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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玄幻]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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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被 聚缘v墨 从 『心情文学』 移动到本区(2010-03-02) —
《诛仙》作 者:萧鼎


这世间本是没有什么神仙的,但自太古以来,人类眼见周遭世界,诸般奇异之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又有天灾人祸,伤亡无数,哀鸿遍野,决非人力所能为,所能抵挡。遂以为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九幽之下,亦是阴魂归处,阎罗殿堂。于是神仙之说,流传于世。无数人类子民,诚心叩拜,向着自己臆想创造出的各种神明顶礼膜拜,祈福诉苦,香火鼎盛……
  方今之世,正道大昌,邪魔退避。中原大地山灵水秀,人气鼎盛,物产丰富,为正派诸家牢牢占据。其中尤以“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为三大支柱,是为领袖。
  这个故事,便是从“青云门”开始的。
[ 此帖被聚缘v墨在2010-03-02 12:2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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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魔兽

“好吧,”兽神淡淡一笑,转过了身子,脸上的倦容似乎又深了一些,道,“你到这里是所为何事,是为了杀我吧”

鬼厉摇了摇头。

兽神倒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失笑道:“想不到竟还有人不想杀我的,我倒是没有料到。 这数月来,用你们这些人类的话说,我荼毒天下,浩

劫苍生,本是罪该万死的人,你却怎会不想杀我?”

鬼历默然,看着兽神,兽神也望着他,两个男人之间,那团火焰正静静燃烧,同时倒影在他们的眼眸之中。

“我应该想杀你吗?”

“不应该吗?”

沉默了很久,很久……

“或许吧,”鬼厉的脸上,忽然出现很复杂的神情,有那么几分追忆,几分痛楚,还有几分隐约的迷茫,面对着这个世间最凶恶的魔头妖孽,

他却似乎竟能完全放开了心怀,全然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的那种漠然自闭。

“换了是在十年之前,我定然全心全意要为了天下苍生除害,纵然知道我力有不逮,但终究也不能后退半步。可是现在……”

兽神盯着他,追问道:“可是?”

鬼历脸上的迷茫之色更重,缓缓道:“我只是突然觉得,这天下苍生,与我又有何干系?我毕生心愿,原只是想好好平凡过一辈子罢了,我不

要学道,不要修仙,甚至连长生不老我也不想要的。”

兽神脸上的神情,忽然也变了,他的眼神从隐隐的讥笑变成了庄重,甚至其中竟带了几分与鬼厉隐隐相似的迷茫,仿佛是什么,出动了他身心

里的某处。

他忽然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鬼厉漠然一笑,慢慢抬头仰望上空,只是那里确是这古老洞穴里深沉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他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也曾想过,或许能

够回到十年之前,我在大竹峰上的日子?又或许,我梦想干脆回到儿时,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只是,”他低低苦笑一声,道,“这中间是是非

非,恩恩怨怨,我又怎能割舍望却?”

兽神沉默了片刻,道:“你后悔了吗?”

鬼历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看向兽神,望着火焰光芒背后那双眼睛,摇了摇头。

兽神冷笑一声,道:“以你说来,你半生坎坷,伤心往事颇多,但此番我问你,你却又不后悔,这又怎么说?”

鬼厉道:“我半生坎坷,却多不由我。我欲平凡度日,却卷入佛道之争;我欲安心修行,却成了妖魔邪道;我愿真心对人,却不料种错情根,

待我明白了真心待我是谁的时候……”

他的脸,慢慢现出凄凉之色,终究也没有再说下去,半响之后,他才低声道:“后悔?我怎么能后悔,我后悔又有什么用……”

兽神默默的看着站在那里的那个男子。十年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容颜上刻画出多少岁月痕迹,只是他站在那里的身影,却显得那股疲惫。兽

神甚至忍不住开始凝思,那个十年之前的少年,他却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两个男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仿佛他们都不知不觉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每一个人的一生,过往的往事,又有多少值得我们追忆的呢?

十年?百年?千年……

还是终究要在时光中慢慢消磨,默默逝去?

兽神默然想着,脸上的疲倦之色更重了,他的眼神,慢慢的移到那个古老洞穴的洞口方向,隔着无尽的黑暗,在遥远地方,还有个人影孤独伫

立在那里吧?

这样的一生,却又是怎样的一生?

他忽然想鬼厉问道:“你说,活着是为了什么?”

“活着是为了什么?……”鬼厉低低默诵了一便,默然半响,抬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我这一生,仿佛都是为了别人活着的。”

兽神怔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为了别人而活,那我呢,我又是为了谁而活?”

鬼历略感意外,显然没有想到兽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随即,他却又皱了皱眉,显然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辞,感觉有些意外,怎会这般说出话

来。

定了定神之后,鬼厉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似乎刚才那一瞬间闪过的软弱,已经消失不见,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存在过一样。他深深的看着兽

神,道:“我今日来此,并非为了杀你。”

兽神似乎仍然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些什么,口中淡淡的应了一句,道:“哦,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何事?”

鬼厉一指他身边趴在地上的饕餮,道:“我是为它而来的。”

兽身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地上的饕餮却是立刻做出了反应。登时瞪大了铜铃般的巨目,张开血盆大口,向着鬼厉这里咆哮了一声

,并慢慢站了起来,杀气腾腾。而三眼灵猴小灰似乎有些困惑,慢慢的离开了饕餮身边,跑回到鬼厉脚下,抬头看了看鬼厉,似乎对主人的话

有些不解,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爬上了鬼厉的肩头,只是三只眼睛却不时地向饕餮那里看去。

兽神哼了一声,道,“这倒怪了,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杀我,却是为了这只饕餮?你要它做什么?”

鬼厉淡淡道:“不是我要他,是另外一个人想要它,而那个人的话,只要不过分,我都要帮他。”

兽神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道:“你是欠人的情,是吧?”

鬼厉默然片刻,道:“我的确欠了人情,很多很多,多到我一辈子都还不了,不过这与你无关了。”他抬眼,肃容,向前缓缓踏出了脚步。看

他的身影慢慢接近,兽神的瞳孔似微微收缩了一下。

火盆中的火焰倒映在鬼厉脸上,舞动得光影在黑暗与光明交界处颤抖,那个男人平静的道:“我无意与你为敌,不过看来这也是难免的了。”

兽神仰首发出“哈”的一声冷笑,道:“你以为你的道行,你能胜过我?”

鬼厉没有说话。

也没有停下。

低沉的脚步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没有风,可是不知为何,这个巨大石室中唯一的火焰突然开始摆动,光芒渐渐强烈起来。

黑暗处如幽冥,沉默而深不可测,不知道有多少恶魔妖灵,在那片黑暗凝视着这片光亮的人们。

鬼厉向着火光之中的兽神走去。

忽的,那团火焰陡然抬升,绽放出耀眼光芒,整个火焰体积也足足比刚才平静燃烧的时候大了数倍之多。熊熊烈焰之中,竟似乎传来了一声如

龙吟一般的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

随着这声龙吟,似乎整座巨大的石室空间都为之颤抖起来,那龙吟之声从低到高,从黑暗深处回荡传来的回音竟也不曾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

拔越高,几成尖利啸声,到了最后,已是山呼海啸一般震耳欲聋。

鬼厉停下了脚步,因为面前的那团烈焰已经从火盆之中霍然腾起,挡在它的面前,而在那片炽热的烈焰之中,隐隐,竟似有一双狰狞的眼睛若

隐若现,注视着他。

兽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火光之后,但他平静的声音却从火焰里清晰的传了出来,道:“这是南疆古老传承的一座法阵,名唤八凶玄火法阵,你

若能破了他而不死,要做什么,我也随你了。”

他的话音刚落,几乎是在同时,一记怒吼从火焰最耀眼处迸发而出,那火焰剧烈颤抖变化,周围五尺之内的土地尽数为之脚劽,可想而知这火

盆附近的炽烈程度。

强烈的热风从前方吹涌过来,鬼厉的衣服都为之向后飘扬,但他的脸色似乎却不受任何影响,甚至连爬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对这这炽炎也是

三目注视,却并无畏惧与痛苦之色。只是,他们的神情是严肃的,任谁也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已。

第一块血色的凶神图案,缓缓在烈焰上空现身出来,那狰狞的面目与怪异的姿势,果然与当初在焚香谷玄火坛中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鬼厉盯

着那幅图像,脸上慢慢出现了复杂的神情。

一幅接着一幅,依次亮起,血红色的光芒在烈焰的周围渐渐连成一块,成为了一个圆环形状,环绕着中心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最后的血红光芒,在火焰下方合拢的时候,突然,整个红色光环瞬间大放光芒,红光暴涨,就连其中的火焰似乎也被压制了下去,一股凶厉至

极的厉气,诛仙官方站 www.zhuxian.info 凭空将降临这个空间。那团火焰深出,那一双若有若无的眼眸,也在瞬间放大。

“吼!”

震天一声怒吼,霎那间整座石室一起晃动,炽热的光焰如妖魔狂舞不休,疯狂摆动,那火焰深出,凶恶的巨兽披着一身烈火,咆哮着睥睨世间

,现身出来。

赤焰魔兽!

曾经在焚香谷玄火坛中守护这座古老巫族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的魔兽,再度现身,而第二次面对它的鬼厉与小灰,忍不住也微微变色,小灰龇

牙咧嘴,趴在鬼厉肩头,对这那只魔兽,愤然怒吼了一声。

赤焰魔兽巨大的身躯从八凶玄火法阵巨大的光环之中不断出现,先是巨大的头颅,然后是肩膀,前脚,慢慢的,身子与后肢也缓缓现身,随着

它的到来,整座石室之中的温度更是狂升不止,鬼厉的衣服甚至都开始出现了焦黄的趋势。

终于,最后一部分燃烧着烈火的身躯都出现了,赤焰魔兽这个庞然大物浑身被烈火包围着,站在鬼厉与小灰面前,鬼厉甚至只有这只凶恶魔兽

的半只脚高,而在这只魔兽身后,那

八面凶神图像组成的诡异光环时而明亮时而闪烁,跟随在赤焰魔兽的身后。

仿佛是恶魔,在前方狞笑!

凶戾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开始在血液之中沸腾,甚至还依稀记得,上一次在焚香谷玄火坛那里,那一场惨烈的剧斗。

鬼厉没有动,他只是深深注视着眼前那不可一世的魔兽。

张牙舞爪的赤焰魔兽缓缓回过头来,一股炽热的热浪涌过,那双仿佛是在燃烧着的双眸,看到了鬼厉,还有他肩头的三眼灵猴小灰。

赤焰魔兽巨大的头颅停住了一下,片刻之后,它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嘶吼之声!

那吼声满含着愤怒,怨毒原强烈的复仇之愿!

炽热的火焰,瞬间如暴裂开来一般,从赤色的光芒几乎转为纯白,无数的火焰升上半空,形成熊熊燃烧的火球,不停的急速旋转,恐怖的头颅

,霍然张开巨口,咆哮声中,一口咬下。

头未及地,这周围地面依然尽数龟裂,无穷无尽的烈焰如烈日落入人间,狂啸着扑下,将鬼厉的身影瞬间淹没。

那瞬间轰然而起的火焰,如一场人生狂欢之后的高潮,灿烂盛放!

而火焰背后。那双疲倦的眼眸里,却漠然看不到人生的半分悲喜了。

周围是一片黑暗,四下寂静,陆雪琪等人已经在这个古老的洞穴里行走了很久了,虽然他们一路提高警惕戒备,但走了这么许久,却没有遇到

任何的袭击困扰。

黑暗之中,被柔和的淡蓝色光辉所笼罩的美丽身影,陆雪琪清冷的面容从黑暗中凝望过去,仿佛更似清丽得难以形容,在黑暗的衬托之下,诛

仙官方站 www.zhuxian.info 似乎还多了一丝丝神秘幽冷的气息。

更仿佛那传说中在黑暗里悄悄绽放的黑百合,生长千年,绽放只有一刻。

身后不时注视又移开的目光视线,挥之不去,只是陆雪琪却似乎对此已然是毫无感觉了。她明亮的眼眸里,只是凝望着前方,虽然那里有不尽

的黑暗,但在黑暗深处,却仿佛有她希望看到的东西。

她向前走去,不曾回头。

黑暗在她身前悄悄退避,然后又在她身缓缓合拢,那样一个柔弱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这般显眼夺目,甚至掩盖了她身后那些人的光芒,看去

,仿佛是在独行。

忽地,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众人随即也听了下来,李洵警惕的向四周看了一眼,走了上来,正欲开口询问,忽地怔了一下,只见陆雪琪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其中似

乎极为戒备。

便在此时,前方原本一直沉寂的黑暗,忽然有了异变,一阵若有若无的轻轻悸动,仿佛在黑暗中陡然出现,然后慢慢开始翻滚,变大,强烈…



黑暗中,竟似乎有什么缓缓聚集,似呼啸,似怒吼,但一切竟都无声。

片刻之后,来了,来了……

从远方不知名处,一阵强烈的震动,伴随着低沉的呼啸之声,隆隆从远方向这里传来,随即迅速变大,似这座洞穴深处,竟有不可一世的巨大

灵兽,仰天长啸!

周围原本沉寂得黑暗,此刻竟如被点燃一样,开始逐渐沸腾,黑暗深处,不知有多少呼啸之声四面八方涌来,一时人人变色。

李洵退后几步,疾喝道:“围成一圈,小心戒备。”

焚香谷众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虽乱不惊,纷纷靠在一起,警惕地望着前方。

周围石壁开始慢慢的颤抖起来,似乎有某种巨大的力量开始缓缓散发出来,甚至连脚下的土地也有微微颤抖的趋势,前方黑暗之中,诡异的骚

动更加强烈,仿佛呼唤着什么。

就在这几乎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大变状况之下,陆雪琪的身影不知为何,却没有后退半步,远离身后那些严阵以待的同伴,她独自伫立在黑暗面

前,淡蓝色的光辉前头,黑暗仿佛狰狞的面对着她,要将她随时吞没。

毫无征兆的,一股热浪,从黑暗深处猛然冲出,如排山倒海的巨涛在这古老洞穴中轰然涌过,陆雪琪全身衣裳与秀发瞬间同时飘起,只是她的

身影,却没有半分动摇。

热浪吹在脸上的感觉,隐隐带着几分疯狂,更难以想象,这洞穴深处,那力量的源头,此刻是怎样的情景。陆雪琪没有说话,只是在这狂风中

,凝视着前方猖狂而舞的黑暗。

热风正狂!

她却忽然抬头。

那风吹得她脸色如霜,只是那眼眸之中,竟仿佛有更加火热的眼神正燃烧着身心。

那黑暗深处,那黑暗的远方……

她霍然一声长啸,身形竟是在这地动山摇,热风狂涌之中,逆风而行,欲向着黑暗深处射去。

身后李洵,曾书书等人骇然变色,不解其意,李洵刚欲呼喊,却只见那淡蓝色光辉身影,如利箭离弦,竟没有丝毫的停顿犹豫,转眼已消失在

了黑暗之中。

他哑然收声,半响说不出话来。

曾书书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洵没有回头看他。

热浪渐渐减弱了,周围那阵剧烈的晃动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一切都缓缓恢复了原状,若不是周围掉落的碎石瓦砾,几乎让人错觉,这只是黑暗

之中的一场梦幻而已。

只是,那个已然消失的美丽身影,却明白无误地说明,这诡异的洞穴里,危机四伏。

李洵沉默片刻,镇定了一下心神,刚欲说话,忽然身旁一个年轻焚香谷弟子叫了起来:“有人,是谁在那儿?”

其余众人都是一惊,连忙向前看去,果然黑暗中人影一闪,竟是走出一个人来,看去身形苗条,走路时带着一丝妩媚,乃是一个美貌女子。

众人都为之一怔,一瞬间都以为是陆雪琪去而复返,李洵还险些大喜之余唤了出来,但话到嘴边,忽然他脸上笑容转为僵硬,慢慢变得铁青,

眼中竟有仇恨之意,同时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冷笑,道:“原来是你……”

那女子听到人声,似也吃了一惊,抬头看去,脸色又是一变。

这女子容貌秀丽,娇媚入股,却正是金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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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追逐

只是此刻金瓶儿脸上神情竟是十分的疲累,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精疲力竭的样子,不过虽然如此,面对着这些正道弟子,金瓶儿却仍然

还是露出了动人心魄的笑容,黑暗之中,她看去竟是分外的楚楚可怜。

“自然是我了,这位焚香谷的公子,怎么,我们不过见了几次面,你便对我念念不忘吗?”

李洵面上一红,退了一步,怒道:“谁与你念念不舍,你这个妖女,当初害了我燕虹师妹,如今正要向你讨要血债。”

说罢,李洵一挥手,身形如电,已是向金瓶儿掠去,曾书书在背后皱了皱眉,欲言又止,而在他身旁的众焚香谷弟子迟疑了片刻之后,呼喝声

中,纷纷也围了上去,一时声势颇为浩大。

金瓶儿哼了一声,眼里闪过讥嘲眼色,只是这许多仇人一起扑来,自已此刻又是疲惫之身,她自然不会去逞强相斗。只见她柔媚脸上,忽地闪

过一丝刚毅,似下了决心,同时一声轻喝,右手边缘紫光泛起,杀气大盛。

李洵与金瓶儿交手数次,深知这魔教妖女的厉害,当下连忙留心戒备,同时发现身后风声嗖嗖,竟是多位师弟都蜂拥而上,李洵这一惊非同小

可,连忙出声喝止。众人一怔,纷纷停下身形,但便在这微微混乱时刻,突然间前头金瓶处紫芒暴涨,如一团紫色火焰席卷而来,李洵大喝一

声,挡在众人面前,手中仙剑祭出,将这紫芒挡了下来。

只是这看似威力无比的法术,李洵挡下之后,却突然皱了皱眉,怔了一下,原先预料的威力竟然如一张薄纸般一碰即破,看似强大的法术瞬间消散,而紫芒背后,金瓶儿的身影不知何时居然已经重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李洵脸上铁青一片,恨声道:“狡猾的妖女,又着了她的道,我们快追。”

说罢,当先追去,身后焚香谷众人自然以他马首是瞻,纷纷赶上,曾书书半张了口,想说什么,但看看人影闪动,随即无力摇头,叹了口气,向四周小心地看了看,慢慢跟了上去。

李洵对金瓶儿似是极为愤恨,一路追踪而来,须臾不肯放松。其实以金瓶儿的道行本领,若是在平日随便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算计李洵在先,要想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对她来说也并非什么多难的事情。无奈此刻她却是极不走运,一来是在这似乎只是一条道的古老洞穴之中,避无可避,二来不久之前她刚刚与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也就是九尾天狐小白斗法一场,虽然没有受伤,并趁着小白与鬼厉纠缠之时好不容易脱了身,但却也是被小白那种古怪的法术给耗费了大量法力。

要知道小白乃是狐妖一族的老祖宗,一身道行修行只怕早已过了千年,其道行之高,妖术之强,放眼天下也是一等一的人物。金瓶儿虽然也是聪慧至极的女子,但终究还是在小白手下吃了暗亏,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一来不算丢脸,二来金瓶儿也并未受伤,小白也无心伤她,谁知却在这等虚弱时候竟遇上了李洵等人。

李洵这一路追来,片刻不得喘息,焚香谷名列正道三大派阀,李洵又是焚香谷主云易岚最得意的弟子,一身修行实不可小觑,金瓶儿几番用巧或全力奔驰,竟然仍无法躲过追在后头的李洵。时间一久,金瓶儿竟感觉自已开始慢慢胸闷,连呼吸也有些慢慢不匀了。

金瓶儿心中越来越急,自从进入这镇魔古洞之中,怪事是一件连着一件,先遇到那个神秘女子小白,后来鬼厉又与那神秘女子同时失踪,刚刚不久之前,这洞穴深处传来的异啸怒吼与炽热的至极的热浪,仿佛都说明这洞穴深处似乎已经有人动手斗法,然而金瓶儿几番思忖,却终究不愿贸然深入,毕竟对她来说,她可不像鬼厉那般愿意冒大险深入进去,鬼王宗和她关系虽然非浅,但也不到她为之卖命的地步。

只是此刻背后有人苦苦追逐,金瓶儿一路闪掠,也不知又向镇魔古洞深处飞进了多远。这一个古老山洞当真深得可怕,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只是感觉上这洞穴地势并没有严重向下倾斜的模样,却不知它到底通向何处。

黑暗中,耳边风声尖锐如刀声,不知何时开始,那阵阵阴风已经消失了,但是李洵的声音却始终跟在身后,不曾消失的过。

便在这时,前方黑暗之中,忽地竟有个模糊人影一闪,金瓶儿何等眼力,瞬间便看出来正是那个刚才让她吃了大苦头的女人,也就是九尾天狐小白。

而默默伫立在黑暗里的小白,似也发觉了什么,身上亮起了一道白色的柔光,缓缓转过身来。

“又是你!”小白皱了皱眉,向金瓶儿淡淡道。

金瓶儿去路被她挡住,不得已停了下来,刚才她已领教过小白的手段道行,委实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此刻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一时她也为之变色。

小白脸上似乎心事重重,看了一眼金瓶儿,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仿佛是不愿让她过去,正要开口说话,忽然间她又是一怔,转身向来路看去,然后忽地冷笑一声,道:“怪了,今日来这里的人可真是多啊!”

说话声中,李洵的身影伴随着呼啸从黑暗中掠了出来,待看清场中竟然又多了一个绝美的陌生女子之后,李洵显然有些警惕之意,没有立刻对站在前方的金瓶儿出手,而是站住了脚步。

小白向李洵看了一眼,忽地目光中一寒,似乎是认出了李洵,片刻之后,只听呼呼风声大作,李洵身后的黑暗中又不停闪动人影,却是其他焚香谷弟子赶到了,这些人道行不如李洵,速度也比他慢了许多。

小白目光在这些焚香谷弟子脸上和衣服饰物上转了一圈,忽地冷笑道:“焚香谷的人?”

这边金瓶儿看忍不住看了小白一眼,隐约听出小白对焚香谷人抱有不满之意,不禁心中暗暗高兴。而前头李洵一时摸不清小白虚实,而且他也不愿在此刻节外生枝,当下出声道:“在下李洵,乃焚香谷云易岚谷主座下弟子,不知姑娘是哪位?我等并无冒犯姑娘之意,只是这女子,”他一指金瓶儿,道,“她却是作孽多端,恶贯满盈的魔教妖女,我等正要将她除去,如姑娘没有其他事情,麻烦站在一旁,我等感激不尽。”

小白哼了一声,非但没有走开,反而慢慢向前走了两步,淡淡道:“我正是有意些事情,所以不能走开。”

李洵脸色一变,他身后众焚香谷弟子有几个已然怒声喝了出来。

李洵沉声道:“这位姑娘,你维护这个妖女,便是与焚香谷为敌,也是与天下正道为敌你可知道吗?”

小白“哈”地失笑,伸出白玉似的手掌,轻轻抚弄鬓边秀发,冷笑道:“与焚香谷为敌?与天下正道为敌?无知小辈,这些早就是你家姑奶奶几千年前玩剩下的了。”

焚香谷众弟子一起大哗,李洵脸上也是闪过怒容,只是他定力毕竟比这些弟子要好,而且一时摸不清楚这个神秘女子来历身份,反而是拦住了要冲的几个师弟,寒声道:“这位姑娘好大的口气,请问阁下是谁?”

那里的小白却没有回答他,反而看去有些发怔,半晌之后,他似自言自语了两句,忽然却又是“扑哧”一声,竟是自已莫名其妙笑了出来,摇了摇头,低声笑道:“姑奶奶……唉,好久没这么说话了,居然连自己听了都有些回不过意思来,真是……唉,难道真是老了吗?”

