


    小灰手指的地方,赫然是原本坚硬石壁之上,出现的众多诡异深刻的神秘裂痕。


    鬼厉慢慢将小灰放回在自己肩头,同时重新迈开脚步,缓缓向前走去。小灰趴在鬼厉肩头,三眼圆睁,一脸警惕的模样,仔细观察着周围。这条原本人来人往的甬道,此刻只有鬼厉和小灰的身影,平日里的那些鬼王宗弟子竟然全都不见了。


    空空荡荡的甬道,一条接一条的分岔路口,随着鬼历的身形慢慢行进,甬道两侧石壁上的神秘裂痕也越来越是密集与粗大。一股诡异的气息,开始弥散在鬼历的四周通道里,像是无形之中,有什么怪物在暗中睁开眼睛,注视着他们。


    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血腥气息,幽幽飘荡在空旷的甬道中。


    鬼历行走的脚步越来越慢,他的目光在从一条裂痕看向另一条裂痕之中,也变得越发深邃与锐利,这里,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忽然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刹那间面色苍白,这诡异未知的力量笼罩着狐岐山,而碧瑶,却还是躺在甬道深处的寒冰石室中的……


    片刻之间,鬼历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弹了出去,甚至在静谧的甬道中发出了尖锐的破空之声,瞬间消失在甬道尽头。


    "轰隆!"


    沉重的石门声再一次在甬道中回响起来,鬼历一脸焦急地站在寒冰石室门口,几乎是在石门刚开了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空隙,他已蹂身抢了进去。


    轻轻如梦幻般的白色烟气,仍然从那台寒冰石台上散发出来,飘荡在石室半空之中,一个绿色的身影,带着淡淡恬静的笑容,依然安静地躺在那儿。


    鬼历默默站在门口,半响过后,方才长长出了口气,面上的紧张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碧瑶好一会儿,慢慢走了上去,来到寒冰石台一侧,注视这个美丽女子那仍如当年一般的美丽容颜许久,轻声道:“我回来了,碧瑶。”


    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一片冰冷的静默,鬼历的嘴角轻轻动了动,眼光深处闪过了一丝哀伤之色。


    他在寒冰石台旁坐了下来,向周围看了一眼,发现这座寒冰石室不知怎么,居然和外面那些甬道里的裂痕遍布不同,周围的石壁居然完好无损,一条裂痕都没有。


    鬼历微微皱眉,眼中隐有不解之色,但此刻他似乎并没有心情去深究什么,很快的,他的注意力和目光都集中到了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瑶身上。伸手从怀里慢慢拿出了一件黑布包裹的事物,他缓缓解开了黑布,露出了色泽温润的乾坤轮回盘,白色柔和的光辉发散出来,掠过碧瑶略显苍白的脸庞。


    “碧瑶……”鬼历轻轻呼唤了一声。


    只是还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忽地他身后石室入口石门处,传来一声冰冷而威严的声音。


    “慢着!”


    鬼历眉头一皱,转过身向门口处望去。


    只见鬼王负手而立站在石门处,目光尖锐如刀,盯着鬼历手中的乾坤轮回盘,冷然道:“你手中所拿的,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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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07-07-03
乾坤锁

狐歧山
鬼王洞窟
深处,血池

  巨大的空间中仍然被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所笼罩,蒸腾的血气甚至把坚硬的石壁都已经染成了鲜艳的血红颜色。在不停从血水深处翻腾出气泡的血池中,四只远古灵兽都显露出疲累无力的模样,浸泡在血池中,从天上那只神秘虚空的伏龙鼎上射下的暗红光影,此刻看去已经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但与之相反的,虚悬于半空中的伏龙鼎却是灵光四溢,神完气足,甚至连鼎身身上的那些神秘铭文都已经闪闪发亮,而镂刻在伏龙鼎正面的奇异恶魔头像也已经完全变了血红之色,隐隐有股诡异之力盘旋其上。

    整个血池所处的巨大洞窟内,明明除了脚下血池偶尔响起气泡并裂的声音外便再无一点声响,但人置身内却仿佛有身处激流漩涡之感,一股无形但巨大无匹的力量,已然从冥冥中苏醒过来,一点点地成长壮大,窥视着这个世界。

没有风,衣襟却在飘动。



  一身黑衣的鬼先生此刻分明感觉到了盘旋在自己身体周围那股冰冷血腥的力量,只是他眼神中除了异样的炽热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他的目光从半空中那只伏龙鼎上移开,慢慢地向这座巨大洞窟四周看去,这里显然就是鬼王宗内那股神秘血腥力量的根源,在那股越来越强大的力量不断膨胀之下,连鬼王宗山腹洞窟中的各条通道都伤痕累累,这里的石壁自然更加禁受不住了。



  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从洞窟顶部的石壁上霍然迸裂,从上到下深深裂开,最大的裂缝宽竟达一丈之巨,小的也在三尺之上,坚硬的石壁在这里就像薄薄的纸张,被任意撕扯开去,看去就如某个上古神袛以破天狂暴之力,开山劈海一般。



  今天鬼王少见的没有来到血池这里,不过鬼先生是知道缘由的,鬼王去见了数日前意外回来的那千年九尾天狐,想来以九尾天狐千年的道行,只怕不会发现不了鬼王宗里种种奇异之状。不过鬼先生想到这里,在蒙面黑纱之下却是冷冷一笑,显然丝毫不放在心上,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再度回到了伏龙鼎上。



  赤红的光芒闪耀着,仿佛有特殊的频率,就像是一种怪异的喘息,伏龙鼎上那张恶魔面庞血红的双目异光闪动,似乎也炯炯有神的顶着鬼先生。



  “修罗……”鬼先生口中轻轻喊着这一句奇怪的话语,慢慢的跪了下去,摊开了双手匍匐在地上。

半空中的异光,似乎更是浓烈了.



  只是就在这看似静谧的时刻,突然,伏龙鼎上血红异光竟然一阵摇曳,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随即还不等鬼先生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双耳边猛然一震,一股无形音波犹如怒涛一般呼啸冲过,以他的道行仍是隐隐生疼,而整座巨大洞窟之内原本安静盘旋的那神秘巨大力量,赫然也似突然凝固了一般,随后怪异的呼啸声渐渐响起,竟是大有怒吼咆哮之意.



  此番异状,就连鬼先生也大出意料之外,全然不明所以,他一跃而起,紧紧盯着半空中虚悬的伏龙鼎,仔细端详查看之后,他眼神突然凝固,只见伏龙鼎上原本已经完全变做血红之色的恶魔面庞,此刻在额间正中不知怎么竟然突现处一个发着微弱白色柔和光辉的小点,这一点白光与整座洞窟都被笼罩其中的血腥气自然完全不成比例,相差太多,但不知怎么,非但那股源自伏龙鼎上的神秘力量无法消除它,就是在漫天咆哮威势惊人的血光笼罩之下,那一点白色微光,竟然仍是闪闪发光,不见减弱.



  鬼先生身躯大震,面上血色尽失,失声道: “乾坤锁。。。怎么可能?”



  仿佛是突如其来的打击太大,向来表现冷静的鬼先生竟是愕然失态.在伏龙鼎下面的平台上面焦虑万分地走来走去,一面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伏龙鼎上怎么会有这种上古神法禁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忽地,他身子又是一僵,几乎是在他敏锐感觉的同时,那伏龙鼎上恶魔面庞中的神秘白光点突然明亮起来,一道柔和白光喷射而出,犹如一把锋锐匕首,在漫天血色红芒中显得特别刺眼.



  远远看去,那把白色的光匕,就像是生生插在那张恶魔面庞的额头正中,紧紧钉住了那张面孔.

整座洞窟之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啸声,漫天红芒急速旋转起来,强大的力量充满了整个空间,洞窟周围石壁之上甚至开始纷纷颤抖,不住有巨石纷纷掉落,而在血池之中,血水上也出现了无数个巨大的漩涡,四只灵兽在血水中有气无力地抬头向着天空张望着,不知所措。尖锐的啸声越来越尖利,如狂怒的咆哮,从洞窟四面八方永向在半空中的伏龙鼎,这风暴的中心,恶魔的面庞上血红光芒剧烈颤抖闪动,看去扭曲的厉害,狰狞之极。



  然而,在威势无匹的可怕力量之下,在周围如怒涛般汹涌澎湃的血芒之中,那淡淡白色光辉傲然而立,那些可怖之力看去几能毁天灭地,却生生拿这束白色光芒无计可施。任血芒从四面八方冲击,到了最后,在鬼先生泛着血丝的目光死死注视下,那把白色的光匕依然插在恶魔面庞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股可怕的力量终于弱了下去,急速旋转的血芒渐渐平息下来,血池洞窟之中的异变也缓缓沉静,在鬼先生有些绝望的眼神中,原来已然接近大功告成的血红色恶魔面庞,竟是被那一支看去柔和的白色光匕给逼退了大半血色,而整座伏龙鼎上的血色光影,竟也黯淡了不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带着几分苍凉,鬼先生呆呆地站在平台之上。看上去就像死了一般,了无生气。面前的这个伏龙鼎上的神秘力量,实是耗费了他一生精力去追求,说是命之所托也不为过,怎料眼看就要成功的档口,竟出现这种变化!“不对,不对,事情还没有一败涂地,不能急,不能急。。。。。。”鬼先生毕竟不是常人,深深呼吸了一下,强自镇定下来,脑中开始急速思索,面前伏龙鼎上的神秘力量虽然被那突然出现的上古神法禁制乾坤锁所压制,但依然并未一败涂地,只不过要害处被紧紧封死,无法突破,只要破解了这乾坤锁,自然可以大功告成。

只是鬼先生虽然自视甚高,却也没有狂傲到以为自己可以解开上古神法的地步,传说中这种至高无上的上古神法,乃是远古神 镇封天地凶煞所用,除了几件上古神器,绝非人力可解.

可是,那所谓的上古神器,不要说流传人间,便是以他这等近乎无所不知,渊博之极的人,也从来不曾听说过,只是知道有这种古老相传的说法而已,这当口,却又能去哪里找寻什么上古神器了?



  一念及此,鬼先生身躯摇摇欲坠,忽地大叫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来,血色殷红,落在了平台之上,分外刺目.



  寒冰石室之内,鬼厉与鬼王二人默然相望,鬼王神色肃然,目光凌厉,鬼厉脸上则更多的是一种淡漠.



  “你手中所持的玉盘,是什么东西,为何要拿到碧瑶这里?”鬼王冷冷的问到.



  鬼厉没有回答,收回了目光回到碧瑶身上,半饷之后才缓缓道:“我要救她.”



  鬼王眉头一皱,眼中亮光一闪,快步走了过来,道:“这法宝能救瑶儿?”



  鬼厉看着手中那闪烁着柔和白光的"乾坤轮回盘",忽地苦笑了一声,道:“我不知道.”



  鬼王一怔,道:“你此话是何意思?”



  鬼厉默然片刻,道:“我只是听人说这件法宝颇有奇效,或有希望能救治碧瑶,所以才去求了借来,就究竟如何,我也说不清楚.”



  鬼王看着乾坤轮回盘一眼,目光一凝,显然对这个玉器奇异的外形也有几分诧异.但以他的见识,也从未听闻过这件法宝,皱眉道:“这法宝名为何物?”



  鬼厉说:“此宝是乾坤轮回盘,传说能定魂魄,断生死,但究竟如何…..”他脑海中闪过普德大师枯槁的模样,苦笑的一声,道:“这究竟怎样,却也是没人知道的。”鬼王脸上怒容一闪而过,双眼中红丝突现,暗含一分杀意,但片刻之后他看向碧瑶,那张微笑恬静的笑容倒影在他眼中,像是感到了什么心思,他目光终于有缓慢柔和了下来。



  也许,此时此刻,也只有碧瑶能让他暂时安静吧!

“此宝物并非凡品!”鬼王突然到:“我看得出来,虽然从来没听说过这件法宝但此物玉质非凡,光单纯而不散,绝非寻常之物,你快试试吧,或许。。。。。。或许有奇效也说不定。。。。。。”说道这里,他声音却也低沉了下来,然而这整整十年之中,他也与鬼厉一样经受了无数次挫折失败,虽然仍然保留着一份希望,只是两个男人心中都明白,拿终究只是小小的一丝希望而已。



  鬼厉默默点头,将乾坤轮回盘放在手中,靠近碧瑶,只见白色柔光流转,却并无丝毫异动。鬼厉怀着侥幸之心,将体内真元向玉盘之中输入,但那乾坤轮回盘却若一个深邃大海,真元输入便如泥牛入海,再无生息,而玉盘之上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鬼厉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意外,事实上他在回到狐岐山之前一路上,早不知用了多少法子测试这个玉盘了,包括这个真元输入之法,但无不以失败告终,想那天天音寺普德大师数十年参悟这个异宝却一无所获,要让鬼厉在这数日中能想到的法子,只怕普德大师早就试过不下百次了。



  其实鬼厉心中未尝不明白这些,只是无论如何终究是放不下救治碧瑶的一点点希望。只好拼命尝试,期望天可怜见,总有奇迹出现,无奈到了最后 还是以失败告终.

鬼厉木然垂首,呆坐原地,鬼王面上也闪过失望之色,但并未出言责骂,也没有亲自出手将那面奇怪的玉盘拿过来看看,虽然二人近来关系不和,但鬼厉对碧瑶如何,鬼王心中自然还是有数的,只要有一丝半点的希望,鬼厉便决然不会舍弃,此番自然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他长叹了一声,看去容貌仿佛又苍老了几分,默然摇了摇头,正要走开,忽的身子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身对鬼厉急道:"你试试将〖和欢铃〗与那玉盘放在一起看看?"



  鬼厉一怔,随即醒悟,面上闪过一丝紧张之色,靠近碧瑶,伸手轻轻瓣开碧瑶交叉放在胸口的手掌,触手处,只觉得那肌肤虽然仍光滑丰润,却是冰凉之极。鬼厉心中一酸,不敢再多想,小心翼翼地将碧瑶手中所握的和欢铃取了出来。

  金色的和欢铃随着轻轻摇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淡淡光辉闪过,如美丽情人的眼眸,注视着他。

  鬼厉一手托着乾坤轮回盘,一手拿着和欢铃,轻轻向着玉盘之上放了下去。乾坤轮回盘内那些奇异的小小玉块仍是无声地自行滑动着,山川河流,漫天星斗,隐约都在其中。



  在鬼厉与鬼王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渐渐的,和欢铃进入了乾坤轮回盘的上方,在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鬼厉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异之色。



  鬼王立刻就感觉到了,盯着他倒:“怎么了?”



  鬼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后在和欢铃距离玉盘上方还有一尺高的地方,突然松开了手指。



  鬼王一惊。



  只见在乾坤轮回盘散发出的白色柔和光辉中,和欢铃赫然竟没有落下,它竟象是被什么无形之力隐隐托浮起来,在白色光辉中缓缓起伏着,片刻之后,悠扬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鬼厉与鬼王面上同时现出了惊喜之色!



  但是就在这关键时刻,还不等他门二人面上惊喜神情多留片刻,整座寒冰石室,不,是整座狐岐山竟是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一股巨大而可怖,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无形力量,从他门脚底深处的地方猛然爆裂开去,就像是某只巨兽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狂怒的咆哮想要挣脱束缚。



  鬼厉与鬼王面上同时变色,不同的是鬼厉是鄂然,鬼王眼中却是惊怒!



  「啪啪啪啪。。。。。」



  刺耳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鬼厉与鬼王转身看去,只见原本还保持完好的寒冰石室的石壁,终于在这股突如其来失去控制的力量大爆发中坚持不住,四面墙壁同时裂了开去,那裂痕几乎是以看得见的速度伸展着,而同时,他们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剧烈颤动起来,真有种天崩地裂、人间末日的错觉。



  石室之外,到处开始传来惊恐的呼喊声,伴随着的是更多更响的轰鸣,不用看鬼厉、鬼王二人也知道,外头的情况只会比寒冰石室中更加糟糕,但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哪里还有心思去管。



  鬼厉一咬牙,将乾坤轮回盘托起,靠近碧瑶,与此同时,和欢铃铛轻轻颤抖,清脆的铃铛声在周围剧烈的轰鸣声中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虽然微弱,但在鬼厉与鬼王二人耳中。这声音直比真正的天崩地裂更加响亮。



  只见乾坤轮回盘白色而柔和的光辉中,合欢铃在半空里浮沉不定,颤抖的越发厉害,发出的铃铛声也时紧时慢。隐约有几分痛楚之意,鬼厉与鬼王二人都是额头是汗,连眼睛“迷窝小爱手打”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住那颤抖的合欢铃.

突然,他们周围的那股巨大诡异的力量瞬间消失了,四处回荡的轰鸣声也顿时停止了下来,只有回荡在远处的回音还残留着刚才那股剧变的痕迹,如长鲸吸水,那股可怕的力量迅速收了回去。



  这个时刻,正是鬼先生在狐歧山深处血池中,看见上古神法禁制乾坤锁大展神威,深深镇封住了伏龙鼎的时刻。

  而在鬼厉与鬼王的面前,事情也起了意外的变化。



  原来是合欢铃在乾坤轮回盘的光辉中发生了奇怪的变化,隐隐有脱困之状,而乾坤轮回盘本身并未有丝毫变化,但就在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之际,乾坤轮回盘却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冥冥中有无形之力遥相呼唤,原本柔和的白光忽然暴涨。



  鬼厉与鬼王身躯都是大震,失声道:“什么?”



  玉盘之上的白光瞬间变得耀眼,几乎令人难以直视,而玉盘中央那无数小小玉块自行滑动的速度,赫然加快了十倍不止,只见无数玉块滑行奔驰,纷杂难辨,而每一块之上原本刻着的古怪字体,竟也一一亮了起来。



  而随着乾坤轮回盘的异变发生,刚才在颤抖的合欢铃迅速安静了下来,连铃声也变得缓慢,很快的竟是悄无声息了。

  鬼王大急,怒道:“怎么回事?”



  鬼厉也是焦急万分,咬牙道:“我也不懂!”



  两人眼睁睁看着乾坤轮回盘光华越来越盛,到了最后连玉盘边缘刻的那些星斗,河流图案都似乎活了过来,整个乾坤轮回盘像是得到了生命一般,呼啸不止,像是呼唤着什么,又像呼应远方的什么呐喊一般。



  而在灿烂的光华中,合欢铃却仿佛受到了重重一击,在半空中最后轻轻颤抖了一下,便像是完全失去了力量支撑,从半空中颓然掉落下来,再也没有动静了.

鬼厉与鬼王二人呆呆望着乾坤轮回盘中的合欢铃,面如死灰。



  地底的异动已经平息许久了,而突然发生异变的乾坤轮回盘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再没有耀眼夺目的光环,但在白色柔和的微光照耀下,合欢铃却似乎已失去了生气般,不论鬼厉怎么尝试,都再也没有反应了。



  鬼王的脸色阴沉难看,但最初的愤怒表情已经在他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冷冷的淡漠,他默默的看着鬼厉抱着万一的希望尝试着,然后一次又一次目睹他的失败。终于,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合眼,站了一会,随后一言不发,悄然转身离开了这间寒冰石室。



  石门缓缓地关上了,厚重坚硬的石头上横亘着一条巨大的裂痕,像是被扯裂开去的一般。安静的石室中,鬼厉也终于慢慢停下了手中徒劳无功的尝试,木然坐在石台旁边,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鬼厉慢慢拿起掉在乾坤轮回盘中的合欢铃,轻轻放回了碧瑶的手中,再小心翼翼地把碧瑶的双手按原来的样子交叉放在胸口。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小心轻柔,似乎生怕稍微用力一点,便会伤害面前这个沉睡的女子。



  他凝视着碧瑶的面容,仿佛痴了一般,过了半晌,才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对不起,碧瑶,我又没能救你……”

离开寒冰石室之后,鬼王面上神情大变,漠然表情瞬间被一股暴戾之气取代,双目中也透出一股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



  他冷眼向周围看去,只见四面通道伤痕累累,显然都是拜适才突然爆发的那股神秘力量所赐,原本就到处龟裂的石壁此刻看去更是脆弱不堪,生出了更多的新裂痕不说,原先就有的许多裂痕更是过大了许多,令人看着触目惊心,几乎有这个洞窟将坍塌的错觉。而在通道远处,隐约看到许多鬼王宗弟子不住奔走,呼喊声此起彼伏,显然众人受到惊吓不小。



  鬼王面色更加阴沉愤怒,一转身大步行去,身影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通道深处,小半会工夫之后,鬼王已然来到了洞窟深处的血池。

喏大的血池空间里,浓烈的血腥气仍然一样扑面而来,但曾经生事惊人的漫天红芒却已经奇怪的消弱了不少。鬼王眉头一皱,随即看到可鬼先生那黑色的身影正孤独宁立在平台之上。



  他想也不想,大步走了过去,来到鬼先生身后,冷冷道:“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何伏龙鼎之神力突然失控的如此厉害?”


鬼先生的身子轻轻的动了一下,却没有转身业务没有是说话,鬼王越发愤怒,冷哼一声,面上杀气一闪而过,道:“我告诉你,刚才多半便是因为这神力失控,或令我瑶儿救治受损,你一直都在这里看着,若不给我一个理由,可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说到最后,鬼王已是声色俱厉,鬼先生甚至不必回头就可以感觉到一股杀意如利刃般冲向自己的背部,但他却没有丝毫惶恐之色,反而用一种充满疲倦的口气,轻轻一指漂浮虚悬在半空中的伏龙鼎,有气无力的低声道:“宗主,你先看看伏龙鼎吧?”



  鬼王抬头看去,却一时没看出什么,伏龙鼎依然漂浮在半空,周围也仍然是一片赤红血色,当下道:“你叫我看什么,这不什么都是好好的……”话说了一半,他突然声音窒了一下,便再也说不下去了随即双眼似凝固一般,紧紧盯着天上的伏龙鼎。



  一片血芒之中,漂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正面那张恶魔般的面孔上,额头正中不知何时竟然有一束奇异的白色光华,犹如一柄光匕,生生插在了恶魔头顶,而原本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的恶魔面庞,在光匕周围的红色尽皆消退,整个双眼上方重新又变作了原本伏龙鼎古拙苍青的颜色。



  鬼王面色大变,急转过身子对鬼先生道:“怎么回事?”



  鬼先生出了口气,声音低沉地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眼看这伏龙鼎四灵血阵即将大功告成,谁知今日突然在阵法运行到血气圆满,修罗汇聚那一刻,突然从伏龙鼎内生出了这个禁制,扣住古鼎命眼,生门,硬生生将原本汇聚融通的血气逼散开去。其间血阵修罗神力不敢束缚起而反击,连我也难以操控,谁知还是奈何不了这个神法禁制,反而是修罗之力被逼得宣泄无门,四处冲撞迂回,这才失控了。”



  鬼王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盯着那看起来似乎极其微弱的光束,看了好一会,这才低声道:“这是什么禁制,怎会有如此威力,竟可将伏龙鼎这能毁天灭地的神力镇封?”



  鬼先生迟疑了一下,道:“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但应该十有八九乃是一种自古相传的上古神法禁制乾坤锁!”



  “乾坤锁?”鬼王皱眉低声重复了一句,“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鬼先生摇头道:“这种神法禁制从未在人世出现过,自古以来便是在一些残卷股本上语焉不详地提了几句,谁也没当真相信这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存世。”说到这里,鬼先生顿了一下,向鬼王看去,只见鬼王仍是死死盯着半空中那束细细的光匕,但脸色依然极为难看。



  鬼先生在心中暗叹了一句,又接着道:“据说这种神法禁制乃是远古神祗专门镇封恶魔所用,除非人力可以找到另外的上古神器,才有几分希望。”



  鬼王身子微微一震,转过身来,道:“什么是上古神器?”



  鬼先生苦笑一声,道:“这个连我也不知道了。”



  鬼王怒道:“那这么说我们之前为了这四灵血阵所做的一起岂非前功尽弃?”



  鬼先生默然片刻,缓缓道:“以我看来,这血池周围血阵灵气未散,血气依旧充沛,就算是伏龙鼎中修罗之力也是聚而不散,不过乃是暂时状态,可见这四灵血阵元气仍在,且距离大功告成只怕只有半步之遥了,问题就是如今突然出现的乾坤锁,正好封死了伏龙鼎本身气脉,将四灵血阵伏龙鼎相通的灵气截断,血气不去伏龙鼎内,修罗神力亦难以突出,这还有眼下这等困境。”



  鬼王面上神情瞬息万变,种种神色变幻不停,但那般喷薄欲出的暴戾之气,却几乎就象是成形一般,一波一波向鬼先生处冲刷而来。



  鬼先生黑色的面纱无风自动,但他身子仍是站在原处,默默望着鬼王。



  过了好半晌,鬼王忽地长长吸了口气,面上神色缓缓平静了下来,就连说话的口气也平静了下来,冷冷道:“那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鬼先生暗中叹了口气,口中道:“如今最要紧处自然就是这道乾坤锁禁制,只要解决了它,便可以一举成功。”



  鬼王道:“你打算怎么做?”

  鬼先生迟疑了片刻,道:“若是有那传说中的上古神器,那自然是最好,但看来希望不大。不过我看这乾坤锁虽然厉害,却与自古留下来的那些传说相差颇大。伏龙鼎乃是极古之物,怕是没有万年之岁,乾坤锁纵然乃是上古神法,威力无匹,但千百年这般岁月蹉跎,再怎样也要消磨大半,只要详观细察,未必就不能破解了。

鬼王默然片刻,缓缓点头,面上神情也逐渐缓和了下来,沉吟了一会,似乎有想起了什么,脸色转为黯然,长叹一声,道:“难道都是命么?”



  鬼先生一怔,不解其意,道:“什么?”



  鬼王苦笑一声,面上没了戾气,多了几分无奈苦涩,摇了头道:“没什么,如今就劳犯你再辛苦一下了。”



  说着,也不等鬼先生答应,鬼王就转身离开了血池。鬼先生从背后看去,只见鬼王该大的背影不知怎么看去却显得有些疲惫而微颤,像是他肩头心上,始终有什么千钧重担重重压着。



  而他,似乎也越来越是吃力了……



  鬼厉推开了石门,回到了自己的居所,石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发出低沉的声音,而鬼厉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他的眼光茫然无神,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他所居住的这个石室里四面石壁上同样是裂痕遍布,有粗有细,有深有浅,粗糙的裂痕处还偶尔有细小的石粒掉落下来,显然这里也没有躲过狐岐山洞窟深处血池中那股神秘力量的侵蚀。但着一切鬼厉似乎都视而不见,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手完全失去力量般松弛开去,被黑布包裹的一件圆盘事物,轻轻从手中滑落,无声无息地落在他手边床上。



  灰影一闪,猴子小灰从旁边跳了过来,跳到鬼厉身上,却只见鬼厉仍是一动不动地趴着,一点反应都没有。小灰有点奇怪,张头探脑到鬼厉头前看了看,只见鬼厉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小灰三只眼睛眨了眨,似乎也知道了什么,“吱吱”叫了两声也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去打扰鬼厉,也从鬼厉身上跳了下来,背靠着主人的身子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石室之中,陷入了一片静默,也不知过了多久,鬼厉还是那般一动不动,小灰有些担心地看着主人,但似乎又犹豫着不愿去打扰,猴头转来转去,忽地看到不远处床上有一件黑布包裹着的东西静静躺在那里。



  小灰三只眼睛眨了眨,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鬼厉,见他仍然是无声无息地躺着,小灰尾巴轻轻晃动,抓了抓自己脑袋,随后身子微微向前探出,手迅速一伸,将那东西抓在手上拿了过来。



  小灰把这黑布包裹着的圆盘东西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来,反是最后猴爪一个不小心没抓稳,加上鬼厉前头心绪不宁也只是胡乱用黑布包住,松弛得很,一下子黑布脱落,从中滑落出一个白色玉盘,“啪”的一声轻响,轻轻掉在了小灰前面的床上。



  小灰倒是吓了一大跳,整个身子向后缩了一下,只见面前那个玉盘颇为古怪,散发出白色柔和的光华不说,玉盘中央还有无数细小玉块自行滑动,永无休止,更是神奇之极。小灰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三只猴眼连眨都不眨了,一直盯着乾坤轮回盘看着,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双手,轻轻碰了玉盘边缘一下。

  乾坤轮回盘悄无声息向旁边滑了一下,小灰的手也飞快就收了回来,看去倒象是猴子在试探着这件奇怪的盘子,不过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小灰碰触玉盘的手放到自己眼亲,仔细看了看,不红不痒还不痛。咧嘴笑了一下,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玉盘,脑袋向周围两边转了转看了一下,随后一伸手将乾坤轮回盘抓了起来。

柔和的白光从玉盘上洒了出来,照在灰手毛猴子的脸上,小灰瞪大了三只眼睛,向乾坤轮回盘中看着,玉盘中无数的小玉块依旧悄无声息地滑动着,就像光阴流逝,永无止歇。



  慢慢的,小灰像是看得入迷了,三只眼睛离那玉盘越来越近,眼睛也一直盯着那滑动不息的无数奇异玉块,那一个个小小的东西映在它三个瞳孔这中,隐约变作了像苍穹中无数的星斗倒影。



  突然,小灰身子一歪,竟是不知为什么居然离开了鬼厉身子,莫名其妙来到了床铺的边沿而不自知,这一下一脚踏空,小灰登时从床上跌了下来,落在地上。“吱!”小灰顿时发出一声低喊,随即像是弹簧般跳了起来,幸好它手上抓得紧,乾坤轮回盘居然被它牢牢抓在手中,不曾掉落到地上。小灰跳起来之后左看右看,三只眼睛一起翻白眼,一手随随便便抓着那玉盘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摸着脑袋,显然也是莫名其妙,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坐在主人身旁,怎么突然就从床上掉下来了?



  小灰歪着脑袋想了半响,最后看来还是没想通,不觉得有垂头丧气起来,不过猴性活泼,倒也没有颓废太久。它抬头看了看头床上,只见鬼厉仍是那副模样没有动静,便干脆在地上又坐了下来,将乾坤轮回盘放到面前。

白色光辉中,玉盘里面神奇的小小玉块仍然在移动着。不过这一次,小灰并没有像刚才那般被吸引沉迷进去,它眼珠转了一圈,忽地咧嘴一笑,却是抬起了另一只手掌,伸出一根手指,向着玉盘中央那些小小玉块探去。



  柔和的白光中,小灰的手指悄悄伸了进去,忽地,它点在了其中一面小玉块上,但这些玉块似乎有其暗含潜力,居然不受小灰手指压力的影响,仍是向前滑行而去,没有丝毫停顿。



  小灰怔了一下,看去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起来,似乎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第二次又伸手去压另一面小玉块,果然也是同样没有压住。它越发高兴起来了,口中“吱吱”叫了几声,便频频伸出手指向这玉盘中的小玉块点着压着,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按了好一会之后,老是这么按著,小灰似乎也觉得有些无聊,忽地猛然伸出手指,用力向著其中一面小玉块上狠狠压了上去。这一次力道不比之前那轻描淡写,颇为沉重,小灰本乃异种,又跟随鬼厉多年,一身道行其实也是非同小同,这一按之下,登时情况与刚才也不一样。只见那一面小玉块竟是生生被它按住,眼看著玉块在手指下仍是有几分挣扎的迹象,想要挣脱束缚继续向前滑行,但小灰一脸兴奋,手指力道更重,几番挣扎无力之后,这一面小玉块终于静止了下来。

“噗!”



  一声低沉的闷响,顿时在玉盘中响了起来,倒是把小灰吓了一跳,转眼看去,只见这面小玉块停滞不动了,但其它的玉块却没有静止,片刻之间就有另一面小玉块滑行了过来,撞上了这面玉块。



  两面玉块相撞,看似没事,但瞬间异变便生,乾坤轮回盘上原本柔和的白光刹那间亮了起来,而事情还未结束,几乎同时,“噗噗噗噗……”之声连绵不绝,一面接一面、一块接一块的玉块纷纷撞了上来,越来越多的玉块停止了滑动,而玉盘之上的白光华也赫然越发明亮,到后来甚至比之前鬼厉在寒冰石室中看到的更加明亮十倍,完全不能目视,犹如天上烈日落入这个小小石室一般光华四射。



  小灰目瞪口呆,看著手中这件玉盘,就算是它天赋异禀,此刻似乎也难以承受这刺目的光辉,退后了一步,手头一松,乾坤轮回盘“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然而异状并没有随着小灰的手指松开而消失,玉盘上仍然继续放射出刺目却悄无声息的光辉,而在无数道灿烂光辉里,慢慢开始浮现出了一幕幕神秘的图案。



  小灰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跳了起来,躲进了石室房间的角落,但似乎又忍不住好奇之心,不住地回头张望着,而在床上,鬼厉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身后石室里发生的奇异变化,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而最令人惊异和料想不到的事情,其实却不是发生在这间石室里的,在距离鬼厉石室遥远的地底,血池洞窟之中,鬼先生正盘膝坐在平台之上,闭目苦苦思索。在他头顶之上,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那一支上古神法禁制的光匕仍然紧紧钉在了鼎身上恶魔面孔额间,虽然看去微弱,却始终存在而不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甚至鬼先生也没有发觉,伏龙鼎上那白色光束,突然发生了变化。



  它慢慢变得明亮了起来,随着光束的明亮,原本恶魔面孔双眼之下仍然充斥的血红之气,竟又被逼退了几分,落到了鼻梁左右。恶魔面孔上血气转动,远远看去,似乎更是扭曲了几分,也晚显得多了几分狰狞与愤怒。



  随着时间流逝,那束光华似乎像是被唤醒一般,越发明亮起来,像是呼应着什么。



  平台之上,鬼先生的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能肯定,迟疑了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抬头向上方的伏龙鼎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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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 发表于: 2007-07-03
奈何

平台之上,鬼先生的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能肯定,迟疑了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抬头向上方的伏龙鼎看去。


    鬼厉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从一片迷茫空洞中缓缓醒来,翻了个身子在床上坐了起来,却似乎还觉得有些头晕,以他此时的道行之高,居然还会有这等状况,实在是罕见之极的。只是鬼厉却似乎丝毫也没有在意这个,定了定神,长出了口气,转过身来,忽地一怔,只见石室地上躺着一只玉盘,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辉,正是乾坤轮回盘。而猴子小灰也蹲坐在这玉盘边上,似乎对玉盘颇为好奇,左看看右看看,几次三番想伸手去触摸玉盘,却每次都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倒好像是对这玉盘有些畏惧似的。


    鬼厉眉头皱了一下,凝神思索了一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将这玉盘掉落到地上去了非但如此,甚至他连自己怎么从寒冰石室走回到这里的也感觉有些模糊,想来是刚才失望太甚,精神不济的缘故吧!鬼厉默然,随后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轻轻下了楼,弯下腰将地上的乾坤轮回盘拿了起来,小灰坐在地上,抬头向鬼厉看去,三只眼睛烔烔有神,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鬼厉向猴子轻轻招手,道:“过来,小灰。”


    小灰“吱吱” 叫了两声,跳了过来,三下两下就蹦到了鬼厉身上,但似乎仍是对鬼厉手中的乾坤轮回盘有些忌讳,最后也没停留在鬼厉怀中,而是跳上了鬼厉的肩头,坐了下去,然后不时看着鬼厉手中的玉盘。


    鬼厉倒也没多想,伸手摸了摸小灰的身子,这世间也只有这只猴子是一直不离不弃 地陪伴着他的。过了一会,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乾坤轮回盘上,白色柔光中,玉盘仍然和之前一样,在玉盘中央,那无数面的小小玉块仍然沿着自己神奇独特的轨道,永无休止地滑行着,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


    鬼厉默默凝视着手中的玉盘,玉盘散发出的白色光辉也洒在他的脸庞之上,只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深深隐藏着。  


    鬼厉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拿过那方黑布,将乾坤轮回盘包好了放回怀中。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一直看着鬼厉的动作,当看到鬼厉将玉盘放回怀中时,小灰突然“吱吱”叫了一下。


    鬼厉转过头来,有些不解,皱眉道:“怎么了,小灰?”


    小灰伸手抓了抓脑袋,却似乎又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对或要紧的地方,只得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鬼厉伸手拍了拍小灰的脑袋,也没太在意,坐了一会,忽又道:“小灰,我刚才趟了多久了?”


    小灰三只眼珠转了转,口中“吱吱吱吱”叫着,同时双手比划,鬼厉向它看了一会,慢慢道:“过了这么久了啊,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他顿了一下,站了起来,同时将小灰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神色有些黯然,但长吸了口气,淡淡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总是还要活下去的,是吧?”小灰三只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也不知它明不明白鬼厉话里的意思,不过鬼厉也没那个精神去深思了,轻轻拍了拍小灰后背,小灰顺势爬上了他的肩头,鬼厉则走向石门,在低沉的右门开启声中,他们走了出去,石室之外,四通八达的通道依然向着两侧伸延而去,只是那些越来越密集和粗大的裂缝,却是强烈地提醒着这里的人们,那未知的诡异存在与危险。鬼厉在门口站了一会,眼光落在了通道上那些或大或小的裂缝上。


    这些裂缝中,有些已经极为巨大,从通道上方直裂到接近地面,露出了其中灰色的岩石,原本坚硬的石壁在这些裂缝出现之后,似乎就像是薄薄的纸张般弱不禁风。鬼厉缓缓走到旁边石壁上一条裂缝附近,面无表情注视着,看了许久。


    随后他又抬头看了看通道上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些裂缝都是在他上次离开狐岐山之后才大量出现的,他自然无法片刻间看得明白,但之前他在寒冰石室之中时,却分明记得那股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其源头乃是在地下深处,可是看着周围石壁的裂痕情况,反而是通道顶部受损最为严重,两侧石壁次之,而脚下掠过一丝不耐之色,看来是心情太坏,虽然这些裂缝看去十分古怪,但他却实在没有心思去深究了。定了定神,鬼厉便不再去看周围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缝,带着小灰向一侧通道走去。


    通道一路延伸,和往常不同的是,这里比往常安静的太多了,鬼王宗的弟子似乎都宁愿躲在自己的房间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走动,偌大的通道中,竟只剩下鬼厉一个人的身影。


    不过鬼厉显然是不在乎这些的,看他行进的方向,是向着洞窟入口处走去的,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太过烦闷,想要出去走走。


    鬼厉的脚步声回荡在通道中,因为太过安静而显得比往常响亮得多。猴子小灰趴在他的肩头,似乎对这种过分的静谧有些不习惯,脑袋转来转去,四处张望。


    忽地,小灰的脑袋停了下来,向前方看去,鬼厉也几乎同时感觉到了什么,停住脚步,目视前方,只见前头空荡荡的通道仍旧空无一人,但片刻之后,果然有了东京,却是一条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飘了过来。

    居然是那个神出鬼没、神秘莫测的鬼先生。


    鬼先生同时看到了鬼厉单独一人站在前头,似乎也是一证,停住了脚步。二人对视了一会,却都没有说话,通道中气氛颇有些冷淡尴尬起来,最后还是鬼先生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鬼厉漠然道:“刚回来不久。”


    鬼先生点了点头,似乎再无话可说了,反正多少也说了一句,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当下缓步向前走去,鬼厉默默向一旁侧让开来。


    只是鬼先生走过鬼厉身旁的时候,却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看他的举动似乎有些平日少见的迟疑,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是说你刚回来不久么?”


