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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讓你不得不感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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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关说:“你问吧,我不生气。”
   雨菡说:“以前我就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故事。有一个故事是说有个小歌星拿怀孕来要胁你结婚,你叫保镖给她灌打胎药,硬把胎打掉了。真有这事吗?”
   秦关笑了:“你也听说这个故事了?没这事,是我故意让底下人这么传的。好让真有这个心的人不要打错了主意。你想想,要真有这事儿,我一定做得很隐秘,又怎么会让那么多人知道?”
   雨菡说:“我说呢,我觉得你对女人挺好的,不是那么绝情狠毒的人。”
   秦关说:“别夸我,虽然这只是我故意放的风,但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我做得出来的。我从不受人胁迫。不过,总的来说我对女人都还不错。她们为我付出了青春和身体,我也不能亏待她们。做交易要讲究个公平原则。而你,我对你最好,最珍惜。”
   雨菡说:“我很感激。但你别忘了我们约定的第三个条件,要是我找到了我真正爱的男人,咱们就结束了。”
   秦关一下子不笑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至少你现在还没找到这个男人,是么?”
   雨菡说:“你怎么知道?”
   秦关说:“你要是找到了你爱的男人,你会一天都不耽搁地马上告诉我,毫不犹豫地离我而去。别的女人都想拼命地多在我身边呆一天,你却是随时都想和我说再见————相处这么久了,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吗?
   雨菡愣住了。原来这个男人心里什么都明白。车里的气氛顿时就尴尬起来。雨菡笑着打破这个僵局:“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看来咱们都是英雄啊!”秦关也跟着笑了。
   让秦关和雨菡都想不到的是,就在几天后,雨菡就碰到了那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她就找到了那段她渴望已久的爱情。而这段爱情彻底毁了她。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你是不是就碰上了那个画上的男人?”
   雨菡说:“是的。遇到他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悲剧”
   我说:“你们是一见钟情吗?”
   雨菡笑了:“不是。我相信一见钟情,但我的性格注定我不会一见钟情。我从小的经历让我对男人有一种本能的排斥,而且我太理性,我只能慢慢被打动,不可能一见面就付出爱情。”
   我说:“其实有了秦关在你身边,别的男人要打动你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你的起点太高。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讲,秦关其实很成功,对你又那么好。如果不是大家的地位太悬殊,如果不是你和他之间一开始就属于不正常的状态,你可能会爱上他的。我想不通,这个男人靠什么打动了你?”
   雨菡说:“你说得很不错。秦关是个成功男人,但他的人生理念和我的人生理念差距太大。而且从最开始,他把他和我之间的事是当作交易来处理的。不管后来他对我怎样,这已注定我们无法相爱。就象一粒月季花种子,不管你后来如何精心护理,它也不可能开出玫瑰。虽然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中肯定会把我的选择标准拔得很高,但什么事情都是有弊也有利的。每个女孩都会梦想当一个灰姑娘,有遭一日和心爱的王子过上富裕而又幸福的生活。但我本就出身贫寒,我能吃苦,而且习惯吃苦。和秦关在一起后,我已经尝试了富裕但空虚的生活,那我就会追求另一种相反的生活。我不求遇到王子,我只求能与意中人倾心相爱,我不求以后能富裕,我只求我们能幸福。”
   我说:“可是他后来------”
   “我看错了他!”雨菡叹了口气说:“当年我太单纯了。而且他是我的初恋,我缺乏经验。我以为他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可是我错了。”
第十五章
  我也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样一个不凡的女子,一生就为了寻找一段完美的爱情,却是如此的遇人不淑。
   后来我才知道,命运真是很奇妙:秦关用他的财富买动了她,而那个男人却是用他的贫穷打动了她。
   秦关很讲信用。后来再有什么应酬他就不要求雨菡去了。雨菡落得个自由自在。知道她会画画,秦关专门在别墅里为她装修了一间画室,让她没事时可以画画解闷。
   那年初五,秦关又有应酬,就打开保险箱,从里面拿出几叠钞票扔给她,叫她自己去逛商场。雨菡收了钱,没去商场,独自一人画了一会儿画,百无聊赖,便想回学校看看。
   她没叫小丁送她。平时她虽然很少用车,但小丁从不敢大意,总是把车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等着。小伙子是个退伍军人,找到这份月薪3000的工作不容易。大过年的,人家好不容易休息两天,何必又把人家从家里叫出来?她把钱用丝巾包好,随便塞在牛仔包里,上了公交车。
   正是春节,到学校的那路公交车上人很少。车厢中部靠窗的位子坐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看样子也是个大学生。她恍眼觉得他有些面熟,不由悄悄打量起他来。他穿得很单薄,一件旧毛衣外套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服,毛衣领还脱了两处边,显然家境也不怎么好。但他长得棱角分明,戴着眼镜,很私文的样子。她想了许久,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了。
   但那男生看着她,却露出诧异的神色:“杜雨菡,怎么是你?你没回家过年么?”
   看她露出疑惑的神情,那男生爽朗地笑了起来:“我是李海涛呀,我也是中文系的,比你高一级,就快毕业了。还记得那年夏天你刚到学校报名的时候,我还带你在学校里到处逛过呢。后来你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掉头就跑了,搞得我莫名其妙。”
   她想起了那年夏天,自己打定主意放弃学业、满怀凄苦到学校来“告别游”的情景。想起了她哭着往校外跑,那男生在后面叫她“同学,同学,你怎么了”的情景,心里顿时温暖起来,她惊喜地说:“是你呀!快三年了,我怎么在学校里就没碰见过你呢?”
   李海涛说:“怎么没碰见过?我倒是经常看到你。但你总是独来独往,不和大家交往。有时在路上碰见你,看见你走得匆匆忙忙的,皱着眉毛,好象在思考什么问题,任何人从你面前路过,你都仿佛视而不见。有两次我和你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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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眼神茫然,径直走你的,好象根本没听见。后来我就不敢招呼你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唉呀,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人老爱走神,要是心里想着什么事就对周围的事都不留心了,你别见怪。”
   两分配回老家的中人闲聊起来。她这才知道,李海涛家里也很困难,大学三年为了节省路费他一次都没回过家,今年他就要毕业了,象他这种定向生,一般都会学教书,他不想服从学校分配,想给自己另外联系份工作,就留在学校找机会。
   他问她那年突然跑了是怎么回事,看她一脸忧愁的样子,是不是在为学费发愁?她说是啊,你怎么知道。他就笑了,笑里透着一股机灵和狡黠:“因为我当年来报名时也和你情况差不多呀。你知道我后来是怎么读上书的吗?第一年的学费我和我妈求遍了所有亲戚朋友才凑齐。进学校后,这三年的学费我都一直没交,全拖着呢!”
   她吃了一惊:“那你这几年怎么过的?听说如果不缴清学费,学校就不给你发毕业证,也不给你学位证,到时你可怎么办呀?”
   他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个法子,你可别告诉别人呀!大学和中学不一样的,你只要第一年想办法进来了,后几年学校就不可能赶你出去了。你在家乡开好贫困证明,向学校申请缓交学费,学校虽然会催你,但却不可能让你停学。你只要在学校表现好,不要让老师逮着把柄,读毕业是没有问题的。毕业时你虽然领不了毕业证和学位证,但学校会给你开个证明。你拿着这份证明就可以去找工作了。要是人家单位不要证明,非得要证件,你只要花两三百块找个假证贩子做一个就成了。”
   她不敢相信地说:“要是查出来怎么办?”
   他说:“查不出来的。学校开的证明上会写明你的毕业证号和学位证号。证虽然是假的,这编号可是真的。就算单位去查一般也查不出问题。等你挣了钱把欠款还清了,领了真证再把假证销毁不就完了?”
   她把他的想法仔细想了几遍,没有发现什么漏洞,不仅佩服起他来:“真有你的,居然能想出这么个办法。看来你是把国家政策和大学管理办法研究透了。”心里就开始隐隐有些作痛,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自己当年多老实啊,根本就没想过搞其它的“歪门邪道”。如果自己有他一半成熟老道,也不必落到“卖身”的地步啊!
   她的单纯和他的老成彼此吸引。他们聊得很投机。
   公交车很快到了终点站。她站起来准备下车。他也站起来,突然又一下子坐了下去,笑容凝固在脸上,满面通红,神色慌张。
   她奇怪地问他怎么了,他红着脸,扭扭捏捏地一会儿叫她先走,一会儿又向她借她的牛仔挎包一用。
   追问了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穿的那条牛仔裤实在太旧了,洗得太薄了,一不小心,竟然被公交车上的板凳挂了一个洞。他连秋裤都没穿,就这样下车岂不要“走光”?
   看着开始还机智幽默,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此时变得那么窘迫,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了,她不禁心生怜悯。她微笑着把自己的牛仔挎包递给他:“我正觉得累,请帮我背一下,谢谢。”
   他感激地看着她,把挎包的背带放到最长,背在身上,正好可以挡住屁股上的洞。
   他又恢复了他的机灵劲,咬着京剧腔调朝她鞠了一躬:“多谢小姐搭救,小生这厢有礼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两人并肩朝学校走去。冬日的寒风吹得瑟瑟作响,穿得厚厚的她都觉得寒冷难耐,蜷起了身子,但衣衫单薄的他却腰杆挺得笔直,谈笑风生。似乎一点都不冷。她看到他的鼻子通红,手上还长着冻疮。但他身上却似乎散发着热力。她的心突然动了一下。看惯了秦关和他那帮物欲横流的朋友,这个男生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品质就显得尤为可贵。乐观向上,热情幽默,这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两人在宿舍楼下分手后,她才想起,他借走的牛仔挎包里装着秦关给她的零花钱。那至少有2、3万啊!她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声张。
  第十六章
   当晚秦关要和朋友们打通宵麻将,她给他打了电话,说今晚在学校里住,不回去了。
   放假期间学校的食堂都关门了。晚上,正准备到校门外的餐馆里吃点东西,有人敲寝室的门来了。开门一看,是李海涛,来还她的牛仔包。
   她注意到,他的裤子已经换了,是条有8成新的牛仔裤。她打趣他:“裤子补好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有。那裤子没法补了,另一条还没洗。身上这条是借的同寝室同学的。”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并不掩饰他的贫穷。
   她说:“你怎么谢我?请我吃晚饭?”
   他有些发窘:“好啊,不过,我只能请你吃方便面。”
   她说:“我正想吃方便面呢。”
   他便当真跑到小卖部去买方便面去了。当他走后,她飞快地打开牛仔包看了一下,那叠钱原封不同地在里面,连外面包的丝巾都没动一下。她心里又动了一下。这个贫穷的男生可真老实,没有私下翻看她的包。
   李海涛买了两包方便面。一包是那种6毛钱一包的最便宜的“鲜虾面”,一包是1块多一包的“康师傅”。他把“康师傅”泡给她,自己吃便宜的。
   她装作没注意到这点差别,什么都没说,吃得很香甜。一边吃一边问他:“你常吃方便面?”
   他老老实实地说:“不常吃。方便面太贵,又吃不饱。我一般吃馒头,两毛钱就买好大一个,吃上三个,喝两杯水就饱了。”
   她说:“学费钱你先欠着,那生活费怎么办呢?”
   他说:“家里每个月给我寄50块,学校每个月不是还有70多块生活补贴么?我早晚都吃馒头,中午吃半斤米饭加一份素菜,够了。”
   她说:“那你从不吃肉吗?”
   他笑着说:“当然要吃。每个月两次,领到补贴吃一次,领到汇款时再吃一次。这已经很不错了,以往在家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
   她心酸起来。就在几年以前,她和她的疯娘也是这样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上一次肉。她想起了秦关,前天晚上请朋友吃顿饭就花了三万。每个周末,陈秘书都会送两大桶牛奶、一大篮玫瑰花瓣到秦关的别墅来,秦关说她肤如凝脂,得用牛奶来洗才相配。这洗一次可就是李海涛一个多月的生活费呀。秦关没把钱当过钱,她和他在一起时也没把钱当过钱,可是现在,她发现钱原来不是纸,真的是有价货币。它能把很多东西量化,包括一个人拥有裤子的条数,包括一个人能吃上肉的次数。
   她在心里感慨的时候,李海涛已经吃完了方便面,他把最后一滴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这么大个儿的小伙子,一包方便面能饱吗?她想起牛仔包里还放着一大袋牛肉干,就拿了出来,和李海涛边吃边聊起来。
   李海涛的知识面很广,对哲学历史,军事政治都颇有研究。这和只喜欢文学艺术的她差距很大。但他口才很好,把那些枯燥深奥的东西都讲得妙趣横生。她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两人就聊到了晚上11点。宿舍的管理员来催了两次,李海涛只好起身告辞了。
   她突然有了个主意,问他:“你的英语好吗?”
   李海涛说:“还行。刚过6级。”其实他说得挺谦虚,中文系的学生英语只要能过4级就行了,
   她说:“我的英语有点差劲,还没过4级。我想请你帮我补习英语,我按小时付给你报酬行吗?”
   他脸红了:“帮你补习没问题,可我不能收钱。”
   她说:“那就算了。既然你不愿收取劳动报酬,我也不愿欠人家的情。我另外找人算了。”
   他急了:“我------”
   她板起脸:“希望你尊重我,不要以为我是女孩子,就该随便接受别人的帮助。你要是不肯收取应得的劳动报酬,就说明你不想帮我。”
   他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不过我一小时只收一元钱行吗?”
   她想了想说:“行啊,不过你得允许我请我的补习老师吃晚饭吧?”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除了周末,她每天都请他吃晚饭。虽然算不得丰盛,但肉是少不了的。平时,为了尽量多给李海涛一点“补课费”,她总是尽量延长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他为她补习的地点选在学校一个僻静的小树林里。小树林里种着几株樱花。早春时候,樱花陆续地开了。坐在樱花树下,春光是那么明媚,空气是那么清新,连风都有一种暖昧的暖意。两人就这样在树下一坐几个小时,从天气聊到人生,从过去聊到未来。几个小时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弹指而过。
   后来他们共同的足迹不仅只出现在小树林里了,还出现在图书馆、餐厅,舞厅。她吃惊地发现,别看李海涛一介穷酸的样子,舞居然跳得很好。他是那么要强,别人会的,他也要会,不仅会,还要精。
   李海涛还很爱运动,踢足球、打乒乓球、打网球,样样在行。运动场上的他浑身充满活力,他的清瘦、他的厚厚的眼镜都掩不住他那蓬勃的男子气息。她又要他“教”她打球。他也尽力地教。两人的身影在运动场上配合得是那么默契。
   一个月下来,李海涛明显地长胖了,看上去不再那么干瘦了。但他的裤子很少,开学后不得已又把那条破裤子打上补丁继续穿。他怕人笑话,穿这条破裤子时就特意穿一件长外套,再背个书包遮住。他第二次穿这条补丁裤时,雨菡假作失手,将一瓶墨水打翻在他裤子上,然后就理直气壮地“赔”了他一条新牛仔裤。
   没多久,李海涛穿了另一件不合身的旧外套,雨菡故伎重施,又打翻了一瓶墨水。这次李海涛说什么也不干了。她理直气壮要求“赔偿”,他打断了她,眼里闪起了泪花:“雨菡!不要再这样了。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是,我,我是个男人啊!”