说着,她脸上笑容慢慢消失,怔怔出神,表情看去,竟仿佛有些出神起来。

金瓶儿在一旁为之哑然,一时不知这古怪的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前头李洵脾气再好,却也是被小白气得几乎要炸开了,怒道:“我好言劝你,你若再不让开,可不要怪我们得罪了。”说罢,他冷笑两声,道,“单凭你刚才那几句挑战天下正道的话,我就可以将你擒下,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小白慢慢抬眼,向李洵看了过去,深深看了看他,忽然道:“那个小姑娘。”

金瓶儿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小白喊了第二遍,这才怔了一下,愕然道:“你在叫我?”

小白哼了一声,道:“不是你,我又是喊谁?”说着,她轻轻摆了摆手,走上一步,动是挡在了李洵等人与金瓶儿的中间,道:“你走吧,这些人我替你挡着。”

李洵等人登时勃然变色,金瓶儿大喜过望,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连忙道:“多谢……多谢前辈。”

说完生怕这古怪女人反悔,连心闪身向前头黑暗中掠去,李洵等如何能让这杀人凶手再一次逃脱,刚要发力追去,却只见白色光辉一闪,瞬间一片光幕已然亮起,挡在了小白身前,将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诛仙官方站 www.zhuxian.info 片刻之后,金瓶儿的身影已然不见了。

李洵直气得咬牙切齿,回头对着小白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那个妖女?”

小白微微一笑,似乎李洵的恼怒在她看来,反而更加令她高兴,悠然道:“我?我是谁你管得着嘛?至于说我为什么要帮她,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我看你们这些焚香谷的人不顺眼。”

李洵和他身后所有焚香谷弟子都怔了一下。一时哑然,都说不出话来,李洵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难道我们之前曾经见过吗,又或者我们曾经得罪过你?”

小白摇了摇头,微微翻眼,眼波流荡,如水一般,嘴角间更是挂着淡淡勾人魂魄般的笑容,道:“我们没见过,你们也没得罪过我,可是我啊……”她微笑道,似乎很是高兴地说道:“可是我就是看焚香谷不顺眼,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李洵等人当真是气得牙根都痒了,也不等李洵下令,早有焚香谷弟子怒喝着扑了上去,李洵也不阻挡,这女子如此辱骂和挑衅,若还不教训她一下,只怕焚香谷日后都无脸面做人了。

黑暗中,只见着十几道人影,从黑暗中纷纷跃出,向着那片白色光幕,纷纷扑去,而光幕背后,小白的笑容依然,只是眼光之中,更多了几分嘲讽之色。

风,伴随着急速掠过身影,化作尖锐的,清啸声在耳边不停呼啸,不知道有多少路途,在脚下纷纷消逝。陆雪琪飞驰在这古老黑暗的洞穴之中,向着前方那未知的神秘而去。

不知怎么,她虽然仍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可是在她心中,竟有种狂热一般的情绪,在她如冰霜一般的心里熊熊燃烧,如最热烈的火焰。

于是她飞驰,再也不顾其他。

身后的人影都早已消散,刚才掠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感觉出,那里的黑暗中仿佛有个身影隐藏其中。只是这感觉转眼即逝,诛仙官方站 www.zhuxian.info 只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那暗中的人影仿佛有些异动,随后似发现了什么,竟然又消失了下去。

远远的身后,那阵阵呼啸而过的风中,不知是否有那么一声轻叹呢?

陆雪琪不知道。

这感觉她丝毫也不曾放在心上。

这样的一生,又会有多少的事,或人,值得你这般不顾一切呢?

如果没有,或许是悲哀吧?

如果有,那就不顾一切吧!

天琊神剑握在手间,绽放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如同最澎湃的心潮,轰然闪动。

那一片蓝色的身影,越飞越远,却又仿佛越来越近!

风,还在刮着。

前方的路,依然还黑着,只是,终究还会有个人,在这条路的尽头吧。

她飞驰,飞驰,飞驰着……

那一束,绿色的光芒,在前方缓缓亮起,陆雪琪终于看到了黑暗中第一束的光亮,远远地,在黑暗中,如一个寂寞的幽灵轻轻徘徊。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瞬间,天琊神剑上所有的光辉都收敛了起来,如悄悄(隐藏的害怕的)女子。只是黑沉沉的黑暗缓缓涌上,将她的身影吞没,掩盖过去。

她在黑暗中,默默凝视那一盏绿色之光,在那绿光的背后,会是什么等待着她?

是失望,还是他?

若是他,又怎样?

她竟为之而犹豫,而踌躇,那充盈心间的狂热如火焰,依然燃烧而不曾消失,只是那火焰深处,竟还有几分幽幽的酸楚。

她凝视了很久,很久,慢慢地,移动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是畏惧吗,是退缩吗?

这一生,还有你不能面对的人吗?

不能,还是不敢?

缓缓地,有窒息的感觉,黑暗在周围狞笑着,谁在前方?命运从来不善微笑,谁又能这般容易战胜自己。不曾畏惧生死,不曾害怕时光,可是谁能免,完全面对深心?

黑暗里,一片寂静。

她仿佛又要后退。

看不见的容颜,又是怎么样的痛楚?

忽地,那炽热的热浪陡然出现,在那绿色的幽光背后,传来巨大的轰鸣。

赤色的火焰,仿佛狰狞的凶手,在这世间猖狂地狞笑,咆哮的声音,震慑着世间万物。脚下的大地与周围的岩壁,再一次开始纷纷震动,大概是因为接近的缘故,颤抖的大地震动得更加厉害,简直令人无法想像,在那火焰深处,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火光远远倒映,双眸在黑暗中霍然闪亮。

燃烧的,仿佛是眼眸吧!

淡蓝色的光辉,突然再次闪烁,从黑暗中迸发出来,热浪滚滚之中,那一个美丽身影迎风而立,秀发飞舞。

“轰!”

巨大的咆哮与大地的震颤如雷神一般让凡人惊惧,整个洞穴都仿佛在颤抖,无数的落石在身边落如细雨,只是那个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飞驰,在那如末日一般的景象中,在越来越疯狂的落石之中,飞驰着,向着那火焰深处,最亮的地方,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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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恐怖

坚硬的地面,在炽热的火焰燃烧之下,甚至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熊熊烈焰,从赤焰魔兽的巨口不不断喷射而出,简直有毁灭一切的气势,将这个巨大的石室空间,变成了一个恐怖的火海。

鬼厉的身影,从一开始就消失在了火光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喷吐出一波如山火焰之后,赤焰魔兽那燃烧的双眼向着那火海深处狠狠注视着。似乎在找寻什么,暂时停顿了下来,炽热的火焰依旧在地面上燃烧着,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沸腾。

然而,鬼厉与他户头的那只猴子小灰,却同时消失不见了。

难道他已化为灰烬?

片刻之后,答案出现了。火海上空,竟凌空出现了鬼厉身影,刚才那瞬息之间,鬼厉几如妖魅一般,竟闪身到了赤焰魔兽的上空,完全闪开了那可怕的烈焰。

此刻,在他的手中,重新现出那闪烁着青色光芒的噬魂魔棒,在一片火光中,他的脸色凛然而从容。

猴子小灰在他的肩头,对着下方那只巨大的魔兽,忽地龇牙,咆哮了一声,显然对着这个老对手,它也有些激动起来,纵然是猴子, 但在鬼厉身边如此之久,那血液之中,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些噬血珠刚烈凶戾的气息吗。

赤焰魔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仿佛雷鸣一般,随即,那巨大的身躯霍然腾空而起,瞬间周围的气息几乎都被灼热的烈焰蒸发殆尽,只剩下了酷热。那闪烁着凶戾火光的巨体,轰然而至。

这一次,鬼厉却没有闪避,看着那比自己身躯大了无数倍的上古魔兽,他的眼眶中似掠过奇异光芒。而在赤焰魔兽扑来的身躯背后,那的八凶神像游光圈,依然追随在它身后,缓缓转动,明亮不定,如一只神秘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一场搏斗。

噬魂魔棒顶端,噬血珠表面上暗红色的血丝在片刻之间,一丝丝全数亮起,迎着那飞扑而来的火躯,鬼厉非但没有后退,这一次竟当面迎上。

赤焰魔兽似乎也未曾想到这婆婆的人类竟然与自己当面对抗,反是身躯微微一窒,但随即火焰更甚,咆哮巨吼声中,一口咬下。

巨大的火花如天妹落雨,纷纷而下,但落到鬼厉周身三尺时候,竟遇到无形屏障,尽数被弹了开去。与此同时,鬼厉依然掠至赤焰魔兽的向前,那一双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巨目,几乎就在他的身前。

鬼厉在重重烈焰包围之中,身旁的小灰发出了一声尖啸,噬魂魔棒向前,对着赤焰魔兽的头颅,刺了过去。

那青色的光芒,瞬间大盛,如火光中迸发的灿烂莲花,随即,那莲花深处,竟似又开出鲜血般艳丽无匹的红……

鲜红!

噬血珠在热烈的空气中,仿佛也在微微颤抖,灌注其中的力量,有多少年未曾如此强大,那青色的气息,在珠体深处急速旋转,仿佛咆哮着渴望杀戮。

那分明是一片火海,但周围的温度却在瞬间冷却,冰冷的气息从天而降,笼罩了赤焰魔兽。第一次,这只古老的守护神兽在惊愕之中本能地感到畏惧,但更强大的本能,却促使它发出更凶恶的咆哮,再次向鬼厉咬下。

那巨头扑下之际,熊熊烈焰轰隆而落,便在这个时候,鬼厉将噬魂魔棒深深刺进了赤焰魔兽那嘶吼的口中。

巨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依旧??炽热,但一股冰寒,却仿佛是从人心深处,就那般散发出来。不知何时开始,小灰还是趴在鬼厉的肩头,身躯也没有变化,但那三只眼睛之中,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已经变成了红色,看去刺眼至极。

而此刻看着赤焰魔兽在鬼厉噬魂一击之下,长势瞬间闪现,小灰更是面露狰狞之相,向着那赤焰魔兽,跨出獠牙,狞笑了一声。

转眼之间,轩辕的温度继续下降,赤焰魔兽身上的高温也随之退却,仿佛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畏惧眼神,赤焰魔兽那燃烧着火焰的双眼中竟闪烁着恐惧。

凌空虚立的鬼厉,缓缓抬头,从他手中的噬魂魔棒之上,红色的火光充斥了整根法宝,似乎正一点一滴毫不留情地将赤焰魔兽的精华,尽数吸来。

鬼厉面上似微微有痛楚之色,脸上也呈现出一层赤黄之光,但在闪现三次之后,随即被一层金色的光辉所掩盖。

赤焰魔兽再也无法支撑巨躯,从半空中颓然摔下,刚刚在片刻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怪物,此刻竟然已变成了这般软弱景象,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难以置信。石室里的火焰在迅速地消散着,温度也下降得极快,取而代之那高温的,是从鬼厉身上散发出来的极冰寒,且带着一丝邪恶气息的味道。

赤焰魔兽倒在了地上,身上原本熊熊的火焰此刻已然所剩不多。远远看去,这只守护魔兽似乎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在充满恨意地注视着缓缓落下的鬼厉之后,赤焰魔兽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巨大的身躯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

只是它的身躯虽然消散,但半空之中那个神秘的八凶神像光圈,却没有消失,而且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刚才那一场斗法的影响,已经明亮不定,缓缓自转着,慢慢后退,最后,停留在了重新现出身影,依然坐在地上的兽神身前,那一座古老火盆之上。

火盆中,火焰静静燃烧着。

在一片被鬼厉那噬血珠妖力笼罩而来的冰寒气息中,这是惟一的火焰与光明所在,它似乎完全不受鬼厉妖力的影响。

鬼厉重新落到了地上,但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望着那片依旧燃烧的火焰,他的瞳孔似乎还在微微收缩。

那神秘的光圈,缓缓转动着,八个凶恶狰狞的神像,依次亮起,暗淡又明亮,仿佛在神秘地诉说什么!

光圈之下,是兽神那带着深深疲倦却依然微笑的脸庞。

“啪,啪,啪……”

兽神轻轻拍掌,温和地笑了,道:“厉害,厉害,想不到你竟有如此道行,和这等厉害的法宝,我虽然早料到你道行不低,但却也没想到竟高到了这等地步。”他低低叹息了一声,仿佛有些自嘲,道,“我好像总是错了,不是吗?”

鬼厉望着他,缓缓道:“这次出现的赤焰魔兽,虽然声势惊人,但威力却实比不上当日在焚香谷玄火坛里的那一次。”

兽神看着鬼厉,没有说话,但眼神之中,却慢慢有了赞许之意,点了点头。

鬼厉淡淡道:“这赤焰魔兽,分明正是这巫族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的护阵灵兽,所以只要这法阵所在,尚能启动,便能召唤出这一等一的魔兽。只是赤焰魔兽乃是被拘禁在阵法之内的魂兽,阵法所含玄火之力越大,它的威力便也越大。”

他看了一眼兽神身前的那只火盆,道:“这只火盆,可是传说中能聚天地离火精华的‘聚火盆’?”

兽神笑了一下,道:“不错,正是聚火盆。”

鬼厉点了点头,淡然道:“有这聚火盆在,你便能以其中离火之力驱动玄火,启动法阵,召唤赤焰魔兽,但这法宝虽然神奇,却未必比得上在焚香谷玄火坛中地下,那炽热熔岩上千年的充实火力,持续不断地供给法阵,所以你此番召出的赤焰魔兽,虽然看去威势很大,但只不过是空有躯壳罢了。”

“哈合,好,好,”兽神大笑,抚掌道,“好一句空有躯壳,说得好,可惜这世间能说这一句的,除了你,却不知还有何人?”

鬼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至少,将你打成重伤的那个人,有资格这么说话。”

兽神面容忽地一敛,面色沉了下来,目光也变得阴冷,向鬼厉看去,鬼厉直视他的眼眸视线,坦然相对,却也感觉到一阵摄人气势,从那个看去病弱的身体上散发出来。

兽神看着鬼厉,慢慢地开口,道:“我听说,那个打伤我的人,似乎跟你也有几分过节吗?”

鬼厉脸色登时也为之一变。

两个男人对望着,都没有再说话,但这个石室之间的气息,却仿佛已降到了冰点。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们二人似乎同时若有所觉,兽神微微抬眼,鬼厉却是转过身子,向这个石室的入口处,望着。

那一眼,在黑暗中如惊鸿掠过,在心间划下了痕迹……

赤焰魔兽已然消失,整座巨大的石室中,重新又是陷入了黑暗,只有兽神向前那个火盆里,还有一团火焰静静燃烧,照亮着附近小小地方,发散着些许光亮和温暖。就连在火盆上方缓缓转动的八凶神像光圈,也并没有多么耀眼。

可是,就在那个瞬间,在那黑暗的深处,一个身影,被淡蓝色温柔的光辉轻轻笼罩着,静静伫立在那里。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一个怔然的片刻,就像已过了千年万年。

怔怔地,看着她。

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陆雪琪的手,在黑暗微光里,显得很是苍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用力抓着天琊的缘故。但是她的容颜之上,却仿佛没有丝毫激动的情绪,一如当初初见面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

她慢慢地,走近。

走到他的身旁,站下。

没有说话,没有言语,她的眼眸之中,此刻只剩下那团火焰倒映的光影。那一刻,又是过了多久的光阴?”

兽神默默地看着这一男一女有些奇怪的举动,却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在他那永远也看不清的眼睛中,闪烁的复杂神情,却又有谁能够明白呢。

和他,并肩站着。

陆雪琪的眼,从走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鬼厉,半晌之后,在静默已久微微有些怪异的气氛中,只听见她低低地,平静地,诛仙官方站 www.zhuxian.info 却仿佛那平静之中更有着一份说不出的情怀,道:“原来……当真是你……”

鬼厉没有说话,他注视着面对面前这个女子那婉约而美丽秀气的绝美容颜,良久之后,他所做的,却只有一件事而已。

他向着她,慢慢——微笑。

然后,他站到她的身旁,并肩站着,深深呼吸,那一般从胸膛深处回荡的火焰,仿佛温暖了整个深心。

陆雪琪似感觉到了什么,徐徐地,她的脸竟有些苍白中隐隐的红,可是,她却没有任何遮掩,她只是——在冰霜一样的容颜上,向着前方,向着那团热烈的火焰,倒映在她眼中的火焰,微微笑了。

那样,温暖的笑容!

两个身影,并肩站着,看着兽神,面对着这方今世上不可一世的魔头。

兽神的眼中,却有痛楚一般的神色掠过,慢慢低下了头。

火焰静静地燃烧着,石室里的景象,似乎在火光中显得有些朦朦胧胧了,三个人的身影,伫立了许久。

考虑到,兽神重新抬起了头,目光在陆雪琪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落在了鬼厉身上,忽然道:“你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鬼厉一怔,不曾想他竟然会说出这样话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什么?”

兽神的脸上有着很深很深的倦意,淡淡地道:“你们两个无论是什么目的,反正都要与我一战,若是死于我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我败了,也不怪你们,只希望你出了这个古洞之后,替我做一件事。”

鬼厉道:“你说。”

兽神默然了片刻,道:“你记得洞口有一尊石像吗?”

鬼厉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神情,缓缓点头,道:“是。”

兽神声音变得低沉,幽幽道:“若是你有机会出去,便替我采一束她当年最喜欢的百合,放在她面前。”

“百合……我知道了。”鬼厉慢慢点头,只是他的口气之中,似乎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陆雪琪感觉到了,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

兽神摇了摇头,似乎自嘲般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鬼厉,微笑道:“不过你们呢,若是你们留在了这里,再也没有机会出去的话,你又会有什么心愿呢?”他目光从鬼厉身上又缓缓落在陆雪琪脸上,微微笑着,眼中仿佛还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道:“你呢,你也有什么心愿要讲吗?”

鬼厉沉默,陆雪琪也没有说话,过了片刻,陆雪琪悄悄向鬼厉看去,只见他的脸上,却是隐约复杂的神情,带着几分痛苦。

她深深呼吸,忽然道:“我没有更大的心愿了!”

这一句话,她虽然口气平淡,便说得却是斩钉截铁,更不给自己半分回旋余地了。

或许,她也真的不想,再也不想,给自己什么余地了吧!

鬼厉的身子,震了一震。

然后,他看向身旁的那个女子。

深深凝望。

不曾言语。

兽神看着陆雪琪,眼中的却是越来越亮,忽然间,他双手一拍,虽然身子还有几分摇晃,但他依旧还是站了起来。鲜艳的丝绸衣襟在他身边席卷过去,饕餮也站了起来,在主人身边低声嘶吼。

“好,好,说得好!”

兽神对着陆雪琪,眼中慢慢散发出的,竟是一种莫名的狂热,“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世间女子,果然还有如她一般的。

他仰天长笑,状若癫狂,在笑声末了,却犹如哀嚎,带着一点呜咽,随着他的身躯晃动,一股莫名的气氛缓缓升腾,原本深表而缓缓自转闪烁的八凶神像光圈,突然转速开始迅速加快,同时八个神像同时亮了起来。

那仿佛来自远古神魔的古老凶戾气息,与前番赤焰魔兽截然不同的恶魔咆哮,瞬间弥漫开去,那个古老火盆中的火急在妖力催持之下,再一次地,缓缓变大。

而这一次,那团燃烧的火焰,竟然缓缓离开了火盆,犹如镶嵌在那个神秘的八凶神像光圈之中的身体,与八凶神像一起升到了半空,熊熊燃烧。

你说得对,我召唤出来的赤焰魔兽的确因为玄火之力不足而不如玄火坛的那座法阵,“在光圈之后,兽神苍白的脸上涌现出红色的光润,似乎因为这绝世妖力的降临,他也为之复苏,”但是这里的法阵,却是当年玲珑亲自布下,远胜过玄火坛的那处遗迹的法阵,这奥秘之处,就让你们看看吧。“

他凄厉的长笑声中,整个身躯飘浮到半空,缓缓融入了那团越来越盛的火焰之中,终于消失不见,地面之上,饕餮大声咆哮着。

下一刻,那八面凶神的神像之上,陡然间,所有神像的眼睛如充血一般,都起了红色的光芒,如恶魔重新醒来,刹那之间,漫天神魔一起狂呼,尖锐啸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那团火焰越烧越烈,火焰深处,开始不停发出隆隆如雷鸣一般声响,焰心渐渐转为纯白之色,即使隔了老远,以鬼厉与陆雪琪之道行修行,竟也感到难以忍受的酷热。

而在漫天魔啸之中,回荡着神秘的咒语之声,那咒语晦涩而悠长,古老而艰深,仿佛远古的先民,膜拜着神明,用尽全身心的信仰灵力,召唤着那梦寐中的神明。

巨焰,焚烧!

那咒语突如疾风骤雨,撕裂人心,在声声如敲打心灵的咒语声中,突然,一股巨大而锐不可当的威势,从那巨大的火焰深处猛然散发出来,那威力竟是如此巨大,鬼厉与陆雪琪竟不能抗拒抵挡,被迫向后倒飞了出去。

是什么可怕的咒文,又是召唤来了何等恐怖的灵物,竟有如此的威力?

一时之间,鬼厉与陆雪琪齐齐为之变色,这哪是是人力可以抵挡的力量?

那火焰疯狂地焚烧,烈焰在半空中如妖魔狂舞,迎接着这火焰深处的恐怖到来。最炽热的地方,几乎是纯白的焰心,忽然,在剧烈的闪动之中,似某种生物,缓缓喘息,睁开了眼睛。

瞬间,周围古老坚硬的岩壁纷纷碎裂,地面上现出无数条巨大的裂缝,并从裂缝深处,更透出了赤红色的光芒,仿佛脚下,就是恐怖的火山熔岩,那将喷发。

而那喘息之声,犹如一声龙吟,在这个空间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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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八荒火龙

  镇魔古洞,洞口。

  玲珑巫女神像之前,黑木默然伫立,而凶灵黑虎似乎也沉默着,站在他的身后。陆雪琪等人已经进去很久了,更不用说之前鬼厉等人,而这么长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那个古老洞穴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们两个兄弟,似乎都没有表现出关心的样子,在他们眼中,似乎只有那一尊玲珑巫女的神像。

  突然,在这一片静默之中,脚下的大地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隐隐的轰鸣雷声,竟是从那镇魔古洞之中传了出来。黑木身子一震,转身与黑虎对视一眼,但还不等他们想个明白,更大的异变,已经发生。

  原本黑沉沉的天空苍穹,笼罩在焦黑山峰上空的黑云层中,突然射出了一道金色光芒,如利剑一般,从天而降,刺穿了沉沉黑暗。紧接着,厚厚黑色云层的边缘,都开始透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如同替这黑云镶嵌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隆隆雷声,千万年来,重新在这座被诅咒的山峰上空响起,云层开始疯狂地涌动,似乎有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在不断地苏醒,让天地也为之动容。

  黑木与黑虎怔怔望着这天地异变,忽然间,黑木一转身,迟疑了片刻,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低声道:“阴风……,也消失了。”

  黑虎巨大的身躯,凝视着那洞穴深处,深深黑暗里,再也没有了阴寒刺骨的阴风,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翻滚的热浪。

  “怎么回事,里面出了什么事?”黑木的声音隐隐有几分激动,但是被黑布笼罩的面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见他死死盯着那个镇魔古洞。

  与他相反,黑虎面对这些异变,表情却十分的复杂奇怪,似乎有说不出的欢喜,可是那白色烟雾构成的脸上,竟然还流露着一丝哀伤。

  “是火龙,八荒火龙!”他淡淡地,低声道。

  “什么?”

  黑木不能置信地急转过身,盯着黑虎,道:“你说什么,八荒火龙,这世上出了娘娘之外,如今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能够召唤八荒火龙?”

  黑虎目光苍茫,慢慢转到那尊石像之上,半晌之后,道:“本来是没有人的,因为那召唤的咒文与万火之精玄火鉴,都早已失落了,可是,”他笑了笑,然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黑木,道,“可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曾经领悟了巫女娘娘她全部的巫法咒文,而娘娘生前唯一布下尚存并能召唤八荒火龙的八凶玄火法阵,又恰好就在这里。”

  黑幕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半晌之后,颓然摇头道:“原来他……竟然还有这一手。可是八荒火龙乃毁灭万物之凶物,他召唤着之神兽,难道忘了当年娘娘是用这火龙将他生生焚灭的吗?”