    鬼厉淡淡道:“是,怎么了?”


    鬼先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心里斟酌着用词言语,缓缓道:“那你……是否有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鬼厉向鬼先生看了一眼,道:“你是指什么?”


    鬼先生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没什么,我先走了。”说完,径直就向前走去,没有再多说一字。


    鬼厉从背后向他的身影看去,只见鬼先生黑色的身影在通道中渐渐走远,飘忽不定,粗一看倒有几分似幽灵般诡异,不过他的身形却比往日行走要慢了许多。


    在鬼厉眼中看来,鬼先生行路迟缓,且走路方向并非一条直线,时不时靠向石壁两侧,尤其是当走到有石室居住的地方,鬼先生都会有意无意地向石室门口处靠近,略停了一停,才继续前行。


    不知怎么,似乎有几分像是找寻东西的模样?


    鬼厉漠然转过身子,就算鬼先生真的要找什么东西,对他来说也是根本不会在意的事。顺着原来的方向,鬼厉又继续向前走去,这一次路上再也没有遇见什么人了,很快就走到了洞窟入口。


    当鬼厉走出洞口的时候,一缕阳光,带着几分暖意,洒在了他的脸上。他微微眯着眼睛,深深呼吸,在阳光中,在光亮里,似乎心头的石头,终于也轻了那么一点点。


    青云山,通天峰。


随着日子一天天渐渐过去,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却再没有露面出现过一次,以道玄真人天下正道领袖巨擎的身份,这自然绝非是等闲小事,而一直隐瞒此事暗中寻找的长门弟子萧逸才,身上所承受的压力也日益增大。


    青云门外不时有正道各派前来问讯的暂且不说,那些也好敷衍,但是青云门内本就是派系众多,道玄真人又并非真的将掌教之位传给了萧逸才,是以许多事情处置起来,萧逸才颇为棘手。而青云门诸脉一向以通天峰为重心,眼见本门掌教大有蹊跷的杳无音信多日,而长门中传出来的消息除了闭关就是闭关,到了最后闭关也敷衍不过去了,萧逸才等人干脆说道玄真人已经出去云游散心了,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


    说起来也怨不得萧逸才,道玄真人此时的情况,青云门上下数千人中,真正了然于心的只有小竹峰的水月大师与陆雪琪二人,而原本是极大助力的大竹峰田不易、苏茹夫妇却相继过世了。水月大师与陆雪琪二人不说,其他人如何会知道青云门中这天大的秘密,便只有向萧逸才追问了。


    而这时的萧逸才面露疲乏之色,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以他往日里精明强干、精力充沛的模样实在是差别很大,可以想像他此刻肩上担当了多大的压力。


    而他却仍旧无法休息,在他所在的通天峰玉清殿上,青云门其余六脉这一日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一起相约来到通天峰追求掌教真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这般长期不露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青云六脉中,大部分首座都到场了,唯独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没有前来,她门下名头最响亮的弟子陆雪琪也未到场,不过陆雪琪的师姐文敏倒是来了。其余诸位首席大都坐在中间,其中颇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大竹峰一脉首座,终于还是由大弟子宋大仁接任了。


    人群中,宋大仁身上仍穿着丧服,显然仍是为师父师娘守孝,面容气色也颇为阴沉,偶尔目光掠过人群,不经意中却是看到了小竹峰的文敏站在自己对面,轻轻地向和他点了点头。


    宋大仁默然,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对着文敏强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低头下去,显然心情仍是沉浸与悲痛之中。文敏眼中掠过几分难过,脸色也有些黯然。


    今日的聚会虽是六脉汇聚,但领头的自然不是宋大仁、齐昊这些新近接任首座的二代年轻弟子,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等人自然才是当仁不让,当下纷纷向萧逸才发问。



  萧逸才虽然平时处理门中日常事务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但终究道玄真人没有将掌教之位明白传给他,所以反而在这些各脉首座面前要站着回话,没有座位,此刻大殿中央属于青云门掌教真人的椅子是空着的,萧逸才就站在这张大椅子旁,面带着苦涩笑容,一一回答着诸人的问话。



   只是问来问去,虽然气氛不佳,却仍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萧逸才一口咬定不知掌教道玄真人的去向,事实上也的确是真的不知,只能说掌教真人道法通玄,或许前日灵心触动,出去云游去了。



   各脉首座与一众青云门长老自然觉得这话难以相信,道玄真人接掌教之位多年,从来没有这般不留半点消息就出外云游的事,但萧逸才翻来覆去就是这个答复,却也令人奈何不得,总不能强说过去没有现在就一定也不行吧?



   这番询问从早上问到了日上中天,众人口舌都说的干了,萧逸才更是疲惫不堪,但最后仍是与刚开始一样的答复,场中众青云门人面面相觑。过了半响,风回峰首座曾叔常首先站了起来,满脸怒气冷哼一声,佛袖而去。



   领头的去了,齐昊、宋大仁等人都是被这些师叔、师伯叫来凑数的,自然也是纷纷跟上离开。



   看着场中同门离开的身影,萧逸才缓缓松了口气,忽地身子一晃,竟有种虚脱的感觉,幸好他根基深厚,随即稳住了身子,暗自苦笑一声,心中叹道:“师尊啊,你老人家到底怎么了,你要是还不会来,我可当真是撑不住了。”



   萧逸才这里心泛苦水暂且不说,那边宋大仁跟着人群走了出去,大竹峰一脉门下弟子具是在守丧之期,是以并无一人跟随他前来。他默然走出玉清殿,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让他联想到师父师娘过世,宋大仁心中更是苦涩,当真是半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只想快快离开此地。



    只是他走出玉清殿,下了石阶之后,刚想走过虹桥下到云海从那里回山,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了他一声:“大仁。”



   宋大仁回身一看,却是小竹峰文敏站在一旁向他招手,宋大仁心头微微一暖,走了过去。文敏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酸,刚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看看身边不停有人走过,实非说话的地方,便向宋大仁使了个眼色,向前走去。



    宋大仁会意,跟着她过了虹桥,来到地势宽阔的云海平台之上,二人走到旁边一个偏僻处,见周围无人了,文敏这才道:“你、你还好么?”



   宋大仁苦笑了一下,垂头道:“我的境况你也都知道了,唉……”他长叹一声,低头道:“不过我底下还有好些位师弟,我若不担起这副担子,他们只怕更是难受了。”

文敏眼圈也微微有些红了,忽地伸过手将宋大仁的大手握在手心,宋大仁吃了一惊,抬头向她看去。



    文敏柔声道:“大仁,你是他们的大师兄,现在又接了大竹峰首座的担子,要照顾你那些师弟们,虽然苦些,但是你自己要撑着住了。”



    宋大仁只觉得手中柔软温润,隐约有淡淡幽香从面前女子身上传来,那一双眼眸中更是温柔,不由得心中伤痛减了几分。他轻轻将文敏的手握紧,点了点头,道:“是。”



    文敏点了点头,冲着他轻轻一笑,二人虽然见面时日不多,但此刻感情却反似更深了,宋大仁沉默片刻,道:“我本来是想近日就恳求师父师娘,请他们二位老人家做主向水月师叔求亲的,可是眼下这种局面,我实在……”


话未说完,忽地一根修长白皙地手指按上了他地嘴唇,止住了他地话头,宋大仁抬眼向文敏看去,文敏柔声道:“我明白的,如今这情势,自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放心回山就是了,等这段日子过了,我们再商量着办,反正我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说到后面,文敏脸颊微红,声音也小了下去。



    宋大仁心中感动,莫名一股热血上涌,忍不住踏上一步就想将伊人抱入怀中。文敏却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一步闪了过去,嗔道:“傻瓜,不怕人看见啊!”



    宋大仁这才醒悟过来,转眼向四周看去,果然只见两人站的地方虽然偏僻无人,但远处云海之上仍有不少青云弟子,虽然暂时无人注意到这里,但难说人家不会“偶尔”看了过来。宋大仁讪讪一笑,道:“是我不对,我、我有些糊涂了。”



    文敏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忽又有些不忍心起来,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没有怪你了,干吗这副模样。如今是情势不好,将来只要我们有心,终究会在一起的,知不知道,呆子?”


宋大仁连连点头,低声道:“小敏,你对我真好。”



  文敏又白了他一眼,但看着他的神情,却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宋大仁也笑了出来。两人站在一起,一时柔情蜜意,虽然身外种种仍如风雨前夕,但他们心中却终究对将来有美好期望。



  过来半响,文敏低声道:“我该走了。”



  宋大仁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并非可以久留,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一路小心。”



  文敏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你自己要珍重身子,不管怎样,将来都会好的。”



  宋大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一样要珍惜自己。”



  文敏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心,随后松开了手,转身走向云海外边,宋大仁看着她驶剑升空离开,缓缓冲着她的背影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没入了云海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青天白云,山清水秀,从高空望向青云山脉的小竹峰,满山都是青翠竹林,风光秀美,几如仙境。



  文敏从天际落下,回到了小竹峰,旁边早有几个年轻女弟子跑过来迎接,其中一人道:“文师姐,师父吩咐说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的。”



  文敏点了点头,向前走去,同时口中问道:“师父她老人家现在在什么地方?”



  旁边一位弟子道:“师父还是在她的竹林精舍呢,好像雪琪师姐也在。”



  文敏怔了一下,道:“怎么,雪琪和师父在一起?”



  旁边那年轻女弟子道:“是啊,今天一大早你走了之后,师傅就把雪琪师姐叫过去了。”



  文敏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旁边众人答应一声,都笑着走开了,文敏看着这些年轻不谙世事的师妹们,心里不由得有点羡慕起他们来了,或许单纯反而更加令人幸福吧!



他伫立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了好一会,方才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向着竹林深处水月大师的精舍走去。



  竹里小径弯弯曲曲,两侧翠竹挺拔,空气中更似带着几分芳香,走过几个拐角,竹林精舍渐渐现出了身影。



  文敏来到精舍门前,轻轻敲了两下用竹子编制的门扉,道:“师傅,弟子文敏来了。”



  精舍中随即传来水月大师的声音,淡淡道:“进来吧!”



  随着水月大师的话音,精舍的门发出一声低沉‘吱呀’的声音,被打开了,陆雪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对着文敏轻轻一笑,道:“师姐,你回来了。”



  文敏对着陆雪琪笑了笑,走了进去。



  屋内,水月大师坐在简朴的竹床之上,陆雪琪走过去站立在她的身旁,水月大师看了文敏一眼,道:“才回来吧!”



  文敏恭恭敬敬的道:“是,弟子这才从通天峰回山的。”


水月大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今天通天峰上是什么情景,你跟我说说吧?”



  文敏点了点头,道:“是。”接着一五一十将今日局面大概说了一遍,其间众人追问萧逸才狼狈回答的情景,也大致没有漏掉。



  水月大师静静听着文敏说着,一言不发,旁边陆雪琪也是面无表情,只是当听到文敏说萧逸才处境艰难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水月大师一眼,但水月大师脸色漠然,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文敏说了好一会才大致说完今日局势,末了迟疑了一下,又道:“师父,还有一件事,弟子不知该不该说。。。。。。”



  水月大师闭起双眼,似乎在听了刚才文敏说的事情之后在思索着什么,闻言淡淡道:“有什么你就说吧!”



  文敏应了一声,道:“是,那弟子说了。今日六派齐聚通天峰,其余五派首座都去了,只有你没去,风回峰的曾师叔几个人,对弟子抱怨了几句,还让弟子转告师父,说是大家都是青云门一派,同宗共祖,要师父你也站出来说话。”



  说完,文敏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水月大师,却只见水月大师漠然以对,既没有发怒,也没有答应,只是闭目沉思着。



  水月大师不说话,文敏自然也不敢说什么,过了片刻,水月大师才缓缓开口,对文敏道:“你刚才说除了我之外,其余五脉首座都去了?”



  文敏怔了一下,点头道:“是。”



  水月大师看了文敏一眼,道:“大竹峰是谁去了?”



文敏心里一跳,不知为何师父突然单单跳出大竹峰来问话,迟疑了一下,道:“是过世的田师伯与苏茹师叔坐下大弟子宋大仁。”
 
  站在一旁的陆雪琪脸色悄悄暗淡了下去,眼中隐约有几分苦涩掠过。
 
  水月大师脸上也有些暗淡,叹了口气,道:“除了他,大竹峰还有谁去了?”

  文敏道:“大竹峰众位同门师兄师弟都在受丧,所以只有宋大仁师兄一人前去,就算是宋师兄也是身穿孝衣的。”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淡淡道:“他们也不容易啊。。。。。。你可是去安慰那个宋大仁?”

  文敏吓了一跳,平日里水月大师对待弟子颇为严厉,对这种事情更是严格,文敏与宋大仁暗中相恋多年,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心中早就七上八下,生怕师父责怪,此番水月大师突然提起,当真是连冷汗都出来了,迟疑了半天,才低声道:“师父,我,我是看宋师兄他真是挺可怜的,所以一时心软,这才,这才上去跟他说了两句。弟子,弟子绝不敢违背师父你的教诲的。”



  水月大师默默看着文敏,文敏一颗心直跳的越来越快,不知是否要受到师父责罚了。谁知片刻之后,水月大师忽地一声长叹,道:“小敏,你不必如此害怕,师父没有怪你的意思。”


  文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师父,你说什么?”



  水月大师淡淡道:“眼下大竹峰那边正在守孝,短期之内是不可能了,再过一段日子,你就叫那个宋大仁过来提亲吧,反正他现在大小也是一脉首座了,并不辱没了你的。”
 

  文敏脑海中翁的一声响,像是一下子不能接受似的,直欢喜说不出话来,却不明白平日里一直对此事坚决反对的恩师,如何就突然改变态度了。



水月大师坐在竹床上,看着前头那个弟子面上浮现出幸福中夹着惊讶的笑容,心中暗自叹息一声,默然想道:“或许早点想通了,她也会有更多的快乐吧!”



  陆雪琪从旁边走了过去,搂住文敏的肩膀,轻轻抱着师姐,眼中也满是为她高兴的光芒,轻声道:“师姐,恭喜你。”



  文敏激动之下,忍不住眼眶微微红了,眼中盈盈泪珠欲滴,连忙用手擦拭。



  水月大师看在眼中,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不过就是答应了你么,怎的就高兴成这样?”



  文敏有些尴尬,脸颊泛红,对着水月大师拜了下去,轻声道:“弟子多谢师父大恩大德。”



  水月大师注视文敏良久,摇了摇头,柔声道:“罢了,起来吧!”



  陆雪琪从旁边将文敏扶了起来,水月大师目光柔和,看着文敏道:“将来的事,师父也不能再替你做主了,以后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了。”



  文敏心中忽地一酸,长久以来她早将水月大师看作亦师亦母的人,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水月大师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今天来回跑了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文敏语音哽咽,道:“是,弟子告退了。”



  她说着,慢慢退了出去。陆雪琪跟在她身后,送他走了好远,这才返回。


精舍中,师徒二人默然相对,半响过后,水月大师忽然苦笑一声,道:“我以前是不是都错了,害得她受这相思之苦,也害了你。”



  陆雪琪走过去在水月大师面前轻轻跪下,低声道:“师父,我们都是你一手养大,教诲成人,只有我们做错的分,绝不敢有丝毫怨恨师父的心思的。”



  水月大师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陆雪琪乌黑柔软的秀发,叹息一声,道:“你起来吧!”



  陆雪琪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水月大师闭目养神,没有再说话了。



  陆雪琪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师父,我有一事想说。”



  水月大师睁眼看向他,面色重容,淡淡道:“你是想说通天峰哪里的事吧?”



  陆雪琪点头道:“正是。如今大竹峰的田师伯和苏师伯都相继离世,而道玄师伯他。。。

只怕真的难以回头了,我们为何还不将真相告知其他同门,就算为了青云门的面子,但至少也得知会其余六脉的首座于通天峰的萧逸才萧师兄才是啊!”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我都想过了。”



  陆雪琪一怔,道:“师父,那你怎么还?。。。”



  水月大师苦笑一声,道:“你是说我既然想到了怎么还不告知他们?傻孩子,你又想过没有,我们说出此事之后,却会又多少人相信我们的话呢?”



  陆雪琪愕然无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水月大师叹了口气,道:“你刚才也说了,青云门上下数千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你田师伯,苏师叔以及为师与你四人,如今他们二人都过世了,便只有我们二人知道,但就算我们说出去,你觉得青云门上下会有人相信这件事么,会有人相信本门重视诛仙古剑居然内含妖灵戾气么?会相信道行通玄、数度拯救天下苍生的掌教真人,竟成了一个性子暴戾、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么?



  陆雪琪怔怔说不出话来。



水月大师底声道:“这件秘密,本就应该是只有历代掌教传人中传承焉的,说出去,全青云门的人没有一个会信,更何况我们也没有丝毫的证据,所以怎么说?”



  陆雪琪牙关紧咬,半响涩声道:“可是,如今这局面,道玄师伯之事只怕迟早遮盖不住,就算我们不说,怕也有那么一天他突然自己就跑了出来,那该怎么办?”



  水月大师长叹一声,闭目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陆雪琪黯然无语,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屋外,翠绿的竹林随风轻轻摇动,发了阵阵悦耳的竹涛,景色悦目;而在林中的竹林精舍里,却似乎显得越发的压抑了。



  狐岐山,鬼王宗。



  鬼历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中,每一天都尝试着用乾坤轮回盘去救治碧瑶,但不知为何,除了最初那次轮回盘意外的使合欢铃有所变化之后,接下来的每次尝试,乾坤轮回盘还是那个乾坤轮回盘,但合欢铃再也没有反应了。每次都是像一颗小石头般直直掉落在玉盘之中。


  鬼历虽然不死心,仍旧抱着万一的希望尝试着,但等待着他的只是无数次的失败。鬼王在最初的日子里也时常守候在寒冰石室之中,但目睹了许多次失败之后,他似乎比鬼历更早的放弃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几日,已经是根本没来过了。



或许,对鬼王来说,看着鬼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更加痛苦的事情吧!



  “啪。。。”



  轻轻的脆响,带着些轻微的回音,合欢铃再次从半空之中掉落下来,落在乾坤轮回盘的中央,轻轻转动了几下,便停住不动了。



  鬼历面上已经没有表情了,甚至连失望都似乎已经麻木,他没有继续尝试,默然呆坐了一会,随后收起了乾坤轮回盘,将合欢铃小心的放回道碧瑶手中。



  他深深凝视着碧瑶恰静的脸庞,十年了,她仍是如此美丽,一如当年初见面的时候,甚至连她嘴角边隐约的笑意,都可以令他勾起无数深深镂刻的回忆。



  只有,只有触手处她肌肤的冰凉,冷冷地提示着鬼历现实与往日的不同。



  鬼历默默地站起身子,深深看了一眼碧瑶,嘴角动了一下,却始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随即慢慢转过身子,离开了这间寒冰石室。



  寒冰石室之外,通道依旧是空荡荡地,鬼历顺着通道缓缓走去,通道两侧地石壁上裂缝似乎又更多更深了,只是这些在鬼历眼中,都没有留下片刻反应,他只是默默走去。



  在鬼历身后,通道地另一个方向深处,某个阴影角落里,鬼王默然宁立着看着那个年轻人越走越远。鬼王没有上前去问鬼历寒冰石室中地情况,这么多年了,他甚至已经可以从鬼历随便地一个动作神情,就知道碧瑶的情况。


难道终究没有希望了么?
 
  鬼王面上掠过一丝黯然,转过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现身于洞窟深处的血池了,缓缓走到血池平台之上一如他所想的,贵先生黑色的身影依然孤单单的站在那里,苦苦思索着,而半空的伏龙鼎也是一样悬浮着,但在漫天红色血芒的照耀下,隐约可以看见那只古鼎之上神秘的白色光柱,似乎比之前明亮了学多,而古鼎鼎身上的那张恶魔面孔,血气又退了几分,更见扭曲与狰狞。



  鬼王心中突然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气,双手忍不住紧握,最心爱的女儿没有起色,现在连耗费心血的四灵血阵,竟然也因为莫名其妙的什么上古神法禁制而停滞不前。



  前方的鬼先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动,缓缓转了过来,透过面上蒙着的黑纱,淡淡的道:“你来了。”
 
  鬼王深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将心头那股怒意于杀气慢慢压了下去,脸色恢复了正常,走了过去,道:“怎么样了,可想出什么办法了么? ”
   
  鬼先生默然摇了摇头。

  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但是鬼王心中仍是又一阵怒气泛起。最近的他,似乎特别容易发怒与动杀机,若非鬼先生乃是催动这四灵血阵不可或缺的人物,鬼王只怕真的就对其出手了。

  鬼王德神情变化自然都逃不过鬼先生的一双眼睛,不过鬼先生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淡淡的道:“在给我一些时日,你都等了这么久了,再多等一下又如何? ”

  鬼王身子一震,似乎悚然一震,半晌过后,这才恢复冷静,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是.”


说完,迟疑了一下,似乎也察觉自己的神色有些过分,强笑了一下,道:“这几日我跟鬼厉救治碧瑶,可是还是老样子,心情太差,你不要在意。”
 
  鬼先生摇了摇头,道:“父女情深,我明白。”他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目光又看向半空中悬浮的伏龙鼎,尤其是其中那束神秘的光柱,同时口中随口又道:“碧瑶小姐还是没有起色么,这些年当真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啊!”



  鬼王叹了口气,道:“便是这样了,鬼厉虽然与我不是很合的来,但他对碧瑶一份心意,却是也没什么好说的。最近不知去哪又找了一件稀奇古怪的法宝来想要救治碧瑶,最初一次居然似乎有些效果,能和合欢铃有些呼应了,不料当日关键时候,这地下血阵神力突然发动,结果异变之下,便无效应了......”

  鬼王有口无心的说着,怔怔出神,心中又想起了躺在寒冰石台上的女儿,心中隐隐作痛,以至于根本没有发觉身旁的鬼先生听到后面,突然身子一震,像是整个人僵住了。

  过了片刻,鬼先生的声音似乎仍和刚才一样平淡,静静的道:“哦?那鬼厉带来的那件宝物是什么模样的东西啊?”

  鬼王心头仍是有些黯然,随口道:“是件玉盘的模样,看样子颇为温润,上面刻着几幅古怪图案。最奇怪的玉盘中间有许多小小玉块,其中有怪字不说,居然自行滑动不休,而且彼此从不相撞......”



  鬼王说到这里,忽的皱了皱眉,向贵先生道:“你怎么突然对此事感兴趣了?”



  鬼先生背对着他,仍是一副抬头凝视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的模样,沉默了许久之后,只听他静静的说:“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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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盘

 鬼厉回到狐歧山已经整整十天了,但最大也是唯一的目的,仍然不见有所进展。



    近日之内,乾坤轮回盘与碧瑶手中的合欢铃再也没有发生反应过,每一次他抱着希望尝试,但总是的到冰冷的回答。而当日那股奇怪的地底神秘力量,却也似乎自那之后就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发作过。

   与此相应的,鬼王宗总堂里面,原本愁云惨雾一片的气氛,突然有些改变过来了,这十日来,居然再不见有人发疯伤人,而令人胆战心惊的石壁裂痕扩张的速度,也突然停止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平静的日子,所有人都渐渐从濒临崩溃的悬崖边上恢复过来,人们的脸上慢慢有了笑容,尽管笑脸中还有写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但气氛已然与之前截然不同。



   洞窟内、通道中,来往行走的鬼王宗弟子渐渐多了起来,原先彼此间形同路人的模样也完全改变,渐渐有说有笑。



   而不管这是不是巧合,这些变化恰恰是在鬼厉回到狐歧山之后发生的,是以在鬼王宗弟子之中,不知不觉都流传开一种说法,传闻乃是副宗主回来之后,虽然表面上对底下弟子不闻不问,但实际上却是迅速找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异变源头加以消灭,这才还了鬼王宗总堂的一片平静。



    这个传闻显然有些荒谬而失实,但也许是因为前一段日子过得太过苦闷恐惧,众多的鬼王宗弟子居然都十分相信,这个说法也迅速流传开来,至于鬼厉如何找到异变源头,又是怎么加以消灭的,众人却大语焉不详,就算是诡异的异变源头到底是什么,似乎也没人说得清楚。不过众人似乎已经完全无视这些问题,只是私底下议论纷纷就是了。



    鬼厉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传言的,就算他知道了多半也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有在寒冰石室中的碧瑶,而这对他最重要的人,至今仍然没有起色,对他自己来说,那因为第一次曾有的一点勉强维持的信心,也终于在今天走到了尽头,消磨殆尽。



   “啪!”

  又是一声轻轻的响声,合欢铃再一次地掉落在乾坤轮回盘中,微微滚动了一下,便静静地停止不动了。



   鬼厉怔怔地望着手中玉盘和玉盘中的那只铃铛,原本就黯淡的眼神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他默默呆立了良久,才拾起玉盘中的合欢铃,走到寒冰石台旁放到碧瑶手中,仔仔细细将碧瑶双手合在胸口,动作轻柔,似乎害怕自己会伤到了她。



    随后,他注视着碧瑶的脸庞,低声说道:“碧瑶,对不起,我又没能救你……



    这个乾坤轮回盘是天音寺的秘宝,我将它借来十几日了,实在不能再厚着脸皮不还。”



   说到这里,他脸上肌肉颤抖了一下,双眼合上,似乎心中十分激动,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平静下来,柔声道:“你放心,只要我活着,无论如何,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救你!你就再多忍耐一段日子好么?”



  碧瑶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脸上依旧是恬静的表情,嘴角淡淡的带着笑容,虽然没有反应,也许也是在答应着他吧!



   鬼厉的眼角突然有些湿润,猛然转过身子,仰首深深呼吸了一下,待那一点点水气消散而去后,他才缓缓走了出来。


厚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鬼厉的心情也慢慢落到了低谷,伫立良久,他默然甩了甩头,像是想把什么东西甩在出脑海一般,然后转过身子正欲离开,却忽然一怔,停住了身形。



   寒冰石室之外,通道前方,一身黑衣的鬼先生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如一个阴灵般没有丝毫生气,注视着鬼厉,他在蒙面黑纱之后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鬼厉之后,落在了鬼厉手中的乾坤轮回盘桑,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了。



   鬼厉这才发觉刚才自己的心情低落,竟是在出来后一时忘记了收起乾坤轮回盘,当下取出黑布,将乾坤轮回盘轻轻包起,放回了怀中。鬼先生看着他的动作,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但眼中异芒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鬼历虽然对鬼先生站在那边一言不发的模样感到有些奇怪,但一来鬼先生平日里就行经古怪且神秘,二来他此时的心情也着实没有去追问其他琐事的意思,更加懒得去想鬼先生为何站在这里,收好乾坤轮回盘之后, 他甚至连招呼都懒得向鬼先生打了,迈步走去,走过鬼先生的身旁,连头也不回一下,就这么向前走去。



    只是鬼厉虽然不想理会,似乎鬼先生却不做如此想法。在他走出大约十步之远后,身后突然传来鬼先生的声音,冷淡低沉却很清晰,道:“请留步。”



   鬼厉皱了皱眉,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鬼先生,道:“何事?”



   鬼先生双眼中目光闪烁,慢慢地说了一句:“碧瑶小姐还好么?”



   鬼厉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怒意,碧瑶境况如何,鬼王宗上下无人不知,这鬼先生如此说法,岂非正是明知故问,换了其他人倒还罢了,鬼厉却是向来最忌讳有关碧瑶的事的,是以鬼王宗上下弟子几乎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这么多年来,鬼先生还是第一个。



   鬼厉面色转冷,目光锋利,盯着鬼先生,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鬼先生对鬼厉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意似乎毫无所觉,不过他也没有直接回答鬼厉的话,反而又是反问一句,道:“听说你找了一个新的法宝来救治碧瑶小姐,可有此事?”



    鬼厉冷然道:“不错,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说着,身子向着鬼先生踏前了一步,目光更加凌厉,一股无形的杀气已经蠢蠢欲动了。

    鬼先生对扑面而来的危险仍然视若无睹,也仿佛根本就看不出鬼厉已经动怒,他的神经似乎完全是冰冷的,只是淡淡地道:“你将那宝物借给我看看,可否?”



   鬼厉脸上怒气大盛,身上衣襟无风自动,显然已是动了真怒,抬脚又向前迈出了第二步,而这一步看似不大,但身影晃动间,他赫然已到了鬼先生面前三尺距离,举手抬足间便可将鬼先生笼罩在自己真法绝杀之下。



    只是这股杀气腾腾的气氛,看似就要爆发一场大战,却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因为鬼先生的一句话而平静下来。



   “或许,我对这件法宝有些法子也说不定。”



   寒冰石室是鬼王当初特意为了碧瑶所建筑的石室,既然乃是碧瑶所在之地,加上她本身的特殊情况,自然是鬼王宗总堂洞窟中极为僻静的地方,而鬼王也早句下过严令,普通鬼王宗弟子是断不能接近这里的。



    鬼王宗内,能自由接近寒冰石室的人,绝不超过五人,鬼厉与一向神秘莫测的鬼先生都是其中人选,此刻寒冰石室之外的通道中空旷无人,只有他们二人彼此对视。



   鬼厉的目光仍旧凌厉地盯着鬼先生名单身上刚刚迸发出来的怒意杀气,却已经缓缓平息了下去,过了片刻,他忽然道:“你识得此物?”

   鬼先生淡淡道:“刚才匆忙看了一眼,连法宝模样也未见得清楚,我说不上来。”



    鬼厉沉吟了片刻,伸手进怀里取出黑布包裹的乾坤轮回盘,解开了黑布,刚刚想递给鬼先生的时候,却忽然又有了几分犹豫,将乾坤轮回盘收到手中,没有伸出去。



   鬼先生目光在温润的玉盘上流连了片刻,缓缓抬眼看向鬼厉,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

   鬼厉双眉紧皱,心中颇有几分迟疑。面前这个神秘的鬼先生,虽然此刻说来与他同是鬼王宗内的人,但显然鬼厉对他没有半分信任之感,且过往兽神一役在青云山通天峰后山,鬼先生在鬼厉与青云门祖师祠堂那位神秘老人决斗时突然出手袭击,尤其令鬼厉不满与厌恶。



   只是厌恶归厌恶,面前这个神秘人物无论是道行还是见识,却是鬼厉所从来不敢小觑的,在心中几番犹豫之后,终于还是那心底深处最可珍贵的一点希望压倒了其他全部,鬼厉慢慢将手中的玉盘递了过去。



    鬼先生也不言语,伸出双手小心接过了玉盘,捧在面前,透过面上黑纱,仔仔细细观察了起来。


温润的玉盘上,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辉,如无形的光波流水,在半空中缓缓流淌,玉盘边缘镂刻的那些图案,有的古拙而雄劲,有的生动而机巧,有的似天穹星斗,有的如高山流水,令人惊叹。但是最吸引人注意的地方,显然还是玉盘中央那一个方块地方,数不清的小小玉块悄无声息地滑动着,永无休止,却又各有神秘特有的轨道,没有发生任何的碰撞,令人目眩神迷,隐隐感觉到这无数面玉块运行之中,必定蕴涵着某种天地至理。



    除此之外,这件原本属于天音寺的神秘法宝,此刻其实已经与当初鬼厉从天音寺带出来的时候,有一点细微的变化了,那边是玉盘之中那些不停运行的小小玉块之上,本是每一面都有一个奇异的字体的,当时鬼厉拿到玉盘的时候,这些字体都是黯淡无光,而此刻鬼先生捧在手中的乾坤轮回盘,在那些玉块滑动之中,却不时有一些玉块面上的神秘文字,会突然闪亮地发光一下,然后又渐渐黯淡下去。



    这些字体闪光,看去都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的,只是一面闪亮之后,另一个地方又有一面亮起,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也更多了几分神秘。  



    鬼厉自然是早就发现了这种变化,事实上这个变化就是当日第一次使用乾坤轮回盘时突然出发地底怪力之后才发生的,鬼厉甚至还对这种变化抱过希望,但之后整整十日,无论他如何想方设法,也依然和之前一样,无法参透这件神秘的法宝。



   鬼先生的容颜,隐藏在黑纱背后,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变化,也无法谈起猜测他心中所想,只是他一双眼眸中的光彩,却的确是越来越亮了。  



   鬼厉心中,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鬼先生将这件乾坤轮回盘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目光才离开了手中的玉盘,抬眼看向鬼厉。



   鬼厉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压抑自己的心情般,声音低沉地道:“如何?”



    鬼先生闭上双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这件法宝乃是一件上股法器,名曰:‘星盘’!”



   鬼厉一怔,愕然道:“星盘?”



   鬼先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鬼厉却是料想不到鬼先生居然会是先说了这么一句,一时有些错愕,当日在天音寺中,普泓上人和普德大师言之凿凿,说得真真切切,这件法宝名为乾坤轮回盘,怎的到了鬼先生这里,却变成了什么星盘了?



   不过鬼厉在片刻之后,已经将这个疑问抛诸脑后了,对他来说,这玉盘是乾坤轮回盘还是星盘根本没有意义,最重要的便是鬼先生是否知道这法宝的秘密并用它来救治碧瑶,而看鬼先生对这件宝物确定的模样,竟似有几分把握,鬼厉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急道:“那、那你是否知道它、它能否救碧瑶?”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但是对鬼厉来说,却仿佛是在煎熬中度过了千百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边,生怕鬼先生口中吐出一句“不能”来。

 

   幸好,鬼先生虽然有些迟疑,却从未直接说出不能的话来,只听他缓缓道:“此物乃是上古法器,年代久远且从未在人世现身,我虽然对其略知一、二,却也不敢完全肯定,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鬼厉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但不禁又有些沮丧,只是想到不管怎样只少又多了一分希望,而且此刻看来也仍未见得这份希望就很大,但他心中仍是喜悦万分。



    他实在是沉浸于绝望太久了,些许的希望或许都能令他为之痴迷。



   鬼先生沉吟了片刻,对鬼厉道:“此处不是合适的地方,不如我们先进寒冰石室吧!”



   鬼厉点了点头,刚想走过去,却又迟疑了一下,随后破天荒地伸手向鬼先生侧身,做了个让路请的姿势,道:“先生请先进去吧!”  



   鬼厉自来在鬼王宗里便是目中无人,即便是对着鬼王,也少见有所礼让,此番居然对这个向来没有好印象的鬼先生做次态度,可见碧瑶在他心中究竟何等重要了。鬼先生似乎一时也有些吃惊,但随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走了过去,鬼厉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再次进入了寒冰石室。



   石室之中,碧瑶还是和刚才一样躺在石台之上,恬静而美丽,淡淡白色的寒气从寒冰石台上飘散而起,弥漫在半空中。



   鬼厉走到碧瑶身旁,刚想从她手中取出合欢铃。忽听身后鬼先生道:“且慢取那合欢铃。”



   鬼厉一怔,转身看向鬼先生,道:“碧瑶魂魄锁于合欢铃中,不取它,如何救治?”



   鬼先生摇了摇头,道:“老夫刚才说过了,星盘乃是上古法器,老夫也只是略知一二,不敢说有十分把握,在尝试之前,还是先不惊动碧瑶小姐的合欢铃,待有所掌握之后再行法术也不迟,至少要保护碧瑶小姐的魂魄安全。”

    鬼厉醒悟,连连点头,道:“先生说的是。”



   当下鬼先生手持玉盘,在石室另一侧盘膝坐了下来,鬼厉也走到鬼先生对面坐下,紧紧盯着他。虽然鬼先生的突然出现带给啊一份希望,但鬼厉心中仍是未完全相信于他,虽然口头客气,但心中无论如何也要防备几分。



    只见鬼先生缓缓将玉盘放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之上,闭目沉思,似乎有些疑惑仍在心头萦绕不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双眼,随后慢慢伸出右手食指,却是缓缓向面前玉盘之中伸去。



  鬼厉面色一动,随即又忍耐了下来,眼中透露出了一分紧张,看着鬼先生那脸,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见他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玉盘之上,显然也并非轻松。



    鬼先生的食指很快就接近了玉盘,在离玉盘还有五寸之高的地方,他停了下来,在他手指的下方,玉盘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柔和的白色光辉中,无数的小小玉块仍是自动地按着自己的轨道滑行着,此起彼伏的一些字面,也悄无声息地闪亮着。

   鬼先生就这么伸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他的双眼一直盯着玉盘之中,似乎在找寻着什么,鬼厉虽然困惑不解,但此刻也不敢前去打扰他。只见鬼先生就这么枯等了足有小半盏茶的时间,突然一声轻喝,那一直停在玉盘上方的手指,犹如天际略过一道急电般刺破天穹,向着玉盘按了下去。



    一声轻轻闷响,有一面玉块滑行道路玉盘中央,而它上面的字体刚刚亮了起来,就在它接着黯淡下去将暗未暗的那一刻,鬼先生的手指正好按住了这面玉块。



   平静的玉盘上,突然发出了比之前灿烂百倍的光芒!


