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夏至未至.尾声

上海的冬天总是特别的冷，因为天气，也因为身边没有可以让自己觉得温暖的人。自从立夏离开后我就变成了一个人。之昂进了监狱，遇见回了浅川。只有七七会经常来陪伴我。每当看到她的笑容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过去，十年前在那个长满香樟的浅川读书的我们，然后心里一阵阵的难过。2003年的时候我回浅川去了。终年永不凋零的香樟依旧到处是，阴暗的树影投落在干净的街道上。站在浅川一中的门口看着那些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很难过。然后记忆排山倒海地涌过来，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些春夏秋冬。我依然平凡，陆之昂还在，立夏没有离开，我们还是会在山坡上一起画画、一起打闹、一起看飞鸟滑过天空、一起看那些香樟永不凋零。任阳光在我们身上留栖，任时光在我们的身上印下年轮。但物是人非。那些高大、永不凋零的香樟依旧还在。那些明亮的笑颜依旧骑着单车穿越明朗的青春。可是我们呢？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简单而快乐的一起生活吗？记忆被埋葬在香樟的树影下，看春夏临至，听秋冬分娩。我从来没有想过陆之昂会离开自己到很远的地方去不再理自己，即使十九岁的时候之昂去日本我一直在安慰自己说他会回来的，然后他就真的回来了。但是在享受他回到自己身边的喜悦没有多久，他又离开了。没有回日本，也没有去哪个哪个美丽的国家。而是监狱，那个只有一个狭小的四方窗口的囚笼。很多次我去看之昂可是他都不愿意见我，出来的时候我总是在想那个以前爱笑爱跳爱玩的陆之昂在里面会不会寂寞？会不会总是望着那些狭小的四方的天空发呆？会不会想起我们以前的日子然后静静地微笑？有时候我总是在想，是我连累了之昂，如果不是我，也许之昂现在还是和以前在外面一样玩得很疯，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就吹很响亮的口哨，然后很开心地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脸的阳光明媚。但是时光是不可以倒流的，命运是不可以改变的。我们只能按神的旨意走，以万千的表情来看结局。之昂，你还记得有一回我们去山坡上玩，你告诉我你在台灯前做试卷的时候突发奇想要去旅行，如果小司那家伙要去的话就带上他，然后再带上你家那只高大牧羊犬宙斯……然后我问你什么叫带、上、傅、小、司、和、你、家、的、狗。最后我们还打了起来。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还是很愿意和你一起去旅行，背上大大的旅行包，里面装满我们喜欢的CD、书还有我们的画笔。我们和云一起流浪，做一个自由而孤独的流浪者。之昂，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们一起去流浪吧，不管是不是你带着我和你家的狗。2004年，繁忙的一年。我在工作室里，忙着我最后一本画册——《天使》。以前有立夏会在我身边陪着我，帮我处理着一些琐碎的事，但是现在连立夏也离开了，我要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了。画到疲惫的时候我总是会抬起头看窗外的天空。有时候望着天空我就会想起立夏。她走了以后我一直在责问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为什么立夏要离开自己。记忆里自己是从来不会特别在意一个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偏偏会那么在乎立夏。立夏和所有的平凡的女生一样不惹人注意，但给人一定安静温暖的感觉，让人忍不住要接近。我一直记得大一快结束的夏天，我让立夏做自己女朋友的时候的情景，天知道那时我有多么的紧张。那天立夏发着高烧，我在一旁照顾她，看着她安静沉睡的脸，心里面突然就痛了起来。我就怎么一直看着立夏，直到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我坐在立夏的床边，然后说，做我女朋友，让我照顾你……让我试试看吧。世界在那一瞬间变得安静，只有立夏急促的呼吸声和我紧张的心跳声。后来立夏就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们的生活简单而快乐。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立夏会离开我。那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立夏不在工作室到处找也没有找到打手机也没有人接的时候，我突然害怕的想到：立夏离开我了。又一个我熟悉的人离开我了。