  黑虎淡淡冷笑了一声,道:“谁知道,我只记得娘娘当初走的时候,弥留之际亲口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黑木一震,道:“什么?”

  黑虎脸上现出浓浓的恨意,霍然转身,看着那异变越来越是明显,震动越来越大的镇魔古洞,冷笑道:“娘娘交待过,日后无论在过多少年,一旦火龙复生,在此降临,便是这一场冤孽结束之时!”

  黑木喃喃念了一遍:“冤孽结束之时……”忽地,他脸色一变,道,“难道娘娘他早已预料到了?”

  黑虎没有理会他,对他来说,在这炽热之风越来越烈,天际风云翻滚,金芒乱闪,天地乱象纷呈的时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尊石像。

  他慢慢移到石像前,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低声道:“娘娘,娘娘……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您别着急,在等一会儿,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黑虎就来找你,从此永远侍奉在你的身旁。”

  黑木木然地望着这位前世的兄长,然后,他仰天眺望。

  那天,还给他的,却是一个当头雷鸣!

  “轰隆!”

  风云更急了,大地震颤得越发强烈。

  镇魔古洞甬道之中,曾书书后退半步,避开了一道闪烁冲来的白色光体,躲在一旁,但同时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自从李洵等人不知怎么就突然在这镇魔古洞之中惹到了一个白衣女子,偏偏这个看去比金瓶儿还妖媚几分入骨几分的女子,道行却是高得不可思议,李洵等焚香谷弟子一拥而上,却被她用一个古怪之极的道术尽数给当了回来,而此刻全部的人都被这个女子施展的一个法术给困住了。

  那是与小白困住金瓶儿所施展的一模一样的法术,神秘的白色光球向着人群冲去,焚香谷弟子们用各自的法宝将只击飞,却不料这法宝竟然越打越多,刚开始还没什么,但过了一会儿之后,这洞窟之中已然到处都是白色光辉的笼罩范围之内。焚香谷弟子众多,见机应变之能由不如金瓶儿远甚,那白色的光体几乎是一转眼间就衍生出了无数个出来,纷纷在半空之中横冲直撞,将这些最开始还想将小白捉住好好责罚的焚香谷弟子,打得是叫苦不迭。

  眼看着焚香谷弟子陷入困境,曾书书总无法袖手旁观,只得加入战局,无奈白衣女子道行奇高,曾书书也无法追到她,相反很快也被许多白色的光球包围住了。不过曾书书毕竟机灵过人,才几个回合,登时便知道其中有异,连忙大声提醒旁边焚香谷弟子不可乱斩这些白色光球,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只是虽然如此,这白色光体已经漫天都是,将这些正道弟子围了个严严实实,东一个射来西一个撞,人人手忙脚乱。

  小白慢慢从天而降,落到地上,看着前方白光闪烁,焚香谷众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冷笑了一声,出了一口长气。她虽然得道千年,但决然不是什么慈悲为怀,虚怀若谷的仙家人物了,被焚香谷在玄火坛中禁锢了数百年,这一口恶气当日虽然轻轻放过,但不找焚香谷的人麻烦,已经是焚香谷弟子烧高香了,如今居然送上门来,偏巧她正与鬼厉一席谈话之后,心情正坏,可谓撞到枪口之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春风得意的小白心中竟是一凛,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感觉,从内心深处猛然冒起,心口更是不由自主地猛跳了几下。

  一股古老而狂暴的力量,在前方,在这个镇魔古洞的深处,缓缓升起,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终于第一次苏醒。而只不过着苏醒的开始,竟然以让天地为之变色。

  隆隆雷声,从大地深处缓缓传来,剧烈的震颤,随即从远方如波涛一般涌来,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这一次,无数巨大的石块都开始纷纷落下,似乎根本无法承受着巨大的力量重生一般。

  所有的人,大惊失色,仓皇之中,曾书书用尽全力,大声招呼李洵,喊道:“李师兄,这里太过危险,我们还是先出去为妙!”

  李洵脸色苍白,一剑击飞一枚冲来的白色光球,只是心乱之下用力稍大,那光球被他击飞数尺远后,却又分成一模一样的光球,重新在半空之中积蓄力量,眼看又要重新冲来。不过自从这异变陡生之后,小白似乎心有旁顾,催发道术也慢了许多,这些光球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一直被逼迫得紧的李洵脸上青白相间,忽然一咬牙,大声喝道:“都出去,我断后。”

  说罢,飞身而起,登时剑芒大盛,一时将大部分白色光体都挡了下来,焚香谷众人向来对他敬重,闻言之后,再看看周围情况,的确也并非久留之地,当下众人纷纷向洞口方向奔逐。只是李洵却似乎并没有走的意思,曾书书飞掠过来,替他连着挡下了数枚白色光球的撞击,大声道:“李师兄,你怎么不走?”

  李洵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道:“可是……陆师妹还在里面。”

  曾书书眉头一皱,怒道:“陆师妹她道行深厚,未必有事,你这般坚持,只怕误人误己。”

  李洵脸色变了几变,却只见周围震动更加强烈,落石趋势经过这么许久,非但没有减弱的样子,反而更有加剧之势,他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向后飞掠而去。

  曾书书向那洞穴深处看了一眼,也随之而出去了。

  那些人的对话,每一句都落在了小白耳中,只是对她来说,却仿佛除了淡淡冷笑,什么也没有打动心弦,空洞中的白色光球运动速度越来越慢,在李洵和曾书书身影也迅速消失之后,失去了目标的白色光球逐渐在半空之中停顿下来,然后渐渐聚合,缓缓融合,逐渐重新结成了一个白色光球,向着小白飞来。

  小白缓缓转身,向着洞穴深处凝望着。

  那股古老巨大的力量,仍然在不断加强着,小白甚者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一股蕴含着无比强大的毁灭之力。周边的岩壁仍然在不断颤抖中剥落下大大小小的石块,在轰鸣声中纷纷摔落在地上,只是在她身影三尺之内,并无一块石头能够击中她的身体。

  白色光球飞回到了她的身旁,如一个小小的精灵,在她身边飞舞旋转着,似乎在揣摩主人的心意。

  而主人茫然若失的脸上,有的却只是担忧与失落。

  那深深黑暗之中,就在此刻,轰然泵发出一声怒吼,如巨龙长啸,龙吟对天。

  那一股神秘的古老力量,终于完全苏醒了!

  巨大的石室,完全被强烈的火光所笼罩了,先前的黑暗被彻底驱逐出去,找不到一丝阴暗的地方。这光亮,远远超过了世间任何的光芒,甚至令人感觉,连天际烈日降临,只怕也不过如此。

  曾经不可一世的赤焰魔兽,如果与之相提并论,简直如一点萤火而已。

  在这恐怖的力量之中,最炽热的地方,无疑就是那个仍然存在并且急速转动,闪烁着诡异光环的八凶神像光圈了。那里,兽神曾经融入的火焰越来越白热化,漫天神秘的咒文,也越来越急。

  不停扩张又微微收缩起伏的焰心,仿佛一个孵化的赤焰之卵,孕育着某种可怕之物,而随着周围温度的持续急速升高,那古老而神秘的所在,正一点一滴地凝聚着失去千万年的力量,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

  陆雪琪和鬼厉两个人,已经被完全挤压到了石室边缘的墙壁之上,太过强大的烈焰之力,仿佛正在烘烤着他们的身心,榨取着他们身体里每一滴水分。

  没有汗水,因为每一滴汗水还未流出便已汽化,熊熊烈焰之中,倒映着他们通红的脸庞。

  陆雪琪忽然若有所觉,向身旁的鬼厉望去,那个男子,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掌。她没有任何的惊愕讶然,即使是在这绝望的火海面对那未知的神秘力量。

  手心里,指尖上,传来了温暖。

  曾经熟悉过吧,十年前曾经这样吧!

  那一场黑暗中紧握的手的过往!

  鬼厉身子移动,离开了两个人靠着的墙壁,挡在了陆雪琪的身前,淡青色的光芒,中间闪烁的是隐隐的金色光辉,从他手边闪起,形成了一道光壁,挡在了身前。

  顿时,酷热之意减轻了许多,只是鬼厉的背部确实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他深深吸气。

  忽然,那只在他掌心的手,用力握住了他,从他的身后,淡蓝色的光辉泛起,起初,与那青色的光芒似还有些冲突,格格不入,但很快地,两道光芒融为一体,结成了更强大的光壁,抵挡着那恐怖赤焰的火焰。

  男人的肩膀,男人的背,默默地站在身前,陆雪琪紧紧握着手,嘴角边,在那漫天火光之下,有淡淡的笑容。

  突然,那冗长的咒文停止了,有那么一刻,仿佛一切都瞬间凝固住了,所有的火焰,漫天的火焰,鬼厉与陆雪琪奋力抵抗的身影,还有那半空中旋转不休的八凶神像。

  最炽热的火焰深处,缓缓裂了开去,从一道细缝,慢慢变大,从一个人大小左右的缝隙,变成了数倍之巨的空洞,在这漫天耀眼火光之中,那条裂缝里,竟依然是不可思议的最深沉的黑暗。

  然后,似什么东西,在那裂缝深处,冷冷的,向这外面的世界注视了一眼。

  一股凶戾充斥着让人发疯一般的绝望,瞬间掠过了这石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下一刻,如受到最疯狂的刺激,全部的火焰瞬间迸发出最热烈的光芒,龙吟越来越亮,如一场狂欢不止不休,那火焰深处,龙吟声轰然而起,带着恐怖,带着绝望,那古老的神明灵物,从另一个世界降临其中。

  巨大的头颅,慢慢伸了出来,如烈日一般耀眼而无法直视,那分明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巨大古老火龙,每一处地方,都是火焰。

  巨大的龙头,仿佛就已经占据了所有的空间,鬼厉与陆雪琪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不可一世,几乎超越这世间存在的生物,甚至忘了抵抗,只是凭借本能,两人的法宝结壁勉力抵抗着那汹涌而来的火焰,只是,那令人窒息的威势,却仿佛已宣告了他们的命运。

  八荒火龙!

  南疆古老巫族传说之中,毁灭世间万物的可怕凶兽,八凶玄火法阵最终极的召唤灵物,终于在千万年之后,重现于人世间。

  巨大的龙首,在烈焰之中缓缓转动着,并没有立刻毁灭什么的举动,被烈焰包围的它,从巨大的犄角到口中的獠牙,都呈现出一种在极高温度中才能闪现的神秘的红润透明之色。

  巨龙第一次深深的呼吸,便晃动了整座石室的剧烈颤动,仿佛这个空间,对它这样强大的生物来说,不过是一个狭小的地方,甚至它连身子,到现在也仍未出来过。

  在龙首的背后,那转动的八凶神像光圈,似乎隐没在八荒火龙耀眼的光芒之中了,若隐若现中,那巨大的光圈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

  是因为这火龙那令人绝望的力量?

  还是那附身其上悠久之前的回忆?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会再去想那个了,因为此刻,似乎慢慢适应了刚刚苏醒之后,那异样感觉的巨大火龙,龙首之上,红润透明的巨大眼眶里,燃烧的烈焰缓缓升高,龙头也随之慢慢转动过来。

  片刻之后,这恐怖的龙头,正对了这石室之中,那紧靠在角落里奋力抵挡的两个人影。

  “吼!……”

  瞬间,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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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末日


  那一声嘶吼,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因为在漫天呼啸的热浪火焰之中,恐怖的八荒火龙的龙吟之声,听起来竟似乎有些遥远。而鬼厉和陆雪琪所直接面对的,是怒涛一般喷射而来的巨焰,还有脚下曾经坚硬的地面,此刻却完全崩溃了一般变成熔岩地狱,巨大的裂缝无数,赤红的岩浆在脚下奔腾咆哮,如浪花潮汐一般飞溅,打在残留的焦黑岩块之上,不听的灼烧着,发出咝咝的声音。

  滚滚火焰,铺天盖地,转眼已到了面前。

  在这绝望的气息中,仿佛已经无法呼吸。

  被映得通红的脸庞,鬼厉额角似有青筋闪现,在那巨大的洪涛面前,他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噬魂魔棒离开了他的手掌,漂浮在他身前半空之中。与此同时,鬼厉的双手结成类似佛家法印之结印,但从掌心中泛起的却并非天音寺佛门真法惯常所有的庄严肃穆金色光辉,而是略带了一丝诡异的暗红之光。

  在他的法力催持之下,噬魂猛然间直立起来,竖立于虚空之间,顶端噬血珠上,随着鬼厉手中法印结成,飘起了佛门金色的真言。而在鬼厉胸前与噬魂之间的地方,紧贴着噬魂魔棒,在虚空中空气似缓缓扭曲,慢慢凝结成了一个太极图案。

  而在这个太极图案之间,闪烁的竟也非青云门道家真法的清光,而是混杂了魔教异术的种种异象。世间最强大的几门修真法门,终于是第一次,同时在一个人身上领会贯通地施展出来了。

  天琊余光之下,陆雪琪默默站在鬼厉身后,凝视着全力以赴的这个男子,和他一起*对了前方,那恐怖的火龙!天琊淡淡的蓝色光辉,在鬼厉的身后散发出来。

  她的秀发,在滚滚怒涛余风之中,飘扬!

  下一刻,炽热无比的烈焰撞了上来。

  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火一般,如置身洪炉,身受炼狱之苦,无尽的赤焰在耳边轰然狂啸,仿佛无穷无尽的手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拉扯着身躯,要将她粉身碎骨!

  全身颤抖!

  然而,在狂涛一般的烈焰火海之中,却仍有一点异光,在被淹没之后,顽强地,在火海里挣扎闪现出来。

  噬魂!

  金、青、红三色光芒,同时从噬魂上散发了出来,凝结成无形之壁,在这末日一般的疯狂之海中,保卫着主人。

  仿佛奇迹一半,这似乎应该毁灭一切的八荒火龙,竟被鬼厉挡了下来,甚至就连仍趴在鬼厉肩头的猴子小灰,也闪动着三只变得血红凶恶的眼睛,向着那只火龙,怒吼了一声。

  只是鬼厉显然并不好受,曾经被火焰映得通红的脸庞,瞬间变成苍白,看不到一点血色。站在他身后的陆雪琪第一时间感觉到鬼厉身子微微的颤抖,连忙扶住了他,只是伸手触及的时候,她已然大吃一惊。鬼厉的整个身体,完全不是异样的火烫,连陆雪琪这等修行的人物,竟也有些手心灼伤的痛觉,更不用说鬼厉自身了。更惊心的,是陆雪琪扶住鬼厉双手的时候,立刻感觉到了,虽然鬼厉仍保持着结成法印防御的姿势,但双手双臂之上,竟然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一击之力,可怖如此!

  不过在这一击无功而返,前方的八荒火龙巨大龙首微微摆动,似乎也有些意外,在如山般燃烧的赤焰之中,巨大的龙首缓缓低下,并没有立刻再度发动攻击,而是想着这两个渺小的人类望去。

  龙眼之中,是那特有的红润透明的火焰!

  “铮!”

  清脆凤鸣,蓝光泛起,天琊从陆雪琪的手间翻然跃出,倒映着那个身影,踏上一步,将鬼厉的身子挡在身后,深深呼吸着,决然面对着那恐怖的存在。

  黑色的发,还在风中飘舞。

  有几缕发丝,在热浪中轻轻拂动,落在鬼厉的脸上,纵然是在这末日一般的炼狱,那曾经熟悉的淡淡幽香,却依然传入心田。

  在你绝望的时候,有没有人可以与你相伴?

  即使无路可走,还有人不曾舍弃吗?

  那眼光在瞬间仿佛穿过了光阴,忘却了这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到了当初少年时,曾经的过往。

  黑暗深渊里的回忆,仿佛和今日一模一样,像是重新回到了,那曾经天真的岁月。

  原来,这一个身影,真的是,从来没有改变过吗?

  那变的人,却又是谁?

  八荒火龙龙首之后,那转动的神秘八凶神像光圈,突然开始闪烁了起来,各种规益的符号若隐若现,在光圈之下,不停闪动。

  八荒火龙的龙首突然一顿,强大如它,仿佛也受到了什么催促一般,再度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龙吟,似山呼海啸,奔腾而来,瞬间,地面上所有的残损岩块都在剧烈震颤中迅速溶解变做了岩浆,只不过片刻之间,鬼厉与陆雪琪的脚下,已完全是一片灼热的熔岩之海。而随着八荒火龙的龙吟长啸,那岩浆之海,从原来无序的涌动,转眼间纷纷入受巨力拉扯,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迅速流涌。

  岩浆洪流越涌越快,炽热的气体蒸腾而上,将这曾经的石室变作了真正的熔岩地狱。很快的,太过巨大的力量,在这个岩浆之海上撤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毁灭一切的赤焰在岩浆上熊熊燃烧,如一场高潮的狂欢之舞。

  漩涡越来越大,深深陷下,被狂奔激流扯动的那一股咆哮,从这漩涡深处,慢慢地散发出来,如雷鸣一般,逐渐响亮,到了最后,它已震耳欲聋,甚至盖过了半空之上的八荒火龙的龙吟之声。

  当急速旋转的岩浆已经到了几乎疯狂的地步时,那个巨大的漩涡宽达数丈之大,从深深漩涡里,伴随着那一声震天雷鸣:

  “轰!”

  刹那之间,天摇地动,从巨大熔岩漩涡里直射出一条炽热之柱,完全由岩浆组成,足有十人合抱之粗,带着无比的威势,向着与之相比仿佛脆弱渺小到不曾比例的陆雪琪和鬼厉冲去。

  横扫一切,睥睨世间!

  仿佛这才是真正不可一世的力量!

  火的力量,火之精华!

  熔岩之柱未到,陆雪琪和鬼厉便感觉到了身子一空,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为之倚靠的最后一个角落石壁,在那疯狂般的力量煎熬之下,化作了碎石纷纷散落,而展现在他们身后的,并非是更坚实的石壁,竟然也是逐渐龟裂而透出赤红熔岩慢慢融化的碎岩。

  而在他们上方,是虎视眈眈的八荒火龙;四周,是一片疯狂燃烧的火海。

  脚下,是以不可抗拒之势重来的熔岩火柱!

  火光里,喘息中,是什么在微微颤抖?

  是什么,让手相握,不肯放开,紧紧相连?

  那一刻,如悠远天边的吟唱,带着幽幽蓝光,从十年、百年、千年迁都一路传颂,直到今日,为了所爱之人,向前刺去。

  风火呼啸!

  她如投火的仙子,白色的身影在火光中霍然绽放,是那样鲜艳不可一世的美丽,忘却世间所有,只有手的边缘,那从来不曾忘却的温柔与坚实,陪伴在身旁。

  有什么好害怕,有什么可畏惧?

  那一剑!

  她的身影,向前而去,迎风飞舞,有绝世的风姿。

  在她身后,是低低的吟唱,曾经平凡无华的烧火棍,如今的噬魂,从后而至,闪烁着青色的光芒,追上了天琊,与蓝色的剑刃同时飞驰。

  那一个身影,就在身旁,在这绝望的火海之中,紧紧相依。

  天琊神剑微微颤抖,那剑刃之上的光华,刺穿了无数热浪风云,仿佛是在映合一般,与它同行的噬魂也发出了异样的尖啸,青光大盛!

  青、蓝二色,在周围一片火海之中,从天而下,非但没有丝毫的躲避,反而向着那冲天而起的沛不可当的熔岩火柱,当头刺去!

  有什么好害怕?

  有什么可畏惧?

  半空之中的火龙,猛然咆哮,龙吟长啸,隆隆不绝传了出去。四周的火焰,瞬间一起高涨,仿佛也在狂舞之中,看着这一场末世狂欢。

  那仿佛融为一体的两个身影,溶化在纠缠一起的青蓝光辉,似一枚流星毅然而下,与熔岩火柱撞在了一起。

  那是怎样的一种灿烂,如巨大的赤焰之花轰然绽放,所有的熔岩之海瞬间沸腾溅起,高高冲上半空。巨大的火柱仿佛是在这看来已经狭窄不堪的地方疯狂肆虐,烧毁了一切可以烧毁的东西,只是,那一道灿烂光华,却直射至火柱之中。

  片刻之后,却又仿佛是过了很久,时光凝固,谁又知道呢?

  高涨的熔岩缓缓落下,急速旋转的岩浆慢慢变缓,巨大的漩涡开始缩小,只有那可怕的火柱,似还停留在熔岩之海上空,静止了那么一刻。

  一道青兰相间的光辉,猛然从火柱一侧刺穿一个口子,射了出来,片刻之后,仿佛伴随着低沉的闷响,“咄咄”之声,无数个细小口子不断涌现,青蓝色光辉不停欢快地喷射而出,片刻之后,一声轰鸣,巨大的熔岩火柱颓然倒塌,重新化作炽热的岩浆,落在了脚下的熔岩之海里。

  半空之中,重新出现鬼厉和陆雪琪的身影。

  他们的衣裳,到处都有被烧焦烧破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的皮肤,还有受伤的模样。他们的脸色,更是说不出的疲倦,鬼厉的胸口嘴角边,更是已经被鲜艳的血染红。

  只是,他们相拥在一起,虽然虚弱,虽然明知是绝望,但手边的法宝,天琊与噬魂,却发出不可直视的,从未有过的灿烂光华。

  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他们的身子,慢慢地升起。

  缓缓升上了半空,重新的,站立在八荒火龙巨大的龙首之前。

  两个渺小的人,面对着,默然伫立着。

  八荒火龙燃烧的双眸,注视着这一对男女,从那神秘莫测的火焰中,根本看不出火龙的内心想法,又或者,强横如它一般的存在,又哪里会在乎人类的感情。

  那神秘的八凶神像光圈,此刻似乎黯淡了许多,不知怎么,在这只巨龙龙首的背后,似乎连着八凶神像,也显得吃力得多。

  或许,要掌握越强大的力量,所付出的代价,也应该越多吧!

  这个道理,从古老的巫族直到现在,却又有几人明白呢?

  明灭不定的闪烁着光芒,八凶神像上还有不断闪动的神秘符号,缓缓转动着。八荒火龙并没有立刻进攻,似乎对它来说,也在等待着什么。

  鬼厉的身体,从强自忍耐的痛苦,终于开始无法自主地颤抖起来,胸口的那个血印,越来越大。陆雪琪默默地伸过手去,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过几分,靠在自己的身上。

  那熟悉的喘息声,在耳边轻轻回乡,微微带着热气,在她苍白的脸庞边缘回荡。

  有些痒吧。

  她突然这么想。

  然后,轻轻转头,看着他。

  看到的,是鬼厉望着她的目光。

  她慢慢点头,轻轻笑了。

  鬼厉凝视着她许久,嘴角边,终于也是露出了那一丝,带着淡淡血迹的,微笑。

  旋转不休的八凶神像,突然再次明亮,而这一次,除了八面狰狞凶恶的神像大放光明之外,八凶神像光圈之中那团兽神融身其中的火焰,也第一次变得明亮无比,渐渐盖过了周围那些神像。

  而整个转动的光圈,更是第一次,离开了八荒火龙的龙首背后,缓缓下沉,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光圈的移动,赫然降临到八荒火龙的头顶,慢慢融会了进去。

  庞然大物的八荒火龙,猛然发出一声怒吼,瞬间整个火海都似乎微微颤抖起来,是什么,竟能令如此强大的生物感觉到痛楚?