   他吸了下鼻子,继续说:“你太优秀了,在你面前,我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你总是变着法接济我,我心里很感激,可是压力也更大啊-----你知道吗,我不是想挣这点补课费,我只是想------有机会和你在一起。”说完这句话,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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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 发表于: 2006-07-05
她看着她,眼神温柔。和李海涛相处这一个月来,她发现他不仅乐观向上,热情幽默,而且思想比同龄人成熟,他脑子很灵,想法很多。可是他不象别的学生那样,去干家教、卖报纸、卖花、打短工,他说那没有意思,挣的只是小钱,浪费时间,也消磨意志。他每天都会看很多报纸,从上面分析研究市场走向、人才需求等问题。她觉得,他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
   她觉得他的很多性格和她相反,他的处境让她怜惜,他的机智让她欣赏,他的拼搏让他感动。他深深地吸引着她。和他在一起,她变得乐观,变得活泼,变得轻松。而此刻,他红红的脸庞和眼中隐隐闪现的泪光让她心动。
   她本来想说:“我也不是想让你给我补课,我只是想有机会和你在一起。”可是她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他突然冲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就象当年高中时的班长握她的手一样。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对她宾宾有礼,刻意保持着距离。可现在,他却如此出其不意。
   当年班长握她的手,她很愤怒,认为自己的手从此不再圣洁;秦关握她的手,她很麻木,认为自己整个人都不再圣洁。而现在,他又握住了她的手。
   她本能地一下子抽回了手,但心里却没有一点厌恶、愤怒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李海涛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说:“对不起,对不起。”他突然转身,慌乱地逃出了那片小树林,瘦高的背影很快就不见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出声叫他。
   她还没搞清楚,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是爱情吗?
  第十七章
   第二天晚上,又到了原来约定的他陪她练口语的时候。
   她没去。既然“补习”的面纱已经挑开,又怎能象以前那样若无其事地相对,若无其事地聊天气、聊人生?
   一连三天她都没去那片小树林,除了去上课她就一直呆在寝室里。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她拼命压抑着自己心里的冲动。她对自己说,你根本没有他心里想象的那么好,你配不上他。如果你要和他在一起,就应该对他坦白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可当真相大白,他就会鄙视你、厌恶你。而那让她心痛。
   第四天晚上是星期五了。小丁的车早在校门外的偏僻处等着她了。她满怀心事地背上牛仔挎包,慢慢地向校门外走去。
   从她的宿舍出来,就可以看到那片小树林。樱花开得正盛,微风吹过,花雨缤纷。
   李海涛蹲在树下,忧郁地看着她。
   可她却仿佛没有看见。她低着头,慢慢地走了。她不能在投向一个男人的怀抱的时候,享受另一个男人的纯情。
   他也没有出言叫她,只是呆呆地目送她的背影。
  
  第二天,李海涛就离开了学校。他被安排到郊县的一个中学实习,实习期两个月。
   这一走他就音讯全无。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封信。
   雨菡怅然若失。
   她决定不想他。可是他那清瘦挺拔的身影无所不在。她吃饭吃不香,老是不知不觉挟起碗里最大的那片瘦肉,却不知该挟给谁;她睡觉睡不着,老是梦见那个身影穿着屁股上有个洞的裤子昂首行进在寒风中------她开始后悔,当他握着她的手时,她为什么要抽回来呢?当他失望地离去时,她为什么不叫住他呢?当他在樱花树下等着她时,她即便不能停步,也该回头给她一个无声胜有声的微笑啊!
   秦关发现了她的变化。他问她怎么了?她说她不舒服。秦关没有作声。回头就给陈秘书打了电话。陈秘书请了个私家侦探在学校里查了一个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雨菡除了教室寝室,惟一去的地方是图书馆。不要说和男生打交道,她和其他女生的交往都很少。
   秦关这才放了心,加倍地疼爱起雨菡来。有一天,他陪雨菡看港片《青蛇》,白娘子和小青在荷塘边的小亭里纳凉,亭上悬挂的白纱随风轻舞,雨菡赞了句这画面好美。下次她再到秦关的别墅时,远远地就看到那欧式的长廊上挂满了飘逸的白纱,和那电影中的一模一样------
   她很感动,在秦关面前,她的任何要求都变得那么简单。秦关只需一个电话,就可以马上满足她。但随后她就开始自责:明明李海涛是个优秀的男生,是我所喜欢的那种类型,可我为什么不敢接受他?仅仅是自卑吗?还是有点舍不得眼前的舒适生活?难道这几年纸醉金迷的生活已经把我改造成一个贪图享受、嫌贫爱富的人吗?
   当天气慢慢开始热起来,李海涛回来了。
  那天晚上,雨菡散步,不知不觉又转到了那片小树林。她一眼就看到了李海涛。他就坐在那樱花树下。樱花早已谢了,长得枝叶繁茂。但他却显得格外憔悴。
   她惊喜地给他打招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不答。他注视着她,忽然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她。她听到他的心咚咚直跳,他的呼吸紧张而沉重。而要命的是,她听到自己的心也在咚咚直跳,自己的呼吸也紧张而沉重。
   这一次她没有抗拒他。过了几秒钟,她忽然也伸手搂住了他。这举动让他欣喜若狂。他转过脸来就想吻她。
   当他的温度隔着嘴唇传来,雨菡一下子推开了她,退后几步:“你为什么不来信?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他反问她:“你为什么要抽开手?为什么一连四天不理我?为什么你明明看见我在树下等你却不肯留步?”不等她回答,他自己接着说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她哭了:“你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说?你那么聪明,那么老成的一个人,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咱们之间就一点默契都没有?”
   她一哭,他就慌了。他向她道歉。她止住哭声,和他并肩在树下坐下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起了勇气。他说:“雨菡,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个穷小子。我没有钱,你要是跟了我,就不能再过以前那种优越的生活-----”
   雨菡惊得差一点儿就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恳切地说:“你听我说,其实我观察你很久了。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可惜你连你的名字都没说就哭着跑了。我以为你不会来读书了,幸运地是,一开学我就看见了你。我打听你的名字,打听有关你的一切,可这两年多来你一直没注意过我,我却一直注意着你,不瞒你说,我甚至跟踪过你-----别人都说你在外兼职,每个周末都要去打工,我却知道你兼的这份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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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菡冷静下来,她忽然发现他比她想象中还要老练,还要深沉。但接下来她被他的话彻底打动了:“但我始终尊敬你,爱你。我知道你是不得已,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我知道有时候贫穷能把人逼到什么程度。我从心里理解你,原谅你。也许我没有资格说原谅这个话。因为你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那天在公交车上偶遇,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但上苍竟然安排我们见面了,竟然让我们相爱了,我就觉得我们应该坦诚相待。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想拥有你的现在和将来。这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可一直没有机会------也许是没有勇气。我现在连条裤子破了都没钱买,我又怎能承诺将来能给你幸福?我一直在矛盾,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起我们的将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抛弃过去跟我一起去创造将来------”说到这里,他哭了起来:“可我真的爱你,我真的好想给你一个将来啊!”
   雨菡也哭了:“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创造。我也能完全抛下过去,可是你真的不在意我的过去?”
   他马上跪了下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心,就要盟誓:“如果我口是心非,叫我将来不得好死!”
   雨菡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他扶起来:“海涛,不要这样。我相信你。”
   李海涛突然单膝跪地:“雨菡,我爱你!”他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这是我省吃俭用,在金店里买的一个纯银戒指,不值钱,才几十块,可是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愿意接受它吗?”
   “愿意,但,”雨菡坚定地说:“我现在不能接受。”她拉起满脸疑惑的他:“因为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接受。你等着,给我几天时间。等我把我的过去做个了断,我才能站在这里,接受你的戒指。”
第十八章
   第二天是星期五。按惯例她晚上才会到秦关那里去。可她连一分钟都不愿多等。一大早,她就给秦关打了电话:“秦哥,今天有空吗,我现在就想见你,我要和你谈谈。”
   秦关还宿醉未醒。但一听这话一下子就醒了。雨菡还从来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要求见他。从她虽然镇定却掩饰不住急迫的口气中,他敏感到了什么。但明明私家侦探调查过了,她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找到那个“他”了呀!他冷静地说:“好,我马上叫小丁来接你。”
   雨菡托同寝室的同学请了病假。昨晚她一夜未眠,在心里盘算该怎么给秦关说。
   她打开锁着的衣柜,从里面提出一个锁着的小皮箱。这是一口看上去已经很破旧的小箱子,上面挂着一把漆都掉光了的小锁。当年她就是提着这口破箱子来报的名。这些年她总是把这口破箱子小心翼翼地锁好,再锁在衣柜里。寝室的女伴们都笑她:“你的家底大家都知道,你平时再怎么节俭,也存不了两个钱,你的衣服最贵的也不超过100块,用得着这么小心?”她也不解释,笑着说:“我这是敝帚自珍嘛!”
   今天,她再一次把箱子提了出来。她打开箱子,把放在上面的几件旧衣物塞在衣柜里,又仔细地把箱子锁好。同学们问她干什么去,她郑重地说:“还债去。”
   同学们再问还什么债,她就不答了,只笑了笑,就提着箱子走了。
   离小丁的车还有一段距离,小丁就迎了上来帮她接过手里的箱子。一看这箱子已旧得看不出成色,几个边都磨光了,忍不住说:“杜小姐,您怎么会用这么旧的箱子?叫秦老板给您买个新的吧!”
   她说:“不用了。我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秦老板的,就这口箱子是我自己的。这还是我来上学时,我妈给的。”
   来到别墅,秦关已经起床,他满脸轻松的笑容,也不急着问她有什么事,说:“还没吃早餐吧?来,一块儿吃。”
   她嫣然一笑,也不推辞,也不提自己来有什么事。提着那口小箱子随秦关进了餐厅。秦关注意到了这口破箱子,说:“怎么还留着这箱子?等会儿我陪你去买口新的。”
   她笑了笑,说:“等会儿再说吧,来,先吃早餐。”
   别墅的正餐厅在一楼,二楼露台边有一个阳光小餐厅,正对着花园游泳池。以前,秦关最喜欢坐在小餐厅里一边吃东西,一边欣赏她的泳姿。她本不会游泳,是秦关手把手教的。她一学就会,象条美人鱼。
   餐桌上摆着十几道各式点心,还放着七八种饮料酒水。两人相对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起来。由于太安静,气氛就显得有些不对劲。
   雨菡鼓足了勇气,倒了两杯葡萄酒,双手举起酒杯,说:“来,秦哥,我敬你一杯酒。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她说得很诚恳,声音尽量平静,但仍有些颤抖。她站起身,一饮而尽。
   秦关的脸色凝重起来。他端起酒杯,凝注着她:“这杯酒,我不喝。因为理由不成立。你情我愿的事,本不必说谢。”
   雨菡拿过他手中的酒杯,说:“你不喝,我喝。因为我是真的很感谢你。”
   秦关夺过酒杯:“你的感谢我不接受。雨菡,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不习惯拐弯抹角。”
   雨菡沉默了一下,说:“秦哥,还记得当初你答应我的第三个条件吗?以后,我就不来了。”
   秦关不相信地说:“你已经找到那个‘他’了?”
   雨菡郑重地点了点头,带着自信和骄傲:“他是我同学,比我大一岁。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和你比,他很穷。可是,我相信他会带给我一个美好的未来。”
   秦关笑了:“雨菡,你还是那么单纯。”
   既然已经开了头,雨菡就不想再停下来。她一鼓作气地说:“你说过,你和我之间只是一场交易。现在,这场交易该结束了。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我该回到我自己的人生轨道,走我自己的路了。”
   秦关不说话了,端起手里的酒杯,慢慢喝了下去。这才缓缓道:“我和你开始时的确是场交易,可快三年了,你还认为我们只间只是交易吗?自从有了你,我就没有再碰过别的女人了。”
   雨菡的心一下子被打动了。她的眼中闪起了泪光:“不,正因为我现在认为我们只间不只是单纯的交易,刚才我才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你。”
   秦关低声说:“除了感谢,你对我就没有别的感情了吗?”
   “当然有,”雨菡说:“你对我有恩,我感激你;你教会我很多东西,我感激你;你给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就象我的亲人一样,我很感动。你是我的恩人,朋友,亲人-----”
   “可却不是你的爱人,是吗?”秦关打断她:“感激和感动都不是爱情,恩情、友情和亲情也不是爱情。你一点都不爱我,是吗?”
   雨菡轻轻地却是干脆地点点头。
   秦关的神情变得伤感起来:“我在你的眼里毫无吸引力是吗?”
   雨菡说:“你和我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们的出生不同,我们的经历不同,我们的处境不同,我们对人生的理解也不同,我们对爱情的追求更不同。我们不可能长久生活在一起。我追求的是那种一男一女一生一世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感情------”
   “一男一女一生一世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秦关轻笑了一下,说:“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它只能存在于理想之中,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生活里。我也曾经年轻过,我也曾经单纯过,我也曾经和你一样幻想过拥有这种理想的爱情。但现实让我明白,能够实现的东西就不是理想的东西了。理想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为它无法实现。我们只能无限接近理想,却永远不能实现理想。所以,我只追求过程,不追求结果。”
   “可我需要结果,”雨菡说:“我还没有你那么悲观,你那么看透世事。我需要激情,需要结果。我要和他去实现那个理想。既然你不在意结果,那正好,我们就此别过。”
   她站起来,准备走。秦关叫住她:“咱们真的就这么说别过就别过,说结束就结束吗?”
   雨菡说:“是,你说过从来只有女人纠缠你,没有你纠缠女人的。咱们这样不是最好?你既不纠缠我,我也不纠缠你。”
   “可是,可是我会想你的,”秦关动情地说:“以后我还可以见你吗?”他的眼神满怀不舍,满怀期待。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女人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不由有些感动,不加思索地说:“可以。其实,我也会想你的,会经常想起你,想起你对我的好。因为毕竟你对我还有恩情,我对你还有亲情。”
   秦关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抱得那么用力,让她难以呼吸,她听到他冲动地说:“可我对你不只是恩情,我,我爱你呀!我真的爱你呀!”他松开手,深情地凝注着她:“我承认,我有过的女人比你的头发还多。可是,除了我的前妻,我对别的女人尽管说过很多肉麻的话,就是没说过爱字,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爱上你。”
   秦观拉她坐下来,告诉她他的故事。他曾经疯狂地爱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前妻。可他的前妻却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只因为当时那个男人比他有钱。所以他要报复。他拼命地挣钱,拼命地玩女人,让女人拜倒在他的金钱脚下。从中他会获得一种快意的满足。当初他之所以看上她,就是因为她长得象他的前妻,他说:“但,你比我的前妻更漂亮。更重要的是,你比我的前妻单纯,你比我的前妻本色。你不知道,其实这近三年来,你对我的影响很大。我不知不觉为你改变了很多,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察觉?”