我回到工作室，窝在角落里静静地坐着。我怕立夏回来了看见没有人又离开了。 我安静的待在角落里，想象着立夏推开工作室的门一脸歉意地走进来，然后告诉我她去了什么地方玩了因为手机没有讯号所以没有打电话给我，让我原谅她，和我保证她下次不会了。可是那么久，工作室的门一直安静的立在那里，没有走动的意思。就这么等了几个月，我终于明白，立夏真的离开我了，她不会回来了。我在阴暗的角落里那么想着，然后很难过的哭了。当我回到浅川的时候，突然感觉很孤单，然后眼泪就流了出来，那么突兀，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突然明白我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是啊，之昂不在，连立夏也不在了。我一直都记得我曾经躺在立夏的腿上，和她说，立夏，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回浅川去看看那些香樟吧。可现在，当我真的站在浅川、站在浅川一中的门口的时候，旁边却没有了立夏的陪伴。香樟的树影落在眼睛里，斑驳了一个又一个的夏天。夏天过去了还会回来。可是，人呢？立夏，你会到我的身边吗？我们还会一起听夏天缓慢地呼吸声吗？记忆中的立夏还是那样一个安静的女生，在香樟树下温柔地微笑。会在我讲解化学题的时候有些走神；会在我打球的时候在球场旁边看着我；会一脸愉快地帮我化妆；会笑得很开心地喊我的名字，小司，小司，小司……那些让人幸福得流泪的美丽片段。我们沿着宽大的球场一圈又一圈地走着。阳光拉着影子。长，短。长，短。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谎言，就好像那些温暖的阳光里的尘埃，让人感觉厌恶。很多年以后当我在那些华丽的广告牌上看到七七阳光美丽的笑容时都觉得那么的恶心。我曾一次又一次难过的想，为什么生活在微笑着对我们好的时候会在暗地里带给我们最隐秘最剧烈的伤害呢？2004年的年底，七七和我提出了结婚。宽敞的工作室，窗外明媚的阳光，还有面前美丽动人的七七。她看着我，微笑着说，小司，我们结婚吧。我一瞬间愣在那里没有回答，只能看七七自顾自地说着。她说，小司，其实早在九年前，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生活。可是，七七……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在等立夏。我点点头。然后我看见七七的脸在瞬间变得悲伤，她大声地向我叫道，傅小司，我告诉你，立夏她不会回来找你了！她不会了不会了！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脑海里闪过。我问七七，是不是你知道立夏为什么离开？是不是？七七冷冷地笑了起来，笑容就好像阴暗山谷里最寒冷的风，让人感觉寒冷。她说，是的，我告诉她我有了你的孩子。难怪，立夏会问我是不是和七七去喝酒了。难怪，立夏会问我喝酒后是不是和七七去宾馆了。小司，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可能还背负着抄袭的罪名；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还能坐在这里悠闲的画画？在你最危难的时候是我给了你援助，而立夏呢？她却什么也帮不了，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难道这一切你都不明白吗？小司，和我结婚吧，我会一直对你好的。我看着七七，我感觉她一瞬间变得那么的陌生，像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那个有着一脸阳光明媚、温柔美丽的笑容的程七七已经停留在了记忆里，停留在了九年前那些香樟的树影下。时间的洪流没有把她带走，让她一直留在树下伫足微笑。我说，七七，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那会让我感觉恶心。泪水从七七的脸颊划落，她像一朵瞬间枯萎的花，刚才还是神采奕奕，但现在却正在迅速的衰败。所谓的瞬间枯萎，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七七离开了工作室。我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天空发呆。阳光很强烈，看了让人直流泪。立夏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吗？我们在一起快乐的生活，好吗？生活依旧要继续。我在上海找了一份工作，较高的薪水可以养活自己。空闲的时候就在自己租的小屋子里望着蔚蓝的天空发呆。有时候会拿起笔在雪白的画纸上勾勒一些简单的花纹。四散的色彩，流动的线条。

我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和之昂也经常在上课的时候画这些花纹。前面坐着安静的立夏，有时会回过头来看我们。我常常在想，也许立夏现在在一个美丽的地方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为人妻，或许已为人母了吧。

我经常会捧着自己最后的画册《天使》发呆。里面有一幅画，画上画着陆之昂和立夏，他们站在阳光下微笑着，像夏天里最明朗的阳光。
画上还有一段文案，黑色显眼的字体。

那个男孩，教会我成长
那个女孩，教会我爱
他们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然后又消失不见
可是，我不相信他们是天使
他们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孩和女孩
所以我就一直这么站在香樟树下等待着
因为我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
回来找我，教会我更多的事

我常常会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摩这些文字一边小声地轻念。是的，我相信，总有一天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一定回来找我，教会我更多的事情。
即使时间让人知道相信童话是多么可笑的事。
即使总有一天我会垂垂老去，最后永远闭上眼睛。
即使有人告诉我他们已经离去没有了回来的理由。
我也还是会一直相信一直等待下去。

见到李嫣然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动人，有些傲气。但不同的是，此时的她，身边还站这一个英俊的男子，西装革领，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她看见我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她看着我，缓慢地叫着我的名字，小司……

咖啡店里，李嫣然坐在我的旁边，轻轻地搅拌着咖啡，很安静。
我问她，那个站在她身边的男子是说，她笑了，很幸福的样子，她说，他是我的丈夫。
哦，这，这样啊，那，恭喜你啊。我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小司，你最近过得好么？立夏呢？你们在一起快乐么？
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声音有些哽咽。我说，立夏。立夏她离开我了。
惊讶的表情出现在李嫣然的脸上，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继续搅着咖啡。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我就起身离开了。在转身里去的那一刹那，李嫣然突然叫住了我。她看了我很久后说，小司，如果没有立夏，你会选择我么？

如果，没有立夏，你会选择我么？

会吗？会吧，不会吧。我在问自己。最后回答李嫣然的只有一句“嫣然，祝你幸福”。
站在街上我看着天空想，夏天应该到了吧。然后微笑着离开。

当我再回到浅川的时候，已经是2005年的年底了。浅川没有改变，香樟还在生长。我走过所有以前我和之昂还有立夏走过的地方，细细的回味我们曾经的快乐。当我回到浅川一中的时候，看着那些学生骑着单车穿行在高大香樟树下。阳光直射下来，我的眼睛突然间变得模糊。恍惚间，我似乎看到，陆之昂和立夏从校门口里走出来，微笑着向我走来。那一瞬间我就笑了，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些幻影，但是手一握，却什么也没有了。

当我在一中的操场上慢慢地走着的时候，操场上已经几乎没有人了。我四处张望，然后眼睛定格在一个女子的身上。我感觉那个女子是我熟悉的，被我深深埋藏在记忆里怀念的。当她回头的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心开始痛起来，所有的记忆开始涌过来。我知道她又回来了，我知道我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
我张开嘴巴，但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我想大声喊出的那个我深深爱着的人的名字，但是我却不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