  那团火焰缓慢地,但却是不可阻挡地融入了八荒火龙的头颅。

  随后,那八面闪烁着神秘符号的八凶神像,似乎顿时失去了光彩,再一次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八荒火龙停止了咆哮,仿佛微微地下了头,过了片刻,那巨大的龙首慢慢地重新抬起,令人绝望的那股毁灭气息,再度出现,笼罩了鬼厉和陆雪琪。

  而这一次,不知为何,非但没有前两次攻击中可怕可怖的景象,相反的,周围的温度反而下降了不少,脚下的熔岩之海虽然仍然炽热,但岩浆的流动也变得缓慢,整座熔岩地狱之中,似乎突然之间,那热火之精华都在被迅速地提炼而去。

  八荒火龙,终于在一次凝视着那两个人影,这一次,它的眼眸之中燃烧得仿佛已经不再是那神秘红润透明的火焰,而是一双充斥了人类复杂疯狂情感的眼睛。

  龙首抬起,仰天张口。

  它仿佛是在,深深呼吸!

  随着那动作,所有在半空中燃烧的火焰都仿佛失去了光芒,但笼罩在鬼厉和陆雪琪身上的压迫之力,却更是让人绝望的想要放弃。

  从八荒火龙巨大的龙口之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芒,不是炽热的火光,而是真正的纯粹的火焰。

  没有任何杂质,没有任何喧哗,这世间最可怕也最纯粹,可以焚毁天地一切事物的“纯质之火”!

  缓缓喷出!

  没有一丝的热力外泻,只是一道细如人身大小浑圆的火柱,纯质如玉一般,向着鬼厉和陆雪琪飞来。

  陆雪琪手中的天琊,慢慢垂下了,天琊旁边的噬魂,也缓缓回到了鬼厉手中。青色蓝色的光华,慢慢消退。

  没有任何人力,可以在这无法抗拒的纯质之火中抵抗。

  那火焰,一点一滴逼近!

  陆雪琪默默抬头,却已不再看着那边,此刻的眼眸里,她只有一个人影,只有那一张容颜。

  她深深望着,嘴角边挂着淡淡笑意,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仿佛要刻在心中,刻入魂魄,直到千年万世之后,再也不能忘却。

  那火焰,已逼近了!

  鬼厉的袖袍,忽地没有丝毫的预兆,瞬间化作灰色粉末,散了开去,然后是他整只手臂的衣物。

  而这只手,这副躯体,又还有多少的时间?

  就这样了罢,他淡淡地想着,就这样死了吗?

  只是,心愿却是终究无法了却了……

  他低低地苦笑了一下,握紧了的,是那只柔软温和的手掌。

  突然,那火焰闪动的光芒,如一道流星迸裂开去,有一点火光,竟是猛然闪过他的脑海,瞬间一片混乱。

  陆雪琪立刻感觉到了鬼厉的不妥,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掌,而几乎是在同时,那纯质之火,一到了他们身旁,眼看就要,吞没了他们的身躯。

  死?

  或生!

  鬼厉那片刻之间忽地一声大叫,用力一扯;将陆雪琪的身子猛然拉到自己身后,陆雪琪一声惊叫,却丝毫没有意思单独逃生,反将鬼厉的手抓得更紧。

  而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鬼厉的手掌之间,突然多了一块似玉非玉的牌子,周围一圈翠玉环绕,中间古老的火焰图案,正是玄火鉴!

  下一刻,纯质之火,射在了玄火鉴上。

  远处的八凶神像,猛然一颤,而巨大强横的八荒火龙,恐怖的龙头突然也为之一窒,所有的事物,仿佛突然间都停顿了下来。

  然后,像是有一个来自幽冥的声音,温柔而舒缓地吟唱,悠悠回荡,仿佛是千万年前,那个温柔玲珑的女子。

  玄火鉴亮了起来,正中的那团古拙的火焰图案,此刻仿佛如重生一般,在纯质之火的焚烧之下,如注入了无穷生机,贪婪地吸取着这世间最纯质的火焰精华。

  “啊!”

  忽地,鬼厉发出了一声轻呼,那玄火鉴已然炽热得令他再也无法握住,离开他手心的玄火鉴,却没有向下落去,而是慢慢升到了半空之中,在八荒火龙的注视之下,缓缓闪动。

  炽热的气息,缓缓从玄火鉴上散发出来,带着些许梦幻的白色烟雾,似乎是汽化了周围的空气,在玄火鉴周围凝聚,一股巨大神秘力量,慢慢撕扯着这周围的空间,白色虚幻的烟雾里,慢慢凝结成一个美丽女子身影。

  那是一个衣着古朴的女子,手握着一根法杖,而面容,竟然和守在镇魔古洞洞口之外的玲珑巫女石像一模一样。

  “玲珑……”

  仿佛是一声撕心裂肺绝望的呼喊,八荒火龙再一次露出痛苦神色,随后,那一团火焰从龙首上方慢慢脱出,随即火光消散,露出的正是兽神真身,只不过此刻看去,兽神全身枯槁,仿佛已是油尽灯枯。

  只是,那样一双热切的眼眸,千万年来竟然从未变过,他忘却了世间所有,眼中只有那个烟雾之中的女子。

  他向着那个虚幻,飞扑而去,眼中带着无比的满足。

  玄火鉴默默旋转着,那个玲珑的幻想仿佛也在微笑,张开了双臂,向他拥抱。

  眼看着,他们就要相拥在一起,但兽神身后,突然传来一生仅惊天动地的怒吼,失去了禁止的八荒火龙,第一眼便认出了敌人,曾经他所毁灭的躯体,令它本能地施展攻击。

  深深呼吸,龙意绵长,远处鬼厉和陆雪琪同时变色,但兽神却似乎早已忘了周围的一切,或者,就算他知道,又怎么还会在乎?

  他扑了上去,那烟雾之中,竟非幻象,他竟然真的抱住了,那个躯体。

  玲珑……

  玲珑……

  他低声呼唤着,如一个孩子般,满足地闭上眼睛。玲珑微笑着,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巨龙怒吼,愤怒的火焰瞬间而至!

  吞没了所有。

  那两个身影,在火海之中,慢慢消失,只是,竟没有丝毫的哀痛,反而慢慢浮现的,是那异样的幸福。

  火光之中,玄火鉴突然闪现,从半空中直落下来,正落在鬼厉手边。鬼厉在震动之中,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而就在同一时刻,强横的八荒火龙所处之处,突然间似乎失去了某种力量的支撑,那道巨大的裂缝开始缓缓收缩。

  八荒火龙再度发出愤怒的咆哮,充满了不甘,但以它之强横,却似乎依然无法阻挡自己巨大的头颅再一次被那神秘的空间吞噬。只是,在最后的时刻里,它满怀着毁灭一切的仇恨,向着这个空间,喷出了最后一道可怖之光。

  天崩地裂!

  刹那间,所有的熔岩一起沸腾爆炸,石壁完全溶解,巨大的空间如沙子一般纷纷倒塌,同时,无数道疯狂的岩浆洪流,从四面八方冲射而出。

  鬼厉和陆雪琪颓然看着这末日景象,却再也无力逃生,但就在这个时候,玄火鉴上突然发出一道纯正温和的光环,笼罩了他们二人,将他们包裹在一个光罩之中,迅速向上方升去。

  而在他们身下,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火焰。

  整个广袤无垠的十万大山大地,无数的山脉峻岭,仿佛都在那么一刻,听到了那医生疯狂的咆哮。耸立了千万年的焦黑山峰,在狂暴的岩浆怒涌之中,渐渐塌陷下去,而冲天而起的炽热岩浆,直插天际。

  在这火一般的末日世界脚下,镇魔古洞的入口,黑木愕然不知所措,二凶灵黑虎却如发狂一般狂笑着,大声呼喊着:“来了,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啊!”

  黑木瞪大了眼睛,怒喝道:“你疯了吗?”

  黑虎哈哈狂笑,但突然一窒:两个人身子同时大震,然后,就在他们的面前,那尊守护了这镇魔古洞千万年的玲珑巫女石像,竟然瞬间碎裂,散成无数小块,随即被用来的热浪吞没,消失无踪。

  黑虎仰天长啸,状如癫狂:“娘娘,娘娘,你等等我,我就来了啊……”

  而在它脚下,黑木隐藏在黑布之后的喘息声浓重而极其激烈,忽地他大声道:“不,不,我不能就这样,我还有未了之事!”

  说罢,他突然身形一转,竟是如飞一般闪了出去,离开了这个即将毁灭的地方。

  黑虎却仿佛根本不曾在意黑木的离去,它巨大的身躯就这样守护在镇魔古洞的洞口,仰天狂笑。

  很快的,无数坍塌的碎石和疯狂四溅的岩浆洪流,将他的身影吞没了。

  大地仿佛也在颤抖,无数的猛兽飞禽惊慌失措,那一座高耸的山峰,在巨响轰鸣中,在遮天蔽日的黑尘里,轰然倒塌!

  天际苍穹,慢慢下起了雨。

  火雨!

  在十万大山之中,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千万年后,谁还记得那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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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拥抱


  焚香谷。

  雄伟的山河殿上,此刻一片明净,除了李洵等一批精英弟子进入那神秘的十万大山外,这个时候大多数的焚香谷弟子,要么在谷中值岗巡逻,要么便带在自己房中修行功课,很少会有这焚香谷主殿处来。这也是除了深夜之外,一天中山河殿里最是冷清的时候。

  只是此刻,却有两个身影,站在山河殿大门里,默然伫立,向着遥远的南方天际眺望。

  远方苍穹天际,神秘凶险的十万大山山脉深处,正有一道巨大无比的火柱,冲上天际,带着奔腾报销的赤红要奖和黑灰色的浓浓云层,其中夹杂着无数岩石碎片,被巨大的力量送上高高的天际,然后如迸发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去。

  尽管相隔遥远,但仿佛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响彻天地之间的巨大怒吼,甚至在他们的脚下,也隐隐感觉到了大地在微微颤抖。千里之外尚且如此,那十万大山深处爆发的那里,又会是怎样一种难以想象的场面呢?

  没有人知道,至少,此刻站在山河殿里的两个人,都不知道。

  云易岚的脸色看去很冷漠,许久了,他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注视着那条虽然喷发许久,但一点也没有减弱趋势的巨大火柱。而站在他身后的人,是他的师弟上官策,此刻也正眺望着那条巨大火柱,但脸色却显的复杂的多,脸上的申请似乎也阴晴不定。

  良久。

  沉默中,黑暗悄悄到来,天色渐渐暗淡,其间有几个弟子经过这里,但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气愤有些不大对劲,迅速的便退了开去,到了后来,随着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渐渐小时的时候,即使举目远眺,那远方天际的异象,也慢慢模糊不清了。

  远处,焚香谷的某个角落,响起了低低的虫鸣声,有一声没一声的,或远或近,不知道在呼唤着什么,却更加衬托出偌大的山河殿里,那如冰雪一般的冷清。

  云易岚在阴影里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慢慢转了过来。

  上官策默默的向他看去,云易岚的目光与他在半空中接触了片刻,随即不知怎么,却转开了,慢慢转身,向着山河殿里走去。上官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最后再看了一眼南方天际的方向,也转身向里走去。

  低沉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山河殿中,却显得那般响亮!

  沉沉的脚步声,不知是踏在谁的心间?

  云易岚在大殿正中的座位上,慢慢坐了下来,天黑了,但这里却没有点灯,并非焚香谷弟子偷懒,知识这样一个晚上,却仿佛是育种不同的,他们都知趣的没有前来。

  云易岚坐在黑暗之中,面容看去,竟也有些模糊了,半晌过后,他忽然道:“想不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毁去镇魔古洞,可以杀死那个妖孽吗?”

  上官策在云易岚的下手坐了下来,虽然他是云易岚的师弟,但看去他的脸庞容颜,却是比云易岚苍老了不知多少,知识此刻他的声音,却似乎比云易岚更加正常一些,淡淡的道:“当日青云门道玄既然可以重创兽神,如今有人可以想出法子杀死兽妖,也不算什么太过惊讶的事了。”

  云易岚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但半晌过后,他忽然似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百年心血,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上官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暗自斟酌此刻应该怎么说话,徐徐道:“或许《焚香玉册》上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云易岚哼了一声,上官策立刻住口不再说了,气愤微微显得有些尴尬,但云易岚显然此刻心情大坏,丝毫也没有想去缓和的意思,只是默然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上官策苍老的脸上,皱纹在黑暗阴影中似乎更加深了些,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却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半晌过后,云易岚忽然唤了一声,道:“上官师弟。”

  上官策怔了一下,道:“什么?”

  云易岚淡淡道:“其他人不明白,但我焚香谷中的秘密,却只有你我二人最是清楚的。当年祖师威吓要在南疆焚香谷此处荒僻之地开宗立派,你应该知道的吗?”

  上官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沧桑,道:“是因为祖师在次地发现了上古南疆巫族的遗迹‘玄火坛’,并从中发现了奇诡强大的巫法之秘。”

  云易岚缓缓点头,道:“不错,正是因为如此,焚香谷一门这才在南疆荒僻之地生根发芽,开门立派,延续到如今的。古巫族种种神秘巫法,加上历代祖师传下的真法道术,这才有了我们焚香谷今时今日的地位声望。”

  说到这里,云易岚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苍凉,道:“可是这数百年间,纵然是历代祖师耗尽心血,但南疆古巫族巫法之中,最强大的力量‘天火’,我们却仍然不过只是掌握了皮毛。”他的申请渐渐变的愤怒,冷然道:“当日我继承谷主之位时,曾在历代祖师面前立下重誓,必定要发现巫族天火之秘,让我们焚香谷一脉从此称霸天下,领袖群伦。刻丝后不曾想到,如今非但没有如此,反而是连探索‘天火’之里唯一的钥匙,巫族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的阵图,都被毁了,更有甚者,连那重中之重的玄火鉴,竟然也丢失了!”

  黑暗中,上官策的婶子忽地震了一下。

  “啪!”一声脆响,却是云易岚手边传来,他恼怒之下,手中用力,竟是生生将坐椅扶手给拗了下来,山河殿上,一时静默无声。

  半晌过后,云易岚忽地一声长叹,缓缓站起身来,语调苍凉,道:“当日困局之下,偶然从南疆古籍之中,知道这世上除了玄火坛,还有那镇魔古洞里尚存有一处阵图,所以才有了与虎谋皮、今日之事,可惜……唉。”

  他发出一声长叹,脸上有说不出的疲惫。

  凄清的山河殿外,除了低低的虫鸣声,便没有其他的声音了,那些焚香谷的弟子,大都平静的入睡了吧,谁又会知道,这样的也色里,有两个老人默然坐在山河殿中呢?

  云易岚似乎今日心情极不平静,往日的从容荡然无存,心意外露,显得心烦意乱,来回踱步了好些来回,终于仰天长叹之后,苦笑摇头,也不说什么了,默默向着后堂走去。

  上官策在原地没动,眼看着云易岚身影就要消失在山河殿那阴暗的后堂里了,上官策却忽然眼中异芒一闪,似乎在迟疑由于之中,终究做出了抉择和决定,站了起来。

  “师兄!”

  云易岚的婶子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淡淡道:“什么事?”

  上官策慢慢地、似乎是每一个字都很小心的想过之后,道:“我仔细想过之后,次事或许还有希望。”

  云易岚双眉一挑,道:“你说什么?”

  上官策似乎觉得有些口干,喉结动了动,缓缓道:“如今世间已知的两处尚存的八凶玄火法阵阵图的地方,玄火坛和镇魔古洞,都已经损毁了,要想再从这阵图上钻研‘天火’之迷,只怕前途渺茫。”

  云易岚哼了一声,道:“不错,那你怎么说?”

  上官策沉默了片刻,道:“我在想,阵图乃是死物,次路不同之后,或许,可以从人这里着手。”

  云易岚有雪不耐烦,道:“什么人,还会知道……”突然,他双眼徒然一两,神色转为凝重,沉吟片刻,慢慢道:“你是说‘镇魔古洞’崩坏之后,南疆巫族竟然还会有人残存下来》”

  上官策深深吸气,似乎有什么重担一直压在他的心口,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说道:“我现在没有十分把握,但据我猜测,镇魔古洞里一切灰飞湮灭之后,有几个非人非妖的巫族遗民,其中有一个人,只怕未必甘心就这般同归于尽的。”

  他慢慢抬起头来,声调不知怎么有些枯涩,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可次人或许会幸存下来,若如此,此人便是方今世上,对古巫族法之迷知晓最多的人,我们从他身上,或许会有所得,也书说不准的。”

  云易岚默默沉吟,但脸上申请,却是缓缓变的开朗专注起来,半晌过后,他忽然一点头,道:“不错,师弟你果然有见地,虽然此事希望不大,但总好过绝望了。既然如此,就老反你去十万大山里走一趟了,主要探访此事,书边也看看洵儿等一行人如何了,他此番前去,遭遇大变,非事前所能预料,也难为他了。”

  上官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点头道:“是。”

  云易岚向他看了一眼,忽地面上露出了微笑,道:“师弟,刚才为兄的心情不佳,或许说话口气上有所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

  上官策摇了摇头,道:“师兄你说哪里话,不会的。”

  云易岚微笑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婶子,走进了山河殿后堂,消失在了阴影之中。偌大的山河殿上,只剩下了一个孤单的影子,默默伫立着。

  黑暗悄悄涌了过来,将他的身影吞没了。

  南疆,十万大山。

  响彻田地之间的巨大轰鸣,让大地颤抖的火山咆哮,终于是在三日三夜的疯狂爆发之后,缓缓减弱了下去。如末日景象一般的漫天火雨,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只是无数山峰河流大地之上,到处都是被灼伤的痕迹,举目远眺,仿佛仍有无数个火头,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焚烧着。

  只是,天际的黑云却终究是缓缓散了开去,重新投下了和煦温暖的光辉,照耀着这片大地。

  尽管站在远处,空气中也多少仍迷茫着那一丝带着暴躁的硫磺焦味,但这个时候,从远方田鸡吹下的轻风里,更多了的,却已经是清新的味道。

  一切,终究是要结束的。

  一切,仿佛也将要重新开始……

  日月旋转,穿梭不停,斗转星移,谁又看尽了人世沧桑?

  繁星点点,明月初升。

  夜风习习,树涛阵阵。

  平静的夜,悄悄将领到这里。

  低低的一声轻吟,如睡梦中的婴儿,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住了什么?

  那是温暖的肌肤,安稳的所在,就在她的身旁,坚实而不曾离去。她的嘴角边,仿佛在梦中得到了些许的欣慰,有淡淡的笑意。

  夜色里,星光下,轻风悄悄吹过。

  秀发有些乱了,有几缕黑色的发丝,轻轻在夜风中抖动着,落在她如玉般的脸颊上。他轻轻皱了皱眉,有孩子般天真的表情,那样凌乱中的美丽,仿佛却更是在平静里,慢慢渗进了魂魄深处。

  鬼厉默默凝视着这张沉睡的脸庞,她就在他的身旁,仿佛从未这般的接近过。她安静的睡着,呼吸着这南疆夜晚里清新的空气,风儿吹过,她的胸口缓缓起伏,她的嘴角微微笑着。

  他忽然抬头,那一轮明月,正移上了中天,发射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辉,照耀世间。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

  衣如雪,人如玉!

  这是一处十万大山里高峰上的断崖,孤悬出山峰一丈左右,因为离镇魔古洞所在的焦黑山峰较远,所以镇魔古洞崩塌之后所印发的巨大火山喷发,对此处波及不大,只有漫天火雨时落下的一些火熔和碎石中夹杂的少许熔岩,点燃了几处火头,但都很快平息了下去。

  而在高高的断崖之上,依稀还可以望见那一场疯狂之后的所在,却只剩下了无数灰烬。

  当日绝境之中的两人,被通灵神物玄火鉴以玄火灵罩救出来之后,因为太过精疲力竭,很快二人都昏厥了过去,而当鬼厉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和陆雪琪已经置身于这断崖之上了。

  喧嚣过后,是这样一个平静清凉的夜晚。

  忽地,身边传来一声轻呼,他转头看去,那个睡梦中的美丽女子,在一个淡淡微笑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澈的、温柔的、倒映着他身影的那一双眼眸啊……

  突然间,仿佛田地景致了,他魂魄深处,有某个地方悄然迸裂!

  然后,深深凝眸之后,她微微地,仿佛还带着音乐的几分羞涩之意思,微笑了。

  那笑容,恍如深夜里黑暗中,清丽的百合花!

  许久,却又仿佛是短短瞬间,那光阴变的失去了意义,谁又在乎?

  鬼厉也笑了,温和的笑了,那笑容,仿佛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她伸出手去,想握住他的手不再放开,可是却发现,原来两个人的手早已握在一起,不曾分开。她脸上闪过淡淡一丝红晕,慢慢的,坐了起来。

  衣衫悄悄滑落,是鬼厉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她向鬼厉看了一样,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嘴角边,那悄悄的笑意,又似浓了。

  夜风轻轻吹着,仿佛温柔的手掠过身畔,远处,山峰上树林林树涛阵阵,在夜色中悠悠回荡。

  陆雪琪向四下看了一眼,离他们不远处,断崖边上,陆雪琪的天琊神剑倒插在岩石里,半径如秋水一般的剑刃,伫立在夜风之中,而在天琊旁边,鬼厉的噬魂此刻也静悄悄的横躺在地上。

  两件法宝,此时此刻,仿佛都显得那般安静,谁又知道,它们有怎样的过去?噬魂上隐隐的青色光辉闪烁着,和它身旁的天琊淡蓝色的光芒交相辉映,这一对曾经纠缠千年恩怨的法宝,此刻看去,竟仿佛也有几分融合映衬的模样。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咆哮,二人转头看去,忽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树林深处闪过,赫然竟是当日跟随在兽神身边的饕餮,听起来似乎它有些烦躁不安,但是很快的,一个熟悉的“叽叽叽叽”声音响了起来,似乎在安慰着它,片刻之后,饕餮变的安静了下来,再没有出声了。

  两人转过头来,对望了一眼,鬼厉微显迟疑,道:“那是饕餮,我来就是为了它的。明天,我应该就要……”

  突然,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个时候,一只白皙的柔软的手掌,轻轻捂住了他的口。

  他瞬间沉默了,身子仿佛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夜风幽幽吹过,掠起了她的发丝。他的眼,在这样的夜色里,仿佛有些迷离。

  可是,那嘴角的笑意,却始终不曾失去的。

  陆雪琪只是微笑,深深凝视着他,这个她梦里萦绕了无数次的男子,许久之后,轻轻地,低低地道:“别管明天了,好吗?”

  月色如冰雪,落入人间。

  鬼厉怔怔的望着她,望着她那绝世的容颜和温柔的笑意,望着那笑容背后的执著与淡淡的哀伤,夜风还在吹着,她的发披在肩头,轻轻飘动,还有隐隐的幽香,在风中飘荡。

  她的身影,此刻竟是如此的单薄,可是,那样一种美丽,却仿佛人世间无数的沧桑也不曾抹去。

  别管明天了,好吗?

  明月,繁星。

  夜色正苍茫。

  他悄悄瓦住她的手,瓦在掌心。

  无尽的苍穹下,谁会在乎这世间微小的幸福?

  单薄的身子,仿佛在夜风中轻轻颤抖,暗暗季动的情怀,仿佛在岁月长流中徘徊了千百年的光阴。

  天际之上,是否有人正微笑着遥望?

  是欢乐吗?是痛楚吗?

  不管了罢,明天是什么,明日会怎样,何必在乎呢?

  拥抱入怀吧!