   她流下泪来:“我当然有察觉。可是,太晚了。建立在交易基础上的感情,就不可能发展为爱情。虽然你对我从轻视到尊重,可我却一直活在自卑和自责里,我不想这样生活下去。”
   她把放在脚下的那口旧皮箱提出来,放在桌上,轻轻地开了锁,把它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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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9 发表于: 2006-07-05
秦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十九章
   箱子有两层。
   第一层装的全是金银珠宝,古玩玉器。每样珠宝首饰上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年月日,地点。字迹娟秀而俊逸,正是雨菡的手笔。
   她拿起一个贴着“1994年,10月3日,别墅”标签的铂金镶钻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硕大的钻戒,说:“这是第一晚之后,你送给我的,除了你要求我戴的时候,平时我从来没戴过,还完好无损。”
   她又拿起一个翡翠手镯,上面的标签上注明“1995年,2月14日,假日酒店”,说:“这是你陪我过第一个情人节时买的------”
   一串南珠项琏上贴着“1995,9月2日,嘉陵江边”,那是她19岁生日时,他送她的礼物------
   满箱子的珠宝琳琅满目,璨灿夺目,然而和她脸上那柔和而骄傲的神色比起来,却是那么黯淡。
   她又打开第二层。这一层装的竟是满满一箱现金。全都码放得整整齐齐,一叠一叠地捆扎清楚,上面同样贴着标签,写明了时间和地点。
   她平静地说:“这三年来,你真的对我不错。不是不错,是太好了。我承受不起,我害怕有一天我不能赎回我自己。所以我从来不敢把它们真正地据为已有。从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迟早有一天要离开你,我就在为这离开做着准备。至于你帮我缴的学费,给我的生活费,还有我****治疗费,我陪了你这么久,付出了我最美好最宝贵的东西,也应该够了吧?现在好了,我把你的财富还给你,你把我的自由还给我。我们两不相欠。”说完这些埋藏已久的心里话,她突然觉得浑身轻松起来。
   她看着目瞪口呆、痴了一样的秦关,从身上轻轻地取下两把钥匙:“这是你的别墅钥匙,还有你给我娘买的那套房子的钥匙,都还给你。再见,秦哥,祝你以后身体健康,事业顺利,万事如意。”
   她走了,面含微笑,脚步轻盈。她依然长发飘飘、裙袂飘飘地穿过游泳池,穿过花园。她窈窕的身影轻快地行进在微风里,就象一只燕子正悠然远去。
   她竟然是这样的女人!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女人!
   秦关简直不敢置信。可那口箱子就放在他眼前。那些众多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被她弃如敝履。这些年来,不管他送她什么,她都来者不拒,笑而纳之。他还以为她尽管表面上淡淡的,可心里还是高兴的。没想到她的“贪婪”只不过是为了赎买,她的接受只不过是为了今天的送还。
   他的世界被颠覆了。他呆立在窗前,目送她的背影,不能挽留,不敢挽留。她什么都不欠他,他凭什么留她?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个冲动的念头,他愿意拿他所有的财富来留住她。可是,纵然他把他所有的财富都摆在她的面前,他也留不住她了。
   他隐隐听到她嘹亮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此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他知道她的歌唱得很好,他知道她最爱唱这首歌。可是没有哪一次她唱得有这次这么好听。他想象得到她的轻松,想象得到她的快乐,她回到了她自己的轨迹,正奔着她的爱情、她的幸福而去。
   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从未有过的惋惜,从未有过的震撼,从未有过的嫉妒强烈地撞击着他的心扉。种种复杂的感情最终汇集成一个明确的简单的念头:他不能失去她!如果错过了这样的女人,他将憾恨终身。
第二十章
   第二晚的电话采访就到这里结束。当听雨菡讲到她把秦关送她的那些东西一件不少地送还给他时,我想象着秦关当时的表情和感觉,心里觉得非常痛快。同时,我对这杜雨菡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和尊敬:这样的意志,这样的心机。她竟不动声色地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来证明了自己的清高和追求!她真是一个奇女子!
   挂了电话,又已接近天明。我根本无法入睡,我抑制不住地兴奋。这真是绝无仅有的好题材啊!我给安美打了电话,叫她注意查收我给她发的电子邮件,要她认真地听那两段录音。因为按杜雨菡讲述的进度,今天她就该讲到她和那个李海涛之间的恩怨情仇了。该是安美介入的时候了。
   下午,我接到杜雨菡的电话,她邀我和安美晚上一同到她家去。她要和我们面谈。接到这个邀请我的心里竟生出温暖感动之意。才聊了两个晚上,她已经把我当作她的朋友了。虽然她没明说,我也能感受到她对我的信任和亲近。
   她要我晚上7时在市游乐园门口等着,她会安排人来接我们。
   在赴约之前,我先见了安美。安美已经听了那两段录音。对杜雨菡讲的故事,她比我更入迷。她说她听得哭了好几次。但她提醒我说:“对她的讲述方式,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我说:“她讲得很细腻,很动人,也很真实。”
   安美说:“最啊,可是她讲得太细了。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报料人,她的讲述是非常简明扼要的,再复杂的故事要不了两个小时就可以讲得清清楚楚。可她讲了两个晚上,却才讲了一小半,还没进入故事的真正高潮。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说:“也许她是想故意吊起我的胃口,也许是她需要找一个人细细地倾诉,而我恰好是一个最适合当听众的人。”
   安美说:“我却有不同的感觉。我感觉她是要把她这一生完全地真实地展示出来,交托出来,让别人明白。所以她不厌其烦地把她的心理活动和人生遭遇都讲得那么清楚。我有个不祥的感觉,她的讲述就象是一本书,她是在口述她的自传,甚至是在写她的遗言------象她那样感情激烈、心思深沉的女人,一旦发现自己所托非人、一生追求化为泡影之后,她会怎么做?会不会不惜毁灭自己来让那个男人一生忏悔,就象杜十娘那样?”
   我一下子有了同感,顿时紧张起来。想起了这整个事件从一开始就显示出她的潜心谋划、她的不动声色、她的按部就班。她的讲述的确象是一本书,而且书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迹团,不到故事的最后一页,谜底是不会揭开的。
  我想起了她在第一晚给我讲述时,曾接过一个手机,她对那个人说:“你不要说了,我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你也不能。”她的声音是那么冰冷,那么绝决。她决定了什么事?她要干什么?她已经还了她的百宝箱,难道她还真要象杜十娘那样,找到那个负心人,在他面前纵身一跳,融入滔滔江水之中?
   安美说:“我还想不通一件事。她说她说的这些都已是多年以前的事,就连李海涛推她入江已过去好几年了,如果她要报复,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找你?如果她找你不是为了报复,那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疑问我也有,可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已打定主意,今晚听她讲述完剩下的故事之后,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晚上7时,我和安美准时来到了游乐园门口。一辆挂着重庆牌照的黑色奔驰车上下来一下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他的话带着浓重的重庆口音:“两位小姐是杜小姐的朋友吗?”
   我们说是。他就拉开车后门,请我们上车。上车之后我才发现车窗上都蒙着深色的玻璃纸。当车子一启动,小伙子在车厢上按了一下,一道深色帘幕从车顶上垂了下来,挡在前后座之间,挡住了我们的视线。随后车厢两旁的灯亮了。
   我说:“你干什么?”
   小伙子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对不起,杜小姐不想暴露她的行踪,所以在到达她所住的地方前,不能让你们看到行车路线。”
   安美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提出异议。她突然说:“师父,你是不是姓丁?”
隔了几秒钟,我听到小伙子说:“你怎么知道?”
   安美说:“是杜小姐告诉我们的。”
   小伙子就不说话了。随后车里响起了轻柔的音乐声。
   到这时我不得不佩服安美的心思敏捷,目光锐利。一看到重庆牌照的奔驰车,她就想到了秦关,一看到那威武的小伙子,她就想到了曾经专为杜雨菡开车的退伍军人小丁。看来,死而复生的杜雨菡最终又投回了秦关的怀抱。象她那么高傲的女人,居然肯重投秦关的怀抱显然是另有目的——她是为了报复,借秦关的手来实施报复。
   可是以秦关的实力,要对付那个刚从大学毕业的穷小子李海涛,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甚至不需要出面,只需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问题,何至于要等这么多年,从重庆追到成都来?
   一切疑问都只能压在心底。我看到安美的目光不停闪烁,显然心里也正在苦苦思索。
  不是吧?
  我也开始怀疑,似乎有点肯定:李海涛就是李楠了!
  似乎越来越有味了!!!
  有的搞头罗!!!
  一个小时后,奔驰车停了下来。
   小丁打开车门,请我们下车。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我们回头一看,一个电动车库门正缓缓关上。
   车库里有楼梯,小丁请我们上楼。
   我们上了楼,发现这是一幢小小的别墅。约摸两三百个平方。装修得很简约,色调是清爽的乳白色和淡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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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 发表于: 2006-07-05
小丁对着楼上说:“杜小姐,客人请到了。”
   楼上传来杜雨菡那特有的动人声音:“不好意思,有劳两位了。请上来坐。”
   我和安美一前一后上了楼。楼上的会客厅里铺着地毯。摆放着一张日式茶几和一套日式茶具。两杯香茗刚刚倒好,正冒着热气。我们在茶几前的坐垫上坐下来。
   正对茶几是一道门,门上悬挂着一道珠帘。那道珠帘有几层,非常细密。我只能隐约看到珠帘后坐着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这时我听到杜雨菡的声音从那珠帘后传了出来:“很抱歉,两位,首先我要请你们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和你们见面。”她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现在还在闹非典,我们谈话的安全距离最好是三米之外。”
   安美冲动地说:“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她轻笑一声,说:“因为这样子才有悬念。只允许你们对观众们故弄玄虚,就不许我们故作神秘吗?现在我的故事对你们来说是一本精彩的小说,不到最后一页,我不会让你们知道答案。我觉得很有必要保持你们对这个故事的兴趣。”
   我拉拉安美,示意她不要再纠缠这个问题。安美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杜小姐,我们就隔帘倾听吧。”
   房间里开着冷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幽香,和那天我在“往事”咖啡吧嗅到的一样。杜雨菡的声音就象这幽香一样令人陶醉,我们很快就沉浸在她的故事里。
   “那天,我从秦关的别墅里出来后,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我觉得我又找回了自己,我将开始一个崭新的生活,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晚上,在学校的那片小树林里,那株樱花树下,我庄重地接受了他的纯银戒指------”
   她和他还跪在那樱花树下,对着月亮庄重地盟了誓,要一辈子“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也许我们盟誓的地点就预示着我们的爱情不会长久。樱花虽然美丽,可是花期却非常短暂,我们的爱情就象樱花一样绚丽地绽放了,却很快就凋谢了。”
   盟誓之后,他们在一起过了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很快,李海涛就毕业了。他被分配回老家的一所中学教语文。他本就不愿教书,为了和她在一起,就更不愿意回去了。他一分配回去,就马上辞了职,回到了重庆。
   他虽然是学中文的,可却最喜欢广告策划。他参加过营销专业和广告策划的短期培训班,他对做这一行很有感觉。每天除了陪雨菡,他就在重庆市内奔波,联系工作。
   从和秦关分手以来,雨菡偶而也会想起秦关,可她从不给他打电话。尽管她知道他若接到她的电话必定会欣喜若狂。好马不吃回头草,她不是好马,但她要做个好女人。秦关一直关心着她,可她坚决不再接受他的任何帮助,她说:“如果现在还会接受你的钱,当初我就不用把那一箱子东西还给你了。我们之间好不容易互不相欠,我不能再欠你的。”
   秦关不停地给她打电话。有时一天要打好几次。她从来不接。后来秦关亲自跑到学校里来找过她一次。为了她,他已顾不上骄傲,他说,他是说过他从来不纠缠女人,只有女人纠缠他的话,可那是因为他不爱那些女人。现在他爱她,他没法不纠缠她。
   但她的态度却非常坚决:“我早说过,身体可以卖,惟有爱情不能卖。我这一辈子只爱一次,只爱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李海涛。”
   他问她要怎样才肯离开李海涛,她坚决地说:“除非他不爱我了,不要我了。我才会离开他。”
   听了这话,秦关沉默了。他突然笑了一下,说,好,我不再纠缠你便是。果然这以后,他就不再给她打电话。
第二十一章
   接着就放暑假了,雨菡在学校附近租了间简易的房子,和李海涛开始同居。有了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李海涛更是疯狂地迷恋雨菡,他将他们的结合称为“灵与肉的真正结合”。他们认为他们会这样结合一辈子,相爱一辈子,快乐一辈子。
   然而情场得意,事业上却未必如意。李海涛找工作的事进行得非常不顺利。已是1997年,前几年热门的公关、营销、广告人才开始滥市。许多专业人员还没找到合适的岗位,何况他这个学中文的?而且李海涛自视甚高,不肯进小公司,不肯接受小职位。整个暑假就在无数的希望而往、失望而归中渡过了。
   好在她给了他最好的心理支撑和经济支撑。她承担了房租费、生活费和他所有的求职的开销。在离开秦关时,她为自己预留了一万元钱。那是她读大四的学费和生活费。秦关说过只要她愿跟她,就供她读完学业。留这笔钱,她觉得问心无愧。
   李海涛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雨菡总是为他晾好了茶水,做好了晚饭。对他的失意,她总是温言抚慰,从无半句埋怨。他的破毛衣,她为她织补好了,他的旧衬衣,她总是帮他洗得干干净净,没有熨斗,她就用茶盅装着开水慢慢熨,居然也熨得服服帖帖。
   从西师大到重庆市区还有好几十公里,往来跑一趟,在市区里转几圈,光路费就得花十多二十块。两个月下来,雨菡信用卡上的余额已消减了一小半。开始他还依然乐观,对自己求职的不利还能幽默地自嘲几句。可到后来,他的幽默越来越少,忧郁的时候越来越多。
   开学的前一天,她告诉他,这房子不能再租了。每个月100多块的房钱她已经承受不起了。卡上的钱已经不多,她得留着缴学费。剩下的1000多块,她预计每个月用50,争取能用到毕业。
  
  他刚刚从一个职介交流会上失意而归,满怀心事地吃着她为他煮的煎蛋面。听了这话,他歉疚地说:“你一个月50块钱怎么够用?”
   她笑了:“你这几年不就是这样过过来的吗?学校每个月还有70多块钱补贴,我早晚吃馒头,中午吃米饭加素菜不就行了?我是个女生,一顿要不了三个馒头,一个就够了,还可以省两个给你吃。只是你就没地方住了,看能不能找个男同学说一下,到他寝室里挤一挤?”
   他感动地说:“都是我没用,还用你的钱。”
   她说:“别这么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他苦笑了一下,说:“可是现在苦的不是我这一个‘斯人’,还有你啊。你曾经长得那么丰润,跟了我才几个月,就变得这么消瘦,这么憔悴起来。我看着心里真难过。”
   她说:“什么憔悴不憔悴的,我是故意在减肥呢!你歇着,我洗碗去。”
   她到屋外的阴沟边去洗碗。一看他吃剩的面碗里还有半碗面汤,就悄悄把面汤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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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1 发表于: 2006-07-05
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异样的声音。她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眼里的泪光。她笑着解释:“我这是怕浪费------”
   他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象个孩子似地哭了起来:“我对不起你,我真没用!你跟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跟着我却只能喝面汤。”
   她本来有些感动,听到后来这句就有些不快,她推开他,不悦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提我以前的事吗?怎么又这样说?”
   他哭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他开得起奔驰车,能供你读大学,他一定是个有钱人,你舍了他跟我这个穷小子,我却一直这么没用,我心里压力好大!”
  
  她听他又提“那个男人”,有些生气。可听到最后一句,心又软了:“你别这样,其实你挺优秀的,只不过机遇未到罢了。我相信我们将来一定会幸福。”
   他说:“雨菡,现在的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而我除了爱情,什么都不能给你,我好怕失去你啊!”