坐在一旁的鬼厉几乎是在同时,有了那么一种错觉,似乎身外的世界突然在那么一瞬间竟然慢了下来,而他所处的这个石室,也变得仿佛比印象中宽敞了百倍千倍,自己犹如一只蚂蚁,面对着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未知世界。



    这诡异的错觉转眼即过,却已经令鬼厉不由自主手心中满是冷汗,但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多想,一旦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向玉盘看去。只见面前那件玉盘之上,绽放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光辉深处还不断传出轻轻的“啪啪”声音,想来多半乃是因为鬼先生的手指破坏了玉盘中那些玉块的滑行轨道,越来越多的玉块撞到了一起的缘故。



    随着那啪啪声渐渐响亮起来,玉盘散发出的道道光辉也越来越是刺目,转眼间已经充斥了整座寒冰石室,鬼厉甚至已经无法看到对面鬼先生的身影了,在这突如其来的神秘光辉前,他心中又惊又喜。



  耀眼的光芒仍在不断地增强,犹如小小的太阳落入这个石室,但鬼厉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炽热的感觉,反而是那万道光芒中,不知何时另有一种低沉细微的声音,如咒语,如低吟,似深山风啸,像幽谷鸟鸣。



    突然,就在这紧张而诡异的时候,鬼厉胸口猛然感觉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全身一震,竟似周身血脉的流转赫然停滞了那么片刻,整个人,一阵眩晕,差点晕了过去。



    鬼厉大吃一惊,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在那璀璨光辉和神秘咒语之中,他双手手心、脚底涌泉、腹间丹田还有头顶百会,这些周身气脉最是灵敏汇聚之处,竟是一起震动起来,同时全身气血翻涌,血气倒灌,犹如刀割一般剧痛难忍,以他之坚韧,竟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满是痛苦之意。



    前头对面光辉背后,鬼先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了一句:“怎么?”



    听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鬼厉心中也着实惊疑不定,之前从未遇见过这等情况,若所说是“噬血珠”妖力反噬,却显然和以往发作时大不相同,而且自从通习了《天书》第四卷之后,噬血珠妖力已然尽数融合,再也不曾发作过了,更何况此刻噬血珠所在的摄魂,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只是他这脑海中掠过的电光石火般的念头,身上痛楚却是有增无减,片刻之后全身的血脉震动的更是厉害,几乎是痉挛起来,而四肢渐渐麻木,刚才还分布全身的诸如手心、丹田等处的震动,赫然迅速移动,从全身四面八方,却是尽数向鬼厉的眉间额头正中移去。

    这诡异变化之快,直非人可想象,鬼厉全身剧烈颤抖,幸好此刻有耀眼光辉遮挡,鬼先生才不知道其到底如何了,但以鬼先生的道行已然感觉到鬼厉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极大的变动,那模模糊糊、光硬摇曳之中,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似乎忽然站了起来。



   鬼厉只觉得周身如刀割一般痛苦不堪,却偏偏不知到底为何而去,而就在这痛楚时刻,从体内各处汇聚而来的震撼之感已然全数汇聚到他眉间额头正中之处,刹那之间,鬼厉似乎听见了他自己头顶骨骼发出了一声音乐的爆裂声音,犹如一场爆炸,生生将他的眉间处炸开了。



    而一道刺眼的光束,赫然似一支锋锐的匕首,生生插在他的额间,贯穿了他的头颅!



   那个瞬间,鬼厉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失去了神志,但他向来性子坚忍刚毅,这许多年来更是养成了百折不挠的韧性,竟然硬生生挺了下来,随即在痛楚间隙,他便察觉了自己头顶安然无恙,并无想象中炸开的情景,但刚才的那股错觉,竟是如此真切,令人可畏可怖!



   就在此刻,鬼先生的声音突然传来:“你怎么了?”

而随着鬼先生的话语传来,鬼厉忽然觉得周身一松,那股奇异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寒冰石室中的灿烂光芒也迅速黯淡,他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向前看去,只见鬼先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向鬼厉这边看来,而他的手指,也自然离开了那件玉盘。



   失去了鬼先生的手指压按,玉盘中央的玉块纷纷都再次恢复了原本的轨道滑行,而玉盘也随之恢复原状。鬼厉在鬼先生目光注视之下,沉默了片刻,随后脸上慢慢平复了下来,淡淡道:“没什么,刚才光芒太过刺眼了,我伸手遮挡一下而已。”



   鬼先生一怔,皱了皱眉,鬼厉一身道行决不在他之下,他自然不会相信鬼厉居然还会害怕白光刺眼的瞎话,只是看鬼厉的表情显然是没有告诉他的意思,鬼先生低吟片刻,便又坐了回去。



   鬼厉向他看了一眼,道:“怎样,你对这乾坤……这星盘了解如何了,可能施法?”



    鬼先生点了点头,但脸上神色却似乎有些古怪,刚要说话,忽地就在此刻,鬼厉和鬼先生二人同时脸上变色,感觉到了什么。

   下一刻,整座寒冰石室竟是剧烈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诡异而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喷薄而粗,迷漫了所有地方,四周坚硬的石壁上,“啪啪啪啪”令人惊心的脆响连续发出,那些原本的裂缝赫然再度扩大,无数的大小石块,从石壁上被震落下来。



    地面震动得越来越是厉害,或许是因为墙壁破裂增大的缘故,寒冰石室隔音的效果大不如前,依稀可以听见远处传来了有人绝望而疯狂的叫喊声,在闻之欲吐的血腥气息中,鬼先生和鬼厉都再次变了脸。



  沉静了十天的那股神秘诡异的力量,在这一刻,竟然再度觉醒了,四周的石壁与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厉害,这一次,似乎这股诡异力量发作得特别凶猛,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势头。鬼厉一个箭步掠到了寒冰石台旁边,守卫着碧瑶的身体,而鬼先生环顾四周,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面上也隐隐有些惊疑不定。



   远处传来的嘶吼声与尖叫声此起彼伏,看来外面已然重新陷入了之前的恐惧和疯狂中,墙壁上的裂缝仍在慢慢地扩大着,不停掉落下来的石块在地面上不停的震颤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轰!”



    忽然一声巨响,却是从石室入口出的石门传来,偌大一块巨岩,生生被人震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岩石随屑纷飞之中,一个人影迅速无比地掠了进来,满脸焦急之色,正是鬼王。



   鬼王一进石室便向石台上看去,只见鬼厉已然守护在碧瑶身边,虽然左右地震得厉害,石室上方也不住落下碎石,但鬼厉举手投足之间,所有落在寒冰石台范围之内的石块都被他震飞了出去。



   鬼王送了一口气,心下稍安,但面色却未松弛,随即目光一转,却望见鬼先生居然也在这石室另一侧,不禁眉头一皱,对着鬼先生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



  话说了一半,鬼王却忽然住口不说,鬼先生却似会意,点了点头,身形一动,似欲离开但忽然于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地面,只见那只不知道该叫星盘还是乾坤轮回盘的玉盘,正静静躺在地上。鬼先生向那玉盘走上一步,忽感觉身后射来一道锐利目光,冰冷之极,他缓缓回到头来,却是鬼厉随手打飞了一块落下的大石,目光却是盯着他看着。 冷·幽夜手打 诛仙迷窝ligongke整理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没有再上前,随即掠出了石室,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闪了几闪,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石室中此刻只剩下鬼厉与鬼王二人,鬼王目光向地上的玉盘扫了一眼,看向鬼厉,默然片刻,欲言又止,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且不论鬼先生为何在此,但鬼厉带着那个玉盘来到这寒冰石室中,自然是为了希望救治碧瑶的,而眼下这模样不用问也知道碧瑶没有丝毫起色。



   鬼王默默走到寒冰石台的另一侧,正好头顶一块岩石在强烈的震动中终于挂不住跌落了下来,鬼王轻轻一挥手,那块岩石如受重击,在半空中斜飞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冲到旁边石壁上,撞得粉碎。



  鬼厉看了鬼王一眼,也没有说话,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那个安静沉睡着的女子身旁,耐心周全地护卫着她。碧瑶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或许在她心中,也是有些快乐的吧!



    又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但这股诡异的地震居然还没有停下的迹象,相反,那股带着浓浓血腥气息的神秘力量在地下纵横驰骋,鬼王和鬼厉二人道行俱是极高,都明显地赶到这股力量已非是普通的地震,而是有所灵性的,感觉中犹如一只被困的巨兽,狂怒咆哮着要挣脱身上的枷锁和锁链,为此哪怕毁天灭地,也丝毫不在乎。



  石室之外,因为石门被鬼王震毁了,远处传来鬼王宗弟子处的疯狂嘶吼与越来越频繁的尖叫声也越发越响亮和刺耳,鬼王的脸上申请渐渐有些烦躁起来,怒意也逐渐浮上面孔,鬼厉站在一旁感觉到了鬼王心境有所变化,想他那里看了一眼,却是心中一震。



   只见鬼王面上肌肉微微扭曲,显得有些狰狞,与他平日的气度截然不同,而他一双眼眸中,也奇怪地突然浮上了一层暗红颜色,如淡淡红芒在眼眶中流动。



   鬼厉心中一动,鬼王却正好也看了过来,二人视线相接,鬼王忽地冷笑了一声,声音寒冷,淡淡道:“你看什么!”



  鬼厉迎着他的目光,并无退缩之意,一样淡漠的口气道:“没什么。”



    鬼王目光一凝,眼中寒意四射,盯着鬼厉,原本两人之间较为缓和的气氛,突然不知怎么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不过就在此刻,在一次强烈的震动之后,两热闹同时感觉到脚下的那股神秘力量突然衰退了下去。



   果然,片刻之后,地面和四周石壁的震动都迅速停止了,如小雨一般落下的石块也终于止住,空气中那股诡异的血腥气,也悄悄退散。鬼厉轻轻送了口气,向寒冰石台看去,只见碧瑶安然无恙地躺在那儿,静静地带着笑意沉睡着。

   随后,鬼厉转头向鬼王看去,却只见鬼王也默默注视着碧瑶,脸上的怒意与刚才隐约的杀气,都悄悄消失了,这个世上,也许也只有凝视着这唯一的心爱女儿的时候,才能让鬼王从怒意中清醒过来,平静下来。



    鬼王看了碧瑶好一会儿,眼中满是慈爱之色,随后才慢慢移开了视线,低声道:“你照看好她。”



    鬼厉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鬼王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鬼厉站了一会,眼角余光扫过地面,却只见那件玉盘仍旧躺在地上,刚才落石纷纷,却也奇怪,居然就没有一颗石头砸到这件玉盘。



    鬼厉走了过去,从地上拿起玉盘,仔细端详了一会,从怀中取出黑布包了,又放回了怀中。石室之外,远处的嘶吼声此刻也渐渐平息了下去,然而劫难过后,嘈杂声依旧此起彼伏,显然还有很多人没有从之前的恐惧中醒来。


鬼厉皱了皱眉,目光慢慢落到周围残破的景象上,经过这一番剧烈摧残,原本就有裂缝的石室中更加是伤痕累累,而与前次不同的是,石室中非但四周石壁毁坏严重,这一次甚至连踏脚的地面,都已经开始有颇大的裂缝出现了,有的地方更是被扯出了一个不小的深坑。



    寒冰石室尚且受创如此之重,外面通道和远处鬼王宗弟子们所处的地方,惨状可想而知,远方不住传来呻吟声,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做了最好的注解。



   鬼厉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走到一处石壁缝隙处,默默但仔细地看着,随后,他眉头紧锁中,又伸出了一只手在粗糙的缝隙间上下摸索了一番,细小的石块随着他的手掌移动而掉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角落去了。鬼厉慢慢收回了手臂,接着却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将手掌放在自己的鼻前,轻轻嗅了嗅,像是在嗅有什么异味一般。



    他的目光更加锐利而明亮了。  



   这股诡异的力量在他回到狐歧山之后两度出现,却都恰好碰上他用乾坤轮回盘救治碧瑶,要说毫无关系都是实在说不过去的,既然关系到了他最看重的救治碧瑶一事,那么他便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洞窟深处,血池。



   狂暴的四灵血阵诡异力量已经平静下来了,虽然血池上空仍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但从伏龙鼎上发散的光环已没有大的波动。

   鬼先生独自一人站在平台之上,抬头仰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在漫天红芒闪烁之中,他的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古鼎鼎身之上恶魔面孔额间的那道白色光柱。



   那条白色的形如一把锐利光匕的光柱,比之前他所看到的,赫然又明亮了许多,直径也似更加粗大了一圈。此消彼长之下,那张恶魔面孔更加扭曲,原先几乎完全红透的血气红芒被逼退到了下半不说,此刻看去,似乎连那一点殷红之色也黯淡了下去,大有维持不了的感觉。

   只是鬼先生看着这大势不妙的局面,一双眼中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焦虑和急迫,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欣喜,半晌只听他忽地低笑了一声,低低地说了一句:“果然,果然是和那星盘有关系的……”



   他身形移动,向前走去,走到平台的尽头才停下脚步,随后探出身子向下方血池望去,只见底下四只巨大的灵兽被浸泡在血水之中,俱都是有气无力、疲惫不堪的模样,显然这些上古灵兽的真元灵气俱已被鬼先生布下的这个诡异的四灵血阵给吸蚀殆尽了。



  而在上方伏龙鼎周围,灵气充沛异常,化作道道红色光华,绕着伏龙鼎飞翔不止,伏龙鼎上也不住闪烁着光亮,似乎在呼应着这些灵气。只是偏偏在最紧要的咽喉处,那张恶魔面孔上的光匕生生阻断了气脉通道,使得这周围灵气无法注入伏龙鼎,血阵难成。



   鬼先生看着这种种异象,在黑纱之后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中透出沉思之色,看他手掌相扣,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显然心中在思索盘算着什么。



   就是此刻,血池平台后方突然传来一阵衣襟破空的声音,鬼先生立刻感觉到了,转过身来,只见鬼王满脸阴沉,走了过来。



   走到眼前,鬼王也懒得客套,直接就向鬼先生问到:“怎么回事,这血阵灵力如何竟失控得这般厉害?”



    鬼先生缓缓向上方伏龙鼎上的那条光匕看了一眼,淡淡道:“此番异动地震,乃是四灵血阵其本身所蕴之修罗神力,自有灵性,欲挣脱束缚其身的神法乾坤锁,拼力挣扎,其间又引动了这里的凶厉血气以及血阵吸聚而来的巨兽灵气,三力发作,这才有了这般地动山摇的威势。”

   鬼王冷哼一下,也向头顶看了一眼,道:“说得好听,怎的地动山摇了却还是拿一条小小的光柱没有办法。”



   鬼先生淡淡道:“上古神法禁制若是这般容易就除了,也就不是上古神法了。”


鬼王面上怒气一闪而过,冷然道:“我不想听这许多,你到底有没有法子能除去这什么狗屁乾坤锁?”



   鬼先生默然片刻,忽地低声一笑,道:“本来是棘手得很,但是现下,”他缓缓抬头看了鬼王一眼,道:“却是有一个法子了。”

   鬼王倒是吃了一惊,愕然道:“什么,你找到法子了?”



   鬼先生缓缓点了点头,却并未直接说出到底是什么法子,反而转过了身子,又看向头顶半空中悬浮的那只形式古拙的伏龙鼎。凝望半晌,才轻轻道:“你再忍耐一会,离你出世的时候,不会太远了……”



   半空之中,伏龙鼎上红芒闪烁不停,倒似乎也像是有灵性一般,默默注视着下放的人们。



   鬼王宗洞窟之内,放眼望去是一片狼藉,这一次的地震强烈远胜过之前,且那股诡异莫名的神秘力量似乎也更加恐怖,鬼王宗弟子竟是有十数人以上同时发狂,虽然最后这些疯狂的弟子还是在清醒的众人围攻下一一杀死,但为之伤亡的人也在数十之上。更重要的是,这些死去的人不管是发狂的还是战死的,都是众人平日身旁的伙伴,很多人 甚至在前一刻还是仍在共同御敌或者相互交谈,到了下一刻,已然变成生死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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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07-07-04
等待


这时一件残酷而可怕的事,特别是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十日安宁的鬼王宗众弟子中,这再次降临切十倍于之前的疯狂与恐怖,已然令人们的神经绷到了极点。


    在剧烈的地震过后不久,终于出现了想要逃跑的人。


    逃跑的人不多,只有一个,而且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王宗弟子,拜入鬼王宗门下不过三年时间。而鬼王宗乃是魔教分支,眼下更是以圣教之主自居,魔教种种严刑酷法,又岂会少得了?


    这个逃跑的弟子很快就被抓了回来且严厉处置掉了,但那股笼罩在所有人心上的阴影与周围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却是清除不了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沉默了,偌大的鬼王宗里一片死气沉沉,能够不说话的,就不会有人开口,道路以目,令人窒息的沉迷之下,却不知道涌动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种情况之下,鬼王宗的宗主,一脉的重心鬼王却依旧保持着沉默,在做出迅速处死逃跑的鬼王宗弟子震慑众人后,他还是那副深居简出神秘莫测的模样,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雄才大略的霸主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是他也收到了那股恐怖力量的影响而发了疯,又或是他心中另外判断着什么大计?


    总之,没有人知道!


    但是鬼厉却是清清楚楚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气氛,事实上,只要头脑稍微清楚有些须理智的,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出来,鬼王宗里一派大乱之下的异常,只是,鬼厉却无意对这种局面做些什么。


    对他来说,碧瑶是第一位的。


    而眼下最要紧的,倒似乎是那股屡屡在他旧制必要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力量,在他这次回山之前,从未感觉到过狐岐山内有这么一股神秘的力量,如此邪恶与可怕,全然不似人间之力。


    只是,他暗中搜索过鬼王宗洞窟上上下下,除了到处遍布的裂缝与龟裂的地面,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现在只剩下一个地方,他没有搜寻过了——鬼王的居所。


    不过,还不等鬼厉想到什么法子可以去探寻鬼王居所,就已经有人来找他了。


    因为当日地震剧烈,以至到了可以将许多通道石室上方的岩石都震落下来的地步,鬼厉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几次外出暗中搜索,一般都待在寒冰石室之中,就算出去了,他也是尽量快的赶回来,别的不怕,就怕突然之间再来一次这般剧烈的地震,万一自己不在碧瑶身边,岩石落下伤了碧瑶,那可真就是不可挽回的大恨了。


    此时的鬼王宗洞窟,显然已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鬼厉在地震的隔日便想到了这些危险,找鬼王说了一次。


    在对女儿这一点上,鬼王自然也不敢大意,只是仓促之间,却也无法找到合适的安置碧瑶的法子。别的不说,碧瑶的身子沉睡十年,此时已经不能轻易离开寒冰石台,而移出鬼王宗洞窟之外,还要找到一个干燥阴寒的地方,也需要时日。


无奈之下,鬼厉虽然焦急,但也只得暂且忍耐,鬼王加派人手寻找合适地点,鬼厉则日夜守护在碧瑶身旁。


    寒冰石室毕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些日子来,石壁周围的裂缝都已在最短的时间内修补好了,就连门口处的石门,也从其他地方运来了一块新的巨石装上,寒冰石室和之前相比并不像外面其他地方那般惨不忍睹。


    鬼厉背靠着寒冰石台,坐在地上,目光游离不定,在这间寒冰石室中漂移着,猴子小灰蹲坐在他的身旁,看去也颇为老实,手中抓着几个不知哪来的野果,自顾自的吃着。


    平常日子里,鬼厉一般是不会带小灰来到寒冰石室,但眼下情况特殊,他整日都要守在碧瑶身旁,回不来自己的居所。此外,鬼厉心底深处对狐岐山深处那股神秘的力量也是猜疑不定,因此也不愿就让小灰独自乱跑,干脆就带来跟在自己身边。


    白色的寒气,从身后的寒冰石台上轻轻飘起,在半空中如薄雾一般飘着,鬼厉默默望着那些朦胧的寒气白烟,目光也渐渐迷离。


    就在这时,寒冰石室的石门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声音,随后缓缓打开了。因为是新换上的石门,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涩,在石门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是鬼先生。


    鬼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石门在鬼先生身后,再次缓缓合上,将这间石室与外界隔绝开来。


    鬼先生慢慢走上前去,却没有立刻对鬼厉说什么,而是看向碧瑶,凝视了一会,才缓缓道:“碧瑶小姐变成这个样子,不知不觉已经有十年了啊……”


    鬼厉的脸色猛然一紧,目光中射出锐利之色看向鬼先生,鬼先生黑纱之下,不知是什么表情,但看他的身形动作,却似乎毫无感觉。


    缓缓的,鬼厉的目光渐渐收了回来,移到碧瑶身上,看着她恬静中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鬼厉忽地心头一酸,面上掠过一丝黯然。


    鬼先生将鬼厉的表情看在眼里,目光中异芒轻轻闪动,略停了停,随后转身看向鬼厉,道了:“你想不想救碧瑶小姐呢?”


    鬼厉抬眼向鬼先生看去,却并未在脸上表现出多么激动的神情,淡淡道:“你有话就说。”


鬼先生对鬼厉这种冷淡的态度也没有在意的意思,道:“当日用你带回来的那件星盘施法时虽然另有异变,场面混乱,但事后我细细想过,却也并非没有靠按星盘救治碧瑶小姐的希望。”


    鬼厉面上这才动容,翻身站起,旁边猴子小灰看见主人动作,尾巴一甩,连蹦了两下,爬上了鬼厉的肩头坐了下去,然后将手中的野果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看向鬼先生。


    在鬼厉和小灰一人一猴五只眼睛注视下,鬼先生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据我看来,这件星盘宝物乃是一件在世间流传远久但从未现身的上古神物,非同小可。”


    鬼厉一怔,道:“上古神物?”


    鬼先生点了点头,道:“古老相传,上古时候诸天神只曾传下数件奇宝,皆有不可思议之异能神力,非人力所能掌控了解,而这件星盘法宝,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件。”


    他顿了一下,看了鬼厉一眼,只见鬼厉眉头微皱但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鬼先生面上黑纱轻轻动了一下,又道:“传说中,这件星盘奇宝神秘莫测,内涵天地至理,蕴藏无穷奥秘,可断阴阳、定魂魄、窥天象,更有古人说过它甚至可以通达造化,逆转因果气数,实是不可思议之奇宝神器。”



      鬼厉心念急转,当日在天音寺中,普泓、普德两位大师也说过大致的话,虽然其中稍有不同,但显然这件玉盘绝非凡物,难道、难道鬼先生竟然真有异能能以救治碧瑶么?


    一念及此,鬼厉身体竟也微微颤抖,踏上一步,道:“请先生救她。”


    鬼先生略闪了一下,避过了鬼厉施礼,淡淡道:“碧瑶小姐乃是鬼王宗主的亲生爱女,老夫身受宗主大恩,若是能救的话,自是义不容辞。不过……”


    他欲言又止,鬼厉心头焦急,道:“先生有话请说。”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老夫刚才说了,此宝物乃是上古神器,神奇莫测,其中种种异能,老夫必定可以参悟出其中妙法,从而救治碧瑶小姐。”


    这本是个大好消息,鬼厉听了之后,反应却有些奇怪,并未有狂喜之色,他目光从鬼先生面上移开,转身看向寒冰石台方向,过了片刻,他缓缓又转了过来,面上神色淡漠,眼中隐隐反而有些说不清楚的讥嘲与警惕之色,淡淡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鬼先生沉吟片刻,径直道:“老夫需要时间参悟这件星盘奥秘,如果你信得过老夫,也为了救治碧瑶小姐,就请将那星盘暂时借给老夫研悟,一旦老夫悟出其中奥妙,定然立刻赶来救治碧瑶小姐。”


    鬼厉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慢慢的露出一丝冷笑,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冰寒起来,徐徐道:“那若是我信不过你呢?”


    鬼先生一怔,一时像是被窒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鬼厉冷冷道:“当日在青云山通天峰祖师祠堂之外,那个老者与你分明是有极深交情,你一样连眼都不眨就杀了,我与你之间,也曾数次交手,你我有无杀戮之心,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如你所说这星盘神物真如此神奇,一来关系到救治碧瑶的大事,二来这法宝并非是我自有之物,我怎能如此这边轻易交给你?”


    鬼先生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似乎碧瑶小姐在阁下心中,也并非多么重要了,眼下有希望救治,阁下却宁肯放弃?”


    鬼厉冷哼一声,道:“要我将法宝交给你带走,那是绝无可能。”


    鬼先生双手一摊,道:“哦,那就没法子了。”


    鬼厉默然片刻,忽然道:“我有一个法子,就是要你……”他看了鬼先生一眼,眉头皱了一下,略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缓和了声音,改口道:“就是要先生你劳累一会,既可以参悟法宝,也可解我担忧,不知先生可愿听么?”


    鬼先生“哦”了一声,道:“还有这等法子么,请说。”


    鬼厉道:“麻烦先生辛苦,就在这寒冰石室中参悟这件星盘法宝吧!”


    鬼先生一怔,道:“什么?”


    鬼厉淡淡道:“当然这其中我自会在一旁陪伴先生,又或者先生以为此地并不适宜参悟,我也愿请先生随意挑选地方,只是我必定是要跟随在一旁的。”


    鬼先生望着鬼厉,眼中异芒闪动,鬼厉面色如常,但目光坚定,显然是不肯再有让步的意思。鬼先生默然片刻,缓缓道:“此事容我考虑一下,稍候再说吧!”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瑶,忽又道:“不过碧瑶小姐她这十年受的苦委实不小,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鬼厉冷哼一声,眼里掠过一丝痛楚,但目光仍旧锐利而清醒,道:“不要你多说,我比你更清楚百倍。”

 

    鬼先生点了点头,转身走去打开石门,离开了石室。


看着那黑色的身影消失之后,石门隆隆合上,鬼厉默默转身,在寒冰石台旁坐了下来,凝视着碧瑶脸庞,好半晌之后,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道:“碧瑶,你别怪我,我这么做真的是不得已……”


    鬼先生离开石室之后,在寒冰石室之外站了片刻,石室之外的通道仍如往常一样空空荡荡,但不知怎么此刻看去,却仿佛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鬼先生看着空荡荡的通道好一会儿,转过身向着另一侧道路走去,他的脚步悄无声息,在这片异样的寂静中,竟没有一星半点的声音传出来,直如一个阴灵一般。


    越往里走,通道便越是阴暗,只是鬼先生一身黑衣,却似乎更适合这样的氛围,远远看去,他似乎整个人正在慢慢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只是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往前方望去,在他的前面,通道有一个拐角折向另一个方向,拐角处没有灯火照明,显得最是黑暗,而那模模糊糊的地方,却仿佛有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鬼先生深深看了那黑影一眼,缓慢走了过来。     黑暗中,那个人影动了一下,传出低沉的声音,道:“怎样了?”


    鬼先生默默摇了摇头,道:“他不肯将那宝物给我。”


    那个阴影僵了一下,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随后不知怎么,竟有些怒意升起,猛然向前走了一步,沉声道:“难道他竟不管瑶儿的死活了?”鬼先生又摇了摇头:“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碧瑶小姐是他心中最看重的人了,只是我看他是信不过我,所以不肯将那星盘交给我参悟。”


    那阴影冷哼一声,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却是鬼王,只见他面色冷峻,道:“既然他不肯将宝物交出,而我们这里血阵未成,一时三刻也不好与他翻脸,这却如何是好?”


    鬼先生淡淡道:“鬼厉他还是极在乎碧瑶小姐的,所以刚才他跟我提了一个条件。”


    鬼王一怔,道:“什么条件?”

    鬼先生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可以将星盘宝物借给我参悟,但我却须时时刻刻在他眼皮底下,由他看着。”


    鬼王眉头登时皱了起来,迟疑片刻,道:“我们取那宝物是为了解除束缚伏龙鼎和四灵血阵的乾坤锁的,他若是寸步不离,我们却该如何施法?”


    鬼先生苦笑一声,道:“便是这里难办了。”


    鬼王默然,沉吟无语,鬼先生想了一会,道:“以我之见,或还有先将宝物取来仔细蚕物一下为好,上古神器奥妙无穷,或许当真能找到什么隔空接触乾坤锁的法子也说不定,要知道前番星盘与伏龙鼎上的乾坤锁有所呼应,可是隔了老远的。”


    鬼王默默点头,缓缓道:“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鬼先生转过身子,抬步走去,口中淡淡道:“那我先去准备一下。”


    “且慢!”


鬼王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了起来,鬼先生窒了一下,转过身子,看向鬼王,道:“宗主还有什么事么?”


    鬼王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凌厉起来,盯着鬼先生看了半晌,随后慢慢地道:“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一下。”


    鬼先生道:“宗主请说。”


    鬼王的脸上一片漠然,但眼光在凌厉之后,却似乎有些茫然,道:“我问你,那星盘上古神物,除了可以解除乾坤锁之外,是否着年代也有可能……救碧瑶呢?”


    鬼先生沉默了下去,半晌后徐徐说:“我不知道,一切还须待我仔细参悟过那件法宝后才能清楚。”     鬼王嘴角动了动,随后轻轻挥了挥手,低声道:“我明白了,你去吧!”


    鬼先生向鬼王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鬼王独自一人站在通道里,久久没有动作,通道里的黑暗悄悄弥漫开来,将鬼王孤独的身影又轻轻融合入了阴影之中,不久之后,便除了一片黑暗之外,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鬼厉静静地做在寒冰石室中,背靠着必要所趟的石台,猴子小灰则是躺在他的腿边,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呼呼大睡着。


    石室中一片寂静,静得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鬼厉的脸色漠然,但一双眼神却是异芒闪动,隐隐有些焦灼的感觉。此刻离鬼先生当日提出要参悟星盘法宝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夜了,但那个黑色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鬼厉的心中渐渐有些不安起来,尤其是每当他眼角余光看到躺在寒冰石台上碧瑶的身影时,他心中那股痛楚感觉就会越发强烈。


    他甚至已经有为了碧瑶不顾一切也要冒险的想法。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是对他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回报,寒冰石室的石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缓缓打开,鬼先生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慢走了进来。


    开门声隆隆传来,低沉而有力,将尚在睡梦中的猴子小灰惊醒了过来。小灰翻了个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抓了抓脑袋,一二只眼睛似乎还有些睡眼朦胧的样子,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对着鬼先生龇牙咧嘴做了个凶狠的鬼脸,才回身爬上了已经站起的鬼厉肩头,看来它是对打扰自己好梦的鬼先生十分不满。


    不过猴子不满,鬼厉却显然没有流露出同样的神情,甚至他暗中还轻轻送了口气,淡淡笑了一下,他看着鬼先生,简简单单地道:“如何?”


    鬼先生自然也并非爱唠叨的人,直接而明了的一句回答:“按你之前说的办好了。”


    鬼厉点了点头,只见鬼先生漠然向四周看了一眼,忽又道:“不过……”


    鬼厉一怔,道:“不过什么?”


    鬼先生道:“不过我们只怕要换一个地方比较好。”


    鬼厉眉头一皱,道:“这是为何?”


    鬼先生淡淡道:“此处寒冰石室毕竟乃是碧瑶小姐休憩之地,那件星盘宝物前几次发动之时俱有异变,若还在这里参悟,岂非对碧瑶小姐有所妨害?”


    鬼厉沉吟片刻,缓慢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此说来倒的确该换个地方参悟才是。”他看了一眼鬼先生,道:“先生莫非已经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地方了么?”


    鬼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夫来此之前既然下了决断,自然是将一切都想好了。你随我来罢!”说着,转身向寒冰石室外走去。


    鬼厉回头向躺在寒冰石台的碧瑶看了一眼,轻声道:“碧瑶,你安心休息,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碧瑶静静地躺在那儿,恬静中带着音乐的笑意,鬼厉默默望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深深呼吸了一下,大步走了出来。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鬼厉看向那个黑色的身影,道:“请先生带路吧!”


    鬼先生低低笑了一下,那声音幽密而有几分诡异,鬼厉听在耳中,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平日里他所听闻到鬼先生谈话之间,似乎也都是这般的语调,只是不知为何,今天听来,却格外有几分刺耳。


    鬼先生向鬼厉轻轻做了个手势,便转身沿着通道向着山腹深处走去,鬼厉跟在他的身后,猴子小灰则趴在鬼厉肩头,似乎此刻已经完全没了睡意,在鬼厉肩头上东张西望,尤其对他们所置身的通道两侧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粗大深刻的裂缝看个没完。


    两人在阴暗的通道中缓缓前行着,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脚步声回荡在虚无缥缈的空间中。走了一会儿,鬼厉忽然在身后开口道:“先生可看见这周围的裂缝了么?”


    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似乎突然窒了一下,但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转身看去,他依然这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调缓缓前行着,同时口中静静的道:“这些东西如此明显,老夫自然是看见了,却不知副宗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鬼厉的步伐也没有任何变化,随着鬼先生慢慢向前走着, 只是他看着周围石壁上那些裂缝,目光异芒闪动,最后缓慢回到鬼先生的背影上,淡淡道:“我来鬼王宗十年,从未发生过这等异事,先生在鬼王宗时日远比我长,见识渊博,或许可以解我一二疑惑罢?”



  鬼先生忽然停下了脚步,黑色的身影像是突然凝固了一样,而身后鬼厉也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身形,静静地望着他。阴暗的通道中空空荡荡,似乎只有黑暗在悄悄弥漫开来,缓缓聚集到鬼先生黑色的身影旁,鬼先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鬼厉。


    鬼厉站在他的身后,没有丝毫的回避之态,直视着他的眼睛。


    鬼先生面上蒙着黑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一双眼眸目光却是极亮的,与隐约凝聚在他身旁的黑暗颇不相称,只听他声音低沉,语调平稳无风,静静地道:“请问副宗主放着鬼王宗里无数人不问,为何偏偏找了老夫询问呢?”



    鬼厉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自然是因为在下知道先生见识乃是鬼王宗内第一人,所以诚心求教。”


    鬼先生默然片刻,看向鬼厉,却见他脸色淡漠,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不出他的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半晌之后,缓缓道:“这些裂缝,乃是因为前些日子狐歧山方圆百里内数次地震,以至山体震动,石壁龟裂所致。”


    鬼厉深深看着鬼先生,一双眼中隐隐有光芒流转,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么?”


    鬼先生忽然反问道:“不然的话,副宗主阁下以为是什么缘故?”


    鬼厉没有说话,原本二人还在交谈的通道突然瞬间安静了下来,带着一丝冰冷的气息。鬼先生忽然有那么一点错觉,在鬼厉的身旁周围,不知何时,竟隐隐也有些黑暗悄无声息地聚集起来,围绕着那个年轻人。


    片刻之后,鬼厉淡淡地道:“在下只是诚心求教并无他意,先生说是这个缘故,自然就是了。”


    鬼先生深深看了鬼厉一眼,缓缓转过身子,继续向前走去,而身后也再度响起了鬼厉的脚步声。


    在他们两人身旁的通道石壁上,那一条条一道道纵横交错、狰狞突兀的巨大裂缝,似乎正狞笑着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无声地咆哮着。


    两个人的身影,在通道中缓缓走向了更深的地方,黑暗在他们身后,悄悄围了上去,将最后一丝光亮,都悄悄吞没。


    也不知在通道中走了多久,跟在鬼先生身后的鬼厉目光注视着周围环境,慢慢地眉头皱了起来。


    终于,鬼先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间极僻静的石室门口,显然他选定的就是这个地方。但是鬼厉的双眉间,却是锁得更紧了。


  “且慢!”


    就在鬼先生伸出手去想要打开这扇石门的时候,鬼厉在身后忽然开口道:“这里不就是鬼王宗主的石室么?”


    鬼先生缓缓转过身来,静静地道:“不错,就是此地。”


    鬼厉眉头紧皱,道:“你要在此地参悟星盘?”


    鬼先生点了点头,道:“不错。”


    鬼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鬼王宗洞窟内几千个石室,你为何单单挑选了此处?”


    鬼先生看了鬼厉一眼,眼中光芒一闪而过,道:“怎么,你对选在鬼王宗主居所感觉有不妥的地方吗?”


    鬼厉沉默了下去,若真是要说起来,鬼王石室有什么不好他也当真说不出来,但这些日子为了追查那股神秘力量,他暗中已搜索过鬼王宗洞窟内的每个角落,只是鬼王所住的地方他毕竟还有几分忌惮而没有仔细搜寻。


    凝视着那扇石门,沉默了片刻之后,鬼厉静静地道:“我没有什么,不过此地毕竟乃是宗主所居之地,是否还是通报知会他一声为好?”



    鬼先生低声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就是,我已经和宗主说过了,知道是为了救治碧瑶小姐之后,宗主自然就是立刻答应了。至于我为何挑选在此处……”    


    他眼中异芒一闪,静静地道:“只是因为此地安静而已。”


    鬼厉向鬼先生看了一眼,忽地冷笑一声,道:“安静而已?”


    鬼先生却似乎根本听不到鬼厉话里的其他意思,淡淡道:“如此而已。”


    鬼厉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鬼先生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石门,低沉而熟悉的轰鸣声音中,石门缓缓向旁边移开,露出了其内摆设简朴的房间。


    鬼厉跟着鬼先生走了进去,随后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见周围摆设乃至墙上悬挂的画册,都与自己之前来到这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鬼厉皱了皱眉,发现连自己也一时想不起来,上一次来到鬼王居所看鬼王,竟是什么时候了?


    鬼王并不在这间屋子中,鬼先生转过身来,迎着鬼厉略带着温和的目光,淡淡道:“鬼王宗主事先已经吩咐过了,令我们就安心在此好好参悟,他贵人事忙,这几日间是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鬼厉默默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碧瑶那里……”


    鬼先生汇了挥手,示意鬼厉安心,道:“你放心就是,宗主已说过在我们参悟这段日子里,他会照看碧瑶小姐的,你不相信其他人,总不会连碧瑶小姐的父亲也不信罢?”


    鬼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也安心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这就开始吧!”


    鬼先生从一旁拿过两个蒲团,扔给鬼厉一个,自己在一个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道:“也好。”


    鬼厉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黑布包裹的星盘法宝,解了黑布,向着星盘凝视了片刻,慢慢递给了鬼先生。


    趴在鬼厉肩头的猴子小灰目光随着那只星盘缓缓移动着,面上神色似乎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鬼先生接过星盘,触手温润,淡淡的白色柔和光束,从星盘上散射出来,在他的面前轻轻流动着,倒映在他的一双眼眸之中。只见他静静地望着星盘,目光一分一分地看去,似乎要将这件宝物看透一般。


    石室中,陷入了一片静默,似乎连呼吸声,也悄无声息了。


    狐歧山鬼王宗洞窟的另一侧,在鬼厉随着鬼先生离开之后,陷入了像平日里一样寂静的寒冰石室里,白色的寒气带着几分孤寂,静静地在石室中飘荡着。


    空无一人的石室中,那个绿色的身影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带着恬静的表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和十年之前一模一样,光阴竟不曾在她的容颜中留下丝毫的痕迹。


    她仍是如此美丽,却不知她的心中,可曾有过淡淡的哀愁,又或是幽幽的悔意呢?