  把你,

  轻轻拥抱,在我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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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云山,小竹峰。

  夜色深沉,苍穹如深墨般凝固了,只能隐约望见浓重的乌云在天上缓缓移动,从那无边的黑色之中, 落下悄无声息的雨水。更远处的天边,隐约传来隆隆的雷鸣,不知道是否将有更猛烈的风雨,即将而来。

  青云门诸赴南疆的弟子,已经回来数日了,其中的陆雪琪在见过师门长辈之后,便回到了小竹峰,再 不曾出现过,甚至连青云门中因为道玄真人与田不易神秘失踪所引发的暗流,仿佛她也不曾留意过。

  峻峭秀丽的小竹峰,仍如过往千百年来一般的平静,满山遍野的修竹,在这风雨之夜,依旧低吟着沙 沙竹涛之声,默默凝视着这山头的人们。

  小屋青灯,烛火如荧。

  门扉轻合,窗子却还有一半敞开着,山间风雨悄然而至,雨粉不时飞入屋子,打湿了修竹所制的窗台 ,慢慢凝结成水珠,悄悄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从远处吹来的风,将窗子轻轻摇动,在这静默的雨夜里 ,发出轻轻的“吱呀”声音。

  摆放在屋中桌子上的烛火一阵阵的摇晃,明灭不定,好几次看似都要被吹得灭了,却总在挣扎之中, 坚持到了山风减弱,缓缓复明,重新明亮起来。

  夜色中,再无其他的光亮,离着这一点烛火稍远的地方,便被一片阴影笼罩。

  陆雪琪坐在灯下,默默地望着这点烛火。

  青灯,红颜,在这样的夜里,仿佛凝结不去的忧郁,默默铭刻在了光阴中,却不知,又有多少时光, 可以留住?

  门外,远远响起了轻轻脚步,陆雪琪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一阵山风从窗口间吹来,桌上烛火晃动消长 ,她鬓边秀发,也随风轻轻飘动了。

  门,发出低沉了一声,被人推开了。屋外风雨,忽地大声了起来,仿佛风势瞬间变大,将要冲进屋中 ,所幸的是,在那片刻之后,来人已走进了屋子,返身将门关上,也隔断了屋外风雨,重给了这屋中一片 宁静。

  陆雪琪站起身来,微微低了低头,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文敏,她看了陆雪琪一眼,走到桌旁,微叹道:“你自从回山之后,就难得见你出这房门, 我若再不来看你,只怕都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怎样了?”

  陆雪琪抬头向文敏看去,只见师姐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眼神柔和,分明满是关怀之意。她低声笑了笑 ,道:“我哪会有什么事呢,多谢师姐关心了。”

  文敏看了她半晌,只见陆雪琪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之外,神气一如平常,这才慢慢放下心来,随即又道 :“师妹,你没事就好,不过做姐姐的,看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心中着实心疼的很。还有,你回山之后 ,只在当日见了师父一面,之后便自闭于这小屋之中,再不曾去见她老人家,不管怎么说,你可不能在心 中责怪师父,要知道,我们可都是她老人家抚养长大的。”

  陆雪琪摇了摇头,道:“师姐,你这是怎么说的,我决然是不敢存丝毫责怪师父的心意,我不敢前去 拜见师父,只是自知不肖,害怕徒惹师父生气伤神罢了。”

  文敏怔了一下,看着陆雪琪,半晌之后,脸色复杂,语言又止,只低声叹息了一下,站了起来。

  此刻天际远处,忽地一道闪电划过,随之而来一声惊雷,霍然而起,声如裂帛,却仿佛是回荡在头顶 之上了,回音袅袅,许久不散。

  屋外风声,似乎又紧了几分。

  文敏皱了皱眉,走到窗前,向外边看了一眼,道:“看这天色,好像这雨又要大了。”

  陆雪琪站起身子,也慢慢走到窗口,站在文敏身旁,向外看去,夜色里,两个苗条的身影,并肩站着 ,凝视着那沉沉黑夜和无尽风雨。

  远处,沙沙竹涛,雨打竹叶之声,正幽幽传来。

  一时之中,不知是否沉静在这片宁静里,两人都无言。

  许久之后,文敏才深深吸气,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这样一起看雨了罢?”

  陆雪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是,其实我也记得,当年我儿时上山,最开始便是师姐你照顾于我 ,那时候不懂事,每逢有风雨之夜,雷声轰鸣的时候,我便特别害怕。”她慢慢转过头来,眼光中尽是柔 和,低声道:“每次都是师姐你带着我,一起坐在窗子旁边看雨,告诉我不用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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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2)

  文敏摇头失笑,伸出手轻轻抚摸陆雪琪肩上柔顺的长发,忽地发出一声感叹,道:“一转眼,你已经 长大了。”

  陆雪琪感觉到了文敏的手掌,轻轻拍在自己的肩头,仿佛从那里,传来着几分暖意。沉默了片刻之后 ,陆雪琪看向师姐,道:“师姐,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罢。”

  文敏微怔了一下,末了微微苦笑,道:“我知道你从来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她 顿了一下,道,“师妹,其实以你的聪慧,远远胜过了我这做姐姐的,可如何你就看不穿,悟不透呢,徒 然白白心中自苦?”

  陆雪琪嘴角的微笑慢慢消失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淡然神情,只是,面对着文敏,她不再 有那种冰冷的感觉。

  “我不苦!”陆雪琪凝望窗外夜色,这般静静地道。

  文敏愕然看去,陆雪琪的目光远远飘去,不知望向这深深夜色中的哪里,只是她话中语气,却是再也 明确不过了:“我从来都不苦的,师姐。从来师门传道,便是要我们无牵无挂,心境自在,参悟造化,以 求长生,不是么?”

  文敏点了点头,道:“不错,其实在修行之上,我们道家与佛门都有几分相似之处。”

  陆雪琪轻轻扶上了窗台竹把,一阵冷风吹来,她仿佛有些寒意,身子缩了一下,但还是站着,白皙的 手掌上,很快凝结着晶莹的水珠。

  “可是,我要长生做什么?”

  文敏微微张大了嘴,眉间皱了起来。

  “我知道,青云门数千年以下,祖师传下的这些教诲,决然是不会错的,我等凡人欲要脱离轮回,以 此修行,或可达成长生。过往以前,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一心修炼。只是如今......”陆雪琪低 声微笑,像是对着自己深心,道:“如果要我一生无情无爱,要我心若白纸而登仙,那这样长生,如此神 仙,却又怎是我想要的啊!”

  文敏呐呐道:“师妹,你、你究竟在说什么?”

  像是没有听见文敏的话,陆雪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师姐,你多半是骂我 不知人事,不知这世道艰险,我心中所想所求,泰半都难有结果。其实我又何尝不知?若说心苦,我也曾 的确为此苦过。只是现在,我却是想开了,人家说世难容,不可恕,而我终究不能如他一般,破门出家。 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求心中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相思,而且我还知道,他心中也有我,只要这般,我也就心 满意足了。”

  文敏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不知,你们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么?难道这你也不在乎?”

  陆雪琪的脸上,第一次变了神情,仿佛那一阵深深黯然,悄然掠过,半晌之后,她才低声道:“我当 然在乎,若有可能,谁不愿长相厮守,谁不想天长地久?只是明知道难以达成,便不去想了罢。反正将来 怎样,谁又知道,我却是终究不肯忘怀的。”

  文敏深深看着眼前这清丽女子,夜色之中,她如百合一般美丽幽雅,寂寞中盛放。她轻轻叹了口气, 道:“反正我也早知道是劝不了你的了,明日一早,你去见师父罢。”

  陆雪琪怔了一下,转过头来,道:“我虽然并非不愿拜见师父,只是若是去了,多半又是惹她老人家 生气的。”

  文敏摇头道:“今日是师父私下让我前来唤你的,所为的乃是正事,你放心好了。”

  陆雪琪迟疑了一下,道:“南疆一行,兽神陨灭,正道的心腹大患已去,还有什么事么?”

  文敏犹豫片刻,道:“是魔教死灰复燃了。”

  陆雪琪身子一震,同时眼神里闪过了却是一道复杂难明的眼光,道:“什么?”

  将陆雪琪异样的神情都看在眼中,文敏心中叹息,但口中仍然平静地道:“近日传言不断,当日在兽 妖浩劫之中溃灭于兽神手中的魔教贼子,竟然仍有余孽,似有卷土重来之意。而且我们青云门此刻内忧外 患,师父她似乎也是忧心忡忡,你知道她老人家一向最器重你,多半也是为了此事才叫你过去的。”

  陆雪琪默然许久,点头道:“是,那我明日一早就去拜见师父。”

  文敏点了点头,道:“那你也早点歇息吧,我走了。”

回归(3)

  陆雪琪也不多留,送到门口,文敏忽然顿住了身子,转身看了看陆雪琪,道:“师妹,将来你若有事 ,一定不要憋在心中,若信的过做姐姐的,便和我说说,总比闷在心里要强的。”

  陆雪琪缓缓点头,低声道:“是,师姐,我知道的。”

  文敏看着她的神情,料到她虽然答应,但以陆雪琪的性子,多半便是有了什么苦事,也是不会说的。 当下只得苦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倚着门扉,目送文敏走的远了。

  陆雪琪缓缓收回目光,只见夜色如墨,风雨萧萧,这天地静默,仿佛都透着一股萧瑟之意。

  她一时竟是望的痴了,许久许久,仿佛才从梦中醒来,默然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

  天地风雨,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  ※  ※

  正如青云门里暗中得到的消息一样,远在千里之外的狐岐山,曾经冷清的山里,突然之间在此热闹了 起来。大批大批的魔教弟子,回到了鬼王宗的驻地,曾经封存的机关一一开启,废弃的哨卡也在有条不紊 的指挥之下,逐一恢复。

  在一个晴朗的白天里,魔教最后一支、也是此刻最具实力的派阀鬼王宗,在鬼王的率领下,重新回到 了中土。

  大大小小的包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队,仿佛是一群远道回巢的蚂蚁,而在这个队伍之中,最引人 注目的便是每隔数十丈,便会有上百个魔教弟子护卫押送了某个庞然大物,外面全部用厚重灰布覆盖,呈 现巨大方形形状,而在布幔之下,不时传来的是令人惊心的低沉嘶吼,吼声中满含凶戾愤怒,但不知怎么 听起来,多为中气不足,似乎是疲惫之极的某种怪兽。

  这巨大神秘的事物,很快的被这些看起来已然轻车熟路的魔教弟子运送进了狐岐山鬼王宗那世代经营 的巨大山洞,空气中,只残留下渐渐远去低低回响的一声声未知怪物哀鸣嘶吼,同时,风中不知怎么,一 股异样的血腥气息,渐渐从周围泛起,在风中飘荡。

  鬼王负手,站在山洞里的一侧,目送着最后一个神秘巨物被运送进洞穴深处,面无表情,一眼看去,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只除了发间鬓边,那曾经为了女儿而白的头发,又多了些。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影,一是幽姬,仍是那黑纱蒙面的模样,沉默不语,另一位更是全身笼罩在 黑色阴影之中,正是鬼先生。

  当魔教弟子几乎都进了这个洞穴之后,很快有数人跑上前来向鬼王低声奏报,鬼王默然听着,也未说 什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那些魔教中人很快散开,在无声的命令之下,洞穴入口的巨石机关,缓缓落了 下来,将外界的光亮挡在了外面。

  鬼王在黑暗中,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这熟悉的、洞穴的味道。

  幽深的洞穴甬道中,缓缓亮起了光亮,那是魔教弟子逐一点燃了挂在通道上方

  的火炬,熟悉的昏黄火光下,影子也开始出现晃动。

  身后,幽姬慢慢走上了一步,轻声道:“宗主,你要不要去见一下鬼厉?”

  鬼王的眼神中仿佛闪了闪光,道:“我回来之后,还未见到他,他人在何处?”

  幽姬低声道:“他一直都在碧瑶那里。”

  鬼王正要迈步前行的身子,顿了一下,片刻之后,道:“我过去好了,你们不必跟来了。”

  幽姬应了一声,目送着鬼王走向远处,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回头过来,却突然一惊,自己身旁那个神 秘的幽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黑色面纱之下,幽姬两道柳眉,慢慢的皱起,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 表情。

  山脉洞穴深处的寒冰石室之外,与外面那一片热闹情况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喧嚣,仍如往昔一样的寂 静,或许在有些人眼中,这里更多的,应该是寂寞吧。

  鬼王在寒冰石室门外站了很久,面对着那扇石门,不知怎么他始终没有伸出打开,厚重的石门横亘在 他的身前,但他的目光,却仿佛已穿透了这看去坚不可摧的石块。

  石门之后,寒气森森的所在,女儿依旧平静的躺着么?

  坚强如他这般的人物,会不会也会有软弱的一刻,不愿面对自己的女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光悄悄流逝,鬼王的身子动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掀动机关,低沉的轰鸣声传 来,石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回归(4)

  一股寒气,从石门后头扑面而来,隐隐还有丝丝袅袅的白气,在石室中飘荡。鬼王迈步走了进去,石 门在他身后,重新关上。

  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平静躺着的身影,甚至包括了记忆中一直坐在一旁的那个男子。

  鬼厉没有回头哪怕看上一眼,他仍然只是望着碧瑶,而鬼王也没有说什么话,默默走到了寒冰石台的 另一侧,凝视着女儿。

  碧瑶仍旧是那般平静中带着一丝满足微笑的表情,静静地躺着,在她身前交叉的双手间,那枚神奇的 魔教宝物合欢铃,正安静地停在她的手心里。

  淡淡的、金色的光辉,仿佛从合欢铃的铃身上折射出来,散发出长短不一的光芒,寂静无声的石室里 ,却不知怎么,总让人有那么一种错觉,仿佛从哪里有低低回荡的、清脆的铃声,可是仔细听去,却总是 找寻不到踪迹,只有那始终闪烁的铃身上淡淡光辉,仿佛是温柔的眼眸,注视着这两个石室中的男人。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还好么?”鬼王淡淡地道,他的视线,从进入石室开始,就一直在女儿的身 上。

  鬼厉慢慢抬头,向鬼王看去,鬼王也从碧瑶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鬼厉。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会,似有无声的风雷。

  在他们之间,碧瑶手中,合欢铃上的光芒,轻轻流转。

  “她很好。”鬼厉站起了身子,淡淡地道。

  鬼王点了点头,道:“有你在,我很放心。”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此番前去南疆,可有寻获些许还魂异术的消息么?”

  鬼厉脸上掠过一丝黯然,摇了摇头,鬼王默然,低头看了碧瑶一眼,轻声叹息。其实此番鬼厉前往南 疆,所为主要自然便是追踪兽神以及受鬼王密令,抓捕兽神身边异兽饕餮,但此刻二人对话,似乎却早已 将这事忘却了。

  石室中,又是一阵沉默。

  末了,鬼王面容一肃,淡淡道:“我还有些事要与你说,不过此处不宜,我们还是出去罢。”

  鬼厉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碧瑶,不知怎么,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随机转身走 了出去。鬼王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石门,厚重的石门缓缓落下,再一次将寂静截留,偌大的寒冰石室中 ,只留下了空自流转的合欢铃淡淡光芒。

  两个男人,并肩走在宽敞的甬道之中,一路之上,有遇上的魔教弟子,纷纷退让到两旁,低头行礼, 脚步声声,轻轻回荡。

  绕过几道拐角,二人来到了鬼厉所住的居所,鬼王向鬼厉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鬼厉眉头轻 轻皱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看向鬼王,只是在微一犹豫之后,他伸手打开了房门。

  两个人走了进去。

  “吱吱吱,吱吱......”

  “吼......”

  猴子小灰熟悉的叫声中,还伴随着几声异样的吼叫,曾经是跟随在兽神身边异兽的饕餮,此刻正躺在 鬼厉的房中地上,只是看去它似乎精神很是萎靡不振,懒洋洋的样子,闭着它铜铃般大的眼睛,一动不动 地伏在地上。

  倒是猴子小灰仍如往日一般的精神,在饕餮身边跳来跳去,左摸一下,右打一下,一会拉拉饕餮的尾 巴,一会拍拍饕餮的脑袋,更有甚者,偶尔还把手伸到饕餮血盆大口上,拉开饕餮嘴巴,有几分好奇的样 子向里面张望。

  看小灰的样子,似乎是想让饕餮精神起来,一起玩耍,不过显然对饕餮没什么效果。

  鬼王和鬼厉走进来之后,饕餮视若无睹,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躺在地上,猴子小灰发出一声欢叫, 三下两下跳上了鬼厉身上,趴在主人的肩头。

  鬼厉摸了摸小灰的脑袋,淡淡地对鬼王道:“就是它了。”

  鬼王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趴在地上的饕餮。在他的嘴角边,慢慢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笑里 行间,却是多了那么一丝高深莫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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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1)

  鬼王向饕餮走了上去,步伐稳重而平和,坐在鬼厉肩头的小灰转过头来,看着鬼王的背影,“吱吱” 叫了两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趴在地上的饕餮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巨大的头颅向一侧动了一下,抬了起来,巨目也随之张开,两道 凶光瞬间落到了走过来的鬼王身上,一阵低沉的吼声,从它大口中隐隐传荡而出。

  “吼......”

  房间中原本平和宁静的气氛,突然变得莫名的紧张起来,饕餮头颅背后如铁皮一样坚硬的硬甲,一片 一片紧绷了起来,大口缓缓张开,露出了可怕而尖锐的牙齿。

  鬼王面对着这只可怖的异兽,但面上却无丝毫惧色,反而是背对着鬼厉的眼神中,不停闪烁着诡异的 光芒,其中更有掩饰不了的狂喜与渴望。

  他面对着看去已然发怒的饕餮异兽,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而在他的身后,鬼厉望着他的背影,眉 头已经微微皱起。

  饕餮显然是无法忍受遭到如此的挑衅,凶相毕露,巨目中已是渐渐转做红光,巨大的身躯缓缓站了起 来,做出了攻击的姿态。而反观鬼王,却似乎根本无视这只异兽的反应,全部的精神只是放在观察饕餮周 身的情况上。

  终于,当鬼王接近了饕餮,一脚踏入与之三尺距离之内,饕餮果然再也忍耐不住,一声狂吼,登时震 的周围石壁隐隐震荡,巨大身躯霍然腾空而起,张牙舞爪,向鬼王扑了过去。

  原本平静的石室之中,狂风随着那个巨大的身躯陡然刮起,原本摆放整齐的桌椅瞬间直被刮了出去, “砰砰砰”几声,砸到墙壁之上,断裂成了几块。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兽躯已然扑临鬼王头顶之上。

  远处,猴子小灰发出了几声叫唤,“吱吱,吱吱......”只是听起来似乎并无担心的意思,反 倒有几分幸灾乐祸,似乎这只早通灵性的猴子对此刻身陷险境的鬼王并无好感,巴不得饕餮一掌就拍死了 那个家伙。

  不过鬼厉显然看法与小灰并不一致,原本微皱的眉头,此刻在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之后,皱 的更加紧了,似乎在他眼中,那个瞬间,看到了他不曾预料的东西。

  巨大的身躯夹带着狂风扑下,声势惊人,但只不过那么片刻之间,仿佛幽灵鬼魅,鬼王的身躯突然从 决无可能之地,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而去。饕餮声势万钧的一记扑杀,只落得了一个扑空的结果。

  下一刻,鬼王灰色的身影陡然出现,正在一时惊愕的饕餮身后,伸出手掌,如闪电般抓住了饕餮后颈 之上的皮肉,看他样子,竟似想要以自己法力,将这人人畏惧的异兽,当作家常小猫小狗一般拎起来。

  这一抓看似不快,然而饕餮偏偏躲不过去,一声低吼咆哮,饕餮脖子上已然受制,只是饕餮毕竟乃是 异兽,受制之下却无丝毫屈服之意,反似愈发愤怒,大吼连声,周身铁皮登时全数绷紧,看去整个身躯竟 是涨大了三分之多,鬼王脸色一变,同时感觉自己右手手中竟是一阵刺痛,以魔教真法灌注保护的手心, 看来竟不能抵挡这异兽怪力。

  鬼王更不迟疑,松手之后连退三步。

  鬼厉与小灰站在一旁,看的真切,只见饕餮原本刀枪不入的后颈铁皮上,竟有了五道红若鲜血的抓痕 ,而且伤口看去决然不浅,鲜血已是慢慢流淌出来。饕餮昂首大吼,已然陷入了狂怒状态,霍然回身,面 对鬼王。而在一旁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此刻也跳了起来,双手乱舞,指着鬼王“吱吱”乱叫,状极恼怒 ,虽说这石室之中并无人知道猴语,但不问可知,此刻小灰口中的猴语,多半也是诅咒骂娘之词。

  小灰骂了几句,貌似还不解恨,身子一纵,就要跳下地来,看来是要帮它朋友一把,将这个可恶的鬼 王修理一顿。只是它身子才跃起半空,忽地身后伸过一只手来,将小灰抓住,硬生生又给拽了回去,正是 鬼厉。

  小灰有几分惊诧,又有几分恼怒,对着鬼厉“吱吱吱”叫个不停,鬼厉充耳不闻,只是紧皱眉头,看 着场中,小灰才叫了两句,突然也转过头去,显然被场中某物,给吸引了注意力。

  饕餮巨大的咆哮声中,尖牙利齿的巨大身躯向鬼王扑了过去,而鬼王这一次,却没有闪躲的意思,只 是扬起了手臂。

心魔(2)

  一道暗红色的光辉,从鬼王的衣袖之间划过,无声却瞬间将一股淡淡血腥气息,弥漫充斥了整个石室 之中。一声更加低沉诡异的咆哮,在冥冥虚无的空间中,迸发而出,并无裂帛之声,却仿佛将这石室之中 的空间,都撕扯开去,纵然饕餮惊天一般的狂吼,竟也为之哑然。

  暗红之光,瞬间大盛,已将鬼王整个身躯全数包围,闪烁不定,周围已经看不清鬼王身影,而饕餮似 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愕然之中,竟有几分畏惧之色,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只样子古拙、看去有点残破的古鼎,缓缓从红光深处升腾而起,随着这古鼎出现,石室中红芒如血 ,更无一物不为之惨红,而那股血腥气息,更是浓烈之极,闻之欲呕。

  饕餮眼中畏惧之色更重,但在这股血腥气息的刺激之下,仿佛骨子之中隐藏的凶性竟也被引诱迸发出 来,几番迟疑之下,竟没有转头跑走,而是一声大吼之下,再度向那只古鼎扑了过去。

  远处,鬼厉的眉头紧皱,身子忍不住动了一下,随即又强忍着顿住,一双眼神只紧紧盯着那只古鼎。

  曾几何时,十年之前罢,东海流波山上,他也曾见过这上古神器,只不料今日再见,却仿佛已经完全 变化了模样。

  饕餮巨大的身躯扑向伏龙鼎,但只在那鼎身三尺之外,忽地,那伏龙鼎中一声轰鸣,似有低沉神秘咒 文在虚无之间喃喃颂读,随即一道红光,当头罩下,将饕餮全身尽数笼罩其中。

  饕餮顿时全身颤抖,面有极痛楚之色,仰天长啸,却仿佛被抽空了气力,从半空之中跌倒下来。一旁 的鬼厉脸色微变,这伏龙鼎威力之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显然早非当年可比。

  其实眼下的伏龙鼎法力,在这十年中早已面目全非,鬼王在鬼先生襄助之下,参悟鼎身铭文,搜集灵 兽神力激活“四灵血阵”,眼下伏龙鼎内,已集聚夔牛、黄鸟与烛龙三只神兽灵力,饕餮虽然乃是异兽, 但与其他三只神兽灵力相比,决然是落了下风,更何况这伏龙鼎上古神器,本身就有诡异法力,神兽灵力 越强,其激发出来四灵血阵之妖力更是强大无比。甫一对敌,饕餮登时就被压制住了。

  此刻但见红芒闪烁,恍如实体,将饕餮巨大身躯紧紧笼罩束缚,饕餮周身颤抖,状极痛楚,但丝毫动 弹不得,甚至连口中吼叫,都迅速低微,只残留着喘息之声。

  石室之中,血腥之气更重,鬼王看着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饕餮,眼中闪过狂喜之色,忽地仰天大笑 ,形状大异平常,如疯癫一般。

  就在这异样时刻,忽地“吱吱吱吱”怒叫,被红光紧缚的饕餮也艰难的转过头看去,赫然正是小灰, 毅然跃出半空,跳到饕餮身旁,伸手想要相助,只是红芒看是虚无光辉,小灰手伸了过去,却是一声呼喊 ,跳了开来,看来是吃了暗亏。