   她温柔地说:“你不会失去我的。因为,我要的也只是爱情啊!”她一直没有给他讲自己和秦关的事,她怕刺激到他,而且她觉得那些事是她不堪回首的过去,她自己都不愿去想,又怎能给她深爱的人提起?
   开学后,她又住进了宿舍。他则借住在一个男生寝室里。每天,她嚼着馒头去上课,他则嚼着馒头翻看所有的报纸,遇上合适的招聘广告,就换上最好的那身衣服,夹着自荐书去应聘。日子虽然穷,但雨菡一点也不觉得苦。她爱他,欣赏他,相信他。对他的好高骛远,她也只是委婉地提出建议,劝他不妨先从小事做起,找份工作先干着才慢慢打机会跳槽。
   后来为了节省路费,他就经常在市内的同学那儿借宿,两个见面的时间慢慢少了。当他开始靠借钱过日子时,他终于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进了一家小广告公司当个小职员,一个月工资才七百八块。公司租了个套二房子,在里面放了上下铺,让8个职员挤着住。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但每次见面两人都依然热情似火。
   雨菡第一次感受到两人之间潜伏着危机是那个春节。
   春节什么交通工具都猛涨价,为了省钱,两人决定只回雨菡的家过年。
   雨菡的妈这两年没再犯过疯病,家里的农活都能干了,还养了两头猪,10多只鸡,不再需要村里的救济了。得知女儿已经离开了秦老板,还要带个男朋友回来,她妈高兴得不得了,早早就请人杀了一头猪,准备了许多年货。
   刚一见面,她妈对这个未来女婿还比较满意。人长得高高大大,有棱有角,嘴也甜,对女儿又很体贴。可过了几天,她有点不放心了。她悄悄对女儿说:“荷花儿,这个小李人看上去还不错,可这几天我在一旁观察,咋觉得他这人不是很实在呢?看人可不能看表面,也不能只听他的张嘴说得甜,你可要多个心眼儿呀!”
   她心里就咯噔一下。她问原因,她妈说:“我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只是一个感觉。他说话刚听着很中听,仔细想想却不是很实在。他的理想听起来很远大,我却觉得有点空。而且虽然看上去他穿得朴素,手脚也勤快,忙这忙那很热情,可实际上他这人是有点挑剔的,吃肉只挑瘦的,盛饭还要先把碗再烫一下,出去转,碰到个鸡屎牛粪什么的,他就要捂到鼻子,看到哪个穿得孬的过路,他还要皱起眉毛让得多远。你不是说他家也很困难吗,可他咋会这么讲究?”
   她仔细一想,自从她和李海涛在一起后,生活条件有了改善,他就开始有了这些动作。只是平时她没太在意。她解释说:“他家里虽然也不好过,但毕竟是城里人,可能不太习惯农村的生活。”
   她妈就说:“这也只是当****随便说说,你听在心里就是了。可能我太关心你,怕你上当,对你挑的人就特别苛刻。不过妈活了这把年纪,说的话还是有点儿道理,你自个儿琢磨去。觉得对就当心点,不对就当妈没说。两个人相处是要过一辈子,不仅现在要合得来,日子久了也要合得来才行。”
   她说:“我知道。这些是小事,只要他大的方面没问题就行。”
   她妈就不多说了,只是张罗着给他们安排饭菜。雨菡走时,她又悄悄把李海涛进门时送的300元见面礼塞到了雨菡手中:“你还没毕业,小李刚工作,需要钱。等你们以后宽裕了,再给我不迟。”
   从老家回重庆的路上,他们发生了第一次争吵。雨菡什么都没对李海涛说,只是问他对农村的生活还习惯吗,他却话里有话地说:“怎么不惯。你们家的条件比我们好多城里人还好。新房子那么大那么漂亮,家俱家电都齐全。还装了电话。真是没想到啊!”
   她有些心虚,但想了想,还是坦白地告诉他:“我家里一直都很穷,以前住的是土坯墙、稻草顶的破房子。你说过不在乎我的过去的。这个新房子也是我的过去。我不可能把这房子拆了还回去呀!”
   他有些酸酸地说:“那当然,这么漂亮的房子谁舍得?”
   她顿时生气了,本来想说“比这房子贵重得多的东西我都舍弃了”,可一想没必要给他讲这些事,这只能让他心里更不平衡,压力更大。她忍着气说:“你倒底想说些什么?你怎么这么不了解我?你对我连起码的了解和信任都没有,我们怎么相处?”
   他说:“怎么,想和我分手了?是嫌和我在一起条件太差了吧?我就知道你过惯了好日子,迟早会嫌弃我。以我现在的工资,要给你修那么一幢漂亮的房子,我不吃不喝也得好几年。”
   她惊怒交集,还夹杂着悲伤和失望。她为他付出那么多,怎么他一点都不理解?她已经在刻意维护他的尊严,处处迁就他,他怎么还这么容易自卑,这么容易受刺激?他不是那么乐观、那么胸怀远大吗?
   两人就吵了起来。到后来,她哭得眼都肿了。
   到了重庆,他的心理慢慢恢复了平衡,开始意识到自己在无理取闹。他再三向她道歉,检讨自己“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对你好”,又变着方法讲些幽默故事逗她笑。她本来不想笑,可看到他那么卖力,又有些不忍心,只好笑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的心里却轻松不起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真正了解李海涛。这感觉让她害怕。
   她不知不觉想起了陈明真的那首歌: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人,配得上我明明白白的青春?到那里找那么暖的手,陪得起我千山万水的旅程?
   以前在KTV包房玩时,每次唱到这首歌,秦关就会拿起话筒说“你要找的这个人不就是我吗”,她就会在心里说:“这个人不是你,我怎能把我的终身交给一个认为金钱万能的人?”当遇到李海涛,她以为终于找到这个人了。可是他真是她可堪托付终生的人吗?他是吗?
  寒假还没结束,李海涛就回去上班了。雨菡回了学校。
   初8那天,雨菡看书看得累了,就出去到校园里闲逛。在路过李海涛以前住的宿舍时,她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那间他住过的寝室。突然她听到寝室里有个男生在说:“李海涛已经毕业了,不住这里了,你在这里等也没用。”接着就是一个女人的哭声:“那我到哪里去找他呀?”
   她连忙上楼,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背着一个大包裹在李海涛的寝室门口哭,一个男生正在劝她。她说:“阿姨,你找李海涛吗?我知道他的工作单位,我带你去。”老妇人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原来这老妇人是李海涛的妈。她把李***包裹接过来,扶她下了楼:“阿姨,我是李海涛的朋友,我姓杜,你叫我小杜吧。您吃过午饭没有?要不我先陪你去吃饭,然后再去找他。”
   李妈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突然说:“我儿子是不是就是为了你才不要工作跑到重庆来打工的?”
她脸红了,说:“阿姨,我是他的女朋友。他工作上的事是和我商量过,不过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教书,就想改行。”
   老太婆就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短命的,原来是耍了女朋友了,怪不得工作都不要,妈也不要就跑到重庆来了。说什么不想当教书匠,原来是有了女人就忘了娘了!”
   雨菡尴尬万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劝道:“阿姨,你先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们晚辈有什么做得不对,先给您老人家道歉了。”
   老太婆哭着发泄了一阵怨气,见雨菡一直都温柔地陪着小心,这才收了泪:“小杜,你别笑话我,我心头苦啊,海涛他一走半年给我连封信都没有啊!你不知道,我一个人把他拉扯他不容易啊,他这个没良心的,跟他爸一样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雨菡才听明白,李海涛本是涪陵人。爸爸是个厂长,家境还不错。家里还请了保姆,十岁以前,他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他本来有个姐姐,不过夭折了。他妈30多岁才生了他,因此把他当个宝。但他妈没啥文化,性子急燥又好强,和他爸的关系就一直紧张。他十岁那年,父母离婚了,因为父亲有了别的女人,还和那女人生了儿子。他父亲愿意给他妈一部分钱,可他妈很要强,一分钱都不肯要,二话不说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带着他就回了达县老家。
  这些年,她就靠摆面摊养活他。她给儿子吃得最多的就是面,儿子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那句埋怨:“都怪你死要面子,有钱都不要,害得我天天吃面!”她骂儿子没出息,儿子就说:“你才没出息,只能卖面。将来我一定要挣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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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2 发表于: 2006-07-05
挣大把的钱拿给你当柴烧。”这些年母子俩一直都是这样吵吵闹闹过来的。这些李海涛从来没给雨菡讲过。她只知道他父母离过婚,他跟着母亲长大,母亲没有工作,日子过得很苦。
   李妈妈说:“你说,小杜,他老埋怨我当年没要他爸的钱。可我能要他爸的钱吗?他爸就是嫌我没工作,没文化才跟别的女人好了,我要再要他的钱,不是太没骨气了吗?”
   她深有感触地说:“我能理解您。您当年嫁给叔叔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感情。后来感情没有了,你也不愿再要他的钱,你要自己活给他看。虽然苦点,但总是自己挣的。”
   李妈妈顿时觉得这个未来儿媳妇看起来顺眼多了。雨菡带她到饭馆吃了一顿饭,阿姨长阿姨短的叫得她笑得嘴都合不拢。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知不觉又讲了许多关于李海涛小时候的故事。
   雨菡这才知道李海涛从小就是一个很有心机、很有算计的人。上中学时,为了当班长,他偷过他妈面摊上的咸鸭蛋去贿赂同学;为了当上三好生高考时能加上分,他帮班主任做过家务,还认副校长当了干妈。后来考上了大学,凑不够学费,他瞒着他妈赶到涪陵找他爸去了。没想到他爸得癌症死了。他后妈当然是一个子儿也不给。他哭着苦苦哀求了半天,他后妈才甩了1000块钱给他。上大学后,***面摊被城管取缔了,他妈就靠领低保和帮别人看孩子生活,他妈又多病,那每个月寄给儿子的50块钱生活费还是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难怪他妈不过50多岁,看上去却象60多岁的人了。
   李妈妈说:“我知道他去找他后妈要钱,又和他吵了架,他反而骂我,说都是我害了他,不但害他天天吃面,还害他差点儿上不了大学。上了大学,他就很少给我写信,四年了一年都没回家来看过我。我知道这孩子跟着我是受了不少苦,他心头怨我,我也不怪他。后来他毕业分回我们县中学,我以为这下子可以母子团圆了,他也能有份稳定的工作,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了,哪晓得他根本不和我商量,刚报到就把公职辞了,跑重庆来打工来了。这半年更是连封信都没有了。春节也不回家,我担心得不得了,只好跑到重庆来看他。连路费都还是借的。姑娘啊,你说我心里苦不苦啊!”说着就捞起衣角来拭泪。
  雨菡就陪着未来的婆婆掉起泪来,心里隐隐作痛。每次她问起李海涛家里的情况,要他给家里写信,他总是说知道知道,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她安慰老人家说:“阿姨,别哭了,都是海涛不对。他不理解你老人家的做法,你们娘儿俩可能有些误会。还有海涛在重庆打工一直都不顺利,可能他觉得不好意思给你讲,所以才没写信,你也别生气。”
   李妈妈感慨地说:“你真是个好姑娘啊。海涛喜欢你,会听你的,你帮我多劝劝他。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母子不计隔夜仇的。不管怎么说,我就他这一个儿子啊!”
   雨菡把李妈妈带到了李海涛的宿舍。李海涛下班回来,陡然看见他妈和雨菡在一起,脸色顿时不自在起来。他埋怨他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突然跑来了,又问他妈给雨菡说了些什么。他妈有些心虚起来,说:“没说啥,就摆了会儿龙门阵。”
   雨菡说:“阿姨也没说什么,就只埋怨你不给他写信。”
   李海涛的神情轻松起来:“嗨,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忙?我在外面打工容易吗?好不容易才找到份工作。”
   他妈忍不住又埋怨他当时辞工作时不和她商量,雨菡不想在旁碍着他母子俩说话,就借口去买菜做饭,出门去逛了两个小时才回来。她买了菜进门,就看见李海涛和他妈眼睛都红红的,显然都哭过了。但一见她回来,两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她没话找话说,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一边答应一边做饭。
   第二天一早,李妈妈就要走了。李海涛要上班,给了他妈200块钱,叫雨菡帮着送一下。雨菡笑着答应了。待李妈妈上了车,她摸出她妈塞给她的那300块钱,硬塞在了李妈妈手中:“这是你儿子挣的钱,你该用的。”李妈妈就哭了,连声说遇上雨菡,是她儿子的福气,也是她的福气。
  送走了李妈妈,当天晚上,她把李海涛叫了出来。两人发生了第二次激烈争吵。她要李海涛对他妈好一点,李海涛说:“我不知道她给你胡说了些什么,我哪点对她不好了?说穿了,她就是想要我给她钱。她觉得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把我养大了,就该靠着我养老了。可我一个月就只挣那么点儿,养活自己都难,哪有多的钱给她?”
   她失望地哭着走了。过了几天是周末,李海涛到学校来找她。又是那样再三道歉,再三检讨自己,再三逗她笑。可这次她实在笑不起来。他就哭了,说:“你不知道,自从和你在一起,我的压力有多大啊!你不知道,大家背后都说你是校花,是冷美人,不知怎么竟会看上我这个穷小子。我的同学们都笑我说我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说你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我心里难受呵------我说过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我连自己和我妈都养活不了。你是那么优秀,我总觉得配不上你,你为我牺牲了那么多,我总想该怎么让你过得好------我好怕失去你------老天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呀!”