    白色的寒气如轻烟一般飘着,看去渐渐有些朦胧起来,像是做了太久的梦,在梦幻之中若隐若现的影子。


  “叮!”忽然,一声极清脆的声音,捆细却清晰的在寒冰石室里响了起来。无形的音波掠过,犹如微风,那石室里飘荡的淡淡如雾寒烟,都猛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叮!”


    又是一声轻响,这一次却是更加的清晰了,那声音来自碧瑶白皙双手合握之中,小小的合欢铃上。


    石室里,原本飘散的轻烟似乎开始飘动的快了些,而从四周石壁上反弹回来悦耳的铃铛回音,前声接后声,竟是连绵不绝,交织成一曲幽细回荡的乐曲,有几分喜悦,有几分悲伤,有几分激昂,有几分叹息。


  “叮!”


    那自行响起的第三次的铃铛之音,突然拔高,瞬间这石室之中白色烟气尽数倒流,如云海波涛翻腾上下,一声清啸开金石,破云霄,直冲而上,淡淡金色光芒,赫然是从碧瑶双手之间隐隐透了出来。


    石室之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只是片刻之后,却似乎有气无力,后力不继,这清锐之声缓缓低了下去,而碧瑶指缝之间隐隐散露出来的金色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铃铛之声在寒冰石室里慢慢消失,白色的烟气又恢复了正常,轻轻飘荡着,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寂静,又回到了这间石室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冰石室的石门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轰鸣,缓缓打开来,鬼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慢走了进来。


    他缓缓走到寒冰石台旁边,看着女儿,过了半晌,低声道:“瑶儿,是爹来看你了。”


    碧瑶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这十年间的每一个瞬间。


    鬼王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看向女儿的目光满是慈爱之色,再不见有分毫凶戾,他轻轻在石台一侧坐下,抬起头,看着这石室之中飘在半空里的白色烟气。


    “瑶儿……十年了,不知不觉,你已经这般睡了十年了。”他忽然笑了一下,嘴角边带着几分苦涩,低声道:“如果你现在醒来,会不会不认识爹了呢?”


    他顿了一下,又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像是笑自己,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你自然是会认得我的吧,不过想必你一定会说:爹,你怎么多了那么多的白发了?”


    鬼王的手,轻轻在他平整的发间抚摸而过,而他的面容神情,也显得有些茫然起来。手指缝间,满是白色的发丝。


    他陷入了一阵沉默,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不知是感叹自己的日渐衰老,还是回忆父女过去的光阴。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说道:“瑶儿,你放心,只要爹活着,就一定会救你的。鬼厉已经和鬼先生两儿女去参悟星盘那件法宝了,但愿老天开眼,能从中悟出救你的法子来……”


    说到这里,鬼王停了下来,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冷峻起来,片刻之后,他静静地又说了下去:“可是万一真的老天不开眼,你也不用害怕,只要那星盘能解开乾坤锁,四灵血阵功行圆满,到时候爹便无所不能,称霸天下且不在话下,再来救你也必定是易如反掌!”


    白色的烟气,突然向外猛然退了一尺,那一瞬间,鬼王似乎是心中激荡,周身竟有无形之气霍然迸裂一般,向外扑射而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那白色的烟气缓缓飘了回来,再次凝聚在石室中间。


    “你别怕,不要着急,”鬼王的目光仍是盯着半空中那些白色的烟气,但口中的话,却仍是那么轻柔地说着,“爹一定会救你的。”


    “爹所住的石室,是全狐歧山洞窟内离四灵血阵所在的血池最近的地方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慢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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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 发表于: 2007-07-04
暗斗

三天过去了。


    守侯在鬼王石室里的鬼厉,他的面色已经从最初的平静漠然变成了不安再变做焦灼,到现在则是已经满面的烦躁与不耐烦。对他来说,尽管他曾经做好了这件星盘毕竟不是普通宝物,参透其中奥秘需要颇长时间的思想准备,但是他绝对没有想过居然要三日之久,而器饿最重要的是,此刻看来这三日的工夫虽然花去,鬼先生却似乎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按他原先的想法,当日鬼先生第一次接触这个星盘的时候,便引发了星盘异变,该当是对这件宝物颇有几分心得才对,只要经过数日参悟,便不难参透其中奥秘。谁知这三日之中,他守在鬼先生身边,只看着鬼先生将这件神器翻过来倒过去看个不停,别说是看得烂熟了,鬼厉甚至觉得鬼先生应该是将那些玉盘中央不住滑动的小玉块上的古字都一个个记住了才是。


    然而,鬼先生却显然陷入某种窘境之中,又或者说,在参悟这件宝物之上,鬼先生是遇上了极大的难题,数日之下,毫无寸进。


    鬼王居住的石室相比起狐歧山洞窟内其他人的石室自然是要宽敞了许多,切分为两进,外侧较大的一间是鬼厉与鬼先生参悟星盘的地方,内侧较小的自然就是鬼王的卧室。虽然鬼王不在,但这三日来鬼厉和鬼先生都没有踏进内室一步,以他们二人的道行,莫说三日三夜,便是十日十夜不睡,也尽可以支撑得住。


    只是最难熬的地方,仍是“等待”二字。


    三日来,鬼厉寸步不离这间石室,猴子小灰自也待在这里,不过猴性好动,这三天不挪地方,可把小灰给憋坏了。只见此刻鬼厉与鬼先生二人仍是大眼瞪小眼地望着那件星盘宝物,三日下来,他们也都懒得去理会小灰了。


    小灰在这间石室里东跑跑西窜窜,三日下来也早就将每一个角落都看得熟悉了,这时它跳上了鬼王平日里的那张大书桌,换了平日鬼王宗上上下下可没有一人胆敢如此,但此刻天高皇帝远,居然没人来管它。


    小灰百无聊赖,在大大的书桌上一会躺下,一会又爬起,一会手舞足蹈,一会又四脚朝天,到了最后,终究独自一个太过无聊了,只得又讪讪坐起,伸手不停抓着脑袋,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吱吱”声,四处张望,想要找点乐子。


    这间石室虽然宽敞,但也没有大到夸张的地方,所以很自然,它的眼光看到了内室。小灰挠了挠脑袋,回头向鬼厉那边看去,只见鬼厉脸色阴沉,看去颇有几分戾气浮现在脸上,显然心情大大不好,而鬼先生则是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手中那件散发出淡淡白色柔和光芒的星盘,间中偶尔抬眼,也是看了鬼厉一眼,便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那二人显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星盘之上,就算多出的一点警惕之心,最多也是看看对方而已,没有人多管这边的猴子哪怕一星半点。小灰耸了耸肩膀,嘴巴一撇,“啧啧”嘟哝了两声,尾巴摇晃了两下,转过了身子,向那间内室看了一会,随后从书桌上跳了下来,慢慢走了过去。


    鬼王的居所石室中摆设并不奢华,相反十分简朴,显示出这里的主人并不在意世俗的奢华享受,外间如此,内室也是如此:一座木床,一张圆桌,三把圆凳,周围石壁上挂着四幅字画,第一幅是山水写意,淡墨留白,颇有出世之意;第二幅是花鸟迎春,鸟飞花上,春意盎然;第三幅画,画的是丛中卧虎,意境却又与前两幅不同,虎气凛然,威势凛冽,赫然有雄视天下之意。



    小灰自然是不懂什么字画意境的。什么山水花鸟,在猴子眼中如白布无异,倒是第三幅卧虎之画,虎威凛凛颇为逼真,小灰初见还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龇牙咧嘴对着墙上那只老虎做了个鬼脸,“呸”了一声吐了口口水。


    这三幅字画一字并排挂在内室石壁上,彼此相映,虽然画中意境大异其趣,但看去居然隐有一分和谐,自成格局。而与这三幅画相对的,在另一侧的石壁上,却只孤零零挂着一幅画。


    画中并非山水,也非花鸟,而是一位美丽妇人,这画卷乃是工笔之画,极尽精细之道,那美丽妇人身上小到戒指、耳钉,竟是逼真至极,更不用说面上端庄秀丽的容貌了,令人看去不由自主生爱慕之心,可谓是世所罕见的画中珍品。
    只是在人双眼中的画中珍品,在猴子三只眼里,自然就要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了,小灰看去毫无惊艳动容的表情,瞄了几眼,又回头去看那只老虎的画像了。


    不知道在猴子眼中看来,真正的好画是什么样子的,或许该当是惟妙惟肖地画上几只猴子么?


    猴子到底喜欢画的什么人物自是无从得知,不过此刻小灰最关切的显然还是那幅画着丛中卧虎的画卷,它三只眼睛眨了眨,跳到画卷下方抬头向画上看去,那画中之虎威风凛凛,功力也是非同小可,笔力雄健,几有猛虎破画而出,仰天长啸,万兽震服之感。


    小灰看了好久,忽地又转身向外面看了一眼,却见外间那里鬼厉与鬼先生的身影都已经被石壁遮挡住了,看不见内室的情景,而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外面也没有动静,显然仍是无人注意到小灰的动静。


    猴子回过头来,伸手抓了抓脑袋,片刻之后,像是突然下了决心,纵身猛然一跳,竟是从地面高高跃起。这三幅画卷本都是挂在石壁之上,下面除; 石壁之外并无桌椅等可攀爬之物,一般来说普通猴子等畜生是够不着的,只是小灰又岂是普通猴子,这一跃之下,居然就跳到了画卷顶端,猴爪一伸,便轻轻松松将这幅画卷取了下来。


    只是画卷颇长,随着小灰身子落下,收势不住,发啊出了“啪”的一声响声,掉在地上。


    这一声响动虽然不大,但外面那两人都是何等人物,登时便惊动了他们,片刻沉默过后,鬼厉在外面的声音传了过来,略带疑惑地叫了一声:“小灰?”


    “嗦嗦、嗦嗦……”


    随着一阵拖地怪异的声音,在鬼厉与鬼先生二人的目光注视下,灰毛猴子从鬼王石室中跑了出来,同时手上抓着一幅画卷,另外有大半的画纸散落开来,拖在地上,被它从内市拖到鬼厉面前。


    鬼厉和鬼先生都是呆了一下。


    小灰手上紧紧抓着那幅画,跑到鬼厉跟前,口中“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鬼厉皱着眉头,伸手将那幅画拿了过来,展开一看,却是画工精巧,笔力雄健的丛中卧虎图,他上上下下打量两眼,看向小灰,道:“你拿这幅画做什么?”


    小灰蹦了起来,手舞足蹈,面上神色大是兴奋,双手挥舞,或指着画中猛虎,或虚空画了个奇怪的图案,不一会又手指北方,忙得不亦乐乎,只把在旁边的鬼先生看得眼花缭乱,他虽然学识渊博世所罕见,但对于这只三眼猴子的猴语,自是一窍不通,满腹疑问之下,只得转眼向鬼厉看去。


    谁知看鬼厉面上神情居然也有几分错愕,看着小灰的动作以及不停发出吱吱的叫声,鬼厉又向那画中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道:“你……莫非是觉得这画里的东西很像大黄,所以想把这幅画带走,日后送给大黄?”


    小灰立刻频频点头。


    鬼厉虽然此刻心情不好,但仍是有点忍不住,这画中猛虎栩栩如生不假,但虎威雄烈,就算是卧伏草丛,也凛然生威,岂是大竹峰上那只虽然毛色光鲜但奇懒无比、好吃贪睡的大狗可比的?更何况,鬼厉看来看去,委实是看不出这只猛虎到底有哪一点和大黄相象的地方。


    看来猴子的眼光与人类果然是大不相同的。


    不过错愕好笑之后,鬼厉却也想起了在千里之外的大黄,还有那一座在回忆中带着温暖的山峰,片刻沉默之后,他嘴角有淡淡笑意,面上神情也柔和了许多,低声道:“这幅画是鬼王宗主的,眼下不好拿走,不过你放心,回头我替你向他要来就是了。”说着,他手上轻轻将这幅丛中卧虎图卷起,放在了一旁。


    鬼先生忍不住问了一句:“大黄是谁?”


    鬼厉顿了一下,随后淡淡看了鬼先生一眼,道:“一只狗。”


    鬼先生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随后咳嗽一声,也不言语,便把目光转回了面前的星盘之上。鬼厉摸了摸小灰的脑袋,轻声叮嘱了它两句,无非是叫小灰不可再四处乱跑的话,便也将注意力转到了星盘之上,毕竟在他心中,参悟星盘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小灰在他二人身边坐了一会,很快又无聊起来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它,换了谁在这两个人身旁待了三天三夜却只是看他们做着同样一件事,也都是会烦的,更何况是天性好动的猴子?




这时,鬼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指着玉盘中央那些移动的小玉块对鬼厉道:“我看这件宝物的关键处,便是在这些不断滑行的玉块之上。”     鬼厉缓缓点头,显然心中也是同意这个看法,但眉头随之轻轻皱了起来,道:“但我们看了三日,却仍是没看出这些玉块为何能自动滑动,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鬼先生沉吟片刻,道:“你可曾觉得,这些玉块的滑行轨迹,与天穹星斗运行颇为相似。”


    鬼厉身子一震,随即紧紧盯着星盘,半晌之后击掌道:“果然有几分道理。”


    鬼先生道:“其实老夫也没有什么把握,但感觉的确如此,只是纵然这些玉块滑行为天穹星斗,但仍有许多勘不破的谜团,老夫认为,若要参悟这件宝物的最紧要处,当是在这些玉块的古字之上。”


    鬼厉缓缓点头。二人不断交谈,互相回答,很快便再度沉浸到这件星盘宝物之上,在他们二人身旁的小灰坐了半晌,又转身离开了。


    石室之中,不断传来鬼厉和鬼先生不时响起的轻声低语,小灰东张西望了片刻,百无聊赖之下,又悄悄走进了内室。


    刚刚被小灰从墙壁上扯下画卷的石壁上,露出了几分痕迹,与周围石壁有淡淡颜色差异,看来这幅画挂在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只是这内室之中,除了石壁上的四幅画,便只剩下木床桌椅,亦再无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小灰东摸摸西蹭蹭,不久之后又无聊起来。


    就在它实在是无聊到极点时,忽地三只眼睛猛然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随即连蹦带跳,整个身子突然跳到鬼王的那张大床上,也不管弄脏了床上被褥,居然就在上面打滚翻腾起来。这石室中摆设岁按简朴但却十分干净,想来鬼王自己也是个喜爱干净的人,不知若是他回来之后看到着一幕情景,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此刻小灰是不会去管那么多的,反正眼下没人管着它,它自顾自在床上闹腾、蹦跳之间,忽地似乎在这张床上的某个角落碰到了什么东西,整张床突然震动了一下。


    随后,在床紧靠的石壁上,竟是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条大缝,然后慢慢无声地向两侧退开,露出了一个可容一恩进出的大洞。


    小灰早在床震动的那一刻,已然感觉到了什么,跳了下来,趴在地上眼中惊疑不定地看着,直到看到石壁上悄无声息露出了一个暗门,它才慢慢站了起来,向暗门里面看了一眼,却见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也没有跑出什么凶猛怪物来,而那神秘的黑洞,此时看来倒似乎对百无聊赖的猴子有了几分诱惑之意,似乎在向它轻轻招手。


    小灰抓了抓脑袋,回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外间石室那里,鬼厉与鬼先生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参悟日子,三眼灵猴转过身来,忽地咧开了嘴笑了笑,做了个鬼脸,随后轻轻跃起,却是钻入了那暗门黑洞之中,不消片刻,身影便消失在黑暗里了。


    一阵若有若无的风,从石壁上那个神秘黑洞中轻轻吹出,带着几分淡淡血腥之气!一入石壁暗门,小灰在额头正中的第三只眼便隐隐金芒一闪,发出几分异样的亮光来,在这淡淡金辉之下,原本黑暗的洞穴也隐约看得清楚了。


    仅容一人多高的通道,令人行走其上并非十分顺畅,但是对一只猴子来说,却可以算是绰绰有余,小灰带着几分冒险的刺激感觉,在这个通道中走了小半晌,随后便感觉脚下忽地一沉,这通道却是向下方拐了下去了。


    通道两侧的石壁,随着渐渐向下深入,也逐渐显得有些潮湿起来,有些地方,甚至都有水珠在黑暗中轻轻滴落下来。寂静之极的通道里,只有小灰的身影在慢慢向前移动着,前方黑暗中,还不时吹来带着异样的淡淡血腥气息的轻风。
    这条下坡的通道并不陡峭,但却颇长,小灰走了好久,算来应该是深入了狐歧山地底深处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灰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前方遥远的某个地方,忽然有一道淡淡的红色光芒亮了起来。


    猴子在通道中站了一会,似乎有些犹豫,片刻之后它回头向来路看了一眼,伸手抓了抓脑袋,像是迟疑是否要回去跟主人说一声,只是前头那一点红光,却似乎像是诱惑一样,轻轻闪烁着。


    终于,猴子还是吱吱叫了两声之后,向前小心翼翼地挪动去了。


    离那红色的光芒越来越近,通道之中原来轻微的血腥气息,也就慢慢变得浓烈起来,小回面上的神色也渐渐变得有些紧张,伸出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眼中有些惊疑不定。不过到了最后,眼看那红芒就在眼前,它仍是向前去了。


    终于到了红芒跟前,原来这是这条通道的另一个洞口,小灰从这里探出脑袋张望了几下,一跃身跳了出去,片刻之后,它已经置身于比刚才那条通道宽敞数倍的大道之上。


    这条大道除了小灰进来的那个通道,另外居然还有一个通道连接,就在小灰跳下的通道旁边,但黑沉沉的一样阴沉无比,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而大道的另一侧,则是一反刚才通道中的黑暗,大为光亮,尤其是红芒闪动,在大道尽头闪亮不停,看来刚才小灰在通道里远远望见的便是这里的情景了。


    仍是空无一人,即便是那光亮红芒的尽头,也只是光芒闪烁,并无什么异声。


    小灰闻了闻空气,这里的血腥气,已经浓烈得像是化不开了,而片刻之后,小灰的目光忽地一凝,落在自己刚刚近来的那个通道入口上,原本青色的石壁,到了此处,竟变作了暗红之色,而石壁之上潮湿的地方缓缓滴落的水,在光亮中,赫然鲜红之极,宛如鲜血。  



    一滴、一滴,缓换的滴落!


    小灰额间的金眼光芒渐渐一亮起,注视了那血珠半晌之后,它缓缓回过身,看着远处那闪烁的红芒好一会儿之后猴子再一次的迈动脚步,向那边走去。


    红芒诡异地闪动着,像是有灵性一般,轻轻吐息,徐徐狂展开来,将慢慢走来的猴子身影,淹没其中。


    这时已是深夜,虽然在狐歧山洞窟之内不能明显的感觉到日夜更替,但在山洞之外,夜幕下的苍穹里繁星点点,星光闪烁,仍是像无数个过往日子一般洒向了人间,也在黑暗的光秃秃的狐歧山上,照亮了些许的地方。


    星光之下,忽然从远方飘来一个白色的身影,轻灵飘逸,看去似乎没有丝毫的重量,像风中落叶一般,被山野之间的夜风吹送而来,缓缓落在了狐歧山山顶之上。藉着淡淡的星光磨折白色窈窕的身影转了过来,秀眉水目,冰肌雪肤,挥不去的一股淡淡妖媚令人怦然心动,流连在眉目之间,正是九尾天狐小白。


    此刻,小白娥眉紧锁,面色也少见的有几分沉重,她站在狐歧山山顶之上,夜风习习吹来,周围光秃一片,没有一点树木可以遮挡风力,直把她的衣袍吹得飘舞不定,更显露出她丰腴诱人的身姿。小白缓缓向四周看去,如今的狐歧山上,到处都是乱石沙砾,不要说树木了,竟是连一株杂草也没有。


    看着这一派荒凉景色,谁会相信不过数十年前,这里还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呢?


    别人不知道,小白却是知道的,因为狐歧山方圆一带,正是狐妖一族祖辈发源生活之地,她自小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对她来说,都不同于其他地方。


    只是,那一切不知何时,都诡异的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面前这一片荒凉。


    小白慢慢蹲了下来,伸出白皙手掌,从地上轻轻抓了一把泥土,不,应该说是砂土,狐歧山上土地龟裂,剩下的只有沙砾了,坚硬的沙石在娇嫩的手心散开,小白仔细地看着手中的砂土,双目异芒闪动,似乎要从这小小的沙砾中看出些什么来。


    过了片刻,她缓缓合上手掌,握成拳头,向下轻轻松开,沙砾从她指缝之间悄无声息地滑落,但在半空之中,就被从远方吹来的夜风刮走了,在星光下反射出淡淡的一丝亮光,消逝在夜幕下黑暗的远方。


  这里的沙砾,和其他地方的并没有两样。


    小白缓缓站了起来,抬起头仰望着漫天繁星,星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似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身躯,安慰着她。


    突然,她双目猛然一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接下来却不见她做什么大动作,反而是颇为奇怪的突然抬起脚来,像是俗世人间小姑娘生气撒娇时的动作一样,重重向地面踩了一下。



    “噗!”

    低沉的闷响,在夜风中响起,随风飘荡开来,一阵烟尘泛起,又在风中轻轻落下。片刻之后,忽然从小白的脚下地面中,“噼里啪啦”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连绵不绝,竟是响了小半盏茶之长的时间,然后才渐渐平复下来。


    小白嘴角一敛,白色的身子湖如浮萍一般袅袅升起,如被风托起一般,曼妙无比,但她一双眼眸水盈盈的目光,却只是盯着脚下地面,片刻之后,她身在半空,忽地袖袍一展,却是向地面拂了过去。


    这一拂劲道居然不小,连夜空中也顿时响起了几声破空锐啸之声,当袖袍拂过地面,顿时只见砂飞石走,烟尘乱舞。而在半空中的小白也没有停顿,袖袍连续向下挥舞而去,连续拂了七次之后,地面上烟尘已然成了一条灰色的小小龙卷风,其中满夹着碎石沙砾,急速旋转,在夜幕星光之下席卷而上。


    小白轻啸一声,身形猛然又拉高了一丈有余,星光之下,她白影飘飘直如仙子,令人炫目处又别有一番诱人心魄的美丽。随着她身影升高,那束沙砾组成的龙卷风登时也被一股无形之力猛然拉扯而上,但却是向着小白的相反一方霍然吹出,那风速何等之快,不消片刻,这夹杂无数沙砾的风柱已经完全落向了远处,黑暗中不断传来轰鸣之声,想来都是那些石块砸到地面上的声音。


    而在小白脚下,原来的狐歧山山顶之处,却是出现了一个宽六尺,深却达丈余的大洞,小白举手投足之间便在坚硬如铁的山峰挖出如此一个大洞,这份道行已是惊世骇俗了,不过若以她千年道行的九尾天狐来看,倒也不算是出人意料。 只是小白显然并非是深夜无聊跑到这山顶上挖洞的,从半空中徐徐落下,她一双眼眸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洞穴,白色的身影直接向这个深坑里飘了进去。


    一旦进入深坑,小白的身子下降速度便突然变得极慢,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她脚下托着她身子一般,而她也紧紧盯着这个大坑的坑壁,藉着天上淡淡星光,凝神看去。


    白皙的纤纤素手,按在粗糙的石壁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小白却浑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顺着自己的手掌,顺着自己的身子的缓缓降落,仔细地看着坑壁上。


    映入眼帘的,是青灰色的石壁,粗糙而坚硬,触手处也冰冷无比。接着随着小白的身子慢慢下降,她的目光也缓缓下落,下降了一尺,依然是青灰色的岩石,没有丝毫的变化,和上方以及这世上随处可见的山脉岩石一模一样。


    她继续在下降,白皙的手掌扶着岩壁上,轻轻落下,两尺深的地方,仍是一样的青灰色坚硬岩石。


    一二尺……


    四尺……


    五尺……


    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是那么坚强的岩块,冰冷的感觉似乎已经传承了千万年,到如今突然得见天日,从岩壁粗糙的表面,冰冷地散发出来。


    小白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身子依旧在轻轻下落着,片刻之后,忽地,她的目光一亮,身子随即在半空中一震,停了下来。


    在距离地面六尺之深的岩壁上,在她白皙手掌的旁边,终于,坚硬的岩石上出现了第一次的异样。


    一道淡淡的红痕,如细小的血丝,出现在石块之上。


    小白紧紧盯着这道细小的红痕看了许久,忽地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随后身子又徐徐向下落去,她的目光仍然继续紧盯着石壁。果然,随着她的身影渐渐下降,在她的眼前出现了更多的异状,原本应该是越往下越坚硬的青灰之色的岩石,此刻呈现出来的却是越往下石壁之上的红痕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深,到了一丈多深的坑底之后,小白缓缓转身看去,在她眼前,赫然已经是一片殷红如血色的岩壁,粗大的裂缝随处可见,而在她的周围,岩壁上再不是冰冷的气息,而是散发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那一股触目惊心的血红,那一种将欲噬人的恐怖!



    小白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了的厌恶,冷哼一声,身影一动,白色的身影冲天而起,飞出了这个洞穴,落在了深坑的旁边地上。夜幕中的星光洒下,重新落在她白色的身影上,如水一般,洗去了刚才年如恶梦一般的情景。


    小白脸色淡然,深呼吸了一下,迎着远方吹来的夜风,仰首看天。片刻之后,她忽地一笑,低声低语道:“千百年了,总是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要做些蠢事出来,到底下场如何,我们就一起看看吧,嘿嘿嘿嘿……”


    冷冷的笑声在夜风中轻轻飘荡,随风而去,不知飘向了世间哪一个角落,而夜幕下,星光里,那一个白色的美丽身影,依旧伫立在群山之顶,迎着风儿,带着几分遗世惊艳的美丽,孤单而寂寞地站着。


    这一个深夜,似乎同样的还有许多人也睡不着,像是什么事情萦绕在心头而有莫名的情怀一般,人总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狐歧山洞窟之内,鬼厉与鬼先生依旧聚精会神地参悟着星盘,他们已经到了颇为关键的时候,以鬼先生之渊博学识,居然已经勉强推断出了几个玉盘之上的古字,虽然说暂时并未参透星盘奥秘,但显然已经比之前要好得多了。


    而鬼厉在这份紧张之中,忽地心中有所觉,目光从星盘中离开了片刻,看了看四周,只见身旁空荡荡的,小灰也不知道又跑到哪儿玩去了,又或是找了个地方睡了吧!他眼角余光一闪,落到了身边已经卷成一卷的图画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了淡淡一丝笑意。


    只是这笑意虽然温暖却消失得很快,他轻轻甩了甩头,像是抛开了什么此刻不应该去想的事情,随后又钻到了那件奥妙无比的星盘之中。


    在狐歧山山腹内的另一个地方,寂静的寒冰石室内,烟气轻轻飘荡着。碧瑶仍旧安静地沉睡,而她的身旁,鬼王默默地端坐着。


    花白的头发从鬼王头上垂落下来,提醒着年华已经老去,而身旁沉睡的人儿,更让他隐隐心痛。这样一个深夜里,他却如这十年中无数个夜晚一样,没有睡意。


    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黎明,等待着明天,也许,到了明天,真的一切都将改变!


    他的手,没有意识的握紧,抓着拳头。


    遥远的千里之外,同样寂寥寂静的深夜。


    高高的青云山小竹峰上,夜风呼啸,竹涛阵阵,陆雪琪从睡榻上缓缓坐起。这一夜,她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是为了谁?


    她轻轻下了床,没有穿鞋,就这般光着柔白的脚走在地面上,从脚底传来了一阵凉意,这地面清凉如水一般。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子,那漫天的星光如水波流动,顿时洒了进来,将她绝美的容颜映得增几分光辉。


    陆雪琪静静地凝望着天际繁星,一动不动。


    这样一个深夜里,远方的人,是不是也同样在星光之下呢?


    那淡淡的星光,有没有一样撒在他的身上?


    她静静地凝望着星空,再也没有移动,就像是,她也在期待着什么。


    星光淡淡,却仿佛永恒不变,看尽了人间沧桑,看破了恩怨情仇。


    也许,明天会好的吧……


  她在心里,这般悄悄地想着。


  明天,又会是怎样呢?


  没有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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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07-07-04
凶猴


    红色的光影闪烁不停,将巨大的空间照得如白昼一般,四周到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气息,一条宽阔的平台道路从洞口延伸出去,直到巨大洞窟的中间。小灰小心翼翼地从通道中走出,跳上了这个平台,它弱小的身躯看起来在这个巨大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渺小。



    显然,这是一个和其他地方大不一样的所在,就算是好动并好奇心强烈的小灰,此刻也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立刻向前奔跑而去,而是站在原地,三只眼睛向四周看去。入眼处,到处都是一种红色的基调,半空中红影闪动,偶然在一片寂静中会有所喧哗,却是一阵怪异的红风掠过,而在小灰的脚下,平台上的踏脚土地,也显露出一种诡异的暗红。


    小灰在原地向四周看了好一会,随后慢慢向前移动,巨大的空间里,此刻只有它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移动着,从高处闪烁不停的红芒洒了下来,映着它的身影,在它的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就这么慢慢向前走着,小灰不时转头东张西望,只是这里的气氛虽然十分诡异,但在小灰行途中并无丝毫异样事情发生。很快的,小灰来到了平台的尽头。站在平台尽头,这里的血腥气已是最为浓烈,直有扑面而来之感,就算是小灰,也忍不住猴脸上生出厌恶之感,伸出手掌在鼻子面前扇个不停。


    平台的尽头,位于这个巨大洞穴的中间,下方就是深深的血池,小灰慢慢走到了平台边缘,小心地趴在岩石上,探头向下面望去。


    出现在它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里面的池水鲜红如血,并从血池底部不断地冒出无数个小小气泡来,在水面上迸裂,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而在这些血水之中,却有四只巨大的灵兽,像是被禁锢了一般,大部分身体都浸泡在血水之中,看去都是有气无力,疲惫不堪,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动不动的。突然,小灰的身子像是僵了一下,同时额头正中的那只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四只灵兽中,一只是似龙非龙的怪物,利齿獠牙,乍一看却仿佛有三分猪形模样,乃是蛮荒“烛龙”;另一只独脚巨躯,声似雷鸣,浸泡在血水之中却仍如小山一般,乃是东海“夔牛”。


    这两只灵兽小灰从未见过,瞄了两眼也就过去了,但剩下的两只却是它曾经见过的灵兽,一只形如凤凰,羽毛艳丽,隐有百鸟之皇的威势,乃是当日在西方大沼泽中守卫天帝宝库的灵兽“黄鸟”;而最后一只灵兽,更是令小灰惊怒交集,正是当日跟随在兽神身边,兽神离世之后与小灰交好的凶兽“饕餮”。


    其他三只灵兽被困倒也罢了,反正小灰跟它们也不是很熟,其中黄鸟还与小灰颇有些冤仇,小灰看了它这般下场,多半还要跳脚高兴鼓掌也说不定。但饕餮与小灰交情非浅,看这被血水浸泡的饕餮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模样,小灰登时着急起来,“吱吱吱吱”在平台上方大叫了起来。


    这一叫,顿时打破了血池的平静,四大灵兽俱非寻常畜生,虽然被这里布下诡异阵法禁锢一身灵气几被吸蚀殆尽,但仍是几乎同时都抬起头来,向着上方看去。


    远离血池水面,高高在上的平台边上,竟然出现了一只猴子,向着下方大声尖叫着。


    其他三只灵兽还没反应过来,但饕餮已是一眼就认出了小灰,巨头一转,发出了一声吼声,只是这吼声不过吼了一半,就后继无力地低下去了,显然饕餮一身灵气十丧其九,已是疲惫不堪。


    小灰看到饕餮这般惨状,更是恼怒之极,只是惊怒之下,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在平台上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而在下方血池中,似乎其他的灵兽也看出小灰表现异样,并非像平日在其上施法布阵的那些人类,一时间凤鸣雷啸,加上烛龙怪异的不知如何形容的“哼哼吼吼”之声都传了上来,其他大有恳求之意。


    这被四灵血针禁锢的四大灵兽,原本俱是强横之极的天地灵兽,纵横一方,从未将什么放在眼中过,更不用说像此刻这般被迫哀求了。由此可以想象这四灵血阵的歹毒,即使是这些洪荒遗种天地灵兽,也是禁受不住被噬灵浸血的酷刑。



    阵阵哀鸣传来,小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忽地,它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跺脚,竟是从平台上一跃而出。



    这个举动被下方四大灵兽看在眼中,登时一阵骚动,但只见小灰尾巴不停晃动,身形在半空中猛然折返回来,竟是如被风吹送一般,“啪”的一声落在平台下方的石柱之上。猴性最擅攀爬,虽然这石柱高耸,但其上仍是粗糙得很,到处都是突兀而出的岩块,常人望之生畏,对猴子小灰来说却是最好的落脚点。


    只见小灰灰色的身影在石柱上迅速下落,数十丈高的距离,不消一会 ,它已经从平台上爬下接近血池水面了。血水近在眼前,血腥气更是闻之欲吐,周围尽是红色的水面,不住有气泡从前后左右的睡眠下冒了出来,然后发出轻轻的响声迸裂开去。  


    距离石柱最近的灵兽并非饕餮,而是身躯像小山一般巨大的东海夔牛,饕餮在夔牛的左前方,小灰抓着石柱向下张望了一眼,以它的机灵,自然是不会想到去碰下方那可畏可怖诡异之极的血水了。


    片刻之后,小灰像是看到了什么,四肢都缩了回去,随即双脚在石柱上一蹬,藉着这股冲力,整个身子跳了出来,这一跳居然足足跳了半丈多远,正好落在夔牛冒出血水的肚皮上,随后藉着这垫脚地方,又是奋力一跳,灰色的身影在血水面上掠过一道平滑轨迹,正好落在了饕餮唯一露出水面的头顶。


    “吱吱,吱吱吱吱……”


    一落到饕餮身上,小灰立刻叫了起来,同时双手在饕餮头顶上裸露的皮肤到处摸索着,像是关切之极,欲看看老朋友到底受到了什么伤害。而往日里凶悍之极的饕餮此刻看去,似乎对小灰的来到也是十分欣慰,口中发出低低的吼叫声,同时头颅缓缓转动着。


    周围,浸泡在血池中的其他三只灵兽此刻都沉默了下来,不再去发出声音,只是默默注视着饕餮与小灰这里。


    小灰在饕餮头顶坚硬的皮肤上摸索了一阵,停了下来,似乎有些困惑,一时搞不清楚这周围的情况,蹲坐在饕餮头顶,伸手抓着脑袋,不料就在此刻,小灰似乎一时大意,竟望了饕餮不比夔牛,全身只有头颅是露出血水的,留给它站的地方并不大,稍稍一放松,不留神间,尾巴末梢竟是不小心落到了周围的血水之中。


    “吱吱吱吱吱……”


    小灰像是被开水突然烫到一样,猛然跳了起来,四周其他几只灵兽登时也是一阵骚动,低鸣声不绝于耳,而在小灰脚下的饕餮自也是吓了一跳,但它托着小灰的脑袋又不敢乱动,生怕动得太过剧烈就将小灰给掀落到血水中,只得低吼不停,同时两只铜铃大的眼珠拼命向上翻去,想要看看小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模样颇似人翻白眼的样子,十分好笑。


    小灰将自己尾巴抓了过来放在眼前,只见刚才那短短一小段碰到血水的尾巴,虽然并未皮开肉绽,但居然有几分焦灼之状,倒似被火焰烫了一般,它呆了一下,随后鼓起腮帮,对着尾巴狠狠吹了几口气,不知是不是这样一来,可以稍减疼痛感觉。


    随后,小灰松开了尾巴,小心翼翼地站好,又伸手拍了拍饕餮的脑袋,示意自己并无异样,饕餮这才安静下来,而周围的其他三只灵兽也平静了几分。


    只是片刻之后,小灰的目光掠过饕餮以及其他三只灵兽,看到他们俱是被有气无力地禁锢在满池的血水之中,顿时眼中愤怒之色大盛,刚才猴子尾巴不过那么小小的触碰一下血水已然这般厉害,这四只灵兽竟被终日浸泡在血池之中,其所受折磨简直是难以想象。


    小灰眼中怒气越来越盛,猛然在饕餮脑袋上跳了起来,口中“吱吱吱吱”叫着,同时伸手去拉饕餮,似乎想要将它从血水中拉起来。看着小灰的动作,其他三只灵兽又是一阵哀鸣,同时饕餮也没有随着小灰的拉扯而站起身来,相反,它巨大的头颅在缓缓摇动着。


    小灰呆了一下,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很是不解。


    就在此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雷鸣之声,却是夔牛发出的。小灰、饕餮以及其他两只灵兽烛龙、黄鸟同时看了过去,只见夔牛似乎想说明什么,低吼了一声之后,整个巨大的身躯竟是缓缓抖动起来,看它的模样,竟有站立起来的意思。


    其余几只灵兽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夔牛,夔牛体形在四大灵兽中最为庞大,看来体力也是最好,只是看它擞抖抖地挣扎了一会,身躯眼看就要半跪站起来的时候,突然,从它们所在的血池上方,竟是出现了四道暗红色的光柱,有如实质,顿时将四大灵兽笼罩在暗红光硬之中。而夔牛原本挣扎的巨大身躯,似乎顿时就失去了力量,如小山倾倒,“扑通”医生再度倒在了血水中,血花四溅,在凄厉之中隐隐还有几分凄凉。而其他被暗红色光柱罩住的灵兽,同时也都露出了痛苦之色,小灰站在饕餮的头顶,暗红光柱照下,自然也将它笼罩其中,但不知为何,大概是没有对小灰下过禁制的缘故,小灰只是惊吓了一下之后,便发觉自己并无异样。


    四道光柱,从高高在上的半空中射下,在笼罩了四大灵兽之后,很快的,在暗红光影闪动之中,一缕缕细细的白色灵气,从几只灵兽身上吸蚀而出,悄无声息地向上方飘去。


    见到这种情景,小灰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猛然抬头,三眼圆睁,尤其是额间正中那只金眼,更是光芒闪动,异辉流转。那笼罩在四大灵兽身上的暗红光柱,从下往上看缓缓由粗变细,渐渐升高,最后却是从比半空中那个平台更高了十几丈的一个悬浮于虚空中的怪鼎上发射而出的。


    小灰紧紧盯着那只怪鼎,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双足一蹬,身子已是离开了饕餮头顶,直向夔牛跃去。其他几只灵兽纷纷盯着小灰,只见小灰身在半空滑行,但身躯赫然已生异状,额间金目金光大盛,放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而身躯内部更是传来“咯咯咯咯”剧烈响声,犹如骨头都在颤抖一般。