  小灰龇牙咧嘴,看去愤怒之极,向着鬼王露出利齿,做挑衅状。鬼王不知什么时候,在那片闪闪如鲜 血般的红光照射之下,双眼已然变得血红。此刻霍然回头,瞬间杀气大盛,更不多言,一股黑气霍然腾起 ,从红光中直扑出来,向小灰击去。

  小灰自然也并非省油的灯,废柴的猴子,虽然恼怒,却也看出那黑气中凶芒颤动,不肯硬接,向旁边 连跳几下,闪了过去。

  一击不中,鬼王一声长啸,黑气速度瞬间快了一倍,同时看去仿佛分作了几道出来,道道黑气如电, 从四面八方劈了下来。

  小鬼手脚并用,东躲西藏,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躲过,但已然险状毕露,好几次都差点被黑气击中。 而鬼王此刻不知为何,对着这样一只猴子,下手竟也丝毫没有容情的意思,只见黑气之中,忽地又是一声 低啸,风云啸聚,凭空凝结出一只血红手掌,当头打下,小灰适才已被黑气逼得左支右拙,此刻再也无路 可退,眼看就要被这只血红掌印打中。

  便在这要紧关头,忽地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臂,穿过风声凛冽杀气腾腾的黑气血芒,一把抓住猴子的 尾巴,向外一扯,小灰身子顿时飞了起来,向后飞去,而在它身后拦截的那些凶戾黑气,不知何时,竟然 被驱散开了。

  小灰安然无恙地飞了出去,逃出生天,但隐匿在红芒深处的鬼王似乎发出了一声怒吼,煞气更盛,周 遭黑气红芒瞬间凝固成形,一只巨大红色掌印,向这只突如其来的手臂拍了下来,而在红芒之后,伏龙鼎 缓缓开始旋转,鼎身之内异芒流动,诡异咒文若隐若现,一片肃杀之意。

心魔(3)

  血芒耀眼,闪烁之间,面沉如水的鬼厉身影现身出来,正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小灰一命。同时, 他也转而开始面对了鬼王不知为何,开始催发就没有停下的伏龙鼎诡异妖力。

  呼啸之声,越来越是凄烈,血红掌印中霍然隐约闪烁出古鼎模样的怪异符文,直扑过来,鬼厉眉头紧 皱,但面对这绝世妖法,却并无退缩之意,双臂挥起,在快如闪电飞来的血红掌印到来之前,在身前虚无 之处,却是划下了一个太极图案。

  青光乍起,如一道清泉灌入深旱之土,满屋血杀之气,竟是为之一震,太极图清气缭绕,正是正宗纯 粹之青云门神通妙法“太极玄清道”。

  血色红印,下一刻轰然而至,撞在了太极图之上。

  意料之外的,竟没有想象之中震天价的巨响与轰动,相反,如泥牛入泥潭,竟没有丝毫声息,只是那 红色血印,凌空逼住,不能再前行一步,而鬼厉面上,瞬间变得通红,如欲滴出血来。

  鬼厉双目锐芒闪现,向那红芒深处深深看了一眼,一声冷哼,脚下移动,向后退去。他每退一步,那 红色血印就逼前一分;与此同时,鬼厉每退一步,双手手掌却是没有停顿片刻,手指屈升,法印变幻,双 手之间太极图案清光濯濯,却没有丝毫变弱了。

  在他退到第三步时,手中结做宝瓶法印,面上异样血红神色已经缓和,太极图边缘已经开始散发淡淡 金辉;当退到第五步时刻,他手中化做拈花法印,太极图金光青气交相辉映;而到他退了第七步之时,鬼 厉已经是背靠石壁,再无路可退,但此时此刻,鬼厉面上已经恢复原状,更无异样血红。

  双手一震,鬼厉已结做了佛门金刚法印。

  刹那之间,金光大盛,庄严法相四射,如有神佛在周遭轻颂佛经,低沉悦耳,太极图急速旋转,金芒 璀璨,那红色血印渐渐被这太极图吞没进去,消失不见。

  漫天金青之光耀眼,直冲而上,竟是将鬼王血芒压了过去。而在红芒深处,一声怒吼,显然那人已然 盛怒,红光一阵摇曳,几声哀鸣,地上的饕餮被红光吸气,诺大的身躯竟是被伏龙鼎吸了进去,转眼就消 失不见。

  而鬼王面容,渐渐在红芒之中透了出来,但见他白发飞舞,双目赤红,杀气腾腾,哪里还有平日沉稳 模样,几如一杀人狂魔。而反观鬼厉,更无丝毫惧色,反而是大步侵身而上。

  伏龙鼎旋转不停,鼎身内诡异铭文闪烁不休,红芒阵阵,鬼王右手擎起,偌大古鼎已是落在他右手之 上,看去如天魔落世,极为可怖。而鬼厉周身光辉着身,显然也已将自身神通法力尽数聚起,便要在此决 战。

  两大高手彼此对峙,杀气腾腾,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似乎他们二人都早已忘了原因,只是在此刻, 像是突然失去了各自心头压制多年的理智,全力扑杀,心魔乱舞。

  鬼厉大步走上,离鬼王越来越近,而鬼王眼中煞气,越发浓烈,伏龙鼎在半空中缓缓倾转,对转了鬼 厉身躯。

  眼看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谁也不会想到,当今魔教最重要的两个人物,却是在这么一个偏僻石室之中,莫名其妙的陷入了生死 决战里。

  “轰!”

  ......一声大响,从石室里传了出来。

  鬼王与鬼厉,两个男人,仿佛都看到了对方眼角微微抽搐,但就那么千钧一发之际,他们竟都没有动 。

  石室的门,缓缓倒了下去,门外,慢慢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看去浑身微微颤抖的身影。

  “住手!”

  那声音纤细,带着愤怒、不解与几分惊惶,黑纱蒙面的幽姬,同时也是魔教之中的朱雀,站在了门口 。

  看不见她黑纱之下的容颜神色,但分明那股愤懑之意,喷薄而出:

  “你们......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你们都疯了吗?”

  石室之中,一片静默,两个男人彼此对峙着,也沉默着,没有说话,空气里,那股杀气,竟是仍然挥 之不去。

  “好,好,好!”幽姬似咬着唇从齿间愤怒的说话,她抬手,向着那个方向一指:“你们杀罢,杀罢 ,都死了算了,死了都清净。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那里,那里......”

心魔(4)

  她的声音有几分哽咽,“那个寒冰石室里,是不是还有人躺在石台之上?你们都忘了吗?”

  “你们谁还记得碧瑶这两个字!”

  ※  ※  ※

  红色的血芒,悄悄散去了;耀眼的青光金光,逐渐收敛不见。

  石室里流淌着的那股杀气与血腥气味,不知何时,如潮水一般退去。

  只有沉默,依旧这般驻留在这里,不肯离开。

  两个男人,彼此注视着对方,那眼神深处,仿佛有说不出的光芒碰撞。

  幽姬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正是碧瑶所在的寒冰石室。而仍然 停留在石室之中的两个男人,似乎仍然在对峙中,悄悄窥探着某些秘密。

  良久,鬼王忽地淡淡哼了一声,右手一摆,将伏龙鼎托在了手间,大步走出了这个房间。当他走过鬼 厉身旁的时候,他的眼神里,锐利的光芒似要夺目而出。

  而鬼厉的目光,在那一刻,却没有注意鬼王,而是落到了伏龙鼎鼎身之上。

  古拙样式的古鼎,有许多细微残损的地方了,但是深青带紫色的鼎身上,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许许 多多扭曲的神秘铭文,而在鼎身的背面,在那些铭文的正中,更是有那么一副图案,印入了鬼厉的眼帘:

  火焰熊熊燃烧,火光中正在炙烤一只巨鼎,巨鼎四周,有或鸟或兽的四种奇兽仰天长啸,而巨鼎上空 ,黑云翻滚,赫然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魔王面孔,正狞笑着注视人间。

  这图案在鬼厉眼前不过一闪而过,但不知怎么,却已深深印入鬼厉的脑海,挥之不去。而在他印象之 中,竟是对那个魔王面容,有那么几分熟悉,只是一时之间,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否曾经 见过这个魔王的样子。

  鬼王很快的走出了这个石室,消失在了门外,石室中恢复了平静。猴子小灰从一旁跳了过来,跃上了 鬼厉肩头,慢慢坐下,但面上丝毫没有快乐之意,不时转头向门口看去,口中低低发出“吱吱、吱吱”的 叫声。

  鬼厉默然,伸手轻轻摸摸小灰的脑袋,沉默片刻之后,他发出了一声轻叹,然后转身走出了这个石室 ,信步走去。

  长长的甬道仿佛通向四面八方,就像人生的路谁也不知道该向何去,或者说,就算你自己以为知道了 ,其实那条路,又会通向哪里,谁又能知道呢?

  半个时辰之后,鬼厉停下了脚步,怔怔不能言语,发现自己停在的地方,是寒冰石室的外面。

  厚厚的石壁,横亘在面前,可是他突然有些害怕,就算是面对鬼王伏龙鼎妖法的时候也不曾畏惧的他 ,此刻却情不自禁的害怕了。

  那扇石门,就这么静静的,竖立在他身前。

  微微颤抖的手,伸了过去。

  石门像过往无数次一样,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开启了。

  在最初打开的那么一个缝隙里,隐约中,他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站立在寒冰石台之前,空气里,似 乎还有清脆而熟悉的铃铛声音。

  他仿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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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 发表于: 2007-04-09
秘密(1)

  袅袅升起如轻烟的白色寒气,在寒冰石室中悄无声息的飘荡着,这一天,寒冰石室里的寒气似乎比平 时浓重了许多,甚至看过去,竟有了几分朦胧的感觉,不再有往日一眼见底的清晰。

  石门发出低沉的轰鸣,在慢慢的打开,只是那个引入眼帘的苗条身影,却不知怎么,有些显得模糊起 来。

  是幽姬罢?

  鬼厉心中这般想着,迈步缓缓走了进去。寒冰石室之中,幽幽寒气飘散,丝丝缕缕,如梦幻一般,将 他的身影笼罩起来。那个女子的身影,静静背对着他,站在寒冰石台之前,而在她周身,寒气似乎特别的 重,就连那片寒气凝结的白气,也如霜雪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空气中,那若隐若现回荡着的清脆铃铛声音,仿佛近在耳旁。

  不知怎么,鬼厉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许是对今日之事,他面对幽姬多少有几分难以面对,特别是在 幽姬大声斥责并提起碧瑶之后。回想起来,鬼厉心中虽然对鬼王今日一反常态有几分惊疑,但对自己不加 思索即全力反击的行径,却也只能是默然无语。

  或许,在两个男人的心中,竟然都早已深深埋藏着憎恨之意么?

  可是,这世上毕竟还有一个碧瑶,她正躺在这寒冰石室之中。

  鬼厉向那个有些模糊、隐藏在寒气中的身影看了一眼,默默低头,半晌才道:“刚才我和鬼王宗主动 手,是我不好,我也不知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你莫要生气,以后我不会了。”

  那个身影的肩头,似乎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还是保持着安静,只是周围的寒气,似乎流转的 速度变快了些,就连这石室之中,似也冷了几分。只是这寒冰石室向来寒冷,鬼厉也没有在意。

  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幽姬与碧瑶的关系他自然是知道的,在碧瑶母亲过世之后,鬼王着心于鬼王 宗事务,幽姬多少便有了几分当碧瑶母亲的角色,这一点从碧瑶向来称呼幽姬为“幽姨”便可知道。如今 面对着她,特别还是在这寒冰石室之中,鬼厉竟有几分真实面对碧瑶的感觉,而他对碧瑶心中愧疚之深, 今日更与鬼王动手相搏,几至生死相判,更是难以言表。

  良久,他长叹了一声,低声道:“我知道你心痛碧瑶,不愿看到我与她父亲再起争端,其实我本也并 无此意,只是当时......”他皱了皱眉,脑海中又掠过适才鬼王异常的神态表情,摇了摇头,道, “总之我答应你,将来我看在碧瑶面上,总是要让着他几分就是了。”

  那个苗条的身影又似动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转过身来,但是看她背影,倒似乎是默默点了点头的模 样,意为赞许。

  鬼厉默然无语,沉默片刻,长出了一口气,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微转过身子,想要向那寒冰石台走去 ,好好去看看碧瑶。

  只是他脚步才欲迈出,忽地,他全身在那么一个瞬间僵住了,如电光火石一般,他脑海中掠过一个念 头,如惊雷响于脑海,轰然而鸣。

  幽姬平日里从未离身的蒙面黑纱,为什么从后面看去这个背影,竟然看不到了?几乎就在同时,鬼厉 纷乱的脑海中已随即想到,这背影的秀发发式,正是一个少女模样,与幽姬盘髻的妇人决然不同。

  他如电般转过身来,大声喝道:“你是何人?”

  寒冰石室中的寒气,瞬间似冰寒刺骨,笼罩在那个背影周围的轻烟,竟是在瞬间开始急速旋转起来。 鬼厉双目圆睁,竟有外人侵入这寒冰石室,对他来说这是决不能接受的。

  正在鬼厉将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忽地身后一阵低沉轰鸣之声传来,鬼厉惊疑不定之下,转头看去,只 见原本在他身后合上的石门,又缓缓打开了来,门口现出了一个身影:

  苗条高挑,黑纱蒙面,气质幽幽,却不是幽姬又是何人?

  幽姬打开石门,却突然望见鬼厉面上神情古怪,双眼圆睁,面上肌肉扭曲,反倒是被吓了一跳,情不 自禁退了一步,但她毕竟不是常人,随即便冷静了下来,寒声道:“哼,你还有脸来这里见碧瑶么?”

  鬼厉深深盯了她一眼,突然面上神情一惊,似记起了什么极重要的事物,迅速转身看去,只是这一看 之下,他却更是全身一震,如呆了一般,怔怔站在原地,作声不得。

秘密(2)

  偌大的寒冰石室,他正置身所在的这个地方,突然之间,完全是恢复了曾经本来该有的模样,异样飘 荡的白色烟雾不见了,若隐若现的铃铛声音消失了,至于那个神秘的背影,竟也在这瞬间,凭空消失不见 了。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和原来一样,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幻觉,飘过了,飘散了......

  碧瑶静静地躺在寒冰石台之上,她的嘴角边依然有那熟悉的微笑容颜,双手交合之间,“合欢铃”上 闪烁不停的光芒,轻轻流转着,仿佛正注视着鬼厉。

  鬼厉站在原地,全身紧绷,仿佛全部失去了知觉,一动不动。

  慢慢走进寒冰石室的幽姬,很快发现了鬼厉有点不对劲,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做什么?”

  鬼厉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只是默然抬头,怔怔打量着这间寒冰石室,除了那扇厚重石门之 外,寒冰石室周围尽是坚硬的石壁,更无丝毫缝隙,只是此刻看去,那些冰冷的石壁似乎都带有了几分残 酷的嘲笑,冷冷注视着看去有些可笑的人。

  飘忽的目光,慢慢收回,缓缓回到寒冰石室中,躺在石台之上的人儿身上。鬼厉的眼中,不知怎么, 有了几分模糊,万千思绪,如潮水般奔涌而来,那目光,最后悄悄落在了碧瑶的秀发之上。

  “你怎么了?”幽姬的声音中,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

  鬼厉合上了眼睛,许久之后缓缓睁开,低声道:“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石室里有些异样?”

  幽姬哼了一声,寒声道:“有什么异样?还不是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一张台子一个人。”

  鬼厉的眼角的肌肉,似抽搐了一下。

  幽姬慢慢在碧瑶身边坐了下来,目光中露出怜爱痛惜的神情,看了半晌,口中缓缓的道:“我知道你 其实也不好过,只是望你多想想,若是碧瑶知道了你竟然与他父亲动手斗法,那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鬼厉怔怔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忽地一甩头,长吸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就是,我明白该怎么做。 ”

  说罢,他深深又看了一眼碧瑶,随即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幽姬眉头微微皱起,直觉的感觉到鬼厉似乎哪里和平日不大一样了,可是随即她却又 是长叹一声,异样的人,又何止是他一个人,如今便是她追随多年的鬼王宗主,不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懂 了么?

  她默默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寒冰石室里静悄悄的一片,只有碧瑶手中的合欢铃上,流光异彩闪烁 的光辉,如清透的眼眸,闪烁不停,注视着这个世间。

  ※  ※  ※

  青云山,小竹峰。

  清晨,有清风徐徐吹过,满山的青翠竹林一起摇动,沙沙竹涛之声,如天籁之音,让人心神宁静。昨 夜一场大雨,如将天地之间都洗过一般,清新空气拂面而过,远山含黛,山水如画。

  脚下的石径还是湿的,偶尔石头缝隙里,还有些昨夜积下的雨水,石径之上和两旁,掉落了许多飘落 的竹叶,想来是被昨夜的风雨吹落的。时辰尚早,也就还未有人来打扫。

  白衣如雪,清秀出尘,陆雪琪孤身一人,走在这竹林小径之中。晨风微光中,她的秀发柔顺披洒在肩 头,看去吹弹可破的肌肤,雪白中却还有淡淡一丝粉红,如深山幽谷里,悄悄绽放的幽美花儿。

  石径两侧,高高的修竹微微摇晃着,青绿的竹叶上,还有凝结而成的露珠,静静地滑过,悄悄地飞向 大地。

  她踏步而前,不曾回头,白衣飘飘,走入了青翠竹林深处。

  石径幽深,曲曲折折,清晨的亮光从竹林茂密的缝隙间透了进来,竹影轻晃,照着她窈窕身姿。

  前方一间朴素竹屋,渐渐现出身影,正是小竹峰一脉首座水月大师平日静坐修行之处。陆雪琪走到小 屋之前,在门口处站住了脚步,迟疑了片刻,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用竹子做的门扉。

  “师父,弟子雪琪拜见。”

  “进来罢。”水月大师的声音从小屋中传了出来,无喜无悲,似乎带有丝毫感情,淡淡如水。

  门“吱呀”一声,被陆雪琪轻轻推开了,陆雪琪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师父正盘腿坐在竹床之上,闭 目入定,神态平和,看不出有什么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变化的神情。

秘密(3)

  陆雪琪默默走到水月大师身前,跪了下去,低声道:“师父,徒儿来了。”她顿了一顿,又接着道, “雪琪自知不肖,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期望,害得师父你伤心,请您责罚我罢。”

  水月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身前陆雪琪的身上,注视良久,随即叹息一声,道:“我若是责罚 于你,你肯回心转意么?”

  陆雪琪默然低头,不敢看师父面容,也没有说一个字出来,只是看她神情,却哪里有丝毫后悔的样子 了?

  水月大师摇了摇头,微带苦笑道:“你既然已是铁了心肠不肯回头,我责罚你又有何用,罢了,罢了 。你起来罢。”

  陆雪琪贝齿微咬下唇,看去似乎有些激动,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站了起来。水月大师轻轻拍了拍身 旁竹榻,道:“你也坐吧。”

  陆雪琪摇了摇头,道:“弟子不敢。”

  水月大师看了她一眼,道:“这里就我们二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莫不是你心里终究是记恨我这个做 师父的,与我生分了么?”

  陆雪琪猛然抬头,急忙摇头道:“师父,我......”

  水月大师摆手微笑道:“好了,好了,你是我一手养大教出来的,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她 伸手将陆雪琪的手拉住,轻轻将她拉过坐在自己身旁,仔仔细细看了看陆雪琪那张美丽清雅面庞,叹了一 口气,道:“不管怎样,我这个做师父的,到底都是为你好的,你可要记住了。”

  陆雪琪嘴角动了动,低声道:“弟子明白的,其实都是弟子的错......”

  水月大师摇头道:“算了,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要再去争论谁对谁错了,问世间,情为何物?暮雪千 山......这千山万水,却当真能有谁可以相伴一生呢?”

  说到此处,仿佛水月大师自己也触及心思,一时怔怔出神起来。

  陆雪琪不敢惊扰师父,只是感觉到握着自己手掌的师父,从她手心之中传来的温暖,却是久违的熟悉 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月大师忽地一震,从出神状态中惊醒过来,苦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自嘲,随即对 陆雪琪道:“唉,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罢,我昨晚让文敏叫你过来,所为之事,她都跟你说了么?”

  陆雪琪摇了摇头,道:“师姐没说,只是告诉我清晨过来找师父,说有什么事的话,师父您自己会跟 我说的。”

  水月大师默然点了点头,道:“也是,文敏那丫头虽然知道一些,但毕竟不多,还是我来跟你说罢。 ”

  陆雪琪心中微微一震,看水月大师脸上有几分沉重,似乎有什么难事郁结心中,忍不住道:“师父, 有什么难事么,如果需要弟子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弟子一定竭力去做。”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当然相信你了,只是眼下的确有一件大事,却是事关我青云门气数 的大事,但偏偏又不能让太多外人、包括我们门中弟子知晓了,我想来想去,门下弟子中还是只有你道行 、处事能力最好,所以才叫你过来的。”

  陆雪琪眉头一挑,微微惊讶道:“师父,难道本门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水月大师苦笑一声,道:“谁说不是呢?”

  陆雪琪道:“出了什么事,师父?”

  水月大师沉吟了片刻,似乎也是在斟酌着,随后缓缓道:“你掌门师伯,还有大竹峰的田不易田师伯 ,前些日子一起失踪了。”

  陆雪琪全身一震,道:“他们是一起失踪的?”

  水月大师淡淡道:“当日曾经有长门弟子看到田不易来到通天峰,并径直去了后山祖师祠堂,这段日 子以来,谁都知道掌门师兄几乎都是在祖师祠堂里,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了。”

  陆雪琪眉头紧皱,显然十分吃惊,水月大师顿了一下,又道:“此事发生之后,因为干系太大,现在 通天峰主事的萧逸才不敢遮盖,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将此事公告出去,只是暗中知会了我们几脉的主事人。 事后我也去过祖师祠堂查看,可是没想到那里居然已经......”

  陆雪琪一怔,道:“祖师祠堂怎么了?”

  水月大师摇了摇头,道:“祠堂大殿几乎都被毁了,一眼就能看出是被激烈斗法的法力所毁坏。”

秘密(4)

  “什么?”陆雪琪失声轻呼。

  水月大师冷笑了一声,道:“祖师祠堂乃是我青云门供奉历代祖师之所在,他们二人竟敢在这等庄严 地界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而且还有更严重的事。”

  陆雪琪吃惊之余,又是一惊,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会比这等毁坏祖师祠堂更严重的事了,忍不住追问 道:“还有什么?”

  “昨日,萧逸才急急忙忙跑到我这里,”水月大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眼中更多了几分担心,缓缓道 :“据他所言,自从道玄师兄失踪之后,他竭力追查不果,就想查看他师父遗留之物,看看有何发现,不 料这一找,却发现了一件大事。”

  陆雪琪盯着水月大师。

  水月大师闭上眼睛,仿佛有几分疲倦,道:“萧逸才发现,本门的诛仙古剑,也失踪不见了。”

  陆雪琪愕然无言,水月大师睁开眼睛,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其中的干系与奥妙,虽 说诛仙古剑已然损毁,但此事关系太大,而且外人多半不知此剑损毁之事,如果传了出去,只怕麻烦甚大 ;再说诛仙古剑之中,其实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更是关系重大,历来只有我青云门掌教等极少数人知晓 ,若是万一泄露出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陆雪琪惊道:“诛仙剑除了乃是本门神兵之外,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么?”

  水月大师默然,许久没有言语,陆雪琪也不敢说话,垂手站立一旁,半晌低声道:“弟子无礼,刚才 失态了。”

  水月大师默默摇了摇头,半晌乃道:“为师并非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此间干系甚大,来龙去脉又复杂 之极......”她说到此处,又停顿了一会,似在沉吟斟酌,片刻之后,道:“此事其实按道理,连 我这小竹峰一脉首座,也是不能知晓的,只是百年前那场大乱,我们几个人才意外知道了一二内情。”

  陆雪琪愕然道:“几个人,莫非这等天大秘密,除了师父你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水月大师淡淡道:“当年那场大乱之中,参与其事者事后算来,当有五人,除我之外,还有道玄师兄 、田不易、苏茹师妹......”