   他一说出这些话来,雨菡的心就软了。后来他们又吵过几次,每次吵后他都会哭着说出类似的话,她就只剩下缴械投降的份儿。
   两人就这样磕磕碰碰地又过了半年,但总的来说,两人在一起还是甜蜜的时候居多。
  雨菡毕业了。她的运气就比李海涛好得多。市区一家私立学校到学校来挑人,一下子就相中了她。她顺利地留在重庆当上了教师,月薪有2000多块不说,学校还分给她一个单间。校长还和蔼地说,只要她干得好,将来月薪能达到5000。
   随着她顺利地找到工作,李海涛的运气也好转起来。他跳槽到了一家大广告公司搞策划,月薪也一下子涨到了2000多块。总经理还暗示他,过段时间就提他当部门经理。
   两人高兴极了,在市区租了个套一的房子。忍受了一年的煎熬,终于又可以生活在一起了。生活上宽裕起来以后,李海涛的心情也好了,他又恢复到以前和雨菡初相识时的良好状态。雨菡每个月给她妈寄300元钱,要他每个月也给他妈寄300元钱,他照办了。两人的小日子过得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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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好景不成,刚工作两个月,雨菡就知道了她“运气好”的真相。她所在的这家私立学校的大股东竟是秦关。秦关怕她被分配到外地,提前就安排学校到西师大要人。所以她从面试到实习到录用才会一路绿灯。
   她左思右想,决定辞职。李海涛追问她为什么要辞掉这么好的一份工作,她不能瞒他,只好说出了真相。
   当得知当年包养雨菡的男人不是一般的“有钱人”,而是大名鼎鼎的亿万富豪秦关时,李海涛一下子从幸福的巅峰跌进痛苦的深渊。
   他本来还踌蹰满志的,以为自己的事业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正朝着光明的前景发展。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也及不上秦关。秦关随便拔跟汗毛,就比他的腰还粗。他要在重庆发展,秦关若要跟他为难,只需伸根手指,就可以象捏死一只蚂蚁般地捏死他。
   自从拥有了雨菡,他本就患得患失,心理压力本就很大,现在,他才知道压在他头上的不是一块巨石,而是一座大山。尽管雨菡一再向他解释,一再向他保证,秦关不会成为她心里的阴影,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只属于他,可是他明白,秦关却是他心里的阴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为了表明心迹,雨菡坚决地辞了职。秦关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留她。她叫李海涛和他一起到外地去发展,李海涛不同意。他觉得他好不容易才在重庆站稳脚跟,再到外地去另起炉灶谈何容易?而且以秦关的实力,他要到任何一个大城市投资都会受到热烈欢迎,他要打入一个新城市比他们容易一百倍。他若存心要和他们为难,他们逃到哪里都逃不过去。
   他们表面上还象以前那样生活。但两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中间有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雨菡本不在乎,可是她知道李海涛在乎。她就不能不在乎。她小心翼翼地和他相处,他们彼此都感到很累。可是要他们割舍这份感情,他们又都万万不能。
   雨菡应聘到一家小公司当了文秘,月薪只有800块。但她仔细打听过了,这家公司与秦关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愉快地上班去了。
   但李海涛却开始动摇了。
   她刚到新公司上班两天,他就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她在家一边织毛衣一边等他。一直等到凌晨4点,李海涛才满脸酒气地回来。他吐得一地都是,她一边打扫,一边泡上浓茶给他醒酒。
   李海涛抓着她的手,吐着酒气问她:“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你在心里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听他又提出这样老生常谈的问题,雨菡忍不住皱了皱眉。然而她不得不象往常一样,郑重地回答他:“当然不是。你在我心目中是最优秀的。”她知道他心里烦,两个月前总经理就暗示要提他当部门经理,后来却一直没动静了。
   李海涛就笑了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今晚同学聚会,我是我们寝室里混得最差的。我们寝室7个同学,今晚到了5个。有2个当了班主任,有一个在他爸手下公司里当了总经理,有一个应聘到一家服装厂当了副厂长。就我还只是个小打工的------他们4个都开始供楼,有两个还按揭了车子------我却一无所有-----”
   她温柔地说:“你不是还有我吗?钱我们慢慢挣,现在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吗?以前我们既租不起房子,还只能吃馒头,现在我们租得起套房,还能天天吃肉了-----”
   他叫起来:“可我的理想不只是能租得起房子吃得起肉。我要买房子,我不仅要买房子还要买别墅,我要买车子,我不仅要买车子还要买名牌跑车------”他叫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瘫在床上睡着了。
   雨菡坐在他身旁,垂泪到天明。
   她知道,他原来真的不是她的同路人。他们彼此相爱,但就象两根铁轨,一直并行,却永远都无法结合在一起。她预感到,她的梦快要破碎了。幸福,曾经似乎触手可及,现在幸福正化为一缕轻烟,冉冉远去,她抓不到,也留不住。
第二十二章
   她的预感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一个月后李海涛一到公司,总经理就通知他到他办公室去。他去了,心里充满激动。他现在是公司的主力之一,总经理肯定是要提拔他了。
   总经理和气地叫他坐,还叫秘书给他泡了杯茶。可总经理一直不说话,只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他觉得很奇怪,但又不便问。
   总经理说:“小李啊,其实你挺有才华的,在公司干得也不错,三个月前我就一直想提拔你。”
   他的心里一阵狂跳,果然是要提拔他。升了部门经理,月薪要涨1000多不说,公司还要解决住房,定额报销手机费和出租车费,提成的点子也要高两个。
   “可是现在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公司决定解聘你------”
   他的头轰的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总经理一直摇头不说话,满脸为难:“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李海涛突然站了起来,狂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总经理说:“小伙子,冷静点儿。年轻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李海涛坐下来,尽量平静了一下情绪,恳切地说:“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马上就收拾东西走人。可请您看在这几个月我拼命为公司出力的份上,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总经理沉思了一上,问他:“你从毕业到现在求职一直都不顺利,小公司呢你不愿去,大公司呢又都不要你。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李海涛铁青着脸:“我不知道。”
   总经理笑了起来:“年轻人啊,你的历练太少了,做起事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男人,要以事业第一,事业成功了要什么没有?你却美色当前就什么都不顾了。”他压低声音说:“听说你的女朋友曾经是秦关的女人?秦老板的集团公司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他的地产、餐饮、娱乐等产业每年在我们公司的广告额都在千万以上啊!小伙子,我虽然爱惜人才,可你值得了一千万吗?以前有些广告公司本来想录取你,可一听说你居然抢了秦老板的女人,可没人敢留你了。谁愿意为了你去得罪秦老板呢?”
  原来如此。李海涛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就象虚脱了一般。在保安监视的目光下,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拖着脚步出了公司大门。行走在大街之上,他觉得自己沮丧得象一条狗。
   都说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但他没想到他的代价会这么大。雨菡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女人,可他却是消受不起的。大学三年,他都只能仰视她,即便躲在暗处看她每个周末走向停在学校附近的大奔时,他也不敢有一丝的嫉妒,因为他从来没敢奢望过有一天能得到她。没想到阴差阳错,他春节没有回家,居然遇到了她------那天她的牛仔包里的钱他不是没有看到。他对她的东西都充满好奇。所以一回寝室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虽然没有拆开丝巾,可他一摸就能知道那是钱,是厚厚的、可爱的人民币。但他马上有了主意,把钱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凭着他的直觉,他慢慢地摸到了她的软肋。当她庄重地戴上他的纯银戒指,和他在月亮下盟誓,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男人。
   可现在他发现,她爱上他,并不是他的运气。她的垂青折了他的福。象她那么完美的女人,不是为他李某人准备的。
   他把东西提回租的房子。雨菡上班去了,还没回来。
   他独自一人出门进了一个小酒吧,要了半打啤酒,慢慢喝了起来。三瓶啤酒下肚,空着肚子的他就有了醉意。
   这时一个威武的小伙子走了过来:“是李先生吗?我们老板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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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 发表于: 2006-07-05
他醉眼朦胧地说:“你们老板是谁?找我干什么?”
   小伙子说:“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们老板要找你谈一笔生意。如果谈成了,你明天就是一位百万富翁了。”
   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他的眼一下子睁得老大:百万富翁?
   他迷迷糊糊地出了门,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黑色的豪华大奔。他的酒一下子醒了,一把揪住那小伙子的胸口:“你们老板是不是姓秦?”
   小伙子推开他的手,傲慢地说:“是,怎么,没胆量去吗?”
  
  一股热血冲上心头。他哼了一声,打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坐奔驰车。那么平稳,那么舒适。车上的小冰箱里装着各式名酒,音响里放着性感而暖昧的音乐。豪车的富贵刺激着他,一想到雨菡曾经每周坐在这辆车上,靠在秦关的怀里,他就更加失魂落魄起来。
   车子开进了一处高档社区。每过一道关卡,衣着光鲜的保安就会啪地立正行礼。
   远远地,他看到了秦关的那幢欧式别墅。那是他以前只有在电视上才看见过的豪宅。
   秦关穿着家居服,悠闲地坐在长廊前,嘴里叼着一支雪茄。他知道那雪茄的价格,连他所在的那家广告公司的老总都抽不起。长廊上挂满了白色的长纱,随风轻舞,浪漫而优雅。那种生活是他从小就想过的、做梦都想过的生活。
   当他穿过花丛,穿过游泳池,走到秦关面前时,他的愤怒和冲动已经一下子消失殆尽。不要说秦关的保镖就在附近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仅凭秦关那份丛容和富贵之气就已让他折倒。虽然就坐在秦关对面,他的个子比秦关还高了半个头,他却觉得自己变成了矮子,需要仰视才能看见他。
   秦关微笑着看着他,一抬手指,一个女佣立刻端上来一瓶洋酒和两个水晶杯。他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来,小李,喝一杯。”
   他不由自主地接过来,不由自主地喝了,手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秦关说:“听说你刚刚被解聘了,我深表同情。”
   他想冷笑,却笑不出来,说:“还不是拜你所赐。”
   “你太抬举你自己了,”秦关摇头说:“解聘你并不是我的意思。对你,我还用不着费这些心思。就凭你,随你怎么嘣哒,还能对我够成什么威胁不成?是你们徐总不知从哪里听说雨菡曾经是我的女人,自己就慌了,回去就把你开了。刚才我还批评他来着,怎么就不能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机会呢?”
   秦关抽了口雪茄,说:“你现在的月薪是2000多吧?你一心想当部门经理是吧?升了部门经理月薪就能涨到3000多,加上其它福利能有5000块吧?可你就是当上了部门经理,辛辛苦苦挣上一年,还不够我一个月抽雪茄的钱。”
   他低低哼一声,插不上话。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男人,一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享受生活吗?可你现在这个样子,连温饱问题都很难解决。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雨菡跟着你,开始吃的是馒头,后来才能吃上猪肉,开始穿的是几十块一件的地摊衣服,现在最贵的衣服也不会超过200块。”
   “你知道雨菡以前跟着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她住的是这幢别墅,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国际名师为她量身定做的最新款的时装。她穿过的衣服,随便拿一件你不吃不喝一年也买不起。她现在跟你,连牛奶都不敢每天喝,而以前跟着我时,牛奶是一桶桶地拿来给她洗脚用的-----”
   李海涛心如刀绞,嘶声叫道:“可是,她爱的是我,不是你。你说的那些富贵生活她都不稀罕。”
   “啧啧”,秦关笑了起来:“瞧你,怎么这么单纯?这世上有不需要面包的爱情吗?就算有,能维持多长时间?她现在还肯跟着你,是因为她单纯,她任性,她对你的爱情还没完全消磨掉。可是她小时候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后来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她愿意跟着你再过一辈子苦日子吗?”
   李海涛说:“我不会一辈子这么潦倒的,我将来会------”
   “会发达是吗?”秦关打断他:“先不说以你的资质,要成功有多困难,就算你本来还有发达的可能性,可你要是不知好歹,继续占有雨菡,你一辈子都休想出头。我秦关的女人,啥时候轮到你来享受?在重庆,有哪家公司愿意为了你跟我作对?就算你好不容易拉到一笔生意,我会不惜成本地马上把它夺掉。我有的是钱,有的是关系,你跟我耗得起吗?想逃出重庆,你们走到哪里我会找不到你们?你们要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中吗?”
   李海涛恨恨地说:“你好狠------”
   秦关又递给他一杯酒,说:“无毒不丈夫。何况成王败寇,你说什么都没用。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你算什么?你能把我怎么样?黑道白道,我都随便陪你玩儿。小伙子,不要暴殄天物了,象雨菡那样的女人,不是你该消受的,你也消受不起。”
   李海涛把酒一饮而尽,说:“你倒底要怎么样?”
   秦关一招手。小丁马上健步走过来,把一口大皮箱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满满的一箱钞票。
   他顿时一阵目眩,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秦关说:“只要你肯亲口对雨菡说,你不爱她了,不要她了,叫她走。这100万就是你的了。”
   李海涛说:“不,不可能。”
   但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眼睛紧盯着那100万,久久不能离开。
   这些表情都没能逃过秦关的眼睛。秦关说:“有了这100万作本钱,你就可以不用去打工了。去注册个小公司,好好干,你还是有点商业头脑的,如果加上运气够好,要不了几年,也许就会成为千万富翁。到那时,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年轻人,你运气够好,一句话就可以换来100万。而普通人,比如你的同学们,要挣这100万不知要花多少年心血,流多少汗水。明天,你再出现在你的同学们面前,就不是以穷打工仔的身份,而是一位百万富翁了,命运的转折就在你一念之间。”
   “离开雨菡,对她对你都是解脱。你舍不得她,她也迟早会离你而去。象她那么优秀的女人,怎么能长时间忍受一个碌碌无为的男人,跟着他过一辈子苦日子?而你活在我的阴影之中,心理压力那么大,还能好好享受和她在一起的生活吗?”
   他不说话了,他想起了雨菡最近越来越忧郁了,越来越沉默了。
   秦关把那瓶洋酒连同酒杯递到他面前:“你慢慢喝,好好想。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会想明白的。”
   他站起身,气定神闲,充满自信地看着这个满头冷汗的男人,就象看着一个站在他挖好的陷阱边的小猎物。
   李海涛向他要了一只雪茄,一边抽,一边一杯一杯、大口大口地灌酒。
   他抱着头,痛苦万状。
   天渐渐黑了,月亮慢慢升起来。李海涛不知已灌下去了多少酒,可是他就是还没醉,他还能清晰地看清楚,眼前那满满一箱子装的可都是钱哪!
   当他把最后一杯酒喝完。他猛地把酒瓶和酒杯扔在地上,说:“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秦关拍拍他的肩,用欣赏的口吻说:“好,识时务者俊杰也。说吧,什么条件。”
   李海涛说:“我还要一套房子,一辆车。”
  秦关大笑:“看不出,你果然是个做生意的人才,知道手头有好货就要把价钱卖够!好,成交。”
   他回头吩咐小丁:“明天带李先生到咱们地产公司那边新开的楼盘去,让他自己挑一套满意的房子。再带他去逛车市,车子他看上哪辆就买哪辆。”
   那100万他没让他带上,只先拿了10万给他,算是定金。秦关叫小丁把还装着90万现金的箱子拿到车上放好。
  他说,他的人会在他租的房子外等着。只要杜雨菡哭着跑了出来,小丁就马上把钱送进去。
   最后,秦关冷冰冰地一字字地说:“但如果你敢出尔反尔,拿了钱还和雨菡纠缠不清,哼!”
   他的保镖在一旁接过了话头:“秦老板放心,这小子真要是吃了豹子胆,不用您操心,我们自会料理。”
   李海涛既已做了决定,反而镇定下来,他把10万现金装在秦关给他的一个小公文包里,对秦关鞠了一躬,一字字地说:“这是我这辈子做的第一单生意。秦老板,今天这一幕我将永生不忘。再见。”
   秦关笑着叫小丁:“送李先生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李海涛思潮翻涌,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紧张,一会儿痛哭。他打开车上的冰箱,又取出一瓶酒喝了起来。
   在下车的时候,他听到小丁在他身后冷冷地说:“真奇怪,象杜小姐那样的女人,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小丁重重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摇上车窗,绝尘而去。
   雨菡下了班回来,坐好了晚饭,一直在等李海涛回家。
   今天她刚领了工资,心情很好。老板说她表现出色,还额外给了她200元红包。她就特地到菜市场去多买了一点菜,还买了一条鱼,准备做李海涛最受吃的酸菜鱼。
   可是她做好了那桌丰盛的菜肴,他还没回来;菜肴已经凉了,他还是没回来。
   菜热了又凉了,热了又凉了,他还是没回来。打他的手机,他却关了机。
   这种情形从未有过。她隐隐有些不安。
   她又开始收拾房间。她在床上发现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放的全是一些办公用的杂物。
   她给他的公司打了电话,值班小姐满怀同情地告诉她:李海涛今天刚刚被解聘了。
   她顿时替他担忧起来。他一定是受不了打击,跑出去喝酒去了。
   她在屋里来回走动,不停地打他的手机。可他一直关机。
   晚上12点,门外终于传来他掏钥匙的声音。听那钥匙几下都捅不进锁的声音,就知道他又喝醉了。
   她连忙打开门,一股刺鼻的酒气涌了进来。
   他歪倒在她的身上。
   她连忙关好门,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他把肋下夹的公文包放在枕头下,闭着眼睛,象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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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来一盆热水,给他洗了脸,又给他脱了鞋袜,帮他洗脚。
  这时,她看到一颗眼泪从他眼角溢出来。
   她的心就有些不安。她倒掉脏水,坐在床边,低声问他:“吃过晚饭了吗?”