    丈余距离,小灰一跃而过,落在夔牛巨大的身躯上时,它身体已被一层金色光辉笼罩,身躯比平日大了一倍有余 ,但这显然并非结束,小灰几乎没有在夔牛身上停留,尖啸连连中,它又是猛然一跃,身躯再度跃上半空,这一次却是向石柱跃去了。



    而这一次在半空中的滑行,小灰身躯再生变化,从金色的光辉深处,突然又涌现出一层诡异的红芒,与金光瞬间交织在一起,“轰”的一声如雷鸣风啸 ,三眼灵猴身躯暴涨,如传说之中的蜕变,它赫然已变身为身高丈余的巨猴,三目赤红如血,嘴中生出尖利獠牙,威风凛凛,煞气大盛。


    “噗!”一声大响,已经化身巨兽的小灰扑到了石柱之上,整根巨大石柱竟是颤抖不停。同时小灰更不迟疑,吼声不断,快速向上爬去。


    数十丈高的石柱,此刻在巨猴手足之间,不过是短短距离,不消片刻,小灰的巨大身躯已然翻过平台轰然落在地面上,仰首看着半空中悬浮的伏龙鼎,巨猴以手捶胸,仰首大叫:“吼!……”


    这声威煞是惊人,一吼之下,直有风云变色之感,原本巨大洞窟中的安静,终于被彻底打破了。吼声远远传开,半空中暗红光影一阵颤动,伏龙鼎上的光圈也是抖了一下,随后那道道红芒,似乎都有灵性一般,缓缓转了过来。


    面对着这诡异阵法与未知之物,小灰龇牙咧嘴,满面凶悍之色,昂首大吼,片刻之后,忽地双脚蹬地,刹那间巨大的猴躯腾空而起,十几丈高的距离,巨猴轰然飞上,声威可畏可怖,半途中红影尽数退散,眼看就要撞上伏龙鼎。


    只是四灵血阵非同小可,伏龙鼎在小灰眼看就要冲上的时候,突然在周围出现了一层殷红如血的光罩,小灰的巨躯撞上了这层光罩,如此巨大的冲力竟被化于无形,不得寸进,又落了回来。


    而紧接着,四灵血阵已然开始反击。


    半空中无数暗红光影纷纷聚拢过来,远远看去,伏龙鼎犹如一个诡异的红色太阳,周围尽数是万道红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幕。而在光幕之上,渐渐冒出了数百个红色凸起,个个有三尺见方,片刻之后,“轰轰”之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窟之内,这数百个红色凸起竟是一起爆裂,从中射出如血泡一般怪异可怖的圆状物体,如下雨一般从天而降,急风暴雨般向小灰落下的身躯射去。



    小灰仰天大啸,吼声如雷,周身金红色光芒越发炽热,身躯甫一落地,边倒翻出去,身手之灵活几如没有丝毫重量。从半空中射下的诡异之物纷纷砸在平台地面之上,瞬间将坚硬的岩石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大洞,发出“丝丝”怪响,听了令人惊心动魄。



    这急风暴雨般的攻击才过,还不等小灰回气,半空之中那恐怖的光幕又生异变,巨大的红色光幕上,再度凸起数十个凸起,但这一次每个俱是半丈之巨,且速度极快,根本不等小灰反应过来,那些巨大的心的凸起再度爆裂,从其中迸裂而出的并非刚才圆状腐蚀怪物,赫然竟是一个个血红的骷髅光影,或手持刀剑,或口喷毒液,更有喷火、冰冻等等怪物,不一而足,从半空中嘶吼扑下,张牙舞爪地扑向小灰。



    这等恐怖景象,直如地狱一般,巨大的洞窟之中此刻风急乱啸,血池中的血水也是如沸腾一般滚滚不休,四大灵兽仿佛也及其愤怒,俱是仰首长啸,吼声连连。


    平台之上,数十个巨大骷髅一起扑下,但小灰面对这等景象,面上凶悍之色竟不稍退,双手握拳在胸口猛然一捶,张口大呼,不退反进,竟是对着前方潮水般冲来的骷髅大队迎面冲上,化作灰色巨影,瞬间冲入血红阵中。


    “吼啊……”


    巨大的嘶吼声如惊雷炸响,撕裂人间,小灰冲入骷髅群中,左冲右杀,巨手狂挥乱舞,登时将面前几个骷髅打得飞了出去,前头一个骷髅刚欲挥刀砍来,小灰一拳打去,生生就将那刀刃反砍到骷髅头顶之上,顺便又飞起一脚,“咚”的一声将这骷髅踢了老远,直飞出平台,掉下了血池去了。


    周围骷髅怪啸连连,纷纷围上,似乎也根本不知畏惧,种种恶毒招法,一时从四面八方都向小灰巨躯上扑将过来,不过片刻之间,小灰身上灰色的毛发已被烧出了五、六个伤口,其中更有一些已在瞬间发黑,显然是有剧毒。剧痛之下,巨猴却仿佛凶性大发,回身一掌打去,如雷电轰鸣,巨大风声席卷而过,轰隆隆巨响之下,生生将三个骷髅的脑袋打得掉在地上,还兀自转了几圈,剩下的无头身躯,向前冲了几步,才颓然摔倒。



    这一轮下来,小灰彪悍无比,已然将数十个骷髅废了一半,但身上挂彩的地方也不少,只是这些伤口似乎更是激发了小灰的凶悍,额间之目血芒大盛,大吼一声,冲着剩下的骷髅又扑了上去。



    那些骷髅自也是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小灰冲到阵中,抬脚就先将旁边一个骷髅踹得四分五裂,随后背上突然不痛,后面一个手持大刀的骷髅怪叫连连,将刀深深砍进了小灰背上,小灰一声大吼,硬生生一个转身,背后血光四溅,鲜血飞溅出来,那骷髅似乎也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小灰巨手一把抓住那个骷髅,吼叫声中,用力一抛,远远地掷了出去,生生砸在远处坚硬的洞窟石壁上,顿时粉碎。



    来不及去眺望战果,小灰眼中凶芒更盛,返身扑去,旁边一只骷髅手持长枪捅来,小灰看也不看,径直一伸手就将这骷髅手中长枪抓住,扯了过来,不料那骷髅也是凶悍,手持长枪死也不放,整个身子被带了过来,半空中还想不断刺向小灰。



    小灰更是恼怒,手抓长枪突然伸出头顶,如荡风车一般猛然旋转开去,“呜呜呜”风声顿时响起,那骷髅被长枪带着反倒成了小灰手中一件其长无比的兵刃,登时将附近十几个骷髅打到飞了出去,平台虽然宽敞,但对小灰和这些骷髅此刻巨大的身躯来说,简直和圆桌无异,这一下顿时纷纷跌出平台,向血池中掉了下去。



  “噗咚,噗咚”,响声连绵不绝,十几个骷髅尽数落入血池之中,多数还在挣扎,看样子似乎仍要完成使命,再回到平台上与那只凶猴决一死战。只是还不等他们在血池中停稳,忽地几个巨大的身躯阴影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此刻四灵血阵忙于与小灰斗法,对四大灵兽的暗红光罩已然撤消,这些灵兽虽然早已灵气空虚,但千万年的强横灵兽,又岂是等闲之辈.



    “啪啪啪啪”,脆响声不绝于耳,四大灵兽虽然不能像往日一样纵横睥睨,但巨大的身躯仍在,直接靠了过去,辗转了一圈,便将十几个骷髅压碎了大半.



    这些日子以来这些灵兽委实是被欺迫得紧了,心中怒气非同小可,压了又压,直压了七、八次气喘吁吁,似乎还不解恨的样子.



    而侥幸一两个跌得地方比较偏远逃过辗压的骷髅,正要划水逃走,却见那些灵兽猛然转过头来,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竟是直接将它们咬住,生生吞了下去。



    底下血池中几只灵兽一吐口中恶气,高处平台上的恶战也仍在继续,十几个骷髅被打到下面,平台上只剩下三、四只骷髅,对着小灰砍劈不休。不过对小灰来说,这些更是不在话下,蹂身扑上,东砸西踹,登时就废了几个,只剩下一个骷髅仍是恶狠狠扑了过来,小灰凶性大发,对砍来的刀看也不看,大吼一声扑了过去,将骷髅一掌打倒,张开大嘴一口咬在骷髅头上,尖利獠牙也刺了过去.



    那骷髅摇晃了两下,顿时碎裂开去,小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得意之极。半空中的四灵血阵似乎没想到小灰竟是如此强悍,有那么片刻的停顿,但随即红色光幕再度亮起,这一次却是光芒内敛,伏龙鼎上红芒缓缓流转,古鼎鼎身之上的那张恶魔面孔忽然双眸闪烁,直如活了过来一般,狰狞之状难以言表。



    只是虽然伏龙鼎凶戾之气大盛,但如光匕一样紧紧钉在恶魔面孔之上的乾坤锁,却似乎丝毫不为之所动,任凭伏龙鼎上的红芒几度冲击。仍是如钉子一般刺在恶魔额间,令周围血气无法聚拢。



    就在这伏龙鼎血芒回攻的时候,周围刚才还大战一场的气氛到是出现了短暂的喘息机会,小灰巨大的身躯站在平台之上,对着悬浮在半空中伏龙鼎高声吼叫,大有挑衅之意,谁知伏龙鼎似乎突然没了声音,一点没有反应。



    小灰凝目看了一会,额间金目金光闪烁,忽地身体一顿,似乎看到了什么,低吼一声,随手抓过旁边碎裂在地的一具骷髅,直向半空中的伏龙鼎抛了过去。



    骷髅刚到伏龙鼎周围,便仍如前次小灰冲击的时候一般,被一层红色的光罩给挡了下来,小灰在地上怒吼连连,捡起手边散布的碎骨,连续不断地向伏龙鼎扔去。



    破空锐啸之声不绝于耳,声声越发尖利,小灰此刻变身之后的劲道何等厉害,半空中伏龙鼎的光罩虽然守得四平八稳,但不知怎么的,似乎伏龙鼎本身的灵力大部分内敛回去对付那条小小的光柱了,外围的这面光罩刚开始还纹丝不动,到后来居然有些摇晃起来了。



    站在下方的小灰看得真切,顿时信心倍增,怪啸连连,顿时碎骨如雨,纷纷突然间,小灰三只眼睛一亮,伸手在地上一阵狂打,顿时轰隆隆哗啦啦乱响中,乱石横飞,小灰更不迟疑,当场就抢过那些大块碎石,再度向天上伏龙鼎扔去。



    石头坚硬,远胜过那些骷髅碎骨几分,刚才碎骨攻势变作此刻的碎石风暴,劲道又增三分,且弹药无穷无尽,直如暴风骤雨一般汹涌澎湃呼啸而来,那刚刚有些稳定的光罩登时乱作一团,“轰轰轰轰”乱石轰炸之下,终于在发出一声脆响之后,红色光罩颓然散去,露出了伏龙鼎真身。



    站在平台上的小灰看得真切,一声兴奋大吼,就连血池之中的四大灵兽,也看得兴奋起来,吼叫连连。



    小灰更不迟疑,一把抢过身旁最大的一块巨石碎块,足足有一个人的大小,大叫一声,重重向伏龙鼎抛了上去。



    这巨石快如闪电,夹带无比威势,直冲而上,半路上没了光罩遮挡,片刻之后,终于是硬生生直接砸在了伏龙鼎鼎身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伏龙鼎鼎身剧震,遍布其上的红芒顿时大乱,而聚集在恶魔面孔周围的血气也倒流而回,原本平稳悬浮半空的古鼎,终于是被小灰打得是倾斜了几分,乱了阵脚。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伏龙鼎上红芒瞬间尽数亮起,整只古鼎几乎变作红色,一股巨大而诡异的神秘力量,终于再度出现了,而像是与之呼应一般,伏龙鼎上的那把乾坤锁光匕,也突然大放光芒。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铺天盖地,整个巨大的洞窟开始全部震动起来,四面石壁上原本就有的巨大裂缝中纷纷有巨石跌落,如恶魔惊醒,血芒暴涨,从半空中狰狞地凝视着下方那只猖狂的巨猴。



    这震动从微笑迅速变大,瞬间变作一股狂暴的力量震撼了整座狐岐山山脉,远离血池的地方,鬼王宗洞窟里再度被一股绝望的恐惧所笼罩。在鬼王石室,鬼厉与鬼先生猛然抬起头,前所未有的浓烈血腥气连他们这间石室也充斥了这个味道,地面在剧烈的颤抖着,而在他们最初的惊愕过后,在他们面前的星盘,像是突然又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召唤一般,终于再度发生了异变。



    星盘之上所有的玉块古字瞬间尽数亮起,柔和的白光转眼间已亮得令人无法目视,而一面面小玉块滑行的速度竟是突然间快了十倍不止,犹如闪电一般在星盘中间呼啸而过,似乎天数命运,都在转瞬之间,剧烈地发生了变化。



    更远处,寒冰石室内,剧烈的地震与四周石壁上纷纷落下的碎石也和之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股犹如世之末日一般的情景中,鬼王却缓缓站起了身子,面上出现了奇怪的表情,似狂喜,似激动,似凶戾,似饥渴,声音也转为低沉嘶哑,低低地回荡在空荡荡的石室中。



    “这一天,终于来了么……”



    而在狐岐山山顶,小白迎风伫立的身影也突然一震,脚底传来了一阵阵颤动,她没有感觉错,是整座狐岐山山脉都在颤抖,万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景象,在今日发生了。



    她冰冷的面容上掠过讥嘲的笑容,忽地振衣而起,白影飘飘,却是向山下掠去,看那方向,正是鬼王宗洞窟的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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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


地面在剧烈的颤抖着,四周乱石纷纷坠下,而星盘则绽放了万道光芒,将整个鬼王室照得通彻发亮。空气中,难闻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浓烈的气味几乎使人以为自己浸泡在一个血腥海洋之中。



  鬼厉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这种异变,但是在最初惊愕过后,他猛然醒悟,转身大喊了一声:“小灰!”



  喊声顿时远远传了出来,不久之后石室中传来了他呼喊声的回音,随即又被一阵更加剧烈的颤抖声、震动声压了过去,隆隆声中,头顶上飞尘四散,落下的石块也越来越大。


  可是并没有回答,那个熟悉的“吱吱吱吱”叫声并没有传来,鬼厉面上活现出焦急之色,微一沉吟之后,目光已是盯向内室。旁边,鬼先生不知何时也移了过来,黑纱蒙面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他此刻说话的口气,似乎并不如何慌张,反而是在奇怪的平静中,隐隐透露出一般兴奋。



  “你的那只猴子,应该是在里面吧!”鬼先生在鬼厉身边,这么淡淡地说道。



  鬼厉看了他一眼,更不迟疑,身子一动,已然掠进了内室之中,随即身子一僵,站在原地,空荡荡的内室中,石壁上那个黑暗的暗门仿佛一个深沉的黑洞,冷冷注视着他。



  身后,亮光猛然移来,欲是鬼先生手中拿着那不断放射出耀眼光辉的“星盘”跟了上来,当他看到墙壁上那个暗门的时候,也明显怔了一睛,看来也是没有想到此处的石壁会突然开了一个暗门,又或者也许他知道这里的暗门,但没想到居然会开启,一时间竟也没有说话。


  他们二人都 是道行高深之人,只在这内室中站了片刻,都已经感觉到周围这股浓烈的血腥气源就在这里黑漆漆的暗门之中。



  鬼厉面色转冷,深深看了鬼先生一眼,鬼先生则是眼中目光闪动,迟疑了片刻之后,淡淡道:“你莫看我,这些日子来我可寸步也同离开过你眼前,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鬼厉冷哼一声,心中虽然满是疑团,但此刻周围地震越来越是厉害,而失踪的小灰显然就是从这个洞口走掉的,无论如何,眼下也并非追究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冷然道:“我们进去。”



  鬼先生眉头一皱,似乎颇有几分迟疑与犹豫,刚想说什么,却只见鬼厉身形一晃,已是冲进了那暗门之中的黑暗里了。



  鬼先生站在原地默然片刻,看了看手中闪耀的星盘,又看了看那扇暗门,忽地轻吧了一声,道:“人算不如天算啊,居然叫一只猴子坏了大事……”



  说罢,他摇头低声苦笑一下,黑色的身影也随之飘起,掠进了石壁上的暗门。



  石壁暗门的通道狭窄而漫长,随着鬼厉的快速深入,地势逐渐向下,周围也开始变得渐湿起来,但最令人厌恶的,便是越向下深入一分,周围恶臭的血腥气便又浓烈一分。



  鬼厉此刻人在通道之中,周围坚硬的石壁了在剧烈颤动着,若是普通人走在这里,真有种两侧石壁会不会坍塌下来从而活埋其中的恐惧,不过鬼厉的脸上此刻是完全看不到这种忧虑,只见他的身影越行越快,没有一会功夫,便已经到达了通道另一侧洞口,落了下去,抬头一望,正前方就是那此刻已经变得狂乱闪耀着红色光芒和一条被红影包裹住的长长平台,而从平台这处的方向,更传来一阵隐约但熟悉的嘶吼咆哮声。



    鬼厉脸色微变,那吼声他一听就听出乃是小灰变身之后的咆哮,但究竟红影之中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样的危险,竟然能让小灰变身做这生死相搏?


  他更不迟疑,身如闪电,风驰电掣般冲进了暗红影之中,而在他身后,鬼先生也缓缓从洞口飘了下来,待站稳之后,他却并没有其他动作,而是先向后看了看,此刻他所站立的地方后面,一个是刚才进来的洞口,另一个却有一条同样黑漆漆的通道,鬼先生看的就是这另外一条通道。



  鬼先生凝视了那条通道片刻,才缓缓收回了眼光,落到手中所持的星盘之上,只见到了此处之后,星盘中央不断浮现出一个个金色的古字,在白色的灯光中亮起又缓缓落下,极为神奇,又像是全力响应着什么一般。



  鬼先生抬头向前方看去,那暗红的光影闪烁紊乱而狂暴,一股股巨大的气流横冲涌,加上四周剧烈地地震与颤抖的石壁,仿佛都在宣告着某个巨大的危险。只是面对着这些,他眼中却反而涌现出笑意,迈动脚步,向着暗红光影中,他步履轻快的走了过去。

 

    鬼厉冲进了那暗红光影之中,几乎是在红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的同时,以他的道行,竟也是突然感觉到一轻微的眩晕,虽然转眼间他已经恢复过来,但入眼的情景,仍是让他大吃一惊。



    巨大的血池,崩坏的山壁,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都不在他预料之内。而半空之中,此刻赫然还出现了一个由无数殷红血气所形成的一个人形怪物,身高数十余丈,几乎将这个巨大的洞窟都充满了。在平台尽头,化身为巨猴的小灰大声咆哮着,毫无惧色,但他的体型却与这个巨人差不多,最重要的是,此刻看去小灰似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在那个血气巨人不断从巨口中喷吐而出似血色一般的巨大火焰时,他只有不断的躲避而已。



    那狂烈的血焰从半空不断地劈下,横扫一切,所过之处就连坚硬之极的岩石也为之消融。小灰虽然非是凡体,也不敢硬接,只得在平台之上跳来跳去 ,在箭不容隙的危险中躲避着。看着他一身的灰毛此刻已经遍体鳞伤,显然已经是吃了不少哭头,眼下不过是强自支撑,苟延残喘而已。



    就在此刻,小灰拼尽全力跳起,险险才避过从身下横扫而过的一道血焰,甚至在半空中它都感觉到自己身下皮毛有灼烧的感觉,忍不住大声吼叫了一声。但看来这一次仍然是躲过去了,它从半空中落下,谁知就在双脚踏上地面的时候,猛然间脚下剧痛,几乎痛入骨髓。小灰低头一看,却只见脚下平台上岩石表面已经尽数化做炽热石水,自己的双脚片刻间已然毛焦肉绽。



    这一痛非同小可,小灰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而天空中血气巨人却似乎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有一层血焰铺天盖地而来,眼看小灰就要在这血焰中粉身碎骨,巨猴仰天大叫,遥远身下,似乎也传来了几声愤怒的吼叫声,但显然毫无作用。



    炽热的血焰当头劈下,小灰三只眼中也仿佛尽数化为那血焰的红影,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长啸,如龙吟一般,一道青色光辉如长虹经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如惊雷,似急电,险险赶到,瞬间在小灰身前形成一道青色光盾,青光中锐芒闪动,浮现出一个太极图案,轰然巨响声中,硬生生将那血气巨人看似无坚不摧的血焰挡下了。


    正是鬼厉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



    只是这一击虽然挡下,但鬼厉身子剧震,眼前竟然是一阵发黑,所幻化出的光盾几乎消散不说,身子也被打的几乎向下坠入血池。幸好他道行精深,身子坠下时顺势在石台边缘一搭,整个人已然飘了起来,掠到巨猴身边,目光迅疾扫了小灰一眼,也不多言,径直一把抓住小灰身子,低喝一声,单手就将小灰巨大的身躯抓了起来离开地面。

   

    小灰发出一声痛叫,身子飘了起来,在半空中全身骨骼发出咯咯之声,片刻之后身形迅速缩小,转眼间已经恢复平日的身材大小,成了那只小小的灰毛猴子。



    此刻,头顶上的血气巨人似乎因为有人突然挡下了他的血焰而越发恼怒起来,目标也转移到了鬼厉身上,找开巨口,“轰”的一声,一道五丈之长的血焰喷涌而出,犹如一条火红从天而降,烧向鬼厉。



    鬼厉一把抓住小灰,往自己肩头一放,叫了一声:“抓紧!”随即身子又飘了起来,他此刻的身形进退的速度,可就比小灰要灵活的多,也快速的多了,虽然那个血气巨人的血焰威力无比,但他总在那血焰缝隙之间穿梭飞舞,却是看去从容的多。



    而小灰此刻也没闲着,恢复平日身躯的它一手抓着鬼厉的衣襟任凭鬼厉在半空之中上下穿梭飞行,仍是坐的稳当无比,另一手却是忙不迭抓起自己双脚看着,面上露出痛楚之色,“吱吱吱吱”叫个不停,随后不住用手做扇子扇风状,向着自己两个脚丫子扇着凉风,大概是脚底被烫了难受吧!



    不过鬼厉耳中听到小灰这般叫着,同时眼角余光看到小灰的动作,心中却反而安定下来,能够扇风叫痛,看来除了一点皮外伤并未受到重创。稍稍安心之后,鬼厉飞行的身子便从容了几分,那一道道血焰威力虽大,但势大而迟缓,在他严重已殊不足惧,也趁着这个机会,他开始在躲避血焰的空隙向四周以及那个血气人本身遥望观察。



    脚底下深处,犹如一个深渊般,但深渊之下的血池却是一派诡异景象,尤其是当鬼厉看到血池之中浸泡的四只灵兽时,登时为之一怔。四大灵兽之中,除了蛮荒浊龙他没有接触过,其余三只灵兽俱是和他关系匪浅,不想竟然都被禁锢在此。



    而他心中也顿时想起鬼王这些年来倾尽鬼王宗全派之力,从最早十年之前的夔牛到现在四大灵兽尽数聚集,原来是为了在此处布下这诡异的针法么?



  他心中一动,猛然抬头,向血气巨人看去,一道血焰当头打来,周围焚风似火,鬼厉身形犹如鬼魅一般瞬间闪出数丈之外,避让了过去。那道血焰轰然打在身后石壁之上,只碰得乱石狂飞,留下了一个数丈之巨的大洞在坚硬的石壁之上。



    鬼厉浮在半空远远眺望,只见这巨人周身都是由血色灵气构成,红芒如云气蒸腾翻涌,张口又是一道血焰轰来,这巨大灵气,仿佛是用之不竭,永无休止一般。



    鬼厉堪堪又是避让过去,但这一次他眼中锐芒闪动,却没有再停留原地,反而顺着那血焰方向,仅以距离炽热血焰三尺不到的距离逆行而上,赫然是直朝着那血气巨人本身冲去。小灰趴在鬼厉肩头,眼看着越来越接近那个可怖的巨人,也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大是兴奋地“吱吱吱吱”叫了起来,挥舞着手中拳头,大有与之一决死战的气概。


    血气巨人似乎没有料到鬼厉突然反攻,加上本身身躯太过巨大,自然反映不及,转眼间,之间鬼厉化身一道青影,如离弦之箭射入了那血气构成的巨躯体内。



    甫一入体,鬼厉瞬间便感觉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一股沉重压力,身形顿时慢了下来,同时耳边瞬间尽是狂乱呼号之声,如地狱鬼哭,气血为之翻涌。眼前迷蒙蒙尽是血雾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眉头一皱,面上金气一含,心转念动而妙法已生,周身庄严金光亮起,气度恢弘,转眼将体外血气逼退了三尺,体内不适也随之好转。



    不料周围血气又生变换,红茫茫一片血雾之中,在鬼厉身边现出无数张人面来,其面上申请有欢笑、有悲伤、有愤怒、有凶残,不一而足,犹如万鬼齐聚,围绕在鬼厉身旁。



    “救救我!”



    “纳命来!”



    “不要走。。。。。。”



    “去死吧!”



    无数突然出现的杂音,如洪水一般蜂拥而来,千万条红色的手臂,从血雾中伸出,向着鬼厉抓去,其中之可怖直不能用言语形容。只是这等鬼魅幻心之术,对旁人自是无往不利的超绝妙法,但遇上鬼厉身怀的佛门定心著称的“大梵般若”,却正好是遇上了克星。



    佛门无上神通妙法,正是鬼道大敌,周围这万千鬼面,看似汹涌澎湃,威势无比,但一接近鬼厉周身金芒,却纷纷发出尖利叫声,躲避不迭,少数躲避不及的,已被金色佛芒烧了上去,转眼间灰飞烟灭,炼做一团灰粉,随风散去了。



    有这等大法护体,鬼厉更无畏惧,身体向前冲去,前方碎有无数鬼面,却无敢挡者,纷纷退避,“噗”的一声,他已穿出了血气巨人的身躯,冲了出来。


    “轰!”



    血气巨人发出了一声怪异的怒吼声,似乎十分愤怒,巨大的身躯缓缓转了过来。鬼厉虽然顺利穿出,但面上神色却变得十分凝重,这怪物周身尽是血气所成,有形无质,自己刚才洞穿而过,看去显然对其毫无影响,如此一来,岂非是自己只能挨打无法反击,而看着怪物灵力充沛到了可怖的境地,且这洞室之内灵气充盈激荡,鬼厉明显感觉到不断有散落的灵气滚滚注入那巨人体内,这般持续下去,只会先将自己累死。



    就在鬼厉凝神思索如何对付这看似根本无法击败的血气怪物的时候,那血气巨人却反而先行发生了改变,只见那巨大的血气身躯突然象是崩溃一样溃散而开,无数的血气陪用而出,形成浓浓血雾在半空中激烈翻腾,但并无消散迹象,反而是越聚越紧,最后变做一个十丈左右的赤红血气球体,犹如一颗红色太阳,在半空中放射出万道红芒。



    就在鬼厉为之错愕的时候,那课血球深处,猛然迸发出一声巨响,片刻之后,之间从那一片凝结成球的血雾之中,赫然射出数千条之多的红色触手,每一只触手皆有碗口粗细,长更是达几十丈,其上血气蒸腾,纵横飞舞。



    瞬间,整座巨大的洞窟变做了一片红色触手的海洋,刚才威力无比的血焰鬼厉可以避让过去,但此刻面对无处不在、可畏可怖的千百跟触手,就连鬼厉也不禁头皮发麻,面上变色。


    从最初与小会斗法开始,放射腐蚀圆球,召唤骷髅,到后来化身血气巨人,再到眼下的异状血球万千触手,这洞窟之内的诡异力量神秘阵法,竟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异法奇能,凶戾之中却自是变化万千,令人无法不产生绝望之心,无力应对。



    “咄咄咄咄!”



    破空声尖锐响起,铺天盖地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退无可退,避无处避,鬼厉面容凝重,大喝一声,周身金芒清光同时亮起,形成一个光罩将自己身体与小灰包裹其中,同时手中也第一次出现了法宝噬魂。



    不过是眨眼功夫,在令人牙酸的锐啸声中,漫天红色触手扑下,登时将鬼厉的光罩围了起来,不要说是密不透风,就是连其中一点清光金辉也看不见,映入眼中的完全是怪异的红色触手一层层紧紧围缚起来,在半空中变作了一个诡异的红色球体。



    那些红色触手微微蠕动,看地出都在全力缩紧,向内挤压,而半空中看去被红色触手围住形成的红色球体,缓缓内陷,片刻之后反弹到原状,但周围触手再次发力,又向内陷了几分,知识其中似乎反弹之力甚大,慢慢的又被弹了回来。



    就这样象是心跳,一似呼吸一般,反复多次,突然红色秋体之中发出一声爆裂之声,片刻之后就转为轰然大响,一大片红色触手象是被炸开一般顿时被巨大力道撕成粉碎,化做红烟向四周散去。残影之下,鬼厉的身影电射而出,从半空中非了出来落到血池正中的平台上,但立脚处身子一软,险些站不稳当。



    看到鬼厉的面色苍白之极,隐隐听到他喘息之声,以他此时的道行,居然在这一会的时间就被面前这诡异的敌人逼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这四灵血阵的厉害。


    只是四灵血阵与伏龙鼎显然并非如此而已,虽然被鬼厉脱困而出,但半空中被炸裂的一大片红色触手对空中那个巨大的血球来说,似乎根本不算什么,事实上,那些触手炸裂之后化做红烟灵气,转眼之间又大部分都被那个诡异的红球吸了回去,如此灵气循环不休,再厉害的人也是望风披靡。


    只不过片刻之后,更多的红色触手又从悬浮在半空中的红色血球上化生出来, 无数长长的红色触手在天空中挥舞、着,当真可怖可畏,就连鬼厉也为之发寒。



    眼看着更多的红色触手遮蔽天空,咄咄有声,又要呼啸而下,鬼厉已然生了退意,面前这种鬼物根本不似人间之物,直非人力所能抵挡,正当他展开身形将要多开天下扑下如疾风暴雨一般的红色触手群,掠向洞口时,突然一直紧紧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尖叫了一声,叫声急促,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手向着天空那个巨大红球指了一下。



    鬼厉一怔,刚才他全部精力都苦于应付可怖的红色触手,哪能有闲功夫去观察那个红球,此刻匆忙之间仍是猛抬头顺着小灰手指的方向向远处红球瞄了一眼。



    这一看,却登时令他停下了身子,只见殷红如血的红色球体最深处,竟亮起一道淡淡白色光辉,与周围狂暴凶戾的红色光芒截然不同,而几乎就是在这白色光辉亮起的片刻,那不可一世所向披靡的诡异红球怪物竟然也生异变,像是原本风光爆满的气袋,瞬间僵硬的停顿了一下,大半化做红烟,小半倒缩了回去,而原本达十丈余大小之巨的红色血球,也迅速缩小了。



    那些半空中的血芒急速翻滚着,大有疯狂之意,却无可奈何,即使隔了老远,鬼厉竟也能隐隐感觉到那股疯狂与切齿痛恨的暴戾之意。



    眼前这种异变陡然发生,直令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但随着天上红芒渐渐变弱,在鬼厉目光紧紧注视之下,终于是露出了红色血球内部最深处的一团妖异红云。那里的血气红芒颜色最深,远远看去,似乎浓烈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而那道逆转乾坤的白色光辉,也正是从这片红云包裹的最深处射出的,虽然与周围狂暴的血气相比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却始终没有动摇的迹象,相反的,反而是这道如光匕一样的白光周围,血气红芒缓缓减退了颜色,逐渐消散开去。


    鬼厉突然惊觉,自己脚下和和这个巨大洞窟周围石壁所发生的地震,那剧烈的颤抖此刻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有空气中那股血腥气,仍是那么的弄烈,不知是不是因为脚下血池中血水太多的缘故。



    半空中那团血气仍旧是在不断小腿之中,不住有红芒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从旁边急速掠过,像是极度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终于,在红晕尽数退散之后,红云深处露出了真面目。



    一只形式古拙,散发着沧桑古意的古鼎,周身铭刻奇异铭文,鼎身正面有一个诡异的恶魔面孔,在面孔额头正中,那一道此刻看来已经是光彩耀眼夺目的白色光柱,就是从此地发射而出。


    “伏龙鼎!”



    鬼厉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古鼎正是鬼王昔日最看重也是最神秘的法宝重器。



    鬼厉缓缓转身,目光从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上收了回来,向四周望去,早已破烂不堪、裂缝产生的四面洞窟石壁,脚下诡异而可怖的巨大血池,还有禁锢在其中的有气无力、痛苦不堪,一看便知被下了神秘禁制的四大灵兽,这一切,难道都是鬼王所做的么?



    而头顶之上那可畏可怖的诡异力量,无形怪物,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人间俗世的东西,莫非也是鬼王召唤出来的么?



    这等行径,除了“丧心病狂”这四个字,当真就没有其他的言语可以形容了。



    小灰此刻似乎也在激战过后,失去了往日好动的性子,静静地趴在鬼厉肩头,但他的三只眼睛,却是不住地向天上那只伏龙鼎眺望着,似乎也对刚才那股神秘的力量心有余悸。



    鬼厉脸色肃然站了许久,随后缓缓走向平台的尽头,脚下的地面经过刚才那场剧烈的斗法,殃及池鱼,原来坚硬的地面也早变作了坑洼不平,到处都是被腐蚀或巨力击打出的大洞小洞。他站在平台边缘,像是最初小灰一样,俯身向下方看去。



    趴在肩头的小灰此刻也收回看向伏龙鼎的目光,低低哀叫了几声,似乎也有恳求之意,想请求鬼厉救救底下的饕餮等灵兽。鬼厉双眼 中异芒闪动,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刚才混乱中看到底下四大灵兽时就感觉有些不对,此刻仔细看了看,便已然发现,这四只所谓的上古灵兽洪荒遗种,俱已是元气大伤,一身仗以横行的灵力十去其九。



    鬼厉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歹毒之极的吸噬灵气的异术,看来古怪自然就在这巨大洞窟中布下的神秘阵法,以及天上那只伏龙鼎了。



    他心中不禁有些犹豫起来,眼前这歹毒的四灵血阵于他而言,自是没有丝毫好感,而底下那四只灵兽中倒有三只跟他关系不浅,颇有渊源,于清理上说,帮这些灵兽脱困似乎是理所应当。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淳朴少年了,转念一想,已然想到这阵法威力如此巨大,眼前这一切更不用说定然是花费了鬼王无数心血才得以布置完成,自己若贸然出手,坏了鬼王大事,岂非等于与其翻脸?



    其实若只是与鬼王翻脸,鬼厉没有丝毫畏惧之心,说翻了就翻了,奈何这中间却还有一个碧瑶躺在那儿,整整十年……



    心中一想到碧瑶,鬼厉眼中光芒便黯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对着肩头小灰,默默摇了摇头。小灰顿时焦急了起来,捉耳挠腮,双手挥舞,满脸恳求之意,显然是要鬼厉去救下方灵兽。鬼厉眉头紧皱,面上阴晴不定,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突然从他们身后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鬼厉与小灰都是吃了一惊,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鬼先生不知何时,居然也来到了他们身后的平台之上,而那件上古神物法宝星盘,却是大放异彩,滚滚光芒如波涛一般汹涌澎湃,在星盘周围化作一根光柱,直冲上空,竟是与那伏龙鼎上神奇光柱遥相呼应。



    而在耀眼光柱之中的星盘,下方幻化生出无数片洁白光瓣,一片接一片连接在一起,犹如佛门菩萨座下的莲花宝座,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将星盘拱衡其中;星盘之上,阵阵霞光宝气里面,亮起了一个金色古字,熠熠生辉,在光辉之中浮沉不定,但这一次,这亮起的金子却再没有黯淡下去,反而是越来越亮。



    随着这个金子的闪亮,像是呼应一般,半空之中,那制缚伏龙鼎的光匕光辉也随之亮了起来。



    鬼厉心中猛然一紧,踏上一步,厉声道:“你做什么?”



    但鬼先生却似乎充耳不闻鬼厉的话,此刻他黑色的身影被完全包裹在星盘散发出的光辉之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悬浮的星盘,不知怎么,看去他竟少了几分平日的鬼气,而多了几分庄严之态。



    只见在星盘耀目光辉照耀之下,鬼先生手若如来拈花,悠然空逸,在星盘光辉最盛的中央处轻轻一点,似乎是随着他的指点,另一个景色字体耀然而出,大方光芒,在星盘上方的光辉中轻轻沉浮;而鬼先生一刻也没有迟疑,眼睛紧紧盯着光芒中央,像是找寻着什么,片刻之间,又在星盘中央连点了四下。



    四个金字,依次浮现,整个星盘光辉大盛,周围光柱的范围已扩大了两倍有余,而与此对应的,天空上方的伏龙鼎上的“乾坤所”光柱,也猛然涨大了数倍,并发出卡卡轻声,不停晃动,竟似有脱体而出的迹象。



    鬼厉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笨的人经过刚才那场激战也知道,那恶魔面孔上的神奇光柱是此刻唯一能禁锢住那股无敌无匹诡异怪力的东西,若万一这乾坤锁竟是被解开了,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他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情面,情急之下,身形掠起向鬼先生冲去,口中大喝道:“住手!”


    不料他身形虽是快若闪电,但在冲进鬼先生与那星盘周围五尺距离的时候,竟是被一股柔软但充沛之极的无形力道弹了开区,而也就是在鬼厉被阻挡的时候,鬼先生再一次向星盘上点了下去。



    这一次,他却似乎点得很慢,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心中紧张,还是贯注了全部力量太过用力的结果,略带颤抖的手指伸进了星盘光辉之中,有那么瞬间的停顿,片刻之后,只听一声轻轻的脆响,第七个金色的字体,缓缓在星盘上方升起了。



    这第七个金子,看去比之前六个金色字体大了些,颜色也更为深邃,升到星盘上空之后,也不像其他金字那般沉浮不定,而是缓缓升起,就那么固定在半空之中。随着这第七个金字升空,其余六个金子顿时围拢过来,在其周围围成一圈,瞬间七个金字金光大盛,汇聚做一道金光之柱,不过手指粗细,直冲向上方伏龙鼎上的乾坤锁光柱。

偌大的洞窟中,不久之前还风云激荡翻涌的巨洞,此刻突然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什么都安静下来了,连呼吸都没有,所有的目光,鬼厉、鬼先生、小灰、血池之中的灵兽,甚至那冥冥中的诡异存在,都屏住呼吸注视着,那即将发生的事!