  陆雪琪正在聆听,忽听水月大师却停了下来,心中默算,忍不住道:“师父,这里才四人,还有一人 是?”

  水月大师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一丝淡淡惆怅,道:“是你一位师伯,名叫万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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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师(1)

  “百年之前,魔教猖獗,势力强盛,道消魔长,群魔狂妄之下,欲一举荡平正道,便入侵青云。经过 一番惨烈搏杀,最后前辈祖师等奋力相搏,在青云山山麓之下请动诛仙古剑,祭出‘诛仙剑阵’,终于是 反败为胜。”

  水月大师口气平淡,陆雪琪却是脸上微微变色,只凭那一句“惨烈搏杀”,便可遥想当年那激烈残酷 的战况了。只是水月大师却似乎意不在此,很快接下去道:“此战过后,虽然重创魔教,但我青云一脉却 也是元气大伤,多位道行高深的前辈祖师死的死,伤的伤,并无余力穷追不舍,只是在这个时候,却是有 一位师兄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豪情万丈,要除恶殆尽,追杀魔教余孽。”

  陆雪琪心中一动,道:“这位师伯,可就是万剑一万师伯了?”

  水月大师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语气,也慢慢变得有些飘忽起来:“便是他了。唉......当年 情景,至今我仿佛还历历在目:当日那场恶战之中,他已然是立下大功,杀敌无数,一身白衣都染的红了 。他站在诸位师长面前,神态激扬,不过就那么几句话,就几句而已......就让我们这些年轻的师 弟师妹们热血澎湃,事后除了道玄师兄身为长门弟子,留守青云外,我、苏茹师妹、田不易、曾叔常、商 正梁、天云、苍松等这些日后各脉的首座,尽数都跟随着他,从此是纵横天下,远赴蛮荒,一路之上腥风 血雨、刀光剑影,却从来也不曾畏惧退缩了。”

  水月大师的眼睛仍是闭着的,面上神情看去那么专注,仿佛在她眼前,重新又呈现出当年那段热血沸 腾的青春岁月,甚至于她的脸颊两侧,有微微泛起的红色。

  小屋之中,一时没有人说话,可是那气氛,却似乎骚动不安,像是平静之下暗暗汹涌的激流,无声地 掠过。

  良久,水月大师忽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转为悲凉,道:“罢了,这些旧事都过去了。当年我 们一行人历经劫难,重创了魔教余孽,这才回到青云。可是就在此时,我们却无意中被卷到了本门的一个 秘密之中。”

  “回到青云之后,苏茹师妹与田不易日久生情,我却委实不喜欢此人,一日深夜,他们二人又偷偷瞒 着你师祖真雩大师跑了出去,被我发现之后,担心师妹吃亏,又不愿告发他们,否则你师祖生气起来,苏 茹师妹便要吃苦头了,这便一路跟了过去。”

  陆雪琪听到这里,心中惊诧之余,不免也有些好笑,只是面上无论如何也不敢表露出来,好在水月大 师似乎也知道,在此也不过多停顿,径直便说了下去:

  “谁知他们两人年轻胆大,为了避人耳目,竟然相约溜到了通天峰的后山,跑到了人迹罕至的祖师祠 堂附近幽会去了。”

  陆雪琪又是为之愕然,半晌之后才默然低头,眼前飘过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模样,暗道世间万象,果 然人亦是不可貌相。

  水月大师脸色不豫,哼了一声,道:“我看着他们那番模样,心中着实气不过,便现身出来,喝止他 们,苏师妹与田不易自然吓了一跳,待看清了只有我一人之后,苏师妹便嬉皮笑脸过来拉我,田不易那厮 却居然还不给我好脸色看,我恼怒之下,正要发作......”

  陆雪琪心中暗暗道:田不易师叔此刻若是还有好脸色,还是一副笑脸,那才怪了。只是听水月大师忽 然停顿下来,忍不住追问道:“后来怎样?”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道:“便在此时,忽地从原本凄清黑暗的祖师祠堂里,传出来一声怪啸,这声音 如野兽嘶吼,满含痛楚,几乎不似人所发出的声音。我们三人大骇之下,下意识躲到一旁树林茂密之阴影 处。片刻之后,我们就看到了那一个......秘密。”

  陆雪琪紧紧望着水月大师,却只见她脸上隐隐有痛楚之色,想来这秘密在她心中,当真是折磨了多年 ,甚至直到如今,似乎棱角也不曾磨去多少的样子。

  水月大师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空洞,只是那字字句句,却仿佛落地惊雷,慢慢揭开了曾经尘 封的往事: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从祖师祠堂里冲了出去,全身衣裳破烂不堪,头发披散,遮住颜面,看不清楚 面目,而且状若疯癫,同时口中不停地时而大吼,时而痛苦呻吟,却又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们三 人又惊又怕,祖师祠堂这等重地,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疯子样的人物?不过总不能就这样让他胡闹,我们 三人刚想出去制止这个疯子的时候,忽然,祖师祠堂里又掠出了两道人影,落在了那个疯子一般的人物面 前,齐刷刷的却是跪了下去。那一夜月色皎洁,我们三人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个人,赫然就是我们这些年 轻一辈平日里敬重无比的两位师兄,道玄师兄和万剑一师兄。”

弑师(2)

  陆雪琪失声道:“什么?”

  水月大师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也吃惊了罢?当年我们三人,那份惊骇只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吓的呆了。接下去更是令人匪夷所思,道玄师兄与万师兄看去俱是满面悲痛,竟是分别跪在地上,一 人一边,每人抱住了那疯子的一条腿,紧紧不放,声音恳切哀求,口中叫唤的,却是师父二字..... .”

  陆雪琪这个时候,已经是吃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水月大师看去,似乎已经完全沉浸了往事之中,声音低沉,道:“被他们这一叫,我们震骇之余,这 才发现了那个疯子身材相貌,竟然就是当时青云门掌教真人,这两位师兄的授业恩师,不久之前才在正魔 大战中大发神威的天成子师伯。”

  “我们只看到这位掌门师伯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尊严神态,口中胡言乱语,似乎在诅咒什么,但又听不 仔细,而两位师兄看去悲痛之极,泪流满面,紧紧抱住掌门师伯的腿哀声恳求,说的都是‘师父醒醒吧, 师父醒来吧’这些话,可是掌门师伯不知为何,以他那样的修行道行,却是迷乱了心志,对他最得意的两 个弟子的恳求充耳不闻,到了最后,却反而回过头来,双目中凶光闪现,盯着这两个人,大吼一声,竟然 是下了死手,双掌打了下去。”

  陆雪琪听到此处,犹如身临其境,忍不住身子一抖。

  水月大师道:“当时我们三人在一旁偷窥,早已是乱了方寸,此刻眼见掌门师伯突然翻脸,对两位师 兄下了毒手,更是不知所措。谁知眼看他们二人就要丧命在天成子师伯掌下的时候,忽然道玄师兄抱着掌 门师伯的腿一转,整个人迅速无比的转到天成子师伯的背后,如闪电一般,他已然扣住天成子师伯的双臂 ,同时全身清光大盛,将天成子师伯牢牢制住。”

  “万师兄似乎没料到道玄师兄会如此,怔了一下,不料天成子师伯虽然疯乱之下,但道行仍在,双手 被道玄师兄扣住了,却是飞起一脚,登时将万师兄踢飞了出去,万师兄直飞出了两丈许,一口鲜血就喷了 出来。”

  “这时场面激烈变幻,我们三人都像是傻了一样,只是呆呆看着,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变了。只听道玄 师兄大声喊道:万师弟,你还不动手?万师兄听了这话,明显全身都发抖起来,但仍然一动不动,双眼死 死地盯着他师父和道玄师兄。”

  “天成子师伯道行高深,奋力反挫,道玄师兄虽然双手仍然扣住师父身躯,但只不过片刻之间,他脸 色潮红,也已经是连喷了几口鲜血出来,同时身上青光迅速之极的黯淡了下去,显然当年他的道行,还是 与天成子师伯有一段差距。便在此刻,眼看道玄师兄就要坚持不住,忽地一道白影瞬间飘过,正是万师兄 ......我们三人呆呆的,眼睁睁地看着,万师兄就这样发出一声狂吼,从远处猛扑过来,一声锐啸 之后,他手中已然多了他的斩龙剑,生生刺入了天成子师伯的胸膛!”

  小屋之中,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就像当年那个凄清夜晚,惨变之后的静默,杀意汹涌之后,残留的痛 楚,归于无声。

  陆雪琪脸色苍白,许久之后,低声道:“门中记载,天成子师伯祖于百年前在......在祖师祠 堂历代祖师灵位之前坐化,临终传位于道玄师伯。”

  水月大师惨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看到这一场门中惨变,而弑师的两个人,赫然就是 我们平日最为敬重的两位师兄,我、苏师妹和田不易三人,都完全失去了主意,不知所措,甚至于苏师妹 激动之下,还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声响。但他们二人也许是刚刚弑师,心情也是太过激动,竟然没有注意到 我们这里。也就是他们二人,在对望良久之后,又慢慢跪在了天成子师伯的尸身之前,有了一番对话。”

  “从他们对话之中,我们三人这才知道,这一场惨变根源,究竟是为何而来。原来在本门里,从青叶 祖师传下的无上神兵‘诛仙古剑’,竟然有一个天大秘密,那便是这把神剑虽然诛尽妖邪,但也许是因为 杀戮太多太盛,年深月久之下,此剑竟然本身有了一股诡异魔性,持剑之人一旦激发出了此剑全部灵力威 势,便会遭到此剑魔灵反噬,逐渐控制心志,变得残忍好杀,纵然是道行再高之人,竟也不能抵挡。从青 叶祖师当年临终留下训示开始,青云门历代掌教祖师,都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也都是尽量不去使用这柄神 剑,而天成子师伯因为当年正魔大战形势紧迫,不得已只得用此剑发动诛仙剑阵,之后虽然他立刻密封此 剑,持心修道,但竟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弑师(3)

  “在天成子师伯还清醒的时候,他便偷偷将这个秘密私下告诉了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道玄师兄和万 剑一师兄。一来是他向来最是信重这两个人,二来若是只告诉一人,只怕万一有变,天成子师伯只怕自己 道行太高,其中一人难以制住自己。结果到了最后,终究就变成了这样一个结果......”

  陆雪琪听到此处,忽地心中一震,猛然抬头,疾声道:“师父,那如今......如今的道玄掌门 师伯他、他莫非也......”

  水月大师长叹一声,默默点了点头,陆雪琪愕然无语。

  水月大师沉默许久,幽幽道:“十年之内,道玄师兄两次动用诛仙古剑,尤其是此番兽妖浩劫,他更 是将青云山七脉山峰的天机锁都尽数打开,将诛仙剑阵的威力逼到极致。如此魔灵反噬之力,可想而知。 其实我早已想到如此,只是十年之前,道玄师兄已然动用过一次诛仙古剑,但竟然可以不受魔灵反噬之力 困扰,我便心存侥幸,以为他道行深厚,此番还能渡过灾劫,可惜他......天意啊,天意!”

  陆雪琪默然片刻,道:“师父,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您为何要对弟子说,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要吩 咐弟子么?”

  水月大师面容一肃,看着陆雪琪,道:“正是。”

  陆雪琪微微低下了头,道:“师恩深重,弟子九死难报,有什么事,就请师父吩咐吧。”

  水月大师深深看了陆雪琪一眼,道:“本来这个秘密,只有青云门掌教知道,但我这几日留心观察长 门萧逸才,却分明不知,而如此一来,这世上还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里面,田不易已经随着道玄师兄神秘失 踪,苏师妹与田不易向来夫妻情深,此刻只怕已是方寸大乱,所以有什么事,也只有我来作主了。”

  陆雪琪抬头看了水月大师一眼,迟疑了一下,道:“师父,你的意思是?”

  水月大师道:“道玄师兄与田不易虽然失踪,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何处,是否离开了青云山, 所以我必须留在山上,万一他们二人在山上出现,我也好临机决断。但是同时也一定要派人下山搜索,我 门下弟子,心志坚定道行资质者,决无一人可与你相提并论,这个重担,也只有交给你了。”

  陆雪琪脸色凝重,慢慢在水月大师面前跪了下来,只是她终究乃是冰雪聪明的人物,这中间干系,哪 里会想不明白,片刻之后,她低声道:“师父之命,弟子谨遵。只是......只是弟子不知,若要弟 子下山搜索两位师长行踪,师父吩咐一声就是了,为何还要告诉弟子这个秘密?”

  话说到后来,陆雪琪声音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水月大师脸色铁青,眼角肌肉似乎也在微微抽搐,沉默良久之后,她缓缓地道:“田不易主动去见道 玄师兄,显然是知晓了这个秘密,并看出了道玄师兄已为魔灵反噬,他们二人之间,定然有一番激斗。你 下山之后,着力寻找他们二人行踪,若是万一能够找到,同时发现他们二人当真斗法的话......”

  水月大师的手掌,慢慢握紧,紧握成一个拳头:

  “你便找寻机会,将那个被魔灵控制的人,一剑杀了!”

  陆雪琪面色苍白如纸,却终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低下头去,许久许久,这个小屋之中一片死 寂里,才听到她细微到几乎难以听见的声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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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阵(1)

  狐岐山,鬼王宗总堂。

  鬼厉这一路之上,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个神秘而模糊的女子身影,始终在他眼前徘徊不去 ,只是,他却分明知道,那应该是个幻觉吧?

  难道不是么?

  茫然之中,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回了那间属于他的石室,石门打开着,从门外看进去,仍然 可以看到里面乱成一片,正是刚才他与鬼王那场莫名其妙动手斗法的结果。

  他看着那一片狼藉,默然许久,缓缓走了进去,在残破的桌子旁边,找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了下 来,怔怔出神。猴子小灰从旁边跑了过来,看去似乎仍然是情绪低沉,一言不发地爬上了鬼厉肩头,坐了 下去,然后也是怔怔发呆。

  也许它还在担忧饕餮罢。

  一人一猴,就这般枯坐许久,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石室显得异常沉闷,末了,忽地鬼厉身子动了一 下,然后伸出手去,将小灰从肩膀拉下,举到身前。

  猴子三只眼睛同时眨了一下,看着鬼厉,鬼厉低声道:“小灰,你说我该怎么办?”

  猴子小灰一声不吭,只是望着他,鬼厉似乎也没有去在意它的回答,只是低低自语着:

  “这条路,我到底该怎么走......”

  山中不知岁月,光阴如水消逝。

  ※  ※  ※

  狐岐山山腹的最深隐秘处,巨大的血池之中,飘荡着强烈的血腥气息,这诡异的存在,悄悄躲在世人 所知的遗忘角落,静静萌芽。

  自然,除了两个人,鬼王与鬼先生。

  巨大的血池里,仍然满盛着殷红的血水,无数的气泡不时从血池深处冒起,在水面上弹起又迸裂,溅 起一阵细微的血花。

  和以前一样的是,巨大的灵兽躯体,被囚禁在这血水之中,只不过除了夔牛、黄鸟之外,此时此刻, 血池之中还多了两个身影,一个是正在奋力挣扎但终究无能为力的异兽饕餮,另一个身影,却是身躯异常 庞大的一只怪兽,头如传说之中的龙类,身躯几乎比夔牛还大了一圈,因为大半掩盖在血水之中,具体形 状看不清楚,但从几处突兀出水面的躯体部分,可以想象的到其必然就是魔教传说中的魔兽“烛龙”了。

  夔牛与黄鸟受囚已久,早已奄奄一息,提不起精神来,烛龙看去也是一蹶不振,毫无生气,惟独只有 饕餮因为是刚刚捉来的缘故,精神气力尚算完好,不时发出愤怒咆哮,将身边血水不停激发出阵阵波涛, 显然是极为恼怒。

  只是这血池之中,似乎有一股异常诡异的力量,不但囚禁住了其他三只异兽,就是饕餮也挣脱不了, 空自怒吼挣扎,终究一无所成。此外,在血池的上空,比之从前,又多了一番异像。

  那只神秘诡异的上古神物“伏龙鼎”,此刻正虚悬在远离血池五丈之高的虚空之中,从鼎身之下四只 古朴的鼎脚上,各自发射出一道淡紫夹红的异光,从上照下,正照射在四只异兽身上,从远处看去,很明 显的可以看到在这有若实体的四道光芒中,正有一股股若隐若现的充沛灵力,从那些异兽身上被强行吸取 了出来,归于伏龙鼎鼎身之中。

  而因为不停地吸收着这些异兽身上近乎无穷无尽的灵力,伏龙鼎原本古朴深涩的模样,也已经缓缓开 始改变,整座鼎身,都被一股蒸腾而上的祥瑞之气笼罩其中,原本古朴的颜色正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温润如玉,渐渐变得带着几分透明的颜色。

  一眼望去,几乎让人以为这乃是传说之中的仙家圣物,超凡脱俗,与其下那血腥味十足的血池更是格 格不入了。

  只是,在这等仙气萦绕的外表之下,却终究还有一个异处,那便是鼎身铭文之上的那个神秘图案,四 只怪兽的图像忽明忽暗,象征着伏龙鼎本身的那个巨鼎铭文,也在缓缓变幻着颜色,只有图案的最上方, 那个狰狞的神像面孔,却是殷红如血,仿佛正贪婪地吸取着力量,就要活过来一般。

  远离血池的高处平台上,鬼王与鬼先生并肩站立着。

  鬼先生一身黑衣,整个人还是像笼罩在黑暗阴影里,就算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也看不真切他的身影。 此刻,他正用低沉的声音,对鬼王道:

  “不错,伏龙鼎鼎身铭文果然确有其事,四灵聚齐而混沌即开,此刻‘四灵血阵’已成,剩下的便是 等待七七四十九日,待伏龙鼎将四灵灵力收聚完毕,混沌之力则足以开天辟地,重开‘修罗之门’,如此 宗主你便可驾驭天地无上之神威,再无敌手了。”
血阵(2)

  鬼王面色潮红,双眼异光闪耀,紧紧盯着半空中那个伏龙鼎,面上掩饰不住的有兴奋之色,忽地仰首 向天,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嘹亮而猖狂,带着狂妄与桀骜,仿佛他已君临天下,只是这狂妄笑声忽地中断了下来,鬼王双眉 一皱,却是用手轻轻按住心口,同时脸上红潮瞬间退却,一阵苍白之色,但片刻之后,只见他面上金气闪 过,不多时便已恢复了正常。

  鬼先生站在一旁,将他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中,以他的见识眼力,不禁是怔了一下,微讶道:“你与 何人动手斗法过了,那人是谁,竟有如此道行?”

  鬼王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神色已完全恢复正常,合上双眼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眸,眼中冰冷寒 光闪现,寒声道:“‘大梵般若’与‘太极玄清道’......果然都是不世出的奇功妙法,虽然锋锐 不及我魔教神通,但后劲之绵长充沛,当真可怕。”

  鬼先生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异光,道:“是他?你怎么好好的会与他动手了......”说到 这里,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莫非是为了饕餮?”

  鬼王哼了一声,却没有回答鬼先生的话,只是淡淡道:“此子道行进境之快,实在出人意料之外,只 怕将来......或成祸根也难说的很。”

  鬼先生深深看了鬼王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缓缓道:“当下最要紧之下,还是以四灵血阵为先,其 他之事能免则免罢。”

  鬼王微微点头,道:“不错,我晓得轻重,你放心罢。”

  鬼先生沉吟了一下,道:“不过以鬼厉现在高深莫测的道行,加上随着日后四灵血阵吸收灵力的加强 ,血腥异像必定难以掩盖,有他在此,不免多了几分变数。为免意外,你还是找个借口,将他派了出去罢 。”

  鬼王沉默片刻,道:“你说的是。”说罢,他微微皱了眉头,转过身去,负手在身后,慢慢走出了血 池这个地方。看着鬼王的身影渐渐消失,鬼先生才缓缓转身,走到平台一侧,向下看去。

  只见刚才还在拼命挣扎的异兽饕餮,似乎是在血池与伏龙鼎异光的双重震慑下,渐渐失去了抵抗能力 ,此刻也无力地倒在血水之中,不断地喘气。看着这一幕景象,鬼先生黑纱之下,缓缓发出了冰冷而不带 感情的冷笑声。

  “嘿嘿......修罗之门么......”

  ※  ※  ※

  脚步声在石门之外响起,听着颇为急促,显然来人是跑过来的,很是匆忙。不消片刻之后,一个身影 出现在了鬼厉石室房门之外,半跪下来,大声道:“副宗主,鬼王宗主传话下来,要你前去相见。”

  话声颇为响亮,以至于在这个石室之中还有隐约几声回音传来,只是却没有回答。来人怔了一下,却 没有马上抬头,鬼厉在魔教鬼王宗内,向来有杀伐之名,普通教众难得也不敢接近于他,更不要说无礼了 。

  那人大着胆子,又提高声调再说了一遍,只是仍然没有人反应,他这才抬起头向石室内看去,映入眼 帘的,却是一副混乱场景,但却哪里还有鬼厉和向来与他在一起的猴子小灰的身影?

  那人叫了一声苦,摇了摇头,大步跑了开去。

  此刻,鬼厉正走在鬼王宗漫长的甬道之中,猴子小灰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之上。鬼厉目光向前望着, 虽然看不见这路的尽头,但他很清楚,这条甬道通往的尽头,是鬼王居所所在。

  “不管怎样,我总不能在这里无所事事,对吧,小灰?”

  他似乎在轻声自语,而猴子小灰也正在发呆出神,一点都没注意到主人的话语,而鬼厉也并不在乎, “好几次了,都是眼看着希望有了,到了最后时刻,就这般功亏一篑,可是只要碧瑶还躺在那里,我就不 能绝望,是罢?”他低低地苦笑一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着急,等我找到了医好碧瑶的法子,我自然向他要回你的朋友。”

  猴子小灰的耳朵忽然竖了起来,然后“吱吱”叫了两声,鬼厉微微笑了笑,只是笑容却没有在他脸上 停留多久,便又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了鬼王石室的门口。

  沉沉的石门外,响起了那个已经算是熟悉的声音,鬼王端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知怎么,掠过了女儿 的身影。

血阵(3)

  一股复杂之极的情绪,正在他的脑海中浮沉。

  石门打开了,现出了鬼厉的身影。

  “你来了。”鬼王淡淡地道。

  “是。”鬼厉缓缓点头,声音同样平淡。

  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下来,像是他们之间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片刻之后,鬼厉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你说罢。”

  鬼厉淡淡道:“你已经带着教众回到此处,而我也将饕餮给你带了回来,如果最近没有其他的事,我 想再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救碧瑶的法子。”

  鬼王眉头一皱,向鬼厉看了一眼,便在这时,忽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传令的教众跑了过 来,急匆匆地正要说话的时候,忽地看到鬼厉与鬼王正面对说话,不禁怔了一下。

  鬼王静静地向那个人挥了挥手,那人迟疑片刻,弯腰行了一礼,悄悄退了下去。鬼王的目光,慢慢转 到了鬼厉的身上,这个年轻人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放眼魔教上下,此刻无论是谁,站在鬼王面前都必然 是诚惶诚恐的,只有他,似乎从来也没有畏惧过。

  这便是女儿倾心所爱的男子么?

  “你去吧。”鬼王的声音里,突然像是多了几分疲倦。

  鬼厉默默点了点头,不久之前的那场斗法,虽然他们两人都装着没有这回事一样,但明显的,他们之 间原本就不亲切的关系,似乎又疏远了许多。他转身向外走去,只是就在他将要跨出门榄的那一刻,忽地 ,他的身躯顿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诡异气息,不知从何而来,像是突然之间置身于万丈血水所聚之深渊,艰难而不可呼吸, 又似巨涛转眼压过,血腥之气如灭顶之灾,在耳边剧烈轰鸣。

  鬼厉脸色为之一变!