   他还是不说话,不睁眼睛,只摇摇头。
   她说:“那我去给你热。我做了你爱吃的酸菜鱼。”
   他拉住她,摇摇头。
   她感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又问:“你冷吗?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来。”
   他拉住她,摇摇头。
   她心里更不安了。
   她帮他脱了衣服,给他盖好被子,起身去泡了一壶浓茶来,然后脱了外套和毛衣,只穿着内衣躺在他身边,抱起他的上半身,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她在他耳边低声说:“涛,好受点了吗?听说你今天被突然解聘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回答,紧依在她怀里,泪水从闭着的眼角里往外流。
   她柔声道:“没关系,你先休息两天,再慢慢找份工作就是了。我今天刚领了工资,老板还另给了个200块的红包。我们慢慢来。”
   他哭出了声。
   她有些慌了:“别哭,别哭,有什么委屈你对我说。创业之初都是这样的,难免会有些波折,你别太介意。咱们不是发过誓,要一生一世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吗?现在正是我们同甘共苦的时候呀!”
   他还是只是哭。
   她心里委决不下,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里愧疚?你说出来,如果你是无心的,我都会原谅你。”
   他终于睁开了眼,吸了两下鼻子,说:“雨菡,你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会不会有结果?我们之间有未来吗?”
   雨菡心里咯噔一下:“我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我会一直跟你过一辈子。除非你不爱我了,不要我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他呜咽着说:“我看,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将来,长痛不如短痛------”
   她一惊:“你要和我分手吗?你不爱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他放声痛哭起来:“雨菡,回到秦关身边去吧,我配不上你。”
   她抱着他,坚定地说:“不,我爱的是你。”
   他摇头说:“可我配不上你呀。老实说,秦关一直没有放手。我们的情况他一直都了如指掌。他在等,在一步步地逼我们。我一直找不到工作也是因为他的原因,哪家公司都不敢得罪他。我今天被解聘也是因为他。我们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我已经受不了了。”
   她冷静下来:“他今天是不是找了你?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是,他叫小丁来接我去他的别墅,我坐了你以前常坐的奔驰车,去看了你们以前共同生活的地方,了解了你们以前的生活,我才醒了,你是属于那种地方的,那种生活的,不是我这个穷打工仔配拥有的------你要是回到他的身边,对大家都好。”
   她说:“他要你和我分手?”
   他说:“这也是我的决定。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太累了,压力太大了,而且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你不可能跟着我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爱情死了。
   她的完美爱情死了。
   看似固若金汤,却瞬间土崩瓦解。
   就这样死了。
   真的死了。
   她冷笑一声,松开了一直紧抱着他的手。
   她坐了起来:“他是不是对你说,只要你回去甩了我,他就给你一笔钱?”
   他想否认,可是她说得这么直截了当,这么切中要害,他没法否认。而且,即便他不说,秦关也会告诉她的。他就只有默认了。
   她追问:“他给了你多少钱?”
   他嗫嚅着说不出口。
   她异常平静地笑道:“没关系,你告诉我。他给了你多少钱?过现了没有?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个老手,我怕你被他给耍了。”
   他吞吞吐吐地说:“一----一百万!”
   “就一百万?”
   他艰涩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还有一套房子,一辆车。” 声音小得他自己都快听不见。
   然而她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的爱,原来不是仙人掌,只是温室中的娇兰。禁不得风吹日晒,更耐不得贫困饥寒。
   说什么同生共死,原来同甘共苦也这般难。
   她的心已血肉模糊,眼里却一滴泪都没有,哈哈笑了一声,说:“恭喜你啊,一夜之间摇身一变,就成百万富翁了。现在你是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了,下次同学会,大家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他坐起来,抱着她失声痛哭:“雨菡,原谅我,我是没有办法啊!我,我真的想成功,不想再过苦日子啊。你回到他身边,对你也是最好的安排啊!”
   她把涌上眼眶的泪生生咽下:“不错,这的确是最好的安排。谢谢你这么了解我,这么为我着想。”
   她的确该谢他。他让她明白,再贵的爱情,也无非只值100万,只值一套房子一辆车。再美的爱情,也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哭着说:“对不起,雨菡,其实我真的配不上你。我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我想成功,想跻身上层社会,想做个有钱人,想轻松地享受生活,和你在一起,我拼命地压抑自己对财富的追求,努力地改变自己。可是我做不到了,忘了我吧,雨菡,我不值得你爱,回到秦关身边去吧,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爱你的,只要你对他好一点,他甚至可以娶你,你就是亿万富豪的夫人了!”
   她万箭穿心,血雨纷飞,却平静地温柔地笑起来:“你也可以省下至少十年的拼搏。真是皆大欢喜呀!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我会回到秦关身边去的,不然,你的房子、你的车子,还有那100万,你怎么拿得到手!虽然你不愿与我共苦,我却愿陪你同甘,谁叫你是我杜雨菡这一辈子惟一爱的男人哪!”
她的眼在流泪,心在流血,却平静地温柔地笑起来:“你也可以省下至少十年的拼搏。真是皆大欢喜呀!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我会回到秦关身边去的,不然你的房子你的车子还有那100万,你怎么拿得到手!虽然你不愿与我共苦,我却愿陪你同甘,谁叫你是我杜雨菡这一辈子惟一爱的男人哪!”     
   
雨菡叫李海涛:“海涛,还睡着干什么?还不起来点点?”
她开始穿衣,下床。
他说:“你干什么?这么晚了-----等天亮了再----不迟。”
她说:“到我该去的地方去呀。你已经把我卖了,我就该到我的新买主那儿去了。不,不是新买主是老买主,秦关他再会算计,这次低卖高买却亏了本了。”
他想拉住她,但手只伸了一半就又缩回去了,垂下了头。
她呆立在床头,小坐了片刻,拨通了秦关的电话,娇媚地说:“秦哥呀,你叫小丁马上来接我,把我的化妆盒和衣服拿过来,我要穿戴打扮整齐了才好来见你呀。还有,你叫小丁带100万现钞过来,顺便拿台点钞机,咱们当面钱货两清。你那么老奸巨滑的,咱们家海涛是个老实人,你可别欺负他。”
她的表现完全出乎秦关意料之外。他愣了一下,说:“好,没问题。区区100万算什么,我还会赖他?”
打完电话,她站起来,把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全都倒进了垃圾袋。
  小丁很快赶来了。左手提着一个皮箱,里面装着满满一箱子时装和一个漂亮的化妆盒,右手提着一个皮箱,里面装着那90万现金。他把两个箱子放在地上,又回车上去拿了一台点钞机上来。
李海涛摇摇头,满面羞惭。
雨菡笑了一下,不再理他,打开屋里所有的灯,把家里照得亮如白昼。她洗了个澡,把长发盘了个漂亮的发髻,打开化妆盒,开始化妆。她细细地抹上护肤品,细细地擦上粉底,细细地描眉-------她选了那套秦关让法国名师为她量身定做的晚装,再披上了那件华丽的狐袭。自跟了李海涛以来,她就从未化过妆。她本来打定主意要洗尽铅华死心踏地跟他过日子的。
妆罢的雨菡艳光四射。李海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这才发现她的美原来是如此惊心动魄。

雨菡叫小丁:“把钱提过来,这是我的卖身钱,我自己来点。”
点钞机发出欢快的声音。一叠叠钞票在跳着欢快的舞蹈。雨菡偷眼看了李海涛一眼,发现他虽然低着头,眼睛却在偷偷看着这箱钞票。眼里闪着光,欣欣然似有喜色。无论她有多么美丽,此时也不及这箱钞票动人。
点完钞,雨菡变了脸色:“怎么只有90万?”
小丁用嘴朝床上的李海涛一呶,说:“还有10万定金在他身上。”
原来他早连定金都收了。雨菡强忍心痛看了李海涛一眼。他一下子把头转向一边,恨无地缝可钻。
她说:“好了,交易结束了。小丁,咱们走吧。顺便把这袋垃圾带上,喂给秦哥的黑虎吃。”
当她取下一直戴在无名指上的纯银戒指,递在李海涛手中时,李海涛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深情而激动地说:“雨菡------”
她的心一阵狂跳。莫非他不舍了,他反悔了,他良心发现了?这时只要他对她说“雨菡,我错了,原谅我,钱我不要了,咱们以后慢慢挣,我带你远走高飞吧,来,我帮你把戒指戴上”,她还会原谅他。必竟,任何人都可能禁受不起金钱的诱惑,必竟,他是她这一生惟一真爱的男人。
可李海涛接下来说的是:“你----多珍重。”
她的心完全沉了下去,放下戒指,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上了车,只觉得天眩地转,一辈子的梦就这样破了吗?
小丁看着她,眼里充满同情,他低声说:“杜小姐,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闷在心里憋坏了身子。早点看清他未尝不是个好事,他不是个男人,是个畜牲啊!”
雨菡撕心裂肺地仰天痛哭起来:“杜雨菡啊杜雨菡,你的眼瞎了!”     
讲到这里,珠帘后响起了啜泣声。安美和我都撑不住,也跟着哭了。
过了好一会儿,杜雨菡才平静下来,继续往下讲。
到了秦关的别墅,她还在哭。
秦关说:“我给你看样东西。”他打开电视,放起了一段录像。
是他和李海涛的交易过程。
她看到了他的矛盾,他的懦弱,他的贪婪。她看到他拿了100万还不知足,他还在讨价还价,他还要一套房子一辆车。
她突然不哭了。原来她所追求的完美爱情只是一个虚拟世界,一旦现实摆在眼前,所有想象的幸福就都碎裂。
秦关对她说:“别恨我,不管我怎么不择手段,那只是因为我太爱你。你太幼稚了,从一开始你就看错了他。我早就调查过这小子的情况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逃不过我的眼睛。可是我不能对你说,因为你不会相信我。我只有等你自己去慢慢发现,慢慢体会。希望你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我的诱惑不过是一个催化剂。如果他是真的爱你,他是一个有骨气有刚性的男子汉,我怎么诱惑得了他?”
她说:“你不用解释了。我了解你的为人和做事的一贯风格,我不恨你。我也不恨他,人无欲则刚,他有着那么强的欲望,又怎么刚得起来?他只是个喜欢荣华富贵的普通人,一直以来是我把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强加给了他。他活得很累,也很可怜。我只恨我自己,明知自己所托非人,却一直不肯死心,不肯放手。”
秦关从保险柜里提出了那口破旧的小皮箱,递给她:“现在,又物归原主了。”
他随后向她求婚:“我没有办法重新回到当初我们相遇的时候,让一切重来一次。我只希望你能让我用以后这一辈子的时间来好好呵护你。”
她有些感动,但她说:“我不能答应。这辈子我都不会嫁人了。你说的不错,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只存在于理想状态中。”
秦关说:“我知道这个时候向你求婚很蠢。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真的是我这辈子过不去的情关。我会给你时间,我会一直等你。”     
第二天,秦关到公司去了。小丁奉命接李海涛去买房买车。雨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李海涛“卖”她时的情形。
晚上,小丁回来了,愤愤不平地告诉他,李海涛昨晚还痛哭流涕,羞愧交加。今天却早早把钱存进了银行,催着他去看房买车:“他可一点也不客气,选了套200个平方的跃层,又要了一辆沃尔沃。”
雨菡静静地听着,想象着李海涛那一步登天的喜悦。他现在什么都有了,只是失去了她。虽然他对她是惟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可她对他并不是惟一的,更不是最重要的。
晚上,她给李海涛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在嘉陵江边见面。
他去了,开着那辆还未上牌照的黑色沃尔沃。他还换了穿着,一身都是名牌。他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满足自己压抑多年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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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面的第一句话是紧张地问她:“你来见我,秦关知道吗?他同意吗?”
她满怀悲凉,这个男人变得多快呀。一旦伪装撕开,他也就毫不掩饰了,他以前是那么体贴,现在却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他在乎的是他刚刚圆了的百万富翁梦会不会破灭。
她说:“他知道。他还派小丁送我来。他了解我,也了解你。现在我们再见面,他一点都不担心了。他知道我们都不可能再旧情复燃。”
她看到他如释重负,表情和谈吐都轻松起来。   
她问他:“近两年的感情就这么结束了,你就一点都不痛苦吗?”
他说:“怎么会不痛苦?我是真的爱你啊,只是我们没法在一起。你的过去和我的追求结合在一起,是一股多么大的压力啊,我承认我是个自私、懦弱、虚荣的男人。你一直都看错了我。”
她又问:“我那么爱你,那么对你,你却把我卖了,你就一点都不惭愧、一点都不内疚吗?”
他说:“不,这些感受我都有。我们走到今天,我也很难受,我也瞧不起自己。我一直想走一条成功的捷径,我也想不到这条捷径居然是出卖自己的爱情啊!可是至少从今以后,别人不敢再瞧不起我了。”
她又问:“那你后悔吗?”
他沉默了一下,说:“要听实话吗?”
她点头。
他就摇了摇头,说;“不后悔。其实你知道答案的,失去你,我会痛苦,会内疚,会惭愧,会自卑,会自责,可是就是不会后悔。”
他是如此坦白,从未有过的坦白。
雨菡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泪水滚滚而下:“杜雨菡啊杜雨菡,可怜你心比天高,命如纸薄!可恨你胸中有志,眼泪无珠啊!”
她指着李海涛,斥道:“李海涛,当初我为了你,抛弃了秦关给我的一切,可你却为了区区100万,又把我卖回给秦关。就算你有一千个理由原谅你自己,可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呢?你,你辜负我一片真心哪!”
她拉开随身携带的那口小皮箱,月光下,满箱金银珠宝耀眼生辉,照得李海涛眼都花了。
雨菡说:“这一箱东西都是那些年秦关送给我的。你向我表白心迹的那天晚上,我不肯接受你的银戒指,我说我还没有资格接受。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把这箱东西还给秦关,我还没有赎回我自己的身体和尊严!第二天一早,我就把这一箱东西还给了秦关,我要无牵无挂、清清白白地和你从头开始啊!而你,你-----”
她拿起那枚硕大的钻戒递给他:“你得到100万就欣喜若狂了,100万就让你把你的爱情、你的人格都卖了!可你看这枚钻戒,它就不只值100万哪!”
李海涛不由自主地凑上前细看,可雨菡手一扬,已将钻戒抛进了江中。
她又拉开皮箱的第二层,里面是满满的一箱钞票,至少有好几十万。她抓起钞票就往江中洒去,一把又一把------
李海涛一下子扑跪在她面前,抓着她的手:“不要扔了,不要扔了!雨菡,我错了呀,我错了呀!”