    “啪!”



    很轻、很轻的一声脆响。



    伏龙鼎上乾坤锁的光柱迅速黯淡消失了,留下了恶魔面孔额上正中的一个手指头大的小洞,而从星盘上射出的金色光柱,就恰好射在这个小洞之上。片刻之后,从小洞中缓缓滚出了一颗珠子,呈现深蓝之色,落在金色光柱之中。



    金色的光柱缓缓收了回来,慢慢下降,而这神秘的蓝色珠子也缓缓随之落下,向着星盘而来,当这颗珠子靠近地面更能看得清楚些的时候,可以看到其中的蓝色竟犹如茫茫大海,无穷无尽,且淡淡烟气锁于其中,缓缓流转犹如潮升潮落,日月行天,亙古不绝。



    金色的光柱渐渐黯淡,在星盘之上的七个金字也逐渐淡化,最终消失,而那颗取下的深蓝奇珠,却就这般悬浮在星盘上方半尺处,缓缓开始旋转起来。星盘周围的耀眼光芒都在选苏消退,逐渐收回了星盘之中,很快的,星盘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悬浮在半空之中,只三番出淡淡的柔和光芒,玉盘中央那些小小如繁星一般的玉块仍是永无休止地奔驰滑行着,所不同的,是星盘上方多了一颗蓝色旋转的美丽珠子,看去犹如星盘是天穹,所有的星斗却都只围绕着那一颗美丽的深蓝星珠而运行着。



    天地至理,亿万年悠悠岁月,仿佛都在这一个瞬间,幽幽地在这小小星盘中表露了出来。



    洞窟之中,一片寂静,似乎一切都被这瑰丽神奇的景象所震慑住了,只是,这份宁静仅仅持续了片刻。



  “轰!”



    无以言表的巨大轰喝声,带着亙古以来千年万年的狂喜,无穷无尽的血芒霍然在这个大洞窟之中出现,每一个地方都是浓烈的血气蒸腾,每一个角落都是呼啸的红色光影,浓烈到此化不开的血腥气冲天而起高高悬浮在天空之上的伏龙鼎,无数的血气疯狂地向其涌去。



    古拙的古鼎上,原本苍白的神秘铭文一个一个亮了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化作血色的文字,半空中响起了神秘而妖异的声音,如苍老寂寥的远古妖灵,颂读着遗忘千年的诗篇。


    红色,血红的颜色,如潮水一般弥漫涌过了整座伏龙鼎,将它变作了一个红色闪耀的妖物,最后,所有的血气都围绕在古鼎鼎身正面的那张恶魔面孔旁,从下巴开始,一点一点向上侵蚀着。红了嘴唇,淹没了鼻子,吞噬了眼睛。



    最后,像是全部的血气一起呼啸,整座伏龙鼎也为之震颤,所有狂暴的血芒光影在这个巨大的洞窟中一起狂啸,刺耳的啸声轰鸣不绝,血池中的血水开始沸腾,地动山摇,乱石坠落如雨......



    血气,奔腾如势不可挡的洪流,弥漫过了那个小小蓝著曾经所在的洞穴,染红了整张恶魔的面孔。



    “轰隆!”



    狐矶山头,风云变色,天降神雷,炸响于天际山颠!

    狂风大作,吹尽了巨石烟哩,萧萧天地,一片苍然萧杀景色!诛仙迷窝紫色风手打



    狐矶山洞窟之内的寒冰石室,地面和石壁都在再次剧烈的地震中颤抖着,乱石纷纷落下,而鬼王却恍若不觉,此时此刻,他双目已经尽成血红之色,诡异之极。



    在颤抖的石室和落下的乱石中,他缓缓抬起右手看去,在右手手掌的掌心,此刻竟是从血肉之中清晰的浮现出了一个血红色的铭文,形若古鼎,苍劲有力,带着几分诡异之色。



    鬼王紧紧盯着手中鼎状铭文,片刻之后,他慢慢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暴戾之意,带着几分疯狂,甚至是歇斯底里......



    “成功了,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啊......”他深深喘息了一下,声音早已变的嘶哑不堪,面上肌肉扭曲,面红如血,显得十分诡异。



    突然,他猛地将右手紧握成拳,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上并发而出,几乎可以看到细微的小小血芒在他手边如细小闪电般跳动不休,而周围的石壁也像是受到了巨大拉扯,瞬间倒塌了一大片下来,乱石横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带着疯狂与得意,鬼王向着石室入口走去,只是在石室入口,他却又突然停了一下,面上的疯狂暴戾中,突然现出了一分犹豫,身子微动,似乎想要转过身看看什么。



    在他的身后的,是碧瑶安静躺着的身体。



    然而,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迟疑之后,鬼王竟还是没有回头,巨大坚硬的石门在他的面前,突然四分五裂飞了出去,在剧烈的地震与四处飞溅的石雨中,带着狂暴的决然,鬼王大步走出了寒冰石室。



    “轰!”剧烈的震动不断发出碰撞的异响,落下的石块越来越大,仿佛就要江这里吞没一般。而这个单薄的绿色身影,静静地躺在石台之上,孤独而安静,带着几分凄然。



    “叮......叮......”清脆的铃铛声,悄悄的,在这片石室中回响起来,只是很快就被更巨大的落石轰鸣塌陷的声音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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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池的平台之上,鬼厉和鬼先生都仰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但两人的神情目光却是截然不同的,鬼厉是震惊中带着愕然,鬼先生黑纱之后的双眸里,则完全是一种兴奋狂喜的目光。


    失去了乾坤锁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栓桔,伏龙鼎山的神秘力量此刻像是完全复活了过来,殷红的血气疯狂地涌动翻腾着,那张恶魔的面孔,也像是得到了生命一样,光彩流动,一双血红的眼眸竟如有灵性一般,微微颤动着。


    一般无形但可怕的压迫感觉,从半空中无止境地散发出来,几乎另人无法喘息。


    鬼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转身对鬼先生怒喝道:“你做了什么?”鬼先生却仿佛对鬼厉的喝骂声充耳不闻,他一双眼睛中满是兴奋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情绪,走了几步,忽地竟是向半空中的伏龙鼎跪了下去。鬼厉愕然,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个黑色的身影。


    在鬼厉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只见鬼先生张开怀抱伸出双手,大声呼喊道:“修罗!”


    “轰!”一声可怕的巨响,像是恐怖的恶魔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从伏龙鼎上传荡开去,洞窟四面的石壁同时发出爆裂之声,无数巨大的岩块土崩瓦解,纷纷落下,而洞窟下方巨大血池之中的血水也像是受到巨力拉扯,哗然巨响中,十几道水柱竟是凭空冲起,诡异而壮观。
    伏龙鼎上,现出了一个隐约的红色影子,那影子若隐若现,但显然在扭曲挣扎中正越来越明显的将要现身于此地,及时隔了老远,鬼厉也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股可怖的力量与其中疯狂的杀意。


    鬼厉深深地盯了那红影一眼,面上神色几度急速变化,忽地一跺脚,身形飘起,却是向洞口掠去。虽然并不知道这即将出世的诡异之物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其中所蕴涵的巨力却显然已非人力所可抵挡,若是刚才那个神秘的乾坤锁还在,则还有转机,此刻乾坤锁已被星盘所破,鬼厉心念转动,却是当机立断离开此地。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淳朴而热血的少年,为了正义就不惜牺牲一切,在他心中,也许并不畏死,但却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


    四周的地震随着那个诡异红影的出现而越加激烈,也就是在刚才,他心中已经不时泛起不安的感觉,这从未发生在狐岐山内的异变,会不会危及碧瑶?


  此时此刻,他心中那股不安感觉越发强烈,更无意在此纠缠下去,决意要走,而此地的人除他之外,鬼先生显然此刻全部精神都已放在了那神秘红影上,对鬼厉的离去视而无睹,血红光硬照耀之下,他的一双眼睛中仿佛也化作了红色。


    “修罗……”他举着手,仰天大声呼唤着。


    鬼厉身形掠去,耳边还传来鬼先生那怪异的呼喊声,心中也是为之惊疑不定。这十年来鬼先生在鬼王宗内神秘莫测,但一身道行和见识学问,连他也要忌惮几分,不料今日竟变作这般怪样。正思索间,他身形何等之快,眼看就要掠到洞口离开这疯狂的血池洞窟。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心动魄、撕心裂肺的大叫。


    “啊……”这叫声尖锐而刺耳,声音中满是惊恐、绝望、难以置信与悲伤,而鬼厉听得真切,这赫然竟是鬼先生的声音。



  这异变陡然发生,此起彼伏,鬼厉震动之下,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这一看,却又是令他全身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先生黑色的身子仍是和刚才一样,对着半空中的伏龙鼎和其上的那个神秘红影跪下的,但此刻原本高举的双手却已缓缓垂下,无力地落到地面,一只巨大的深红触手,周围锋利如刀,从伏龙鼎上的红影之中刺了下来,犹如一把巨大的镰刀,从鬼先生背后刺入,洞胸而出,余力仍是如此巨大,以至深深刺入了鬼先生身下坚硬的地面,六尺方圆之内,岩块尽数龟裂。


    那神秘诡异的红影,竟是用可怖的镰刀般触手,将鬼先生生生钉在了地面,鲜血从鬼先生的伤口处喷流而出,转眼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呃啊……”鬼先生大口喘息着,身子在剧烈颤抖,片刻之后,那似乎毫无怜悯之心的巨大触手轰然拔起,收了回去,那可怕的巨力顿时将已经脆弱不堪的鬼先生整个人带了起来,翻到半空。


    血花四溅,在空中掠过,带着几分凄然。谁也不会想到,解除了乾坤锁禁锢的鬼先生,却成了那神秘红影恶魔的第一个祭品!


    鬼厉几乎是下意识的,身子跃了起来,在半空中接出了鬼先生,蒙面的黑纱仍在,却已经被他吐出的鲜血染成了深色,鬼厉默然向他胸口看了一眼,随即就把眼睛转开了。那一个伤口如此巨大,几乎将鬼先生斩趁个两段,伤得如此之重,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就在片刻之前,仍然好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转眼之间却变作了这般模样,鬼厉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抱着鬼先生的残躯,鬼厉落回了靠近洞口的平台上,远离那个可怕的红影,此刻在他坏中的鬼先生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只是在这般重伤之下,忽地,鬼先生竟是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满是苦涩之意,充满了自嘲和无奈,而他的笑声也不过只持续了片刻,立刻就被更加剧烈的咳嗽与吐血打断了。


    鬼厉轻轻将他放在了地面上,随即警惕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个神秘的红影,只见被无数团血气包裹的红影正不断扭曲变动着但并未有对洞口这里动手的意思,不知是否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原因。


    鬼厉看回了鬼先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鬼先生大口喘息着,双眼中的光芒已经开始明显的黯淡下去,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苦笑道:“我没……没话说,这,这都是……天意、意啊,报应……报应……报应……啊……”


    鬼厉双眉紧皱,面上神情复杂,虽然一向以来他与这鬼先生敌意多过友善,但在此刻鬼先生垂死之际,心境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慰他一下,但却又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话可以安慰此刻的鬼先生。


    就在重伤的鬼先生喘息声逐渐低落的时候,突然,这个垂死的人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也不知那残躯之中哪里来的力量,竟是猛然一把抓住了鬼厉的手。


    鬼厉却是吃了一惊,愕然看向他,道:“怎么?”


    “你……去……找……到……”鬼先生痛苦不堪,声嘶力竭,每说一个字都仿佛令他受尽了折磨,但他竟然仍是苦忍着,对鬼厉一字一字挣扎说着最后的遗言。


    鬼厉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禁为之变色,肃容道:“你说吧,要我去找谁?”


  “找……小……环……”



    鬼厉身子一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鬼先生临死之时,竟是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口气,愕然道:“找小环?找她做什么?”


    鬼先生抓着鬼厉的手上的力道,慢慢弱了下去,但他仍是挣扎着一字一字说出话来:“叫……她……去……救……救……救……”


    说到“救”字之后,鬼先生似乎已然耗尽了全部的力量,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淡,整个人也慢慢软了下去,甚至连喘息声,也逐渐听不到了。


    鬼厉和小环之间渊源不浅,向来也十分喜爱这个小姑娘,颇有将她看作妹妹的感觉,此刻听到鬼先生临终遗言竟是有关小环,而看鬼先生如此辛苦却仍是要挣扎说着,显然事关重大。


    但眼下鬼先生话说到一半却大有就此离世的模样,鬼厉心中一急,扑下身子将耳朵靠近鬼先生的嘴唇大声道:“你是叫小环去救谁,快说啊!”


    鬼先生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听到了鬼厉的叫喊,急速喘息了几下,然后用鬼厉仅仅能勉强听到的声音,挣扎着说出了最后的话:“救……青……云……后……山……”


    话到后面,渐不可闻,当最后吐出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山”之后,鬼先生猛然身子一颤,随即全身松弛,气息断绝,却是就此过世了。


    鬼厉呆了片刻,慢慢将鬼先生身体放到地面上,脑中全是疑问,青云后山?


    这却是什么意思,如果听闻无误,那鬼先生这最后的话该当是指青云山,只是青云山山脉绵延千里,其中山峦起伏,这后山却是从何说起?青云门占据了其中最高七座山峰,每一座山峰倒是都有所谓的后山,可是去救青云后山,却又是指什么?

    鬼先生话说一般便已过世,鬼厉沉吟片刻之后,叹了口气,向死去的鬼先生看了一眼,只见他双目仍是半张着没有合拢,便伸手将他眼睛合上了,低声道:“若有机会遇到小环,我就替你转了这话就是,只是你这话没头没脑,只怕她也是弄不清楚的。”


    说罢,他站起身来,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只见那伏龙鼎上的红影已然有大半实体将要现身出来,全身红如鲜血,而头部却仍是被笼罩在一团血气之中看不真切,鬼厉眉头皱了皱,不愿再在此地耽搁,转身就要离开,忽地心中一动,脚步又是窒了一下。


    这么一个瞬间,他心中竟是突然冒起了一个念头,像是一种无法抑制的诱惑一样。


    他转过身子,重新看向已经死去的鬼先生的躯体,黑色的身影上,黑纱仍然蒙面,鬼厉盯着那面黑纱看了片刻,心中突然很想掀开那张黑纱,看看里面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庞。


    只是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离开了。

    当鬼厉离开血池洞窟的时候,趴在他肩头的小灰兀自低声叫着,鬼厉默然无语,虽然对血池之中那四只灵兽他亦有几分不忍,但此刻身后那个地方当真可算是天地世间最危险的险地,即使以此刻的道行,鬼厉也自问对着那可怖可怕的神秘力量, 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四周的石壁和地面仍在震颤着,尽管知道碧瑶身旁有鬼王亲自守护,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鬼厉心中仍是有几分焦灼之意,这是从未遇见过的灾祸,而显然此刻鬼王一手布置下的那诡异阵法,大有摆脱控制的迹象,至少鬼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无论如何,就算鬼王反对,还是先带着碧瑶离开这里吧!


    狐岐山眼下实在是太危险了。


    鬼厉心中这般盘算着,身影也加快起来,向着来路掠去,转眼间就到了那条有两个通道入口的岔路口,他正要掠进来时那个洞口,忽地身子一窒,却是发现原本那应该黑暗的洞穴通道深处,竟是闪过了一丝红光,而且那红光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快速前来。


    鬼厉心中一动,也不知是怎么,他突然像是下意识一般,身子一转,闪进了另一条通道里,藏身于一个黑暗角落背靠墙壁,屏住呼吸,同时悄悄将肩头小灰抱在了怀里,用手捂住了它的嘴。


    小灰早通灵性,像是明白了什么,也登时安静下来,爬在鬼厉怀中一动不动。


    通道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静,但着片静默并没有保持多久,片刻之后,便听到从那条通道中猛然传来一阵呼啸,其中夹带着很重的喘息声,不知怎么让人听起来,似野兽更多过像人。


    “啪!”一个高大的身材从通道中掠过,落在地面上,从背后看去,那背影正是鬼王,然而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已平日的鬼王截然不同,身上衣服不知怎么有些破烂了,四肢和躯干看去,竟有种比平日更大了一圈的异样感觉。


    不断有低沉的“劈啪”声从鬼王身上传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从他的身上却分明飘散出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


    浓烈的血腥气!


    鬼厉在黑暗的角落中,冷冷注视着那个身影!

    鬼王并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落下之后,略微看了看周围,便迈步向远处平台尽头的红色光影中走去,他走得很快,很急,像是前方有什么他急切渴望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以至于他甚至没有仔细查看周围地面上异样的血迹。当鬼王的身影消失在那个暗红光影闪烁的洞窟里面后,鬼厉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注视着那个地方,眼中异芒闪动,也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


    小灰从他怀中慢慢爬了上去,坐在他的肩头,低低叫了两声。


    鬼厉默然片刻,刚想转身,却猛然大震,脸色大变,眼下这狐岐山地动山摇,情势奇诡,到处都有危险,而在这个时候,鬼王却孤身来到此,且明显周身一股邪气,与平日大大不同。


    但是,碧瑶呢……


    在这个时候,鬼王去了血池,又会是谁在守护碧瑶呢?


    鬼厉面上血色瞬间褪去,苍白之极,脑海中嗡嗡作响,哪里还敢有片刻迟疑,直如闪电一般猛然飞身跃起,窜入通道之中,飞驰而去。


    一路之上,他心中只不停狂念着:碧瑶……碧瑶……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整座狐岐山都在颤抖着,这是飞掠在通道中的鬼厉心中的感觉,到现在为止,这一次地震持续时间之长,早已远远超过了过往,而且此刻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相反,从脚下和四周石壁传来的感觉,震动仍是在不断加剧。


    远近都是传来崩塌的怪响,令人胆战心惊,在鬼厉掠出了那条暗道,冲出鬼王石室之后,在他眼前的那一片鬼王宗内的甬道,已经毁坏得不成样子了。


    到处都是从石壁上脱落下来的石块,原本畅通无阻的通道变成了坑坑洼洼和石块堆积的弯曲小道,而且还不断的有更多更大的石块,从石壁上不停跌落下来。


    从山腹深处传来的隆隆剧烈响声,夹杂在地震之中,更使人感觉到那未知的可怖。


    随着鬼厉向外掠去,很快的他就发现从那些四通八达的通道中,无数的鬼王宗弟子像是疯狂而恐惧的蚂蚁般,纷纷不顾一切地向着洞窟的出口奔去,这个宗派往日森严的规矩,在这个生死关头终于失去了全部的效力,没有人再去在乎它了。


    人流汇聚成河,鬼厉焦急的步伐很快被人群挡住,在这样的时候,人人逃生,没有任何人再把他副宗主的头衔看在眼中,也没有人给他让路。


    除了人,还是人。


    心急如焚的鬼厉大步向前,拨开前方不知是谁的身体向前挤去,然而人的前头,仍然是人,而很快的,鬼厉的身后,也汇聚了大批逃亡的鬼王宗弟子。


    他就像是深海之重巨大鱼群里一条愤怒的小鱼,拼命挣扎着,推挤着想要冲出去,然而他所在的人流如此拥挤,甚至连人们头顶都不过几尺的地方,也不时可以看到人的身体。


    碧瑶……


    脚底之下,猛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这震动如此厉害,以至于所有拥挤的人群竟全部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倒去,仓惶之间到处都是恐惧的哭喊与大声的咆哮,还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痛楚的嘶喊,那疯狂的人流中,不知是谁倒下了,在痛苦和恐惧中被踩踏而死。
    鬼厉的双眼布满血丝,口干舌燥,脑海中甚至微微有了眩晕的感觉,前方,前方等着他的,究竟会是什么?


    碧瑶……他在心中拼命叫喊着。


    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挤过了这条通道,鬼厉在一个岔口拐了过去,寒冰石室与鬼王的石室颇有一段距离,眼下只要顺着这条路折返回去向前走到底就是了。然而,鬼厉身子才堪堪转过来,向前一看,身子一窒,面上竟有了几分绝望之意。


    这条路上,竟然也涌出无数鬼王宗弟子挤在一起,拼命向外涌去,刚才那条路鬼厉虽然缓慢,但终究还是顺势前行,但此刻却要逆着人流前进,看着前头一个个几乎因为畏惧而疯狂的人面,鬼厉心沉了下去。地动山摇,异响连连,人们继续在疯狂与绝望中逃亡,而人群背后,那寂寥的石室中,伊人怎样了,可曾被石块伤着了么?


    她又是否看到,有个男人在拥挤的人流中大声叱骂着,以一种近似周围逃亡人的疯狂,在拼命的逆流冲来,向她所在的寒冰石室,一分一分地靠近。


    “轰!”


    一声巨响在人群之后迸裂炸响,剧烈的震颤之下,一处石壁上的巨大裂缝像是破裂的西瓜皮一般,崩塌碎裂开去,其中一块几乎有整个通道大小的巨石随之砸下,正在人群之中。


    刹那间,血光闪动,血花飞溅,十几个人就这般死于非命,受伤者跟不知凡几,而在震骇之余,更加恐惧的人群拼命向前涌去,而被巨大石块堵住了逃生之路,在岩块背后惊恐的人们,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巨石之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土地。


    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人群中,人们拼命推着打着那巨大的石块,然而坚硬而巨大的岩石并非他们能力所能撼动,依旧冰冷地一动不动。


    周围传来的地震与远处轰鸣的巨响,带着死亡的气息,似乎越来越远了。


    就在此刻,忽然最靠近那巨石的人猛然感觉到一股冰寒的凉气从前方赫然传来,片刻之后,巨石体内迸发出连续的剧烈爆裂声。


    “轰!”一声巨响,这块巨石竟是生生被震碎了,大块大块的碎石从飞舞的烟尘中掉落下来,但人们狂喜之余,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抬脚就要向前继续冲去。


    “咳咳,咳咳……”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前头飞舞的烟尘背后传了过来,一个身影脚步似乎有些踉跄,慢慢走了过来,灰尘落在他的脸上肩上,他却没有伸手去拂拭一把,苍白的脸色里,涌现出一种费力过甚的异样潮红。


    鬼厉。


    迎接他的,是一双双惊喜的眼眸,只是并没有人感谢,所有人在感觉之前,脑海中已经再次被逃亡的念头全部占据,人流纷纷蠢动,前头的人已经奔跑过来,眼看刚才拥挤的一幕就要再度发生。


  “站住!”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突然从站在灰尘之中的鬼厉口中发出,前头的人猛然停住了脚步,此时此刻,鬼厉所谓的副宗主身份早已不能再制约他们,能令他们畏惧的,只有同样是死亡的威胁。


    双目血红的男人,手中握住了“噬魂”,“噬血珠”上闪烁着血丝光芒,正是运行到了极至的地步,冰冷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涌来,同样冰冷的话语,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谁再敢挡我的路,刚才的石头就是下场!”


    人群被震住了,那仍在翻滚的烟尘让每个人都相信鬼厉的危险,而他眼中带着疯狂的血红光芒,让人无法不理会他的威胁,悄无声息的,人群在拥挤的通道里给他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路,仅仅容一人通过也嫌太小,却已经是极限了。


    鬼厉没有再说什么,他大步走去,挤进人群,向着寒冰石室的方向奔去。


    前头,人群的尽头,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过去!


    他紧紧咬着牙,嘴唇在不自觉中已然流出了细细的血痕,看去有几分可怖,身旁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直视他的眼睛,人人都当他是恶鬼一般避之不迭。


    只是鬼厉全然不在乎,他只是奋力地奔跑,推开每一个深浅的人,沿着那细小狭窄仿佛随时就要被人流淹没的小道,大步地奔走着,逆流而去。


    这世间,值得真正在乎的人,又有多少?


    突然,脚下地面深处,再度传来滚滚雷鸣巨响声,片刻之后,又一波剧烈的地震袭来,石壁剧烈颤抖着,大块的岩石纷纷落下,无情地砸在人群之中,到处是人哭喊的声音,转眼之间,那剧烈的震颤几乎已经是让人无法立足,东倒西歪的人比比皆是。


    不知是谁在极度恐惧中猛然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片刻之后,所有的人都做了同样的事情,全然忘却了其他的危险。


    面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小道,顿时化作乌有,无数的人蜂拥而至,化为可怕的激流,顿时将鬼厉包裹其中,拼命向另一个方向涌去。鬼厉眶訾欲裂,大吼一声,周身杀意大盛,左手猛然伸出,如拎小鸡一般顿时将一个逃命的鬼王宗弟子抓了过去拉到身前,同时右手噬魂高高举起,就要劈下以杀立威。


    淡淡红芒之中,噬血珠闪烁着妖异光芒,照亮了那个充满恐惧的年轻脸庞。他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脸色苍白,身体因为太过恐惧而不停地颤抖着,牙关打着冷战,只有一双眼眸中,仍然还闪着光芒,那一点点的微弱光芒。


    那是残存的本能对生的渴望!

    那一瞬间,像是凝固了冰冷的杀意与心中的疯狂,噬魂闪烁的幽幽光芒,人潮之中,人潮尽头,谁又在冥冥里远远眺望?


    血色的红芒,从鬼厉的眼睛里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隐隐的泪水,松开了手,他放开了那个畏惧的少年,猛然间大吼一声,噬魂如风一般疾刺而出,破石而入,刺进了一旁坚硬的石壁。


    鬼厉紧紧抓着噬魂,贴身附在石壁之上,将头深深埋入阴暗中。


    人流如汹涌的潮水,从他的身后轰然涌过,无数的身躯挤着他,压着他,撞击着辗压着他,然而他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像是化身为没有生命的岩石,默默地等待着。


    那个少年被人流卷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方涌去,然而他在那汹涌人潮之中,却不停地回头,年轻的眼中有异样的光芒。在拥挤的人缝之中,他拼命地寻找那一个孤独而坚忍的身影,只是,那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里,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狂乱之中,那可怕的逃亡人潮终于过去了。飞散的烟尘里,一个身影从石壁上慢慢撑起,刚要迈步,忽地脚下一软,竟险些站不住跌了下去.



    鬼厉深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终于是撑住了,他身上的衣物,特别是背脊上的部位,此刻已经是破烂不堪,像是被无数野兽从上面踩踏奔驰过一般,即使以他的道行,脸色也是苍白难看之极。


    但他并没有停下歇息的意思,相反的,他面上的焦急之色越是浓烈了,面前已经没有了逃亡的人流,他迈动步子,有些踉跄地向着通道尽头跑去。


    碧瑶……


    不知怎么,前方似乎有些黑暗。


    他喘息着,在通道中奔跑,周围石壁破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到处都是崩塌的碎石,而这些倒映在鬼厉眼中,只是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焦灼。


    终于,他远远看到了寒冰石室的门口,但是随即一怔,面色又苍白了几分,远远望去,他分明记得门口是有一扇新装上的石门,但此刻却是一片瓦砾碎石地散在地上,难道……


    鬼厉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有大步地用尽全身力气掠去。


    突然,也就是在他身形甫动的那一刻,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狐岐山中地下深处的隆隆怪声与剧烈的地震,瞬间竟静止了下来。


    前一刻周围还是一片疯狂的喧闹,下一刻却已是诡异的一片寂静,这前后对照太过强烈,让人几乎无法接受。


    鬼厉的身子在空中窒了一下,仍是向前奔去,这突如其来的静默中,长长的通道里,只剩下一个孤单的身影,向着山腹的深处飞驰着。


    而在他的身后,深沉的黑暗缓缓涌起,滚滚而来,不带有丝毫声息。


    他冲到了石室的门口,一把抓住坚硬的门框,骨节都因用力而发白,向里面看去。


    这个世界是静止的,沉默的,什么声音与景象都不存在了,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了寒冰石室里,那一张空荡荡的寒冰石台。


    空无一物的……石台!


    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身躯软了下去,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颤抖,那唯一的呼喊声,只在脑海中拼命回荡着。


    碧瑶……


    鬼厉茫然地站起,慢慢地走进石室,因为无数次强烈地震的冲击,这间寒冰石室里也早就是满目疮痍,碎石岩块落到地面到处都是,四面石壁龟裂,大大小小的裂缝无数,就连平时一向打扫干净的地面,也早就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甚至就连此刻空空如也的寒冰石台附近,也落着十几块大大小小的落石,其中几块更是直接砸在了石台上。眼前凌乱的一切,仿佛都变做了一把把锋锐的刀子,狠狠地刺向鬼厉的心头。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大口喘息着,身体摇摇欲坠。


    当然,他的眼角余光扫过石室中某个地方,突然一凝,片刻之后,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那边是寒冰石室中损毁最厉害的角落,石块跌下来都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而在石碓的下方,某个大石的下面,却是露出一角绿裳。


    绿色的,一角衣裳……


    突然,他像是发疯一样冲了过去,扑在那堆石块之前,推开一块块岩石,拼命的扒着挖着,尖锐的石块边缘将他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却似已完全没有感觉。


    终于,他搬开了最后也是最大的巨石,然后,他怔住了。


    慢慢的,他蹲了下去……


    在他面前的,在一片绿色衣角。


    只是,一片绿色衣角而已。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向了这片衣角的周围,慢是灰尘的地面上,却奇怪的出现了很多的脚印,这些脚印有大有小,但是鬼厉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些东西,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寒冰石室,原本全鬼王宗上下几乎就只有他与鬼王能来,而其他几个能来的人,如鬼先生,要么和他在一起,要么此刻不在狐岐山中。


    那么在如此混乱且人人争相逃命的时候,为什么还会有人偷偷进入此地呢?


    下一刻,鬼厉的面色忽然苍白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已经想到了答案。


    “合欢铃”。


    魔教之中,人人都知道合欢铃才是绝世罕见的魔教奇宝,甚至可与当年魔教全盛时期黑心老人的噬血珠相提并论,贪欲之下,难道……


    鬼厉没有再想下去了,他的脑海之中瞬间一片空白。


    深心处,有什么东西悄悄断裂了,粉碎了,那是最后一丝维系他心海的支柱,细弱游丝,却担着千钧重担。


    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像是做梦一样,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那一个绿色的身影,盈盈的笑意永远是那么的美丽和温柔。身体周围越来越冷了,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有那个身影是温暖的,那笑颜是他心头最后的暖意,只是,慢慢的,身体淡了,渐渐隐去,连残存的温暖也缓缓消失了……诛仙迷窝冷·幽夜手打


    如死一般的寂静冰冷,像记忆中不知何处的冰冷潮汐,涌了过来,将他吞没。


    碧瑶……


    他心中最后呼唤的,这个名字。


    下一刻,他昏了过去,整个身躯重重地倒了下去,摔在地面之上,砸起了几许烟尘。


    整座鬼王宗洞窟之内,此刻已经不见有一个人影,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突然,狐岐山地下深处,迸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刹那之间,整座狐岐山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底深处狂暴奔腾发酵着,到处都是石壁在崩塌,无数的地面纷纷裂开,而这一次,那些裂开的缝隙之中,赫然透出了可怕的红色光芒。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越来越多的地面,像是抵挡不住那可怕力量的侵蚀,纷纷塌陷了下去,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大,到了后来,连整块的石壁,也向下方崩塌跌落下去,落进了那一片红色的光影之中。


    可怕的吼叫与疯狂的笑声,仿佛是恶魔从深渊复活,在红影深处回荡着。


    渐渐的,一个巨大的深洞形成了,红色的血芒从那个大洞中射出,而在深洞的周围边缘,还不断有更多的地面石块塌陷下去,不断扩大着这个可不的深洞。


    远处的寒冰石室内,地面石壁也在剧烈颤抖着,不断有石头落下,其中一些重重砸在了鬼厉扑在地上的身体上,但他的身子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反应。石室之外,远处的可怖力量,仿佛正一步一步向着这里走来。就在此刻,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竟是出现在寒冰石室的门口,赫然乃是小白。只见她眉头紧皱,满面肃然,向石室中看了一眼,当看到石台之上空无一物的情景时,她面色也是顿时苍白了下去,随即她已看到鬼厉昏倒在石室另一侧。  


    没有更多的犹豫,小白已经冲了过去,将鬼厉的身子扳了过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苍白而绝望失神的脸,触手冰凉,几乎让小白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个死人。


    她贝牙紧咬,眼角余光扫动,忽然看到鬼厉手中紧紧抓着一物,却是一角残破的绿色衣裳碎片,她心念略转,已然明白了七、八分,顿时眼眶也红了。


    “轰!轰!轰!……”


    然而,这世上残酷得甚至不容许他们有悲伤的时间,狐岐山地底再度连续爆发出疯狂的巨响,一阵狂暴的地动山摇之后,小白猛然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在颤抖中竟是缓缓塌陷了下去,红色的光芒从脚下地面裂开的大缝中疯狂涌出,更夹带着极其炽热的气流。


    脚下流淌着的,仿佛竟是最炽热的岩浆。


    小白这一惊非同小可,轻喝一声,将鬼厉身子抱了起来,双脚在一块落石上一点,人已飞出了寒冰石室,才出去片刻,寒冰石室已然全部坍塌,落入了那片可怕的红芒之中。


    但是出去之后,小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外面的情景比寒冰石室里更糟,巨大的深坑早已越来越快的速度扩张着,此刻非但是地面,周围石壁甚至头顶上的巨石都已经纷纷陷下落去,小白在残存的石块间跳跃飞驰,偶然向下望去,只见下方血红光芒无穷无尽,炽热无比,果然有大量的岩浆夹在血芒之中汹涌流淌。


    能够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了,残余的一点也在快速塌落,小白紧咬牙关,抱着鬼厉的身体飞驰着。就在这生死关头、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间小白感觉到头顶竟透下了一道微光,她连忙向上看去,只见头顶原本是厚厚的岩层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坍塌之后,在巨石纷纷如雨落下的末日一般的景象中,竟有几分狭窄的缝隙里透出了天空的光亮。


    难道是整座狐岐山酒药崩塌,上面露出了空洞么?


    小白面上掠过一丝决绝之色,脚下重重一点,在最后一块残存支撑的岩石上跃起,向上飞去,脚下,那块石头终于也崩塌落入红影中,再也没有了退路。


    赤红炽热的岩浆,如愤怒的巨人开始咆哮,慢慢上涌,翻腾激荡,在岩浆之下,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催持着它,片刻之后,炽热的岩浆轰然爆炸,化作巨大的洪流,向上冲去。


    白色的身影在一片疯狂景象之中,下有冲起的岩浆炽热洪流,上棉纱如雨点般密集的巨大落石碎块,小白像一只白色的鸟儿,振翅飞翔,在矿业的暴风雨穿梭,拼命地向天空飞去。


    天地变色,乌云滚滚。


    曾经是方圆百里之内最高的山峰,此刻,狐岐山却在一片巨响与漫天烟尘中,缓缓向下坍塌了下去。


    大地都在剧烈颤抖着,仿佛那股力量,连天地都为之恐惧。


    轰然巨响中,在向天际冲起几百丈之高的烟尘里,炽热的巨大岩浆洪流从地下直冲了出来,喷射向苍穹,而在这天地巨力壮观可怕的景象之下,那巨大的岩浆洪流旁,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险险在最后一刻,终于飞离了那地狱一般的山口,向着远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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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偎


  一道白影闪过天际,在距离狐岐山数十里之外的一个小山头落了下来,淡淡光芒闪烁片刻,散开了去,露出九尾天狐小白的身影。



    她轻轻将手中抱着鬼厉身子放在地下,随后又仔细查看了一下,确定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之后,这才送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她一身的白衣上有许多地方都有被烧焦的痕迹,呈现出枯黄甚至是焦黑的颜色,最厉害的地方,甚至被刚才炽热的火焰烧了几个小洞出来,隐隐可以看见她白皙的肌肤。

    只是小白却全然没有注意自己身上的情况,她定了定神之后,转身站起,向着来路的方向眺望而去。

    远方天际,一道巨大的炽热火柱从半空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即使隔了这么远,小白甚至依然可以从迎面吹来的山风中感受到那股炽热的火烫,而在那曾经的狐岐山废墟上,在天空中渐渐平息的岩浆洪流中,诡异的红色光影却是越来越盛,在半空中狂舞着,其中深处,隐约像有个血红的身影,在不顾一切地狂笑着。

    小白默然眺望了很久,面上的神情说不上有什么痛恨悲伤之意,或者说,她只是淡淡地看着那在普通人眼中犹如世之末日一般的一切吧!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嗦嗦声,小白转过身来,忽地一怔,只见鬼厉仍是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他的胸口衣衫处却是耸动了几下,随即一个灰色的身影怕了出来,却是猴子小灰。

    小白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随即微笑起来,拍了拍手,张开双臂,笑到:“小家伙,没想到你倒是机灵得很,快过来。”

    小灰蹲在鬼厉的胸口,向主人看了一眼,伸手抓了抓脑袋,三只眼睛滴溜溜转着向周围张望了一下,随后“吱吱”叫了两声,跳了过来,跃入小白手中。小白面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将小灰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摸着它的脑袋和皮毛,随即发现猴子的身上有着不少伤口,其中颇有一些看起来皮开肉绽,伤得不轻。

    “唉……”小白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抱着小灰走到鬼厉身边,找了个树根处坐下,将小灰放在自己面前地上,伸手到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口中颇有几分怜惜之意,道:“小灰,你跟着这个倒霉的家伙,真是也吃了不少苦头罢!”

    小灰三只眼睛同时眨了眨,随即连连摇头,犹如个拨浪鼓似的,同时口中“吱吱吱吱”叫了起来,居然有几分气愤恼怒的样子,看来颇为不喜小白说鬼厉的坏话。小白白了这灰毛猴子一眼,没好气地说:“是了,是了,知道了,就你那主人最好。”

    小灰咧嘴笑了起来,伸出手在脑袋上摸着,看去颇为高兴的样子。

    小白伸手将猴子重新抱了起来,同时从那玉瓶中倒出几粒绿色的小丹药,用手捏碎了,化作细细的绿色粉末,然后小心地将这些粉末一一洒在小灰那些见血的伤口中。这些丹药粉末见肉即化,不过时便融入到小灰皮肉上,淡出细微的丝丝声音,转眼间小灰的伤口处大都已经止血好转,显然对外伤颇有神效。

    小白又等了片刻,待那些丹药粉末尽数消失在伤口中后,沉吟了一下,随即伸手从自己身上白衣随手撕下了几块白布,将小灰身上的伤口仔细地包裹了起来。

    这过程中小灰一直很安静,一动不动地任凭小白动手,大概也明白小白是好意吧!