  但这股诡异气息,如同一场幻梦,转瞬即逝,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恢复如常。

  鬼王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了起来,平淡而不带有一丝感情,“怎么了?”

  鬼厉背对着他,伫立了片刻,淡淡道:“没什么。”

  说完,缓缓走了开去。

  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当与石壁完全合齿的时候,鬼厉忽地迅疾之极的一个转身,双眼之中精光 闪现,深深地望着鬼王那个石门,他目光深邃难明,似乎还有几分困惑。

  而石室之内的鬼王,也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那石门许久,似乎在思索什么,但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 走到石室的另一头,在石壁之上某处拍了几下,片刻之后,看似完整一块的石壁竟然向旁边移开了,露出 了一个一人通行的秘道,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从那个秘道之中散发出来。

  鬼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石壁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了。

  ※  ※  ※

  中土某地,距离南疆已有千里之遥,倒是和青云山更近些。

  此处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看去山脉起伏,其中一条长河流淌而过。

  若以地理志细细考量,则此处无名山脉,当属于庞大无比的青云山山脉的尾端一部,而崇山峻岭之间 的那条长河,也算的上是河阳城外那条河流的上游支流之一。只是毕竟是远离了青云灵脉所在,这里但只 见得猛兽出没,猿啼虎啸,却无一丝半分的仙气灵性了。

  只是就在这天地遗忘之所在,却在今日被打破了沉静。

  两道人影划天而过,前后追逐,前一人黑影罩身,后一人却是灰光闪现,彼此都快若闪电。黑影之人 在空中或上或下,忽而又坠入荒林,曲折腾挪,极尽巧事,无奈他身后追逐之灰影却当真有不测神通,见 招拆招,竟是紧紧追逐,不曾落下半分,眼看着还渐渐迫近了上来。

  忽地,前头那黑影似乎知道暂时已无法摆脱身后之人的追逐,在迅疾如电的飞奔中忽地身躯猛然一顿 ,登时只见黑影颤动,竟是如钉子一般钉在原地。而几乎是在同时,黑影迅速无比的转过身来,右手凭空 连点了五下。

  只听“咄咄”之声冒起,这荒林之中,白日之下,赫然竟现出了五点阴火,火焰之中隐现狰狞骷髅, 呼啸风起,却是向身后追来的灰影扑去。

  那灰影瞬间已到了跟前,却也是说停就停,只是看他全神贯注,却是如临大敌,显然对这五点阴火不 敢掉以轻心。片刻之后,只见灰影人手边一阵寒光流转,却是祭出了一件晶莹剔透的两头尖锐管状法宝。

血阵(4)

  这法宝甫一出现,登时周围附近的地面和荒木树枝之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霜,周围的气温也顿时寒了下 来。只见五点阴火如风而来,灰影人法宝在空中一个旋转,却是将这五点阴火尽数都吸在了法宝管身之上 。

  片刻之后,如火遇寒冰,五点阴火缓缓黯淡下去,终于消灭。

  而黑光灰气,也逐渐散去。

  “九寒凝冰刺......果然是不得了的法宝啊!”似感叹,又似赞赏,却浑然没有气恼的口气, 那个黑衣人静静地道。

  而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灰衣老者,赫然正是南疆焚香谷的第二号人物,上官策,而在他手中的那件法 宝,自然也是当年曾经让九尾天狐也有些忌惮的九寒凝冰刺了。

  上官策干笑了两声,低沉着声音,道:“能得到你巫妖夸赏,真是不容易啊。”

  这个黑衣人,竟然就是当日在南疆镇魔古洞中逃生的巫妖,只不知为何他竟然与上官策变成这般追逐 的境遇。

  巫妖上下打量了上官策几眼,忽地叹了口气,道:“老友,你我也并非是一两日的交情了,为何偏偏 还要对我苦苦相逼?”

  上官策淡淡道:“我的目的早就与你说过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焚香谷谷主想见见阁下,有些事 情不妨深谈,所以请阁下移步焚香谷,就这么简单。”

  巫妖摇头苦笑,道:“你那位谷主师兄,心计太深,我虽然痴活世间不死,却自问比不上他。再说你 们的来意我还不清楚么,无非就是为了我们巫族的那些秘密罢?”

  上官策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如今南疆狼藉,五族纷乱,正需要焚香谷出来主持大计,何况 我们也并非心存恶意,再怎么说,我们也比那穷凶极恶的兽妖好的多了吧?”

  巫妖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巫族天火之秘,我实不知,老友你看在我们多年交情份上,就放过我罢 。”

  上官策摇了摇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说完,他手中九寒凝冰刺缓缓在半空划过一个半圆,散发出凛冽寒气,再度向巫妖逼上前来。巫妖站 立不动,不知是不是已经了解了自己是不可能逃过上官策的追逐的,放弃了努力,只是淡淡道:“老友, 这世间之大,事事变幻无端,我当日没有追随娘娘和大哥于九泉之下,便是想趁着有生之年,再到中土看 看这世间百态。难道连这个小小要求,你也不肯给我机会么?”

  上官策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显然对此话一点也不相信,此刻他已逼近巫妖身前三尺,但就在此时, 他忽然脸色大变,双眼紧盯着地下。

  只见白日之中,阳光照耀而下,巫妖的身躯看似飘飘荡荡,却没有影子的迹象,而且身躯随风轻轻颤 动,看着竟有飘起的迹象。

  上官策身形一动,转眼已到巫妖身前,九寒凝冰刺当头劈下,登时只见一道寒光无坚不摧之势,生生 将巫妖从中间劈开两半,只是这两半身躯,转眼间竟成了黑色烟气,在空气中迅速飘散了。

  上官策气得老脸发白,自知不之意间,竟然又中了巫妖一次障眼法。狠狠一跺脚,他拔身而起,跃至 半空,四下眺望,只见一道黑影远远遁逃,却是向北方而去,当下更不多言,化作灰光,径直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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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 发表于: 2007-04-09
故乡(1)

  青云山下。

  天高云淡,站在山脚之下仰首看去,只见得蔚蓝一片,徐徐微风吹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陆雪琪看了好一会,周围无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发觉这僻静山脚下,有这么一个美丽女子静静看天。 清风吹来,她披肩的秀发轻轻飘动,掠过她略显得清瘦的脸庞。

  水月大师的临行叮嘱,不绝回响在她的耳旁:

  “当年从道玄师兄和万师兄的对话里,我们知道原来历代青云门掌教真人,都会在自己还算清醒的时 候,将这个秘密告诉下一代将要传位的弟子,而历代祖师传下的遗命,便是为了青云门的声誉和天下苍生 ,为了免造更多的杀孽,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传位弟子可以弑师......”

  “今次道玄师兄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告诉萧逸才这个秘密,以我推想,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道玄 师兄在下定决心告诉萧逸才这个秘密之前,已然被诛仙古剑之魔灵反噬;其二,便是道玄师兄自恃道行深 厚,特别是十年前一场激战,他动用了诛仙剑阵但并未见心魔反噬,故而以为这次也可以抵挡过去,待到 真正魔灵反噬其身的时候,已经迟了。”

  “只是虽然变故如此,但我们身为青云子弟,无论如何不能置身事外,田不易失踪,苏师妹方寸大乱 ,只有我来做此危难决断。只盼一片都在山上结束,你也不必参予其中,但若是果真竟在山下发现了他们 ,你也当尽心担此大任,青云历代祖师有灵,必然会庇护你我师徒二人的!”

  陆雪琪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呼吸。

  转过头眺望,背后那片巍峨山川,俊秀挺拔,远山起伏含黛,近看危岩突兀,处处都是风姿,在在皆 为风景。

  高耸入云,凌绝天下。

  是为青云!

  她嘴角边,慢慢的浮现出一丝淡淡而温暖的笑意,这片山脉,终究是养育了她长大成人的地方,有她 尊敬的师长,亲密的师姐师妹,还有曾经拥有的......回忆。

  她转身,迈步而去,白衣正如雪,飘飘而动,天地如许之大,苍穹无限,纵然是绝世容颜,盖世英雄 ,也许只不过还是沧海一粟罢。

  ※  ※  ※

  说来,也还是第一次,受了师长之命下山而来,却没有任何明确的地方可以去。虽然身负重责大任, 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该去何处完成这个任务,想想倒有几分可笑。

  天琊安静地握在手间,却没有熟悉的感觉,应该说早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了罢,淡淡的蓝色光辉,也 已收敛在剑鞘之内。一人一剑,信步走来。

  该向何处去呢?

  天地如许之大!

  眼前是一条三岔路口,陆雪琪停下了脚步,倒并非她不识路,青云门弟子之中,她算是下山较为频繁 的人了,眼前一条平坦大路,她也走过了无数次,正是青云山向外最便捷的路途,直接通往青云山下最大 的城镇河阳城。

  而另外一条岔路,看去荒废了许久了,野草横生,也只有岔路口附近的一段依稀可见,远望进去,更 远的地方早已被荒草淹没了。

  其实这种小径山路,从青云山上下来不知有多少,有许多小径都是生活在青云山脚下附近村庄的村民 们,为了生计上山砍柴或是采摘野果走出来的,也有很多的路,由于种种原因,年深月久,便也成了这番 荒废模样。

  这条路,谁又知道通向何处,又有谁会记得,有什么人曾经走过呢?

  陆雪琪微微摇头,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从南疆回来之后,与那个人分离至今,她的心境,真的已经改 变了许多。

  她轻轻甩了甩头,想要将这念头抛开,便要重新走上大路而去。这时,从大路那头走过来三三两两的 村民,有老有少,看衣衫服饰,多是带了斧子麻绳和扁担,看来都是附近村庄里要上山砍柴的樵夫。

  走到近处,这些樵夫看到陆雪琪,一个个都侧身让开,面上露出尊敬的神情,青云门弟子在这方圆数 百里内,原本就被人尊崇,何况陆雪琪绝世容颜,飘然若仙,更是令人不敢逼视。

  陆雪琪站住脚步,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然后便打算离开,就在此刻,忽然其中一位看 去已经头发发白但精神仍然矍铄的老樵夫,似乎很是热心的样子,呵呵笑道:“姑娘,你是不认识路么? ”

故乡(2)

  陆雪琪身子微微一顿,停了下来,目光流转,看了那老樵夫一眼,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只是 还未等她说话,那个热心的老樵夫已然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青云门的修仙人厉害,许多时候都是飞来 飞去的,不过要说这脚下的路嘛,有的时候反而没我们这些乡下人熟悉哦。”

  旁边的几个樵夫闻言,都笑了起来,陆雪琪看着他们和善的脸庞,不知怎么心中忽地一阵暖和,本来 要迈出的脚步,也再一次停了下来。

  老樵夫呵呵笑道:“你前面那条大路,是通往南边的河阳城的,那里是附近百里内最热闹的地方,你 到了那边,再想去其他地方也容易的多。”说着,他又一指那条废弃的小径,道:“那条路你就别去了, 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

  陆雪琪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多谢老丈。”

  老樵夫挥了挥手,呵呵笑了两声,和其他人继续向着青云山上走去,同时旁边有一个岁数稍微比他年 轻些的樵夫叹息了一声,道:“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十多年前我和老伴去了那里拜菩萨 求子,结果果然有了,可惜现在也没了啊。”

  老樵夫点头道:“是啊,我也记得,那庙没了真是可惜了......”

  话语声渐渐低沉,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山林之中,远处吹来的轻风里,似乎还有他们开朗 豪爽的笑声,陆雪琪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还在,不知怎么,她的心情似乎也好的多了。

  笑了笑,她抬头迈步,向着那条大路走去。

  脚步原本是轻快的,可是不知怎么,她的步伐突然变慢了下来,秀气的双眉,微微一皱,心底深处, 像是突然掠过了某个重要的东西,却一时没有抓住。

  回忆的深处,似乎有什么,悄悄苏醒了......

  她站住了身子,静静地不动,刚才的画面,从她脑海中飞快地重演,樵夫们的话儿,再次回响:

  “那条路你就别去了,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

  “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

  陆雪琪忽然全身一震,片刻之后,她缓缓的转过身子,再一次的,看向那条荒草丛生、仿佛已经湮没 在岁月残影中的小路......

  ※  ※  ※

  十年光阴,可以改变多少事呢?

  容颜,心情,或是仇恨?

  谁都不能了解别人,甚至有的时候,连自己也不能真正了解。但只有这一条路,是真真切切的改变了 。

  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路。

  茂密生长的野草,年复一年的生长,掩盖了过往的历史,见证了时光的无情。直到一个白色孤单的身 影,悄悄走近了尘封的地方。

  野草丛中,还依稀可以看到残垣断壁,迎面吹来的微风中,早已没有那曾经的血腥气息,有的只是野 草略带青涩的芬芳味道。

  走过了一扇又一扇残破的门扉,看着东倒西歪静静被青苔掩盖的石阶墙壁,那些生前曾有的笑语欢颜 ,曾经拥有的快乐,都随风散去了罢?

  陆雪琪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修长而秀气的手,也将天琊握的更紧了。这废弃的村落里,仿佛有什 么人的目光,悄悄注视着她。

  她甚至有那么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但她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静静地走着,走过了每一间房子,曾几何时,谁还记得这里的人们?

  直到,她看到那间破庙。

  与周围环境不一样的,那间早已破败不堪的破庙周围,不知为何竟然寸草不生,说是一间屋子,其实 不如说是几根柱子更为恰当,只不过倒在地上残留的三三两两碎裂石块上,还依稀有神像的模样,才看出 这里曾经的所在。

  陆雪琪缓缓走了过去。

  没有野草,没有青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连那么顽强生长 的野草,也不愿进入这里。

  还是说,曾经的怨念怨恨,都集聚在这个地方?

  那么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哭泣低语,倾诉往事?

  陆雪琪猛然转身,不知何时,她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故乡(3)

  草庙村!

  这个早已湮没的地方啊......

  她在墙角,悄悄的坐下,一动不动,仿佛在静静地聆听着什么,又或是感受着什么。

  远处有风儿吹来,吹动她黑色的秀发,在鬓边轻轻飘动。

  ※  ※  ※

  日升月落,晨昏日夜,朝朝暮暮,星辰变幻。

  苍穹上白云如苍狗,消逝如流星,时光如水,终究这般决然而去,从不为任何人而停留。

  远处的野草丛中,不知哪里传来了虫鸣的声音,除了风声,这是这里最有生机的声音了。也许,再过 十年,这里会重新变做人丁兴旺的地方罢?

  又或者,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

  谁又在乎呢?

  三天了,陆雪琪在这荒僻的所在,静静的坐了三天,世间约束,重责大任,却原来只有在这样一个地 方,才有了喘息逃避的所在。

  悄悄的,就当是放纵一下,让自己躲藏起来。

  只是,她终究还是要走的。

  白衣晃动,悄然而来,陆雪琪的身影,重新出现,离开了那个破败的小庙,重新走过一间间残垣断壁 下的小屋门扉,不知怎么,她看着这里的目光中,仿佛已经蕴含了依依不舍的深情。

  远方天际,天云飘飘,云层隐约中,像是被风吹过,有一条白线悄悄划过天空。陆雪琪最后看了一眼 这些房子,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在荒草丛中静静的走远。

  苍穹之上,白云依然无声。

  只是从云层之中,忽地又掠出一条迅疾的微光,无声而快速而来,带着云层上几丝缠绵的白色云彩, 在空中散了开去。很快的,这道光落在了这个废弃的小村之中。

  “吱吱,吱吱......”

  熟悉的猴子叫声,三只眼的灰毛猴子跳到地上,四处张望一下,显然来到这野外地方,远远比在狐岐 山那山腹里让它感到愉快。不消片刻,猴子便自顾自跳了开去,钻入了茂密的野草丛中,也不知去哪儿玩 去了。

  鬼厉,默默站立在这个村子的中心,面无表情。

  除了眼神里,那掩饰不了的疲倦与痛楚。

  他怔怔地望着周围的一切,缓缓转身,曾经熟悉的地方,一切都在脑海中慢慢浮现,甚至连远处吹来 的风,都带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故乡土地的芬芳......

  而在他身后远处,茂密的野草丛后,那个白色而略显孤单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远方。

  他慢慢走去,曾经印入陆雪琪眼帘的事物同样的出现在他面前,残垣断壁,青苔石阶,最后,是那个 残败不堪的小庙。

  只是他并没有走过去,他只是远远地望着那间小庙,怔怔出神,就是在那里,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

  他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但终究没有过去,许久之后,他转过身子,踩过地上的野草,在勉强还能 分辨出屋子间距的小路上走去。他走的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直到在第二排第三间的小屋前,他 停了下来。

  这是一间和其他残破屋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房子,同样的门窗脱落,同样的荒凉废弃,就连石阶上的青 苔,似乎也比其他房子更多一些。

  鬼厉的嘴唇,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眼中难以抑制有泪,慢慢的,他在这小屋前 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这小屋前的土地上,野草里。

  那风中依稀传来的,是带着哽咽的挣扎着的低语声:

  “爹,娘......”

  ※  ※  ※

  河阳城。

  兽妖浩劫过后,河阳城里是元气大伤,死伤无数,但灾劫过后,日子总是要过的。从四面八方进城的 人们,还有逃难回家的人,都让这座古城渐渐热闹了起来。

  在最热闹的那条大街上,全河阳城最好的酒楼,依然还是那座当年张小凡初次下山时曾经住过的山海 苑,虽然因为灾劫的原因,看去声音比十年前冷清了不少,毕竟人们死里逃生,也难得会再有多少心思来 这里大吃大喝了。

  不过这一日,山海苑里却是来了一位奇异的客人。此人乃是一位年轻女子,看去美貌动人,这倒也罢 了,偏偏这美丽容颜之下,一颦一笑,竟然有种扣人心魄的奇异感觉,仿佛只要被这女子如水一般的眼波 一扫,周围的男子骨头便都疏软了三分。

故乡(4)

  正是南疆大变之后,与鬼厉、陆雪琪失散不知所踪的九尾天狐——小白。

  她这般大大方方、烟视媚行的走进了山海苑酒家,一时之间,上至掌柜下到小二,包括仅有的两桌客 人,都看的呆了,竟没有人上来招呼她。不过好在小白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景,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 ,道:“没人招待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掌柜的毕竟上了年纪,还勉强残留着几分定力,连忙定了定神,随即打了兀自发呆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后脑勺一下,怒道:“客人来了,还不去招呼?”

  店小二一个踉跄,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期期艾艾走了上来,不敢正是小白,陪笑道:“姑娘,您、 您要吃饭还是住店啊?”

  小白想了想,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你这里有雅座么?”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有,有,您楼上请。”

  小白点头,向楼上走去,口中道:“你给我找一个靠窗安静的位置罢。”

  店小二陪笑道:“姑娘放心,楼上雅座只有您一个人,您要什么位置就给您什么位置,而且担保安静 ,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小白微微怔了一下,道:“怎么会没人呢,听说以前这里生意挺好的?”

  店小二这时已经走到了楼上,闻言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当初生意那叫一个好啊,全河阳城里人都 兴上我们这儿吃酒来着。可是天杀的,前阵子闹了那个兽妖,搞的是人心惶惶,末了死伤无数,这样的时 候,也不会有多少人会想来这里了。”

  小白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这就难怪了。”

  这时店小二已经将小白带到楼上靠窗子旁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正拿着随身带的抹布擦着桌子。小白坐 在位置上向窗外看去,只见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还算热闹,但多数人的面上却很少有笑容,反而是愁眉苦 脸的人更多一些。

  小白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向店小二问道:“小二,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店小二点头道:“姑娘你请问吧。”

  小白迟疑了一下,道:“这河阳城里所有的百姓,当然也包括你了,心里都恨那个兽妖么?”

  店小二哼了一声,脸上登时现出愤恨之色,大声道:“当然了,这河阳城里在那场兽妖灾劫之中,十 室九空,你去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问,我担保他绝对有亲人死在那兽妖魔爪之下。可怜我们老百姓手无寸 铁,反抗不得,不过幸好有青云山上的仙人,大发慈悲,大展神威,将那天杀的兽妖赶走了,这才让我们 又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小白看着店小二激动的神情,在心中苦笑了一声,眼前不知怎么,又掠过那个在南疆镇魔古洞深处, 残火之下苟延残喘的男子身影。

  这世间对错,谁又说的清楚?

  店小二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脸上一红,退后了一步,低声道:“这个、这个我也是随便说说, 姑娘你别当真,您、您要点菜么?”

  小白笑了笑,道:“好罢,不过也不用点哪个菜了,你下去告诉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拿手的小菜做三 、四盘上来就行,另外,你再拿十壶好酒上来。”

  店小二一怔,愕然道:“十壶?”

  小白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十壶。”

  店小二窒了一下,然后迟疑了半天,低声道:“姑娘,请问你还有朋友要来么,如果还有,我也好提 早加些碗筷。”

  小白笑道:“你别多想了,就我一人,酒就要十壶,你快快端上来,其他就别问了。”

  店小二诺诺而退,但眼神中显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其实也不能怪他,常人最厉害的,酒量也不过一 到两壶,能喝上四壶、五壶的海量之人,不是酒仙也是酒鬼了,只是这个娇媚无限的女子,显然是不能以 常理度之的“常人”。

  因为没有多少客人,很快的,店小二就已经将小白要的菜肴端了上来,摆放在桌子之上,而十壶外面 刻着山海苑的酒壶,不多时候,也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酒桌的另一头。

  这也还好是一个酒家生意清淡时候,否则若是热闹的话,怕不引来全酒楼的客人围观?不过纵然如此 ,小白只怕也不会在乎罢。

故乡(5)

  店小二很快下去了,雅座上只剩下小白一人。她自斟自饮,很快的,一壶美酒便已见了底,而她的脸 颊之上,不过微微现出了淡淡的粉红颜色,不见有半分酒意,倒是反添了几分妖媚。

  “唉......”

  她忽然,这么轻轻的,叹了口气。

  美酒清纯如琥珀,细细如线,从壶口中倾倒入酒杯之中,溅起细微的水花,小白凝视着面前的酒杯, 看着那水面上,轻轻晃动的自己隐约的倒影。

  然后她微笑,笑容中有那么一丝苦涩,将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窗外的街头,人们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川流不息,熙熙攘攘而过,那些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遥远, 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

  她将第六个空的酒壶,放在了一边。

  脸颊上温柔的红,映衬着她不老永恒的美丽容颜,那双眼眸之中,依旧清澈。

  从来酒醉人,不醉心!

  她的皓齿,轻轻咬了下唇,一个人,低低地笑了,然后一甩头,抬手倒酒。

  窗外街道之上,不知怎么,似乎喧哗之声突然大了一点,小白皱了皱眉,移到窗前,向街道上看了过 去。这一眼扫去,她忽然一怔,只见楼下街道上,缓缓走来一位白衣女子,容貌清丽出尘,飘然若仙,却 不是陆雪琪又是何人?

  周围百姓似乎被陆雪琪绝世容颜所吸引,却又为她冰寒气质所慑,不敢直接上前,远远相聚围观,议 论纷纷,却是这个原因。小白看着陆雪琪身影,嘴角边慢慢浮起一丝笑容。

  “人生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啊......”她口中这般似笑非笑的自语了一句,便站起了身子,看着 是想要主动向陆雪琪打招呼了,只是她身子才站了起来,忽然间神情却是一怔,目光转眼离开了街道之下 的陆雪琪,飘向了河阳城远处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极快的闪过,随即又没入另一个阴暗角落,而就在片刻之后,另一个对她而言 也并不陌生的灰色人影,却是紧追而去。

  小白怔怔看着那个角落一会,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笑意:“今日真是巧上加巧了,不去凑热闹的 话,当真是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那个上官老鬼了罢,嘿嘿,嘿嘿......”

  冷笑声中,她的身影突然间如鬼魅一般,赫然从山海苑楼上的雅座消失不见了,许久之后,店小二上 来收拾,只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锭银子,还有六个空空的酒壶,还有的四壶,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在大街之上,陆雪琪的身影,不知何时,突然也从街道之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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