雨菡冷冷地推开他,冷笑道:“你错得迟了!”她合上箱子,抱着箱子爬上了桥栏,纵身就往下一跳。
李海涛吓得心胆俱裂,扑了上去,但只抓住了雨菡的一只手。雨菡的身子悬在半空,身下是滚滚的嘉陵江水。她忽然用力把另一只手提着的箱子往空中一抛。李海涛不由自主地松了拉着她的手,抓向了空中的箱子。她就直坠下去。
在坠入江中的一瞬间,她恍惚看到李海涛抓住了那口箱子,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我和安美禁不住义愤填膺。在那生死关头,李海涛选择的居然是抢救那箱财宝,而不是雨菡的命。   
第十七章
讲到这里,珠帘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紧紧地抓住了珠帘。
这是怎样的一只手啊,瘦而无骨,丰不见肉,十指纤纤,就如一枝空谷幽兰,似乎还隐隐散发着馨香。她抓得很用力,指甲发白,看得出她内心的愤懑和激动。
接下来我和安美才知道,那李海涛的绝情寡义还不止于此。
当杜雨菡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特护病房里,秦关守在她的床前,满脸憔悴,眼眶发红。
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她从秦关口里知道,她开始往江中撒钱时,在远处看着她的小丁就心知不妙,就在向她奔来。可他晚来了一步,他看到李海涛松了抓住她的手去抓那口箱子,他扑上桥栏时,她已在江面上消失。他一拳打在李海涛身上:“快救人,快报警!”
李海涛脸色煞白,紧抱着那口箱子,哭丧着脸说:“我,我水性不好。” 小丁急了,说那你赶快报警,脱了外套就从桥上跳了下去。
幸运的是,雨菡本来就会游泳,她在水中沉浮了几下都没沉下去,小丁很快摸到了她,拖着她游向了岸边。等他抱着她回到桥上,李海涛和那辆沃尔沃早已不知去向。他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可是手机掉到江里了,他只得把她抱上车,一路飞车开往最近的医院。而李海涛,走时不仅没有报警,他连救护车都没叫。他竟完全不在乎她的生死。
秦关说:“你也别太难过,他也许不是那么绝情。我分析他的心态,他是估计你没救了,怕小丁上来打他,怕我找他麻烦。别再犯傻了好吗,为他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次真把我吓坏了。都是我,只为了得到你,才把事情搞得这么糟,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你想怎么样我都不逼你了,真的。”     
她慢慢伸出手,揩去秦关眼角的泪水,说:“你哭了?堂堂的秦大老板也会为女人流泪?我为别的男人寻死,你却为我流泪。何必?”
秦关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你就是这样打动我。以前我前妻抛弃我时我都没有流过泪。我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么重情、这么刚烈的女子。要是你对我能有对他这么好,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她淡淡地笑了:“你放心,既然这次没死,我就再也不会死了。”她的目光变得凛冽起来,一字字说:“因为,我要报复!”
秦关要帮她,可是她不肯,她说,她要用她自己的方式来报复。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你想怎样报复他?为什么拖了这么几年才开始报复?”
杜雨菡说:“因为我在等。对李海涛这种人,打他骂他都没用,杀了他也不解恨。他不是一直想成功吗?我就是要等他功成名就了,再来揭穿他的真面目。让他什么都拥有了再一样一样的失去,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方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我说:“听你这么说,那现在的他已经功成名就了?”
雨菡说:“是的。从那晚我跳江后,他以为我死了。他害怕秦观帮我报仇,连那房子都不敢要了,车子也没敢去上户,直接就跳楼价卖了。那箱子他拿去了,但可能是怕暴露,箱子里的珠宝他一直没出手。听说他到成都发展来了,这几年下来,以他的头脑,至少应该是个千万富翁了吧?”
我说:“你现在想怎么做?”
雨菡说:“我想上你的七夕特别节目。你的节目影响那么大,他一定能看到的。这样我就能找到他了。”
我说:“我得和我们台里商量一下,才能答复你。不过估计问题不大。”
雨菡说:“谢谢。另外我还有件事要求安美帮忙。”
安美说:“义不容辞。”
雨菡说:“我想找到那个造成我妈和我一生悲剧的男人。我妈得了癌症,拖到去年已经死了。这也是我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实施计划的原因之一。我得为我妈送了终,才能无牵无挂地办事。我妈在世时,无论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直到临死前,她都没说。她宁可让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肯告诉我。她说她太了解我,知道我一定会去报复,但她不要我去报复,因为她当年是心甘情愿的。唉,她太爱那个男人了。”
我说:“你真要去报复你的生身父亲?”
雨菡说:“不一定。得看看具体情况而定。不过,至少我有权知道我究竟是谁的女儿。”
安美却说:“就算要报复又怎么了?对那种不负责任的负心汉,就是不能轻易放过,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行。我愿意帮你,你先给我讲讲相关的情况。”
雨菡说:“现在知道真相的只有何老师了。可她就是不肯说。不过我相信安美会有办法的,我了解过你办的几个案子,你是个女福尔摩斯。”
谈话就到这里结束了。
小丁带我们下到车库,上了奔驰车,依样拉下帘幕挡住我们的视线,带我们离开了那幢小别墅。我一转头,只见安美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我心里一动,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安美打开了她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我看到里面是一台微型电脑。电脑上的画面是电子地图。安美悄悄对我说:“我带了卫星定位仪。咱们的行车路线和下车地点我都一清二楚。小丁故意带着我们在兜圈子,实际上那幢小别墅的位置就在龙泉驿。”
我笑着打了她一拳:“鬼丫头,真有你的。”   
第二天,我和安美各自行动起来。我向台里申报了我这期的选题和前期采访情况,获得了一致通过。台里很重视这期节目,要我们马上开始动手采访拍摄。我给杜雨菡打了电话。她很高兴,说那她愿意马上带我们到她所说过的一些重要地点去拍外景。但她有个条件,不能提秦关的名字,如果有必要提到他的身份时只能说是一个私人老板。而且画面上出现她时,要为她做一些特殊处理:“我倒是豁出去了,可我不能丢了秦关的脸。”
我再带着摄像师和助手去采访杜雨菡时,她不再神神秘秘。小丁直接就把我们送到了她所住的别墅,果然是在龙泉驿,周围环境非常优美。
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杜雨菡。
她穿着件白色的无袖旗袍,一头长发轻柔地高挽在头上,化着淡妆。她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坐在藤椅上,姿势之优雅令人倾倒。她的眼睛不是特别大,有些细长,睫毛又密又翘,有一种特别的女人味儿。她的皮肤很好,整张脸看上去非常素净,又象笼着一层淡淡的烟雾。她对我无声地微笑着,看上去是那么静静的,带着淡淡的忧郁,就象一朵晨雾里的百合。
开始正式拍摄时,她又躲到了那层珠帘后。我们隔着珠帘对她进行了采访。隐约的身影配上她那独特的声音,播出这样的画面效果肯定非常棒。
这次,她非常简明扼要地讲述了她的故事。在她的别墅里,我们采访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我们开了采访车,跟着杜雨菡到她的老家去采访。安美也带了一个助手跟我们同行。
那是川东一个偏远的县份。杜雨菡出生的那个小山村这些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不仅通了电,通了电话,还通了公路。
杜雨菡先带我们去了她娘的坟前。坟修得并不张扬,就在她屋后的小山坡上,紧挨着她外公外婆的墓,三个墓都用青石板砌成,周围种了一圈松柏。她又带我们去看了她干爸和黄氏太婆的坟。这些年,她一直按照幼时的承诺,每年清明都来给他们上坟、烧纸。   
   
我们还特意走了几个小时山路,去拍了黄氏母子那久已无人居住、破败不堪的空屋。屋子里还有一架破床,当年杜雨菡的疯娘就是在那张破床上生下了她。让我惊奇的是,屋子外的那株梨树还在,上面结满了青青的梨。我让摄影师特地拍了这棵梨树的特写镜头。雨菡的童年就是在这株梨树下画上的句号。
大家走得满头热汉,雨菡摘了几个梨请大家吃。梨很甜,很多汁,大家都赞好吃。我看到雨菡的神情充满了感慨。她说她的干爸曾经爬上树摘梨给她吃,她的婆婆曾经摘下梨花编过花环给她戴。现在回忆起自己年幼时的情景,她对黄氏母子只有同情,只有亲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和恨。
我们节目组早已仔细研究了这个题材。作为新闻媒体,我们不能突出“复仇”的主题,我们着眼于向观众讲述一个美丽女人的曲折人生,我们要告诉观众这个奇女子的成长、追求以及她的梦幻的破灭。作为她一生悲剧的起源,这个小山村是我们重点拍摄的地点。
在村子里我们拍摄了整整三天。晚上就住在雨菡的家里。这幢房子已修了差不多十年了,仍然是这村里最漂亮的建筑。房子有一楼一底,顶上是一个农村房屋惯有的晒坝。现在这个晒坝里种满了花草。雨菡经常都会回来给她的亲人们扫墓,然后在家里小住。房子雇有人照看打扫,所以非常洁净。
晚上我就和雨菡住在同一间屋里,她的故事我早已知道,我们就开始聊我的故事。聊我的童年时代、少女时代、青年时代,聊我的父母,朋友,情人。
我告诉她,我的恋爱史可比她要复杂。我高中时就开始谈过恋爱,交过许多男朋友,也不止和一个男人有过性关系。不过从26岁遇上李楠开始,我的感情就固定下来。
她问我:“你未婚夫对你好吗?”
我笑着说:“挺好的。我老是欺负他,他总让我。等做完你这期节目,我就准备休婚假了。婚礼定在七夕那天举行,到时希望你能来参加。”
她不答话,只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吧!以前,我从未参加过任何人的婚礼。那种幸福的场面不适合我这种心如死灰的人。”
我伤感地看着她,不知该怎样劝慰她。她的感情是那么激烈,属于那种孤注一掷的女人。一旦失手,就全盘皆输。     
电话采访时,我们已经有了一种默契。几个晚上下来,我们更是惺惺相惜,虽然相识没几天,却感觉象是老朋友了。
第三天晚上,我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发现雨菡正坐在床头注视着我,神情非常奇怪,好象很矛盾,很忧郁。我们目光一对视,她就立刻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到一边。我问她为什么还不睡,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她就说:“没什么,我经常这样,回想自己这一辈子,心里有太多感慨,就老是失眠。”
我起来温柔地抱着她,说:“不要老是活在过去,时光是在往前走的,人也应该往前活。”
她说:“我也觉得自己有点钻牛角尖。没办法,这性情都是天生的。”
我突然想起了她的亲生父亲。从我对她的了解看,她这性格是从她妈那儿遗传下来的,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应该是她这一生不幸遭遇的根源。她的亲生父亲倒底是谁?当年为什么会抛弃她们母女?安美在县城忙活了3天了,不知道弄出点眉目没有?
出发前,安美说,现在知道真相的人只剩何老师了。但她既然不肯对雨菡说,就肯定不会对任何人说了。她要先去调查一下何老师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何老师的弱点。
昨天晚上,安美打电话来说,何老师的生活非常简单,除了在学校上课就是在家里做家务。她分析了许久,只找到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何老师社会关系也非常简单,家里虽然装了电话,但没用传呼,也没用手机。我问她究竟想怎么办,她神秘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就在我们结束小山村的拍摄时,安美回来了。她皱着眉,神情凝重。一进门就问我:“沈可,雨菡呢?”
我说:“她在洗澡呢,怎么样,有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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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头:“等雨菡出来再说。”
我说:“这么多年的陈年旧案,你怎么查的?你的诡计得逞了吗?”
“那还用说,”安美笑了起来,用手指了指脑袋:“那么多复杂的案子我都查出来了,这点小事还能难得到我?我早调查过了,何老师的办公室是一间大办公室,一个年级的老师都在一起办公。她要是有什么紧急的私事要谈,就只能到外面打公用电话。学校只有门口的小卖部有一台公用电话,校门附近有一个IC卡电话亭。我的计划是逼她给那个男人打个电话,然后把电话号码查出来。”
我说:“可是她如果是用IC卡打电话,你查不到的。”
安美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我叫我的助手把电话亭给占了,她就只有去打公用电话了。她一走,我们在公用电话的计费器上一翻,不就清楚了?”
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昨天上午,安美买了些礼物,径直到了何老师所在的学校,到了她所在的教研室。   
    安美对何老师说,她是杜雨菡的同事,到县里来出差。临走,雨菡托她带些礼物给她:“雨菡说,你不仅是她的老师,还是她母亲的同学,她母亲在世时,您非常照顾她们母女俩。这些年她很忙,很少回来看您,听说我要来出差,就叫我给您带些东西。”
何老师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这些年她没少给我带这带那的。她现在出息了,男朋友又是个大老板,我也放心了。”
两人就闲聊了一会儿。安美说:“雨菡说,过两天她也会请假回来,那时再亲自来看您。”
何老师高兴地说:“那好呀,自去年她妈去世了,我就一直没见过她了。”
安美似乎不经意地说:“她说她妈已经去世了,她得回来看看她爸爸。”
何老师愣了一下:“看她爸爸?”
安美说:“是呀,她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说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没见过她爸爸。她妈临死时都没告诉她谁是她爸爸。后来她收拾她****遗物时无意中找到些东西,才知道她爸爸是谁。她准备过两天回来找她爸爸------”
何老师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起来,再和安美聊就有些心不在焉。安美就起身告辞了。何老师一直把她送到校门口。
待安美走远,何老师果然准备打电话。她在电话亭外等了一会儿,可安美的助手早已守候在那里,占着电话假作煲电话粥。何老师等许久他还在聊,她没法了,皱着眉头去了小卖部。
安美在外绕了一个弯,又开车回到了校门口,躲在车里查看。
何老师正在小卖部前打公用电话,脸上神情很焦虑,说了好一会儿才挂机,付了钱走了。她给她的助手使了个眼色。那个机灵的小伙子就到小卖部去假作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小伙子回来了。小伙子说,他看到何老师一共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拨的是8位数,刚说了几秒钟就挂了,第二个拨的是11位数,说了十来分钟。他趁老板不注意,在计费器上查出了何老师刚刚拨打的那两个电话号码。他把号码写在纸上,递给了安美。     
安美用手机拨打了第一个坐机号码,问谁打传呼,接电话的人说:“我们这里是县政府,没谁打传呼。”她又用手机拨打了第二个手机号码,问谁打传呼,一个中年男人不耐烦地说了声你打错了就挂了机。
安美刚讲到这里,雨菡就洗了澡出来了。她招手叫我们上楼去谈。
安美把她的调查过程重新讲了一遍,最后说:“我的分析是,何老师第一个电话打的是那个男人的办公室电话,结果他没在,她就又打了他的手机。后来我跟着就去了县政府,在传达室里查到了那个坐机号码,原来是分管教育的副县长王永的电话。我问过了,上午王副县长一直在开会,办公室里没人。我又叫我助手用他的手机再次打了那个手机号码,一接通就直接问对方‘王县长吗’?接电话的还是那个中年男人,他说‘是我,你是哪个?啥事?’我助手马上就装作信号不好,把电话挂了。”
雨菡的亲生父亲难道竟是堂堂的副县长?
第十八章
听了安美的调查情况,雨菡一直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眼光不停闪烁。
安美说:“如果不出意外,你的亲生父亲应该就是分管教育的副县长王永。你还记得当年你读高中时,****第二次发疯的情况吗?你说那天是县教育局和县里分管教育的领导到学校来视察工作。我打听过了,王永当副县长是这几年的事,10年前的职务还是教育局长。****可能就是无意中看到了他,才会发病,才会不停地说什么不可能。何老师怕出事,才赶紧陪你一起把****送走了。”
安美的分析很有道理。我看着雨菡说:“如果真是这样,你怎么办?”