    很快的,小白已经将小灰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了,一眼看去,只见小灰身上胸口、右臂、左腿还有脑袋后边,居然都绑上了白色的布带,看去倒像个重伤的伤兵,却又有几分滑稽的样子。

    小灰似乎也有点不大习惯,向自己身上看个不停,同时手臂蠢蠢欲动,大有去看看自己那些包扎好的伤口的意思。


    小白在旁边瞪着它一眼,嗔道:“不许动!”

    小灰吓了一跳,向后跳了一步,随即咧嘴笑了起来,果然边没有再去乱动了。

    这个时候,躺在一旁的鬼厉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呻吟成,小白与小灰同时都看了过去,片刻之后,小白轻轻叹息了一声。那个男人显然还是神志未清,但口中低低叫唤的,仍然是那个名字——

    碧瑶……

    小白站起了身子,缓缓走出几步到了开阔地带,向着狐岐山方向眺望过去,身后,小灰抓了抓脑袋,跟了过来,抓着小白的衣裳几下爬了上去,像平日一样也在小白的肩头坐了下来。

    小白眼中闪过淡淡一丝悲伤,伸手在小灰身上轻轻抚摸着,在他们的前方,那一座狐岐山已经永远的从这世上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可怖的巨大深渊,和深渊不断流淌的炽热岩浆,还有在半空中肆意猖狂的那股红色血芒。

    “小灰,怎么办?”小白轻轻地说着,虽然是对着小灰,但看去似乎更像是问着自己,她眉间轻轻锁着,仿佛有解不开的怜惜和哀愁,“碧瑶走了,我真怕他……活不下去了。”

    小灰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小白,三只眼睛轻轻转动着,不知道听懂可小白话里的意思没,小白淡淡笑了笑,带着几分苦涩之意,转过身子,看着那个仍在轻轻喘息,但全身上下似乎已没了生气的男人。

    “怎么办呢?我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也是难受啊……”

    小灰忽然“吱吱吱吱”叫了起来,小白侧耳听了一阵,随后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将小灰从肩头抱了下来,搂在怀中,轻声道:“回家?听起来不错啊,可是……”她看了鬼厉一眼,摇了摇头,柔声对着小灰道:“他有家吗?”这话说出口,不知怎么,小白自己心中却仿佛疼了一下,怔怔转过头去看去,看着鬼厉的脸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来这个男人的鬓边,居然已经有了白发。

    有人说,沧海桑田可以是千年万年,却也有转眼即沧桑,只是这人间一生,谁又说得清楚了?

    小白有些茫然起来,忍不住陷入淡淡思绪之中,直到片刻之后,才被身边小灰的动作声音惊醒。她甩了甩头,苦笑了一下,这一次,却是为了自己,多少年了,却还是这般多愁善感。

    随后,她转头向小灰看去,只见灰毛猴子从她怀中跃下,站在地面上指手画脚,不时用手指向北方,口中“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小白看了好一会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半晌之后,她忽然道:“你是说,我们去他最早的家?”

    小灰连连点头。

    小白看向鬼厉,见他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默然片刻,叹了口气,道:“也只有这样了,我们去吧,反正不管怎么说,也比待在这儿强。”

    小灰咧嘴笑了起来,小白伸出手,小灰一跃而上,几乎爬上了小白肩头坐下,小白随后走向鬼厉,在他身前蹲了下去,默默看了他一会,柔声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一道白色光芒,从这个小山头霍然亮起,冲上了云霄,带着几分与身后那可怖景物决绝之意,没有丝毫回顾的,向着北方飞去。

    山风,从大地上习习吹来,中间依旧还有几分炽热之意,像是温柔的手,轻轻抚慰着受伤的土地。而远处,那一个曾经是狐岐山的巨大伤口,仍然还笼罩在红色的阴影中。对着世间万物,不停地摇动着,像是示威,又似狂笑。

    中原,青云山。

    青云山山麓之下,依旧是一片万物生长繁盛的景象,到处都是青青的绿草与茂盛的树林,树木深处,不时传来悦耳的鸟鸣声,虽然没有青云山七脉山峰上的那股仙境之气,却更多了几分人间温暖。

    在一片过膝的茂密杂草丛中,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静静地站立在那里,这里曾经是一个叫作“草庙村”的小村子,如今却早已经时过境迁。微风吹来,青草拂动没,带着几分草的清香。

    白色的光芒从天际缓缓落了下来,还不等小白站稳,小灰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她肩头跳了下来,从青草丛中狠狠打了几个滚,连声欢叫,看去十分兴奋高兴的样子。小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小心地将鬼厉扶着,靠着一处残壁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鬼厉,已经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了,然而从旁看去,他的样子似乎比之前昏晕过去的时候还要糟糕。

    面容苍白之极,几乎看不到血色,一双眼睛虽是睁着,却是空空洞洞,没有任何的表情,既不会转动,也没有眨眼,全身上下尽是一股死气沉沉,看去倒似死尸更多过似活人。

    看着鬼厉这副模样,小白面上掠过几分焦虑之色,事实上,在几日前回来草庙村的路上,鬼厉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但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再也没有改变过,无论小白想尽了各种各样的法子,费尽了口舌劝说,也仍然无济于事。

    小白有的时候甚至都怀疑,自己说的那无数温柔劝说贴心劝告,根本就没有被鬼厉听到耳朵中去。

    尽管有所了解,但小白仍是没有想到,碧瑶的离去会对鬼厉造成如此的的伤害,唏嘘之余,却也是束手无策,纵然她是九尾天狐,千年道行,但对着这人类感情,却又能做什么呢?

    旁边,小灰蹦蹦跳跳钻进了远处的树林,过了一会又大大咧咧抛了回来,手中捧着好些野果,跑到鬼厉与小白身边,“吱吱”大叫着递给他们。看来对这附近的情形它居然十分熟悉。

    小白转头看了灰毛猴子一眼,叹了口气,从小灰手中拿了一个野果,对着它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道:”小灰啊,还是你最好了,一天到晚都这么高兴,若是你主人也和你一样,那就……”

    小灰对着小白咧嘴笑了笑,又把野果捧到鬼厉的面前,但鬼厉仍是那副模样一动不动,小灰等了一会,似乎也知道鬼厉不会取食,只得耸了耸肩膀,将野果放在地上,然后一手抓了一个果子,在鬼厉的身边偎依着坐了下来,张口大嚼起来。

    正是午后,两人一猴在这个破败的村子废墟中,就这般静静地坐着,小白没有再说话,鬼厉仍然还是那副样子,自然也不会出声,至于小灰,吃了好些野果之后,就把头靠着鬼厉的大腿上,四肢摊开呼呼睡去了。光阴,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流淌而去,天空的景色变幻不停,蔚蓝的天穹里,白云飘动,一朵又是一朵,人间微风吃过,青草发出哗哗的轻响,吹动了衣襟发丝,带着几分慵懒。

日头西去,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了,一轮明月刚刚出来,还挂在远远的东天,天上有几颗星星已经开始眨眼,注视着这人间又一个夜晚。



    小灰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几声咕哝,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睡梦中,它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不知是不是它总是容易将烦恼悲伤忘却,只记得高兴的事情呢?


    淡淡的月光下,小白悄悄站了起来,她抬头凝望着天边月色,像是思索着什么,许久之后,她回头看了看那个依旧一动不动,已经融入到黑暗中的身影。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迈步向着远方走去,夜风习习吹来,她白色的衣裳随风飘舞,月下独行,那丰腴美丽的身姿,犹如亘古的美丽身影,飘然而去。


    夜,月色特别的明亮啊……


    青云山小竹峰,陆雪琪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白衣若雪,清辉如霜,映着她美丽容颜熠熠生辉。月光,从天空中洒下,落在窗口的她的身上,如水波一般。


    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夜晚了,她曾经都这样静静地坐到窗口,凝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明月。


    清辉照孤影,应怜月光寒。


    远方,依稀传来了竹涛阵阵,那是山风吹过了小竹峰上的竹林,月光之下,细细的风儿也吹过了这儿,悄悄吹进了窗口,将她的衣裳掠起了小小一角。天琊,静静地倚在窗子一边,像是和它美丽的主人一样,沐浴着清冷月光,凝视着天际。


    月儿,慢慢移上了中天,陆雪琪默默地遥望着,秀眉之间,轻轻锁着淡淡的相思哀愁。


    “你还好么?”几乎无法耳闻的低语,在她口中轻轻念着,温柔的月光,却没有起哪怕丝毫的涟漪,仍是静静地挥洒着。


    她美丽容颜上的相思,仿佛又更浓了一分。


    忽地,就在此刻,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陆雪琪眉头一皱,原本依靠着的身子,慢慢坐直了起来,双眸中亮光闪烁,从天际明月上收了回来,向着屋外望去。


    小屋之外,不远处便是一小片竹林,在月光之下,修长的竹子在地上投射出细长的影子,只是此刻那些影子上,却已经多了一个隐约的人影。陆雪琪脸色微变,站了起来,冷冷道:“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


    竹影婆娑,那黑暗中的身影,似乎像是没有重量一般,站在细细竹枝的枝头,半晌之后,忽然传出了一声轻叹,随即有人幽幽地道:“果然是我见犹怜,不管什么时候见你,总是这般令人惊艳。”


    陆雪琪目光转冷,看向那竹林黑影处,但不知怎么,这深夜来访的人的声音柔美悦耳,听来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曾经听到过一样。脑海中这么想着,面上却仍是清冷如霜,陆雪琪道:“是哪一位?”


    一阵山风吹来,竹影猛然摇动,搅乱了地上影子,一个与陆雪琪颇为相似的白色身影,飘然而出,正是小白。


    月光之下,只见她眉目如画,肌肤晶莹,淡淡一股媚意只是眉宇间若隐若现,艳色竟不稍逊于陆雪琪.


    陆雪琪怔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小白深夜到来,愕然道:“怎么是你?”



    小白淡淡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我了,怎么,不行么?”


    陆雪琪默然片刻,道:“你是来找我的么,有什么事?”


    小白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如此夜深时候,你不去睡觉,倚窗望月,却不知心中在想谁呢?”


    陆雪琪如玉一般的脸颊忽地微微红了一下,随后哼了一声,冷然道:“这不用你管,你到底来此何事?此地是我青云门小竹峰的地界,你若不说清楚,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白悠然道:“哦,当真么,那我说好了,其实你心中想的是谁,我就是为了谁来的。”


    陆雪琪身子微微一震,抬眼向小白看去,只见她脸上虽然有盈盈笑意,但却并无戏谵之容,迟疑了一下,陆雪琪缓缓道:“他……他怎么了?”


    小白道:“他现在就在青云山下的草庙村废墟里。”


    陆雪琪身子一颤,面上申请掠过一丝激动,就连抓着窗台的玉手,也握得紧紧的,只是片刻后,面上忽然蒙上一层淡淡的黯然,低声道:“我不会去的。”


    小白却是一怔,道:“什么?”



    陆雪琪沉默了片刻,慢慢低下了头,道:“本门眼下正自纷乱,师傅长辈们正为之烦恼,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我去见他便是坏了门规,破了戒律,再说就算见了,又有什么用呢……”


    说到这里,她似乎心情有些激荡,贝齿轻轻咬了下唇,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要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谁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深心中却猛然是一般激情冲荡开来,直充满了整个身体,心头一热,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脱口问小白问道:“他、他还好么?”


    小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她。


    陆雪琪心头忽地掠过了一阵不安,一种像是战栗一般的感觉,从她的身上闪过。


    她盯着小白,屏住了呼吸。


    小白沉默了许久,然后,静静地道:“碧瑶走了。”


    陆雪琪像是被雷击了一般,瞬间呆立在原地,半张了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脑海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小白淡淡地道:“你和他的关系,也不是外人了,他现在……”


    “他怎样了,他现在怎样了?”陆雪琪像是突然惊醒一般,面色苍白,一叠声地问着,像是再也站不稳了。


    小白默然片刻,道:“他现在很不好,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陆雪琪秀眉紧锁,深深担忧都写在面上,从来冷静如冰的她,此刻却已是方寸大乱。她轻轻喘息着,像是沉沉重担都突然压在了她的心口,忽然,她猛然抬起头来,盯着小白。


    小白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哗啦……”


    陆雪琪身前的窗子四分五裂分散开去,白色的美丽身影一把抓过天琊,飞掠而出,冲天而起。


    什么门规,什么戒律?


    她眼中只有晶莹的泪光与再也压抑不了的满腹相思!


    冲天而起,风驰而去!

    疾风如刀一般吹在面上,却吹不灭心头那压抑许久,今夜却终于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怎样了?碧瑶走了,那是怎样的一种伤,十年岁月,却仿佛只有她才深深懂得那个男人吧!


    她迎风而去,决绝而疯狂,没有丝毫的回头。远方漆黑的深夜里,那黑暗是否正笼罩着他,那可怖的冰冷是否侵蚀着他?


    她要飞去,去他的身旁。


    和他在一起!


    月光下,还留有一个影子。



    小白慢慢走到残破的窗子前,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抬头,天际的月光无声地洒下,照在她的身上。


    她闭着眼睛,慢慢的,慢慢的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


    淡淡的,带着几分辛酸,却又有几分欢喜的笑意……


    明月高悬,夜冷星稀。


    夜风从远方带着一丝寒意吹来,草庙村废墟中杂草在月光下起伏不定,像海水波涛一般涌动着。空旷的深夜里寂寥无声,只有从四周不知名的地方,杂草深处,不时传来低低的虫鸣声。


    黑暗的角落里,鬼厉依旧保持着原来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靠着断壁坐着,小灰靠着他的腿睡着,夜风吹过,它似乎感觉到有些寒意,嘴里咕哝了一声,转过了身子,蜷缩起来,连尾巴也夹紧了,然后继续香甜地睡着。


    忽地,在明亮的月光中,从天空中迅疾无比地落下了一道白影,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当她冲下地面时,周围的杂草“哗”的一声以白影为圆心,猛然向外倒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


    白光散去,露出的是陆雪琪焦急的脸庞,她扫过那片废墟,只见到处是残垣断壁,和她上次前来这里没有什么改变,除了月光照耀下的一些空地,大多数地方都被黑暗笼罩着。


    她没有看到人影。


    在原地站了片刻,她慢慢迈步向前走去,走进了那片不知隐藏了多少往事的废墟。


    每一处的残垣背后,断壁之下,也许都有一段往事,都曾经有那么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哀愁悲伤,被湮没在残破的泥石之下,而如今,冷月清风之下,只剩下了凄然。

    天琊在陆雪琪手间,轻轻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明暗闪动,仿佛知道她主人复杂的心怀。白色的身影,在废墟中穿行着。


    忽地,陆雪琪一脚踏下,脚下的草丛中却猛然发出一声小小却尖利的叫声,在这清冷的夜色里,显得分外凄厉。陆雪琪的脸色发白,身子僵硬了一下,片刻之后,却是一只田鼠从她脚边草丛里窜了出来,四脚飞奔,转眼间又窜入了另一堆茂密的草丛中。


    陆雪琪怔了半刻,慢慢长出了一口气,此刻的她,精神已然紧绷到了极点,平日里根本不会在意的东西,此刻也能令她心头发颤。只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虽然小小地吓了陆雪琪一下,却同时也惊醒了另一边沉睡的猴子。
    还没有醒过来,灰毛猴子的耳朵却先自转了转,片刻之后,小灰的的三只眼睛都睁开了。


    脚步声,从废墟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小灰爬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却随即发现小白那熟悉的身影不在了,猴子顿时有些警惕起来,站了一会,看了看鬼厉,却见主人仍是一副无动于衷、呆若木鸡的样子。随后,小灰转过身爬上了鬼厉靠着的那扇断壁,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黑暗中,它额上的金眼缓缓亮了起来。


    陆雪琪走了一会,虽然并没有多长时间,但在她心中,却感觉漫长的像是过了千年,到处都是一片空空如也的黑暗,自己深心中满是焦急,此刻还隐隐多了一分恐惧,该不是在小白离开的这段时间中,独自一人的他,做出了什么傻事吧。她的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脚下步伐不由自主更快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她心中几乎就要爆发的焦灼,她再度走出两步之后,陆雪琪猛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一面断墙上,忽地亮起了一点金色的光芒,但那绝非是深夜出没的荧光,那是一颗眼眸,紧紧注视着她。


    月光向前,轻轻移动了几分,将阴影照亮,一只灰毛三眼猴子的身影亮了出来,蹲坐在断壁之上,身上有些奇怪而滑稽地绑着好几处似绷带一条的布条,向陆雪琪看来。


    小灰!陆雪琪一颗心顿时剧烈跳动起来,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索,她便掠了过去,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划过一道淡淡的残影,犹如消失在春天里最后的一朵杨花。


    小灰看着陆雪琪飞驰而来,抓了抓脑袋,似乎有些犹豫起来。在与主人有关系渊源的女子中,陆雪琪和小会的关系最为陌生,其他诸女如小白,又或是小环等,见了面都是笑嘻嘻将猴子抱在怀中,或抚摸或说笑,只有面前这个白衣女子冷若冰霜,从来和小灰没有过交流。


    不过虽然如此,小灰却也清楚知道这个女人和主人的关系非同一般,看着那白影掠来,小灰迟疑了一下后,什么反应都没做出来。


    小灰没反应,陆雪琪却是有的,她一脸焦急地一把抓过猴子月光之下,除了猴子的身影却不见还有那个人的影子,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道:“他……他去哪了?”


    小灰被陆雪琪举在半空,虽然那双手同样白皙美丽,但手的主人眼下自然是顾不上什么客气的,不自觉的力道越来越大,小灰有些恼怒,手足挥舞,吱吱叫了起来,只是还不等猴子表示它的抗议,陆雪琪的目光已经从它身上飘了过去,那扇断壁的背后,深深的黑暗阴影里,一个残影正悄无声息,静静地坐在那里。


    “啪!”正在抗议的猴子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看样子还蹭到了某个伤口处,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跳了起来,对着陆雪琪的背影狠狠的大做鬼脸。


    陆雪琪慢慢的转过断壁,走到鬼厉的身旁,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仿佛失去生命的躯壳,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睁着,不知盯着哪一个莫名的地方,整张脸庞上写满了憔悴之色,甚至从身上还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让人几乎错以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从身体里面开始腐烂了。


    “铛!”天琊神剑从手中跌落下来,轻轻落在一旁的地上,陆雪琪却没有看上哪怕一眼。她慢慢的,在鬼厉面前蹲了下来,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她白皙的脸颊上滑落。


    “小凡……”


    鬼厉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像是这个似曾相识的呼喊,隐约触动了他深心中的某处。只是片刻之后,他又恢复到原来那茫然的状态,像是疲倦的鸟儿,宁愿缩在自己小小的无形巢穴中,也不肯再向外面的世界,看上哪怕一眼。


    微微颤抖着,陆雪琪伸出了双手,慢慢捧起了他的脸庞,那熟悉的轮廓,正是镂刻在她心间无数个夜里思念的人儿,她的嘴唇轻轻发抖,带着哽咽,低声道:“小凡,我来了,是我啊,我是雪琪……”


    他一动不动,脸色木然。


    夜风清寒,习习吹过,草丛里发出嗦嗦的声音,灰毛猴子蹲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望着他们。冷冷月光下,有谁会在意这世间卑微渺小的角落里,那沉浮挣扎于人间情爱的男女?


    滴答,透明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却落在了鬼厉的脸上,湿润之中带着淡淡的温暖。陆雪琪轻轻的坐在鬼厉的身旁,她触手的地方,像冰块一样寒冷。


    “别怕,你不要害怕……”陆雪琪的脸上,在泪痕背后,慢慢涌现出带着几分坚毅的勇敢,她轻轻的把鬼厉的脸搂在自己的怀中,用胸口的温暖去温热那将要失去希望而崩溃的躯体。


    她紧紧的,拥抱着怀中的男人,再也不肯放手,缓缓抬头仰望着天际苍穹,那一轮明月,皎洁而光亮。


    “小凡,别怕。”


    “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她轻声地说着,声音温柔却坚定。


    月光如水,洒向人间,将那一对相互依偎的身影,轻轻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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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牌

  神州浩土,苍茫群山,中土丰沃之地,此刻看来仍是一派盛世平和景象,丝毫也感觉不到西南边陲荒僻山脉那异样的发生。


    不过,此刻却正有二人,向着鬼王宗原先总堂所在的狐岐山飞去,正是前番秘密潜入青云山暗中坏了“天机锁”的金瓶儿与苍松道人二人。



    他们暗中毁坏了青云门四脉山峰的天机锁之后,又依照早先鬼王吩咐的在青云山周围仔细勘探了一番,这耽搁了几日才赶了回来,一路之上苍松道人都是沉默寡言,有时一整日里也难得开口说上一句话,金瓶儿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苍松道人矛盾的心境,不过知道归知道,她却非心肠柔软同情善良的女子,相反的,面上虽然依旧整日巧笑嫣然,心中其实对苍松道人有几分看不起的。



    这一路回来,进入狐岐山百里境界,赶了一天路,两人从天空落回地面,随便找了个僻静山谷稍事休息。这山谷不大,在群山之间,有一条小溪从上游流淌而下,穿过山谷底部,向着山下流去。溪水清澈,金瓶儿赶了一天路,早就觉得有些口渴,走到溪边用手捧了一些水,放入口中喝了。


    这山谷溪水触手冰冷,入口却十分甘甜,金瓶儿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微笑道:“道长,这溪水颇好,你不过来喝一点么?”


    苍松道人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摇了摇头,看去脸色颇为阴沉,事实上,从青云山回来以后,他就一直是这样的脸色。金瓶儿看在眼中,心中暗笑,却也懒得去说破,转过身,用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往脸上泼了几下,随后抬起头来甩了甩,只觉得面上一股清凉之意直透心底,说不出的痛快。


    日光之下,晶莹的水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看去如珍珠一般,徐徐滑落,胸口被几滴水珠溅得稍微湿了些,隐约露出淡淡丰嫩的肌肤,看去自有股妖艳的美丽。


    “金姑娘。”忽地。背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苍松道人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金瓶儿倒是没想到一直像个闷葫芦似的苍松道人会主动开口说话,心中有些奇怪起来,转身看去,露出她招牌式的娇媚笑容,微笑道:“什么事,道长?”


    苍松道人双眼微微低垂,并不去看金瓶儿那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美丽脸庞,看他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心头压了很多的心事重担,迟疑了片刻,只听他道:“鬼王宗主令我们去暗中破坏青云门的天机锁,这其中用意我是知道的,魔教……”


    话说了一半,他忽然窒了一下,金瓶儿笑吟吟看着他,眼光中却似乎有几分讽刺之意。


    苍松道人默然片刻,低声道:“……圣教欲一统天下,青云门自然是头号大敌,破了他们的天机锁,更是重中之重。但是我不明白,为何鬼王宗主还令我们详细查看了青云门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城镇村庄,以及那里居住的百姓居民,这些百姓根本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就算是平日敬仰青云门的,却似乎也够不上要圣教去对付他们罢?”


    金瓶儿媚目一转,微笑道:“怎么,道长莫非心中有悲天悯人之念,欲普渡众生么?”


    苍松道人面色一沉,道:“我只是觉得对付青云门便罢,若是要连这些无辜百姓也牵扯进去了,却大可不必。”


    金瓶儿笑道:“道长你何必生气,我又没说什么呀!”说着,她顿了一下,沉吟片刻之后,道:“老实说,调查青云山周边城镇一事,确是鬼王宗主吩咐下来的,其中缘由为何,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依我看来,以鬼王宗主的气度,也不像是个无故屠戮百姓的疯子罢?”


    苍松道人面色稍缓,沉思了片刻,似乎也觉得金瓶儿言之有理,但似乎心头仍有所顾忌,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我仍是想不通为何要我们去查看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他们除了人数众多,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异样的地方。那些百姓,就算几百个几千个一起涌上,只怕也并非一个修道有成的修真的对手。”


    金瓶儿微笑道:“这一层我们都想得到,鬼王宗主心深如海,怎么可能想不透?所以道长你就不必杞人忧天了。”


    苍松道人轻叹一声,道:“就是因为鬼王宗主心深如海,我才是一点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虽说常理如此,就只怕他突然……”话说到后面,他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聊了,苦笑一声,摇头住口不说了。


    金瓶儿却自然不会是那种会担心青云山下无数百姓性命的人物,倒是苍松道人这种有些奇怪的态度,她心中却是有几分看不顺眼的,自己将来的命运还不知道怎样呢,居然还有心担忧其他人?莫非这些正道出来的家伙就是这个脾气么,就算投身入了魔教也改不了。


    金瓶儿耸了耸肩膀,对这种古怪的事情大感莫名其妙,转身过去重新走到小溪边上,想趁着离开这里继续赶路之前再洗把脸,口中淡淡道:“道长你就放心好了,没的想这些做什……”


    一个“么”字还未出口,金瓶儿忽地目光一凝,那字像是卡住了再也说不出口,就连她的身子,也似乎僵硬了起来。


    刚刚还清澈见底的溪水中,突然间竟多了一片血污,颜色暗红,在溪水中随着水流流动,慢慢荡漾开去。金瓶儿盯着那片血色,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联想到就在刚才自己还喝了这里的水,用水洗面,金瓶儿胃中一阵抽搐,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她站在原地默然看了一会,目光移动,顺着那片血污向小溪上游看去,果然这片血污是从上游慢慢流淌下来的。在溪水中犹如一条细细的红线,绵延不绝。


    金瓶儿冷哼一声,迈步顺着小溪向上游走去。


    背后,苍松道人看到金瓶儿忽然走远,有些奇怪,道:“金姑娘,你怎么了?”


    金瓶儿却没有回答他,一双眼睛只是盯着溪水中看走,苍松道人皱了皱眉,走了过来,随即脸色微变,也发现了溪水中的异样,迟疑了片刻之后,便也跟在金瓶儿身后向上游走去。


    这条小溪不深也不大,人走下去水不过膝盖,横跨三、四步便能走到对岸,但流水潺潺,蜿蜒流淌,居然颇为绵长,两人在山谷中走了小半个时辰,眼看就要走出这个山谷,这小溪居然还不见尽头,而水中那股异样的血污红线,也一直在延伸着。


    金瓶儿与苍松道人对视了一眼,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二人俱非寻常人物,自然知道若是普通人兽之血,流于水中,一丈两丈的还会顺水流淌,但若是这么长的距离,那早就是化于水中无形了。眼下这水中血污依然凝而不散,却是肯定大有古怪。


    群山之中,风过幽谷,响起异样的呼啸声,山林摇动,发出哗哗的异响,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苍松道人忽然站住了脚步,金瓶儿皱了皱眉,向他看去,道:“怎么?”


    苍松道人默然片刻,道:“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多事了。”


    金瓶儿双眉一挑,似乎没想到苍松道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道:“道长你该不是怕了吧?”


    苍松道人面上掠过一丝怒气,但仍是忍耐了下去,道:“大事为重,鬼王宗主吩咐我们做事已有一段时日了,我看还是先回去禀告才好。”说完,也不等金瓶儿说话,似乎不想看到金瓶儿那略带讽刺的目光,他径直一个转身,却是驭剑飞起,自顾自向狐岐山方向飞去了。


    金瓶儿看着苍松道人飞去的那个背影,冷哼了一声,眼中颇有鄙夷之色,一时也懒得追去,转过头来又看向溪水中那片血污,慢慢的,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忽地,空旷的山谷之中,小溪的上游远处竟传来一声低低的吼叫,金瓶儿正在凝神思索,登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急转过身看去,只见前头乃是一个树林,溪水在林子边拐了一个弯,那叫声传来的地方却是被茂密的林子给挡住了。


    既然到了此处,金瓶儿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身体轻盈一跃,她已然悄无声息地掠了过去,没入茂密树林之中,几次腾跃,跃上林子边缘一根树枝,向下看去。



    这一看,她面色顿时大变。


    苍松道人飞在半空,还特意放缓了速度等了好一会儿,不料金瓶儿居然没有跟上来,苍松道人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后,不禁心中有些气恼起来。这金瓶儿平日里与他客客气气谈话中称呼也是一直“道长长、道长短”的叫着,但苍松道人深通世故,早就看出金瓶儿眼中那隐藏的一丝不屑和讥笑之意。


    又或许金瓶儿其实本来多半并无故意讽刺讥笑的,苍松道人却以为如此,这也难怪苍松道人,自从他叛出青云投身魔教鬼王宗后,心态变逐渐变为如此异样的敏感了。


    正在苍松道人生着闷气之后,犹豫着到底是自己独自先走还是回去找金瓶儿,一道淡紫光芒从身后亮起,却是金瓶儿飞了过来。


    法宝豪光闪动,金瓶儿来到苍松道人身旁,高空中的风吹得她衣裳猎猎飞舞,只是此刻看去,金瓶儿脸色似乎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全无平日里满面的笑容。


    看着苍松道人等在那里,金瓶儿对着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去居然有几分勉强之意,大非她平日娇媚之色,道:“道长,我们走吧!”


    苍松道人冷哼一声,转身驭剑继续前行,连一句话都不说。面对这有些无礼的举动,金瓶儿面上却并无怒色,相反,她在背后缓缓跟上,看着前头飞驰而去的苍松道人身影,眼中却流露出闪烁的复杂神色。


    那山谷距离狐岐山还有百里,其间山脉起伏,常人要从这里过去狐岐山,跋山涉水的只怕至少要走半个月,但对可以驭剑飞行的苍松刀刃与金瓶儿来说,不过是半日不到的工夫。


    只是待他们飞近往日的那昨狐岐山时,却是像被当面打了一拳,即使是一直沉思的金瓶儿,也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随着他们缓缓降下,面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那曾经高耸的狐岐山此刻竟然已经不见了,在庞大的山体原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里面远远的就可以听到炽热的岩浆奔流的咆哮声,并从那深渊里面放射出无数诡异的红色血芒,射向天空,如传说中恶魔的影像。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刺鼻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苍松道人喃喃说着。


    落到地面,苍松道人向四周看去,只见深渊周围方圆十里左右,居然都被那奇怪诡异的红色光影所笼罩着,原本生长着树叶茂盛的树林,此刻居然全数枯死,只留下一个个枯槁的树干竖立在原地,情形大是可怖。



  苍松道人剧目四望,正自惶恐中,忽地身边传来金瓶儿的声音,只听她轻轻“咦”了一声,颇有几分惊讶之意。苍松道人向她看去,只见金瓶儿手一指右前方处,低声道“你看那里。”


  苍松道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是一怔,只见那个方向的红色光影中一阵摇晃,却是从红影中走出了几十个人影来,定眼看去,这些人都是精壮男人,身上衣服饰物,正式魔教鬼王宗的服饰,看来都是鬼王宗的弟子。


  苍松道人这才送了口气,看来这狐歧山在自己离开这段日子里确实发生了大变故,不过想来以鬼王之能,也没什么能难道他,看着这些鬼王宗弟子在,估计鬼王宗元气并无大伤。


  这时,那边一群看去有点像是在周围巡逻的鬼王宗弟子队伍也发现了这里站着两人,都转了方向向此处走来,苍松道人迎了上去,朗声道:“我是苍松,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金瓶儿却没有说话,她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形如光罩一般笼罩在深渊上的红色血影,然后默默跟在苍松道人背后,眉头紧锁,注视着那些走近的鬼王宗弟子。


  两边人走到近处,那几十人果然就是鬼王宗门下的弟子,其中领头的一人向苍松点了点头,施了一礼,只是不知怎么,他的动作看去有几分僵硬,开口道:“见过。。。。。。呃。。。。。。道长。。。。。。。”


  苍松道人眉头一皱,这鬼王宗弟子说话的腔调颇为古怪,话里一顿一顿的,配上他有些僵硬的动作,倒像是个木头人,也不知是哪里调来的人,居然这般不像样子。

  不过眼下苍松道人也懒得去管这些,径自道“鬼王宗主呢,我们有事要向他禀报。”

  那鬼王宗弟子仍是那副木纳的样子,慢慢转身指向那个红色光影的尽头,道“宗主,呃,在里面,呃。。。。。。等你很久了。。。。。。呢。”

  苍松道人老大的不耐烦,听着人说一句话真是要费老大的精神,当下一挥手,道:“好了,你带路吧。”

  那鬼王宗弟子点了点头,转身走去,口中慢慢地道:“是。。。。。。呃.”

  一行人重新向那个深渊走去,苍松道人本来还想问问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刚才那几句对话却整个打消了他的耐心,问这么一个木纳的鬼王宗弟子真是和受罪一样,干脆待会儿直接向鬼王宗主询问吧。

  金瓶儿跟在他们背后,缓缓走着,眼光默默注视着周围这些鬼王宗弟子,初看他们除了动作稍有僵硬之外,和常人完全无异。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但金瓶儿眼中警惕之色却越发浓重了。

  随着渐渐走近那深渊,离红色的血芒越来越近,金瓶儿突然发现,走在自己身边的这些鬼王宗弟子眼中忽然慢慢浮现出淡淡的红色,犹如殷红的鲜血一般,而他们全部人行走间的动作,居然也开始不再僵硬,慢慢变得轻快起来。

  倒似乎那血红的光影中,给了他们什么力量一般。

  越来越接近那个诡异的红色光罩了,眼看不过就是两长的距离,苍松道人心中突然惊过一丝不安,只是自己却也说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忽地身后传来一声轻呼,众人回身看去,却只见刚才还好好的金瓶儿突然坐到了地上,手捂心口,大声喘息咳嗽,脸色煞白,看去十分痛苦的样子。

这是她的直觉。

  金瓶儿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站在她身边的两个鬼王宗弟子却仿佛无动于衷,似乎对身外的事麻木不仁,但是片刻之后,忽的在他们身后,却传来一个怪声,像是什么石头砸到地面,金瓶儿正面向那怪声来的方向,随即脸色大变,站起来,失声道:“什么,你怎么也来了?”


那两个鬼王宗弟子都是吃了一惊,见金瓶儿竟然如此吃惊,都不由自主转过身看去,谁知道二人转身之后,却只见身后空空荡荡,居然什么都没有,不要说人影了,连个石头的影子也没有看见,真是见鬼一般,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身刚想追问金瓶儿,不料这一转身,原先站在他们身后的金瓶儿竟也不见了人影,就像从来没有在这个地方出现过一样,只留下空荡荡的一片土地。

两个鬼王宗弟子大吃一惊,面面相觑,随即口中都喊起来,但叫喊的声音却听起来全然不似人声,更像两只野兽嘶吼,在原地赚了两圈,两人便转头冲进了红色血芒光影里。

  远处,金瓶儿在一块人石后面慢慢露出了身影,刚才那一下摆脱看似简单,实已用尽了她全不的机智与道行,直到此刻。他才慢慢松了一口气,,也才发觉,自己额角全是冷汗。

  只是还不等她放松下来,忽然,那红色的光影深处,竟传来了一声痛楚之极的大喊,这声音正是苍松道人的,金瓶儿全身一震,立刻转身子躲在石头背后隐藏起来,苍松道人的呼喊声虽然尖厉,但是很快就变弱消失了,随之而起的,是一阵隆隆的狂笑声,那声音满是疯狂之意,似乎这世间万物都将踩在他的脚下,群山也为之震颠,回音隆隆。

  金瓶儿面色苍白,身子居然开始微微颤抖,这声音虽然有所变异,但是她分明听得明白,正是鬼王笑声。

  千里之外,青云山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

  这里仍然像往日一样的平静,威严雄伟的殿堂坐落在树林之中,散发一股庄严的气息。密林幽静,鸟鸣清脆,远远的传来,依稀可以看到昏暗的祠堂大 殿中,阴影里的那点点香火。

  林惊羽抬头看了看天,头顶上的天空蔚蓝一片,万里无云,和煦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带着不暖洋洋的温暖,从他腰间别着的那柄碧绿色的斩龙剑上,反射出美丽变换的光芒。


  看来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他看了一会儿,嘴角慢慢露出许久不见的一丝笑容,然后拿起手中的扫把,开始打扫起祖师祠堂前的石阶空地了。


  自从那为神秘的来人过世之后,青云山又是几经变动,但剧变之下,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个早就与世无争的僻静角落,而林惊羽却似乎对这里十分眷念,或许是感念当初那位老者吧,总之在不知不觉之中,许多人默认之下。林惊羽成了看守祖师祠堂这里的接班人。

枯黄的落叶在扫把的挥舞之下,纷纷卷起,被扫到一旁,林惊羽安静的打扫着,做着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山林寂寂,微风轻松,却不知这般的生涯,可会比往日更多一份的平静。

  只是这一天,却似乎注定不会平静了。

  悄无声息地,就在林惊羽专心致志地扫着地上的落叶的时候,忽然一双脚出现在他眼前,林惊羽吃了一惊,若非是祭祖的时日,平时青云门中数个月内也不会有人来此,今天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日,怎么会有人来呢?

  他抬头看去,不料这一看,吃惊更甚,直令他全身一震,竟是向后退了一步,面上变色,愕然师声道:“章.......掌门师伯!”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竟是失踪多日的青云门掌教真人道玄。

  道玄真人身上仍然是穿着那一件墨绿道袍,只是其中有些部位看去居然有些破烂的迹象,这在往日里无论如何不能想象居然会发生在名重天下的青云门掌教真人身上。此刻看去 ,道玄真人面无表情,似乎比记忆中瘦了些,仿佛又多了几分沧桑。

  林惊羽心下混乱之极,虽然他并非青云门中核心人士,自也不比小竹峰上水月师徒等人洞悉内情,但当日道玄真人与田不易在祖师祠堂起了冲突的时侯,他却是在场的,而其后两人双双失踪,如今田不易已然过世,道玄真人却悄无声息地会到这里,其中波折诡异,直令人隐隐心寒。

  不过虽然林惊羽这里心中惊愕,七上八下,那边的道玄真人却似乎对他毫不在意,目光只在林惊羽身上停留片刻,便望向了那座宏伟的祖师祠堂。

  道玄真人看着那座殿堂许久,忽然缓缓地道:“这里现在就你一个人?”

  林惊羽怔了一下,点头道:“是。”

道玄真人向他瞄了一眼, 忽的目光一疑,却是落在了林惊羽腰间的斩龙剑上,碧绿的剑芒轻的流转,虽然古人离去,它却依旧带着那独有的傲然之气,卓尔不群。

  碧绿的光芒倒映在他眼中,道玄真人的脸色也随之变化起来,慢慢的浮现出一股迷茫的沉思的表情,林惊羽此刻心头混乱,不知是应该离开去前山向通天峰诸位师长禀告才好呢,还是在这里继续看着?

  不过道玄真人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那奇怪的神情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另一种漠然,他淡淡地对林惊遇道:“你就在这儿,没我吩咐,不许其他人进来。”说罢,也不等林惊羽答话,就大步走去,径直去了祖师祠堂的阴暗大殿中。


林惊羽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目送道玄真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进了内殿,待最初的黑暗过后,呈现在道玄真人面前的便是大殿之上巨大的供桌和供桌后面无数的灵牌,一股庄严穆之气迎面而来,青云门历代祖师就在这里,冷冷而沉默地注视着道玄真人的身影。

  道玄真人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发作,令他颇为痛苦,但他很快忍耐了下来,慢慢走到供桌前,取过供桌上的檀香,在旁边烛火上点着了,走到供桌正前方,对着历代祖师的灵位,他缓缓跪了下去。

  阴暗的光亮里,他的脸也似乎是阴晴不定的,只是那点点香火的温暖,飘起了淡淡轻烟。

  “青云门历代祖师,不消弟子道玄......”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双手拿着香火却似乎在轻轻颤抖,像是内心十分激动,以至于话说了一半就再也没下文了。

  他的头深深埋了下去,匍匐在无数灵牌之前,宽敞宏伟的大殿中,不知哪里起了风,周围的布幔开始轻轻飘动,连供桌上的烛火都开始明灭不定。
 
  忽的,拜倒在地的道玄真人身子猛然一抖,也不知如何用力,他手中握着的三只檀香突然间受到巨力侵蚀,竟是在瞬间无声无息的话为斋分,而一团黑气在此刻从道玄真人身上 散布出来,急速翻腾,不断扩大,眼看就要将道玄真人的身子完全笼罩其中。

  站在大殿之外的林惊羽,像是若有所觉一般。眉头皱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向着那大殿方向他进一步。那片阴影深处,突然升腾起一团诡异的气息,其中妖邪之气甚重,绝非这祖师祠堂中本来所有的。

  他脑海中闪过刚才道玄真人那怪异的脸色,心中一阵不安,但看着那雄伟的大殿,他却又有些犹豫起来。

  山林寂寂,祖师祠堂周围,却是转眼之间连鸟鸣声都绝迹了,似乎那些鸟儿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险气息,一个个噤若寒蝉。

  大殿之中,道玄真人的身子抖动的越发厉害,围绕在他周围的黑气也越来越浓,原本静默的大殿里,不知何时竟有了旋风,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在空旷的殿堂里急速吹动着。风力越来越大。道玄真人的身子在颤抖中,在黑气的笼罩下,慢慢的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面上的神情,却仿佛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充满一股暴戾之气。

  但仔细看去,在暴戾背后,道玄真人眼中却另有一种痛苦之色,以至于她脸上级肉扭曲,仿佛他一直在强自忍耐着什么,但看着情形,却显然渐渐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诡异而危急地关头,围绕在他周身的那真怪风也是越吹越劲,不但将沉重的供桌都吹得开始微微后退,甚至就连在供桌之后那遥远的香案令牌,竟也被波及了,许多灵牌在劲风中摇晃不停,有一些更有将要跌到的迹象。

  身为青云门中的道玄真人,如此这般冲撞祖师灵位,可以说是已经大逆不道了,只是看他的脸色,那唳气越来越重,又怎么还顾得上这个。

  便是在这个时候,忽地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果然在劲风之下,香案上某个放在角落边缘的灵牌终于支撑不住,跌落了下来,摔在地板石块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似乎也惊动了正自苦苦支撑的道玄真人,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瞬间不知怎么,周身大震,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暴戾的神情迅速退去,诡异的黑气也不知怎么收敛消失,在他的脸上,只剩下了悔恨与悲伤。

  昏暗的灯光之下,那跌落在地的灵牌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在木牌上,赫然竟是一片空白。

  这是一个无字空牌。

  那一片空白,似乎也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道玄真人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怔怔地望着那空白的灵位,随后慢慢地走了过去,将这无字灵牌轻轻拾了起来,在手中小心地摸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了他嘶哑而略带哽咽的声音“师弟……”

  林惊羽在祖师祠堂外头急得额角冒汗,心中争斗了无数次,终于一狠心,准备不顾一切冲进去看看祖师祠堂大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就在他将要跃起的那一刻,祠堂中的那片诡异气息却突然消失了。

  林惊羽这一下倒又惊疑不安起来,原先下定的决心,这脚步就是迈不出去,毕竟不管怎样,在祖师祠堂里面的人是青云门当今掌教道玄真人,往日里他数次拯救苍生,不要说天下百姓,便是青云门下普通弟子,包括林惊羽,也把他看做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一迟疑,便又是等了许久,林惊羽从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般缓慢过,就算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独自一人面对着空旷荒山寂寥祠堂,也没有现在这般的心情。而直到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修行不够的时候,道玄真人的身影再一次出现了大殿门口。

  他的神情仍是那般面无表情,缓缓走了下来,并没有多看林惊羽—眼,林惊羽不知怎么,也许是摄于道玄真人往日威势,也不敢多问,悄悄让开了身子。

  当道玄真人经过他身边时,忽然停了一下,片刻之后,只听他低声道:

  “照顾好他……们!”

  林惊羽一怔,不知道道玄真人口中的他们是指何人,不过既然刚才祖师祠堂出来,想必多半是指祠堂中列位青云门祖师的灵位。他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道:“弟子知道的。”

  道玄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看着林惊羽身上一袭白衣,腰间光芒闪烁的碧绿斩龙剑,忽地苦笑一下,道:“真像啊……"

  林惊羽一时没听明白,待抬头想要问清楚,却只见道玄真人已然去了,看他的方向,却是向着青云门中最重要的禁地“幻月洞府”而去了。林惊羽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先进祖师祠堂看看,转身从地上拿起刚才随手丢在地上的扫把.走进了祖师祠堂。

  他四下张望,只见祠堂大殿中什么都和原来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皱了皱眉,走到了供奉历代祖师的供桌香案前。供桌之上一个小小青铜香炉里,插上了三只新点燃的檀香,正静静燃烧着,飘着淡淡的檀香味。

  忽地,他目光一凝,却是看见放着无数灵牌的香案上,有一个灵牌位置放得太过接近案边了,他皱了皱眉,这些日子他整日整理此处,对灵牌位置也是烂熟于胸,所以很快就发现了灵位似乎被动过了。青云门弟子若是妄动祖师灵位,这个罪过可不小啊……

  他轻轻摇了摇头,走了过去,拿起那灵牌刚想放回香案里面,忽地身子一震,一双眼竟是再也离不开手中牌位了。

  只见那灵牌之上并不像其他牌位用金漆写着姓名尊号,因为这原本是一个空白的牌位,但此刻在林惊羽手中的灵牌上,却赫然多了一行字:青云门万剑一之灵位!

  这一行字,殷红夺目,竟是用鲜血所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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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



青云山下,草庙村废墟。



    日升日落,白昼黑夜变幻,陆雪琪却全然不记得自己已经来到这里到底几日了。这十多年来的满腹相思与刻骨情意,似乎突然之间完全失去了控制,她不能也再也不想忍耐了,每一天每一夜,她都要陪伴在那个男人身旁,陪着他,如果有将来,那么就到永远!



    鬼厉,不,应该说是张小凡吧,至少在陆雪琪的眼中,他从来就没有变化过,如今那个憔悴而悲伤的男子,就被他轻轻搂在怀中,依旧是一动不动迷惘的模样。



    这些天来,陆雪琪也曾经想过了各种方法,想要将张小凡从心魔梦魇中唤醒过来,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到了最后,陆雪琪也暂时放弃了努力,或许,也只有她,才能真正明白此刻鬼厉心中受到的伤害吧。



    所以她不再尝试去唤醒他,只是安静地陪着他,搂着他。两个人,就这般在草庙村荒草遍地的废墟之中,静静地坐着,看着清晨日出,看着夕阳日落,看着明月升空,看着繁星点点。荒野的风儿吹过,带着遍地的青草芬芳,轻轻吹拂在他们的脸上。



    不知怎么,甚至是心里带着一丝愧疚的负罪感吧,但是陆雪琪却真的从内心里,感觉到一种幸福。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这简单的事,她却忍耐了十年光阴,担当了如山重压,在这样的一刻,她终于完全挣脱了束缚,抛却了所有桎梏,只为他。



    微风清送,带来一阵清凉。



    又是一个夜晚降临了。



    两个人靠在断壁上,静静地坐着,旁边野草丛中簌簌动了两下,像是有什么异物,但陆雪琪却没有多看一眼,果然片刻之后,小灰的身影从草丛里蹿了出来,连蹦带跳几下跳上了陆雪琪和张小凡靠着的断壁之上,坐了下来。



    原先小白给他包扎的那些布带都已经不见了,露出的伤处大都痊愈,看来是被小灰自己扯掉了,此刻只见猴子坐在断壁上,双手一摊,又是一大堆的野果,随手散开,扑通扑通掉了好些下来,大都砸在陆雪琪和张小凡身上。



    张小凡木然而没有反应,陆雪琪的头上也被砸了几颗,虽然不痛却也不甚雅观,与她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气质大不相容。陆雪琪看了看掉到地下的野果,抬头向断壁上的猴子看了一眼,小灰顿时跳了起来,退了几步,眼中满是警惕之色,不过手中仍然是抓着好几个野果,放在口中嚼着。



    不知是不是猴子与陆雪琪相处不融洽的缘故,反正似乎在小灰眼中,张小凡被这个白衣女子搂着似乎很让它看不顺眼的,只是陆雪琪一身道行它也曾经见识过,虽然做出了挑衅的动作,但仍是颇有几分忌惮。



    正在小灰三只眼睛盯着陆雪琪的时候,一向不近人间烟火般的那个白衣女子却忽然对它笑了一下,这一笑如春暖花开,春风暖暖,哪里还有丝毫往日她冷僻对人的模样。



    陆雪琪居然也没有发火,反而看去心情不坏,对着小灰笑了笑,从地上拾起了一个野果,柔声道:“是你摘回来的嘛,谢谢了呀。”



    小灰显然一时被陆雪琪奇怪的反应给镇住了,半晌之后三只眼珠滴溜溜转了半天,嘴巴一咧,干笑了一声,讪讪又坐回到断壁之上,自顾自吃着野果去了



    陆雪琪对着猴子微微一笑,回过头来,对她来说,那副冰冷的模样又何尝是天生的呢?



    她的目光落在张小凡的脸上,轻声道:“小凡,吃点东西吧。”



    张小凡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只是一片茫然空洞。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和摇头的表示,陆雪琪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也不着恼,自顾自轻轻笑了笑,低头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小心地剥开野果的皮。这些日子以来,张小凡一直如此,小灰时常会去找些野果回来,陆雪琪就是这般将果皮剥了,放在他的口中,然后张小凡像是机械反应一般偶尔会吃下去一瓣两瓣。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陆雪琪在心中淡淡地想着,她十年都等过来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再长的时间,她也不会在乎的。



    她低头小心的剥着,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一物,怔了一下,慢慢将手中的野果放下了。张小凡木然坐着没有反应,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手却是一直紧握这拳头的,本来陆雪琪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并不在意,只是这时看去,却突然望见张小凡的手掌竟似乎还有东西,露出了一角。



    她轻轻皱了在皱眉,将手中的野果放下,拉起张小凡的手臂,伸手想掰开他的手指看清楚他掌心的东西,谁知张小凡虽然仍是一副茫然不动的神情,但手掌居然握得极紧,陆雪琪掰之不开,只能稍微将手抬高了些,勉强看了进去,却只见张小凡即使如此情况之下仍旧死死抓在手中的,原来乃 是一块水绿色的破碎衣角。

    陆雪琪默默地看着那小小一片碎布,慢慢将张小凡的手放下了,她的脸撩过一丝黯然之色,但随即深深吸了口气,再转向张小凡的时候,她眼中已满是温柔之意。



    轻轻地,伸出手去,陆雪琪将张小凡拥在怀中,微风吹过,她鬓边的秀发轻轻飘动,有几丝落在张小凡的脸上。                  


    “小凡,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微笑着,眼中虽然有淡淡的泪光,但声音却依旧温柔和低沉地说着。
 


    “很早很早以前,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记得我娘抱着我。也是在这样的晚上看星星。”陆雪琪慢慢抬头,看向夜空,那里苍穹如墨,繁星闪烁,在夜空中闪闪发亮,“她告诉我,虽然人人都要死去,但是好人的话,死了之后就会变作星星,在天上好好生活的,在每一个晚上,她们都会从天上看看我们。”
   


    “她是好人,不是吗?那她也许就在 天上看着你呢,小凡……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的,你说呢……”
   


    张小凡躺在陆雪琪的怀里,那僵硬的身躯似乎颤抖了一下。



    陆雪琪轻轻笑了一下,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了,星光下,她美丽的容颜在泪光中,仿佛有一种异样的凄美,只是她的双手,却是更紧的抱住了怀中的男子。



    紧紧地,拥抱着他。


 
    只要这样就好了!


     
    “胡扯!”


     
    忽地,一声叱喝之声,却是从旁边传来,声音中带着老大的不耐烦与隐隐的怒气。陆雪琪吃了一惊,向旁边看去,只见却是一个丰腴美貌的女子站在一旁,眉毛娇媚动人,正是小白。在陆雪琪身后的小灰一声欢叫,大为高兴,从断壁之上跳了下来,几下冲到小白身边爬 了上去,坐在她的肩头,咧嘴呵呵直笑,显然对小白青睐有加,比起陆雪琪来不可同人而语。



    不过这当口陆雪琪自然是不会去在意什么猴子了,她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对那个突然出现的小白愕然道:“什么?”
 


    小白粉脸煞白,看来怒火不小,但细看之下神情却颇为复杂,怒气之下倒隐约有几分心痛之意,只听她冷冷道:“人死了就死了,最多变作阴灵魂魄,入了地府进了轮回,哪有什么变作星星的鬼话!”                
 


    这话当面说出,可当真是难听之极,即使陆雪琪一直感激小白告诉了她事情原委以及鬼厉在这废墟之中,也忍不住脸色一沉。只是还不等陆雪琪说话,小白已然径直走上前来,却没有看陆雪琪一眼,只盯着张小凡寒声道:
   


    “你还想这样下去多久,你是不是想就这么活死人一般过一辈子了?”



    小白问得声色惧厉,陆雪琪面上神情一动,露出几分不忍之色,张口欲言,却又强忍了下来,只是手上却似乎心疼一般,将张小凡搂得更紧了一些。
 


    张小凡被小白历声责问着,面上的肌肉跳了一下,但上随即又闭上了眼睛,重新恢复到那自闭的模样。小白看了他这副样子,似乎怒气更大了,一把上去抓住张小凡的领口,将他拎了起来,陆雪琪失声叫了一声道:“别、别这样,他、他受不了的……”



    小白冷笑一声,道:“我这是要骂醒他,不对,我何止要骂他,我还要打醒他!”说者也不等陆雪琪反应过来,小白猛然抬起手掌,赫然是当着陆雪琪的面,狠狠大力扇了张小凡两个耳光。
     
    “ 啪!啪!”


    耳光清脆而响亮,张小凡的脸顿时在两个个红色掌印之下肿了起来,嘴角也流出了鲜红的血,整个人被打得向后倒去。陆雪琪大吃一惊,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连忙抢上 ,将小白推开,一把抱住张小凡,顾不得血污用自己袖口替他擦拭着。抚摸着那两个受伤脸颊上的掌印,陆雪琪心痛无比,睁目瞪向小白,怒道:“你疯了吗?”


    小白上似乎对陆雪琪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盯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张小凡,冷冷地道:“你这样算什么,整天半死不活地装神弄鬼么,还是你莫名其妙想着用什么法子来悼念碧瑶?我告诉你,你别白痴了,这么做根本没用,碧瑶死了,她死了!”


    “吼!”


    忽然,一声绝望的嘶吼从陆雪琪的怀里迸发而出,张小凡猛然推开了她,如一头狂怒受伤的野兽般冲向小白,谁知小白站在那根本没有闪避,待鬼厉怒吼着冲近,她不退反进踏上前一步,又是一记耳光甩了过去。            

           
       
    “啪!”



    更响亮的声音,猛然回荡在草庙村的废墟之中,张小凡整个人竟被打得倒向一旁,嘴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胸口的衣襟。小白的脸上似乎也撩过一丝的痛楚,但她咬着牙,神色反而更加严厉,疾走几步冲到在地上的无力喘息的鬼厉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喝道:



    “你醒醒吧,你就算这样一直到死,碧瑶也不会活过来了。你以为,你你这样才能展现你悔恨的心境吗?你想用这种方子折磨自己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吗?我告诉你,根本没有用的!”

     


    张小凡紧闭双眼,身子剧烈颤抖着,狂乱地喘息着,连嘴唇似乎也失去了血色。



    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这一次,却是从小白眼中流出来的,她紧咬着嘴唇,两行泪水也流过了脸颊,不停流淌,而她的声音,也已经哽咽:



    “你以为,当年碧瑶不顾一切去救你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看到你今天这副模样地过完一生吗?碧瑶的死和你没关系,你这样下去碧瑶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小白抓着他,慢慢地跪倒在他的身旁,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着声音,对着他一字一字地道: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这才是碧瑶想看到的!”



    说完,像是再也忍耐不住,她猛然站起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陆雪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当小白大步走来经过她身旁时,陆雪琪忽然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小白的脸上兀自还有泪痕,身子顿了一下,向陆雪琪看来,两个美丽女子在月光下,身影相互辉映,片刻之后,她们轻轻伸出手掌,在一起握了一下。



    小白的脸上,在泪痕的背后,露出淡淡的笑意,对着陆雪琪点了点头。却再也没有说话,大步走去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后,陆雪琪缓缓走到张小凡的身旁,蹲了下去,将他慢慢地搂在怀中。张小凡的身子颤抖着,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陆雪琪。



    他的眼睛,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深深的痛楚与其中无尽的伤痕,他像是一个小孩一般,嘴唇颤抖着,眼角热泪盈眶。



    “碧瑶……走了……”



    他颤抖着对着陆雪琪,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像是受伤的孩子终于哭泣了出来,数十年的悲伤再也无法忍耐,他抓着陆雪琪的肩膀,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大声哭泣着,嘴里不停地哽咽。



    “碧瑶走了……碧瑶走了……碧瑶……走了……”



  陆雪琪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坚强的男子会在自己面前这般脆弱,然而此刻的她,心中却不只剩下了柔情。她紧紧拥抱着他,拼命地想用自己身上每一丝温暖去安慰那哭泣的心灵,在滚烫的泪水背后,她不停地轻轻说着,对着那个男子,也对着自己。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这一个夜晚,仿佛格外的漫长与悲伤。



    那一晚过后,张小凡从心魔梦魇中醒了过来,但没过多久,他却又发起高烧来了。



    以他此刻的道行,平日里绝不可能会有什么疾病缠身的事情发生,但眼下这一阵发烧,却是烧得全身发烫,神智不清。陆雪琪心中多少知道他这一场大病实为心底剧痛所致,碧瑶过世乃是引子,但多半这十年来张小凡苦苦支撑的心障,反倒是大病根源,却是谁都治不好的了。



    果然,任凭陆雪琪用尽了各种法子,什么仙丹妙药都给张小凡服了,却尽如泥牛入海,一点效用都无,而这一场大烧猛烈得难以想像,竟然十日之久也不见烧退,换了若是常人如此,早就一命呜呼了。而眼下就算是张小凡,也已经憔悴的不呢感再憔悴,颇有几分皮包骨头的模样。



    陆雪琪心中焦虑万分,十天里没日没夜守护在张小凡的身旁,看去也明显瘦了,或许是看到了她一番痴情,老天终于开了眼,留了情,在第十一日陆雪琪就快要绝望的时候,张小凡的高烧终于退了。



    烧虽然退了,但张小凡仍是昏迷不醒,尽管如此,陆雪琪仍市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心情从紧张中稍微一放松,登时一股疲惫从身体每个角落都涌上了心头,她强撑着将鬼厉的衣襟整理好,随后靠在鬼厉的身旁,沉沉地睡去了。



    美丽的容颜上,有淡淡安心的笑容,即使在睡着的时候,她的手也抓着鬼厉的肩膀,微风吹拂过草庙村的废墟,青草飘动,簇拥着他们的身子。天地寂寂,只有这被人间遗忘的角落,仿佛才有着异样的安宁与幸福。



    这一睡,却不知道睡了多久,斗转星移,满目花香,依稀是在梦中吧,她看到了曾经梦想的一切!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



    然后,她醒来了。



    嘴角还带着安心的幸福的笑意,她轻轻睁开了眼眸,身旁那个身躯果然还在,他在平静地睡着,他的气息,就在身旁。



    陆雪琪没有动,仿佛这样就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身旁,倾听着他沉睡的呼吸声。



    忽地,就在此刻,远处青云山的方向,忽然在天空中猛烈发出一声爆响,随后绽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陆雪琪脸色微变,皱了皱眉,慢慢坐起转头看去。



    烟花在天空中慢慢变化作一把长剑模样,久久不散,正是青云门中极少使用的信号,只有门中发生重大变故万分危急的时候,召集附近所有弟子时才会施放。陆雪琪默然片刻,目光转回到张小凡身上看了片刻,慢慢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伸手拿过倚在一旁断壁上的天琊,向外飘然而去。



    风,还是一样地吹着,青草,也是一样地来回拂动。



    张小凡静静地在草丛中安静地睡着,一旁的草丛深处,忽地探出一个脑袋,却是三只眼睛的灰毛猴子,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吱吱”叫了两声,看来对这里突然少了陆雪琪的身影有些惊讶,随后一下子跳到张小凡的胸口上,摸了摸脑袋,坐了下来。



    张小凡仍是那样安静地睡着,只是他的右手边,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又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草庙村废墟入口处传来一声轻响,随后便看家陆雪琪白色的身影冲洗出现在那里向着张小凡沉睡的地方走来。坐在张小凡胸口上的小灰冲着陆雪琪做了个鬼脸,跳了下去,蹲坐在一旁东张西望。



    “小凡……出事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的空泛,像是没有丝毫的力气,幽幽地说道:“刚才我看到本门召集弟子的紧急信号,过去看了一下,原来我们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外面已经出了大事了。你从前所在的鬼王宗,那个宗主鬼王不知道得了什么邪异法宝,竟然可以夺人心志,为其所用,更可怕的是,据说他藏身与一片巨大红影血芒之中,只要红影所到之处,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修真得道之士,都要化为毫无心志的活死人被他驱使。”



    陆雪琪的脸色苍白,手上轻轻握紧了天琊,但看向张小凡的眼光中,仍是一片温柔与痛惜中不舍之情:“之前正道诸派已然对他发动了数场围剿,但尽数全军覆没,各派元气大伤不说,最可怕的是大多数的人``````都被他红芒夺了心志,做了鬼王的奴仆打手,反过来杀戮正派。如今天下正道溃不成军,而那鬼王近日更是已经逼近青云山下,大展妖法,竟然将青云山方圆百里之内,包括合阳城的大小城镇村落的百姓全部都惑乱心志,加上之前那些人,总数怕不下十万之多,眼看就要攻上青云山了。”



    她怔怔得看着张小凡的脸庞,忽地,从她眼中滑落两行泪水,泪水落下,落在张小凡的手掌背面。



    “我本想不顾一切,几次和你长想厮守,相伴一生,纵然被天下唾弃,师门责罚,我也不管了。可如今,可如今……”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慢慢地低下头去,“可如今却是青云有难!从小是青云门抚养我长大,是市府爱我教我,恩重如山。若只是为了我们在一起,纵然受他们责骂唾弃,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如今他们有难,我……我只能回去和他们在一起。”


    陆雪琪深深看着张小凡的脸庞,一刻都没有移开目光,似乎一眼都不愿放弃,微风送来,她的衣襟轻轻飘动。



    “也许你还不知道,青云门暗中内乱,曾经无敌天下的‘诛仙剑阵’已然无法启动了,这一战只是……只怕是真的凶多吉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见你。”



    陆雪琪深深呼吸了一下,伸手撩去了面上的泪水,随后,她嘴角边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看着张小凡低声道:“小凡,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我们总是没有缘分长相厮守。可是,”她顿了一下,片刻之后,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静静地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



    说罢,她俯下身子,轻轻地在张小凡的唇上亲了一下,那唇家温暖的感觉,仿佛传遍了全身。



    淡淡的,幸福的感觉……



    她笑了,咬了咬嘴唇,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男人,转过身走去,只是她走得那么的懂,身子时常像要转回再看一眼的样子,但终究,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或许,连她自己也知道,如果回头看了,她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了。



    白衣飘飘,她终于离去了。



    风吹草动,带着清涩的芳香,小灰悄悄走了过来,爬上张小凡的胸口坐着,默默地望着那远去的白色背影。在它身下,张小凡的手掌上,手指又轻轻动了一下。



    轻风一直吹拂着,时光悄悄流逝,草庙村又重新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之中,白昼过去,夜晚到来,星光点点落下,看尽了人世沧桑。



    小灰坐在张小凡的胸口之上,看去似乎有些发困,张嘴打了个呵欠,嘴里“吱吱吱吱”叫几了声。然后,它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眼珠转动,向身下的张小凡看去。



    低低的一声喘息声传来,随后,张小凡慢慢张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苍穹,深深的黑暗中点缀了无数的繁星闪闪发亮。他没有动弹,就这般静静的躺着,注视着天空。


    小灰在他身边似乎有些疑惑,摸着脑袋爬过来看了看,不过随即又缩了回去。夜风习习,青草浮动。那一片深邃的黑暗,千万年来都是如此,而人的一生与之相比,如萤火比之日月,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瞬间。



    或许,正是古人明白了这些,才会孜孜不倦的去追求长生吧!



    只是,若是一个空壳,纵然长生了又怎样呢?



    他的神情很从容,从未有过的平静,再没有悲伤也没有激动,他只是默默地仰望着天空。



    苍穹无限,斗转星移,天地一片静默,只有风声,在幽幽地吹过。



    不知不觉,天色亮了。



    但晨光落下,最后的黑暗也消失不见的时候,张小凡合上了眼睛。他就这样安静地躺了很久很久,直到日头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再一次的睁开双眼,这一次,他站了起来。



    站在原地,他向四周望去,湮没在杂草中的废墟荒凉却亲切,有很多地方是从多少年前就深深镂刻在他心间再也不会抹去的,又有多少地方,是儿时曾经奔跑玩耍留下单纯快乐的所在。



    他信步走去,脚步踏在青草丛上,悄无声息。旁边小灰蹿了过来,抓住他的衣襟三下两下爬到他的肩头坐了下来。



    “呜……”



    从背后吹来的风,像是大了一些,发出呼啸的声响,身边的青草随风起伏,如波涛一般。残垣断壁,似一个个沉默却温和的人,凝视着他。他走到了村子北边,那里还有一处废墟,更加的残破不堪,远远看去,轮廓还依稀像是当年破败小庙的模样。



    这一次,鬼厉站立的时间久了些,他深深的注视着那座小庙废墟,良久之后,在他的唇边,露出了淡淡亲切的一丝笑容。那笑容,是温和的,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与后悔。



    然后,他转过身,就这般走去,再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走吧,小灰。”



    “吱吱吱吱”小灰在他肩头轻轻叫着,摸了摸脑袋。



    他淡淡一笑,迎着迎面吹来的清风,微笑道:“我们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他目光移动,眺望远方,那巍峨屹立的青云山,直刺云天。



    青云山通天峰上,到处是一片忙乱景象,倒是后山附近,却显得更加僻静,连个人影都无,想来是因为强敌压境,一派重心的道玄真人又无故失踪,所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吧。



    午后时分,日光洒向后山幽静树林的时候,鬼厉已经走在静谧的山间林道中了。通天峰后山他并非是头一次前来,算起来他倒前后来过数次了,对附近的地形早已熟悉,只是看他的神情,却浑然没有几分小心焦灼之色,面上仍是带着自他醒来就一直拥有的沉静笑容,缓缓走着。



    山道崎岖,两侧古木森森,林子深出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的声音,鬼厉的目光从森林转到地面又看向前方,蜿蜒伸展的古道,不知曾有多少往事发生在它上面。



    山林幽静,风儿习习,似乎不沾丝毫人间俗气。



    记忆中那熟悉的三岔路口,慢慢在眼前出现了,张小凡在路口停住了脚步,目光不期然向右侧看去,那层层密林之后,茂密枝叶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了那气势雄伟的祖师祠堂大殿的一角。他微微一笑,转身踏上了那条小道。



    路口离祖师祠堂并不远,很快那庄严的大殿便很快现身出来,只是张小凡并未走到空地上,他只是安静的站在山道旁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背后,向着那个方向眺望而去。



    大殿里仍旧是那样的昏暗,门前石阶与空地上,也仍是像无数个过往日子一般,落了满地的枯叶。过了一会儿,从大殿中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来,面目英俊气宇不凡,脸上带着一丝平和的笑容,手中没有锋利的宝剑,反而是一把竹子编成的扫把。



    他看了一眼遍地落叶,面上却露出了微微笑意,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了一口山林间略带甜味的空气,随后开始静静地打扫着地面落叶。



    扫把纷飞,落叶被一点一点扫到一旁,间中有些像是不听话的孩子般被风吹起,倔强地想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也被他笑着再次扫了回去。



    风过山林,林涛阵阵。



    远处,在大树背后,张小凡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露出会心而安静的笑意。



    空地之上,林惊羽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手上顿了一下,转身向那条通往外界的山道看去,只是那山道空空如也,除了古树灌木,又哪里有什么其他人影的踪迹?



    他怔了一下,随即微微摇头笑了起来,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吧,这般想着,他拿起了扫把再次扫动。



    远处密林的背后,张小凡缓缓而行,离身后的祖师祠堂渐行渐远,很快地,他再一次来到了那个三岔口。这一次,他望向的是幻月洞府的方向,而且没有任何犹豫,他便迈过了那道禁地,缓缓行去。



    他再清楚不过地感觉到,在那幻月洞府的深处,似乎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不断召唤着他,让他前去那个地方。



    这个感觉,在他还在草庙村废墟的时候,就已经分外地强烈!



    站在幻月洞府之前,张小凡停下了脚步,注视着面前这神秘的地方。



    这个石洞外表看去和世间其他普通的山壁石洞没有任何区别,粗糙的石头与坚硬的地面,稍有不同的大概就只有洞府门前的地面在年深月久中已经被人踩踏的光滑了,显示出这里曾经的风霜。



    从那个小小的石门中,曾经走出了青云门一代天骄青叶道人,曾经有无数在过往岁月中叱吒风云的人物在这里留下他们的足迹,这一座幻月洞府,实已是青云一门两千年来兴衰融辱的见证。



    而如今,在张小凡面前的,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石洞而已。



    他笑了笑,走了进去,就像是回到家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踌躇。



    洞外的阳光被石壁遮挡住,照不到石洞里面,洞内显得十分阴凉,简陋的景象一如他当初第一次前来这里的时候,就连挂在墙上的那个太极图案,也和原来一模一样。



    张小凡走了过去,把手放在那太极图上,淡淡清光闪亮而起,那是青云门本门真传的玄功真法,清辉之中,太极图慢慢起了反应,亮了起来,片刻之后,如他所预想的一般,旁边的山壁缓缓移开,露出了那奇异的水波一样旋转的白雾之门。



    张小凡凝视着那彷彿深不可测的旋转水波,上一次他进入里面的时候,便是被其中蕴含着的神秘力量勾动心魔,几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如今再次面对着它,那深邃的水波深处,像是有一股隐隐的吸蚀之力,让人有落入其中的错觉。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不再犹豫,迈动脚步,走了进去。



    一股清凉之意迎面扑来,就像是他果然踏进了一个深水的世界,只是片刻之后,张小凡发现自己再次像前次一样,周围尽是一片虚空虚无的世界。



    一片黑暗,无边无际,没有光亮,没有尽头。



    趴在肩头的小灰四些不安起来,动了一下,口中低低叫了两声,张小凡轻轻伸出手拍了拍猴子的脑袋,像是安慰了牠,小灰随即安静了下来。



    随后,张小凡向前方注视而去,只是在他眼中除了黑暗便一无所有,他看了很久,一直没有动作,直到最后,他的嘴边忽然露出淡淡的笑容,却是闭上了眼睛。向前走去。



    才走出几步,突然那一片死亡般的寂静已然被打破,‘轰’的一声,一股炽热之气迎面扑来,张小凡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走入了一个火海,全身的皮肉都在被突如其来的火焰灼烧着,剧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涌来,整个躯体似乎就要在这火海中毁灭。



    但他却依然紧闭着双眼,甚至在脸上肌肉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微微扭曲的时候,他的嘴角依然保持的淡淡的笑容。他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却持续的向前走去。



    肩头,猴子小灰发出了有些惊吓的叫声,听起来十分惶恐,但张小凡随即深受将它抱在怀里,让小灰的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不再向外看去,很快的,似乎是主人的手掌和他胸膛内的心跳声,让小灰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的趴着。



    火焰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就连身体周围的空气里,似乎也开始弥漫了一种恐怖的焦灼味道,身体的痛楚有增无减,每走一步仿佛就要忍受千万倍的痛苦。



    只是,他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走着。



    不知什么时候,感觉中这狂暴的火焰之海缓缓退去了,在他的周围,重新又是一片宽广虚无的寂静,身体的痛苦也随之消失了。



    在一片静谧中,忽地,一声清脆的水珠滴落声在他耳边响起,冰冷的水珠不知从何而来,从虚无之中落下,落在张小凡的脸上。



    冰寒刺骨。



    片刻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隆隆巨响从前方轰然而至,铺天盖地像是无所不在,张小凡的脑海中赫然清晰的刻画除了那可怖的场面,巨涛如龙,万丈之高,轰然而下,任何挡在这天地巨威前的东西都如蝼蚁一般渺小,就算是巍峨的青云山也在瞬间被它吞没,凛冽的寒风瞬间将他的身躯撕扯开去,比刚才烈焰焚身更厉害十倍的痛楚再次从身体各个角落传来。



    张小凡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居然会受到如此这般的折磨,会感受到这般剧烈的痛苦,就算是他那坚韧不拔的神经仿佛也要在这痛楚之前为之崩溃。千万只手在撕扯着他,甚至他已经不能继续呼吸,犹如陷身于深海之下,无穷的压力马上将他压做齑粉,化为寂灭之水。



    就算是死,死前也要睁眼看看周围吧……



    如一盏灯般,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深心处,远远不断的闪烁,像是一种诱惑。



    张小凡深深吸气,慢慢地继续地向前走去,紧闭着眼睛!



    四面的波涛寒意似乎被激怒一般,顿时越发暴怒起来,轰鸣之声震耳欲聋,像是千刀万剐般酷刑的感觉接踵而来,张小凡的额头上,甚至已经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之极,只是他却始终保持着那一分崩溃前残存的清明,依旧慢慢地走着。



    一步,又一步,不曾停下,就像人生,缓缓前行着,终究不能回头。



    潮水,缓缓退去了,震耳欲聋的可怖响声也消失了,寂静重新回到了他的身旁,一片虚无中,回响的仿佛只有他的脚步声。



    一个人,独自前行!



    “小凡……”



    忽地,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地呼唤了一声,刹那之间张小凡如被雷殛,身躯剧震,面上现出不能置信的神情,竟是第一次的,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眼睛仍是闭着,但嘴唇却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几分哽咽,几分心如刀割,更有几分绝望,低低的道:“碧遥……”



    那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身后,柔情无限,带着几分他魂牵梦绕刻骨铭心的温柔,幽幽的道:“小凡,你不理我了吗,你回头看看我呀。”



    张小凡的身体开始慢慢发抖起来,他的身躯里像是陷入了激战,几次三番想要转过身去,却又苦苦忍耐了下来。尽管没有痛苦折磨,然而此时此刻的他,汗湿重衫,面目扭曲,竟是比刚才那可畏可怖的烈火焚身深海寒意更加痛苦不堪。



    一声声低沉却清晰的呼唤,在他身后倾情飘荡,仿佛永无止境,这一生坎坷流离,不就是为了那个声音吗?为什么,还不回头?



    “啊……”



    他忽然吼叫起来,身体发抖,牙关紧咬,全身骨骼纷纷作响,像是终于到了忍耐的极点。



    然而,似乎这还没有结束,除了碧瑶的声音在他身后呼唤着他,慢慢地,他竟然又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那一些无不是他生命中刻骨铭心的人。



    爹,娘!


    普智师父!


    田不易,苏茹!

    ……


    无穷无尽,那声音层层叠叠,一波接着一波,在他身后呼唤着、叫喊着,一生往事如烟,一幕一幕闪现而过。



    千山万水,一人跋涉;暮雪千山,只影独行。



    他不要孤寂,不要长生,他想要的,只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啊……


    他抱头痛哭,像一个小孩一般,无处躲藏。


    泪水滴落,在他的手心,有淡淡的温热。周围的无穷无尽的呼唤声,依然在耳边呼唤着,萦绕不去,诱惑着他,让他睁开双眼回头而去。


    只是,那淡淡的温热,却忽然令他颤抖的身体安静了下来,这熟悉而温暖的感觉,仿佛就在不久以前,他曾经感受到过。也曾有个人,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不离不弃的陪伴在他身旁,在无数个黑夜里,紧紧拥抱着他,用自己身体的温热来温暖他。



    也曾经,在那一片虚无空虚昏暗之中,昏迷的他半梦半醒一般,恍惚之中,有那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庞。在一片可怕的冰冷世界里,告诉了他,他不是一个人。



    这一生,那千山万水,那暮雪千山,

    不是,

    一个人!


    周围的无数声音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带着几分凄厉向他继续呼唤着,但张小凡的身体慢慢地站了起来,面上痛苦的扭曲被一股平和缓缓取代。


    随后,他轻轻笑了一下,一股带着深深不舍的眷恋,带着刻骨铭心的思念,淡淡的微笑着。然后,他转身,走去,将所有的声音抛在身后,任凭那声音淒厉叫着,然后在尖厉声中,渐渐平息下去。


    寂静,终於再一次降临了。


    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从张小凡身前传了过来,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脆弱,几分讶异,“原来是你……”


    张小凡站在原地,深深呼吸,慢慢吐出了一口长气,徐徐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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