安美说:“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必竟这种大事仅凭这点推测就下结论是不够的。如果要确证无误,有个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你去找何老师,再诈他一诈,说你已经从****的遗物里查到线索,知道那个男人就是王永,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雨菡没有说话。想了一想,站起身来对楼下喊:“小丁,马上送我到县城去。”
我看到她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眸子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我想拉住她,劝她冷静一下,我害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但安美先拉住了我,在我耳边说:“让她去。她有权知道谁是她的亲生父亲。”     
   
雨菡已经下了楼。我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我说:“可是如果那个王副县长真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她肯定会报复他的。因为这就说明她的父亲一直有能力照顾她和她母亲,却一直弃她们于不顾。堂堂副县长的女儿居然会沦落到卖身求学、卖身救母的地步,她能原谅他吗?”
安美冷笑着说:“她凭什么要原谅他?她为什么不可以报复他?他害了她母亲一辈子,也害了她一辈子,他难道不该付出点代价?”
我说:“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报复他?”
安美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总不至于杀了他。最多不过揭发他,让他脸面丢尽。”
雨菡这一走就直到半夜才回来。我和安美都睡不着,开着灯等着她。
我们看到她的脸上虽然有哭过的痕迹,但神情非常平静,这才放下心来。
雨菡说:“谢谢你,安美。你解开了我埋在心底29年的最大的谜团。”
王副县长竟真的是她的父亲!
雨菡找到了何老师,说了安美教她的那些话。她看到何老师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神情慌张,语无伦次。
何老师开始还想否认。但雨菡进一步说:“你不用再瞒我了,我连他的办公室电话和手机号码都知道了。”她把抄着那两个号码的纸丢在何老师面前。
何老师顿时沉默了。
雨菡说:“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肯告诉我他是谁,原来他的身份这么特殊。其实你根本不是为了帮我妈,也不是为了帮他,你是在帮你自己。你和我妈一样只不过是个师范毕业生,本来只分配到乡村小学的,后来是谁帮你调进了县实验小学?你读完自考,又是靠谁顺利地进了县中学?你能分到这套房子,他也出了不少力吧?”
何老师就哭了起来:“雨菡,不要这样说我,你说的都不错,他是一直挺照顾我,可我和****的姐妹情也是真的啊!”   
她这才告诉雨菡,当年她妈和她不仅是同桌,还是上下铺。两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姐妹。她妈才貌双全,是大家公认的校花。学校老师也很器重她。王永和她们是同班同学,王永成绩一般,但出身很好,父母都是县里的干部,关系网很宽。王永外表长得俊,很会为人处事。进学校不久就当了班长。那年班里开联欢晚会,同学们撺掇着两人合唱了一曲《天仙配》。她妈唱七仙女,王永就唱董永。
没想到两人这一合唱竟唱出了感情。学校不允许谈恋爱,两人怕被别人知道,就做得很隐秘,当着别人的面还故意吵过几次,做出不合的样子。她妈只把这事悄悄告诉了她。到了毕业那年,有一天晚上,她妈和王永到学校后山上约会,到半夜才回来,还是她为她妈做的掩护。
没想到几个月后,她****肚子就开始鼓了起来。她这才知道,就在那晚,两个年青人竟偷吃了禁果。
王永知道她妈怀孕的事后,把她们俩叫了出去,一见面就给他们跪下了。他要她们帮他保密,无论如何都不要把他说出来。他父母在县里多少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做出这种事来,他父母就没法做人了。他哭得很可怜,说要是到了那一步,他就没法活了。
她妈也哭了,但当即就很坚决地表态:她是心甘情愿和他好的,她不会连累他。她先想办法打胎,如果不幸事发,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说出他来。就算要死,也由她一个人去死。
但那个时候根本买不到打胎药,一个女学生也找不到可以堕胎的地方。她帮她妈想了许多土办法打胎:跳绳、揉肚子------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一天上体育课,体育老师看出了异常。马上,这件事就闹得全校皆知了。她妈一直信守自己的诺言,宁可被开除,也不肯说出他来。校长就通知她外公来领人了------
何老师说:“他看****成了那样,心里也很难过。****刚走那些天,他几乎天天都在哭。可他也没办法呀,他也只不过是个18岁的少年,他怕呀!后来毕业了,
他父母帮他活动了关系,直接就分进了教育局。他再想去找****,却又怕你外公扭着他不放。这一拖就拖到了****出嫁。他以为你外公肯定会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所以从来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你------”
后来,他爸娶了老县委书记的幺女儿。再后来他爸当上了教育局长。他一直不敢去找他妈,但何老师却找到了他,求他帮忙调动工作。她从来不在任何人包括他面前提起她****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对何老师的请求他自然是满口答应,全力以赴------直到何老师成了雨菡的老师,她和王永才知道,原来当年的事并未结束,他竟有个女儿。     
   
再后来的事雨菡就都知道了。王永一直想帮她们母女俩,可是他又不敢暴露身份。那时他正是县长的热门人选。所以即便她的疯娘在半夜里跑出去,他也不敢去追,不敢去找,即便她的疯娘摔伤了,命在旦夕,他也不敢去看望,只能
让何老师出面送点钱------
听完所有的往事,雨菡当着何老师的面,一滴泪都没有流。她平静地说:“原来是这样。过去的就过去了吧。明天我就回重庆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何老师问她要不要见见她父亲。她摇摇头:“不必了。相见又不能相认,还不如不见的好。你告诉他,我活得很好。叫他有空时去给我妈上上坟。”
从何老师家里出来,雨菡只哭了一小会儿就不哭了。她的泪的确早已被透支了。她异常冷静,心里在慢慢谋划。
我和安美都看出了她的平静后面隐藏的风暴。我们劝她发泄出来,但她只是淡淡一笑:“没什么可发泄的,哭又没有泪,笑又笑不出。”
她绝口不提她心里的打算,只是又冲了个澡,就平静地上床睡觉了。那夜我睡在她身边,一直不能入睡。我听到她的呼吸很沉重,知道她心里一定也正思潮起伏。但她一直闭着眼睛,连身都不翻一下。我想劝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揣摩着她此时的心境,倒悄悄流了几滴眼泪。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起身前往重庆去继续拍摄。小丁开着奔驰车给我们带路。可当车在重庆停下时,我才发现杜雨菡不在车上。中途不知什么时候她悄悄下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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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8 发表于: 2006-07-05
小丁带我们去了雨菡当年读书的学校,去看了她和李海涛盟誓的地点。又带我们去了他们曾经租房同居的地方。现在这套房子的户主是雨菡。她早就买下了它,却从未去住过。就在那套一居室里,她一生的梦破灭了。 房里的摆设都还没变。看到那张靠窗的双人床,看着那小小的餐桌,想着两人当年共同生活的情景,我的心里充满了感伤。小丁指着小沙发前的茶几说:“那天晚上,杜小姐就是在这里用点钞机点钱------” 我的心隐隐作痛起来,想象着那荒诞的一幕:那男人卖了她,她还帮他数钱,她的脸上带着绝望的冷笑---- 晚上,趁着月色,我们来到了当年雨菡跳江的地方。如今桥上灯火通明,车来车往。谁都不知道5年前这里曾上演了多么悲惨的一幕。 离七夕还只剩半个月了。此时我已沿着雨菡当年的足迹走了一遍。她这29年的人生轨迹已深深地、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有了这样深切的体会,我想我写出来的台本应该是空前的好,空前的动人。 我知道,雨菡必定是回县城去了。以她的性格,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她不可能一走了之。她一定会去报复。可她究竟会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报复她的亲生父亲呢? 结束所有前期拍摄,我们的采访小组回到了成都。过了两天,安美又赶回雨菡的老家去了。这个热心肠的姑娘放心不下她。我本来也想去,但时间不允许了,我得赶写台本,参加后期制作。 一个星期后,我已经完成了这期七夕特别节目。试播带在送审时遇到了一点麻烦,台长说这期节目里有“贫困少女卖身求学”的情节,太负面,社会影响不好,需要修改。他要我们淡化这个细节,改为“贫困少女禁不起诱惑傍大款”或者是“贫困少女为救病母结交富豪男友”。 我照后一个说法改了。台长还有一点不放心,说这件事太匪夷所思,虽然是一个以访谈为主的节目,主要内容都是采访对象自己陈述的,但也有可能惹来麻烦,因为尚未找到那个负心郎,她所说的一切都未能得到证实,弄不好可能引来官司。 我就有些不耐烦了。我的冲动态度让台长很不高兴。他通知我们的栏目主任把另一位主持人做的备选带一起送到他办公室里,他要再仔细研究一下。我疲惫不堪地赶回家去,倒头便睡。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手机响了,我正睡得香,不想接,便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继续睡。没想到手机不停地响,我闭着眼睛接了手机。话筒里传来安美焦急的声音:“天哪,你总算接了,雨菡出事了!” 我一下子惊醒了:“出了什么事?” 安美说:“她被公安局治安大队给抓了,说她涉嫌卖淫-----” 我的头轰的一下:“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安美说:“我也不知道。我一回来就怎么也找不到她。打她手机她也关机。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打通了,她才告诉我说她在公安局治安大队。我问她出了什么事,一个男人抢过电话对我说,他是警察,杜雨菡涉嫌卖淫正在接受调查。我就说我是律师,是杜雨菡的法律顾问,我要求介入调查。我刚叫我的助手帮我开了律师事务所的介绍信,你要不要和他一同过来?” 我说你叫他马上过来接我,从床上一跃而起。 安美的助手一路飞奔,在高速路上时速达到了140码。5个小时后,我们就赶到了县公安局治安大队。此时天色已经微亮。雨菡已经作完笔录,她的神情异常平静,若无其事地说:“已经没事了。” 安美亮了律师证和介绍信,警官同意我们与雨菡单独交谈。 我们把雨菡拉到一边的角落里,焦急地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说:“没什么,是我自己报的案------”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冰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更糊涂了,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雨菡,怎么是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要毁了他,也要毁了你自己啊!”是何老师,她冲进来,颤抖着说:“想不到你的报复是这么惊世骇俗,你简直疯了!” 安美拉着何老师说:“倒底怎么回事啊?” 何老师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们,嘴动了两下,终于忍住了,转头对雨菡说:“雨菡,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雨菡却动也不动:“没什么好谈的。” 何老师急道:“现在只有你才能挽回一切。” 雨菡冷笑道:“来不及了,我也挽回不了的。何况,我根本就不想挽回,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看着一头雾水的安美和我,说:“没什么,她不敢告诉你们,我却无所谓,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们的。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要报复,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报复。” 雨菡接下来讲的事把我和安美都惊呆了。这的确太匪夷所思了! 雨菡回到县城后,给自己取了个化名:柳媚。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守候在王永回家的路上。当王永挟着公文包迎面走来时,她故意和他撞了一下,再假作高跟鞋扭了脚,摔倒在地。王永扶起了她,她装作痛苦的样子,要王永送她上医院。检查完了之后,她娇羞地向他道谢,说要请他吃饭。对她这么一个漂亮女人的邀请,没有男人能拒绝。 王永也没能拒绝。他们在一起吃饭,席间,她频频敬酒,媚眼乱飞。最后,她给他留了电话号码。这番艳遇让王永心痒难耐。第二天,他就给那位美丽风骚的“柳媚”打了电话,说要回请她----- 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她成功地勾引上了他。昨天晚上,他又约她吃饭。吃完饭后又殷勤地表示要送她回家。她就把他带回了自己租的一套房子。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说只要她肯跟他,他保证不会亏待她。她半推半就地说,那你得给我500块钱。王永忙不迭地掏出钱包,数了5张百元大钞给她。她把钱放在床头柜上,说,你先上床等着,我去洗个澡。 王永脱了衣服躺上了床,她在卫生间里故意把水声开得哗哗,却暗中用手机拨通了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报警电话,当然,她也不忘给王永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她掏出一只早就准备好的避孕套,把它吹大了之后往里吐了点唾沫。做完这一切,她就开始真的轻松地洗头洗澡。 进门时,她就故意没把门锁死。等她算准时间警察就要到了时,她穿着三点式披了件浴巾钻出了浴室。把装着唾沫的避孕套悄悄丢在床前。 警察冲了进来,抓了个“现形”。赤身裸体的王永紧紧裹着毯子,狼狈不堪。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隐秘的约会也会被警察知道? 雨菡却一点也不生气,若无其事地拿出张卫生纸把脸上的唾沫擦了。她从地上拎起那个装着唾沫的避孕套,微笑着对他老婆说:“县长夫人,您老公的床上功夫挺不错嘛!” 他老婆顿时差点昏了过去。 王永痛苦地看着雨菡:“你,你真是疯了!你,你就这么恨我吗?” 公安局长看出了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卖淫嫖娼案,其中必定另有隐情。他叫大家先出去,让王县长穿上衣服再说。 他把雨菡叫到一边,亲自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和王县长是什么关系?” 雨菡脸色苍白,神情冰冷:“我们刚认识几天,他给我钱,要我陪他睡,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公安局长说:“报案的是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雨菡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公安局长说:“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吗?” 雨菡笑了,目光如刀:“局长大人,您可真聪明啊!不过,就算是我报的警那又怎么样?我嫌他钱给少了,我一气之下就报警了行不行啊?我们这起案子,就是卖淫嫖娼的案子,他和我之间的关系就是嫖客和妓女的关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你们已经捉奸在床,还不依法办理吗?” 公安局长惊讶地看着她。他一辈子办案无数,可从来没有办过这么奇怪的案子。眼前这个女子和王副县长显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可那仅仅是普通的男女关系吗? 他把一行人全都带回了治安大队。雨菡交给其他警官做讯问笔录。他亲自讯问了王永。 可王永说:“她说得没错,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我错了,我禁不起诱惑,犯了党纪国法。你们按照规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公安局长就把这件怪事告诉了他老婆。让他老婆做做王永的思想工作。王永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叫他老婆给何老师打个电话,叫她过来带雨菡走。 他老婆此时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她给何老师打了电话。何老师赶来一看,一眼就让出了那个“勾引”王永的正是雨菡!她吃惊得差点儿昏倒。第十九章 现在听雨菡把一切过程都讲了出来,何老师连声说:“你疯了,你简直疯了!你这是乱伦啊,你这是违背天理啊!” 雨菡冷笑道:“人伦是什么?天理是什么?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我妈又是个疯子,没人教过我。” 何老师痛哭起来,出去找王永老婆去了。两个女人在一旁唧唧咕咕不知说些什么。我看到,王永老婆的脸色白一阵的红一阵,嘴巴张得半天都合不拢。但她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 那女人走了进来,温和地对雨菡说:“原来你是他的亲生女儿。” 雨菡淡淡地看着她,不说话。那女人说:“我一直不知道你和你娘的事,否则可能情况会有所不同。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你和我们之间的恩怨咱们下来慢慢算。我只想提醒你,他必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这样子整他,****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你去告诉公安局长,你和他有仇,一切是你故意安排的------” 安美打断了她:“雨菡,别听她的。你要是这么说了,你就是报假案,就是诬告。” 那女人白了安美一眼,继续温言劝雨菡说:“你别担心,只要你父亲没事了,你也就没事了。什么诬告、报假案,这都是小事,我们会帮你摆平的,我保证公安局不会追究你的。” 雨菡说:“县长夫人,您和王副县长真是夫妻一心啊!你和他都是一样的自私,只顾先保全自己,不管别人。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他要是一个正人君子,我能诱惑得了他吗?别做梦了,我可不是我妈。我不会改口的,我要的就是让他身败名裂。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说出真相,告诉大家,当年他残忍地抛弃了我们母女,害得我外婆自杀了,我妈疯了,我妈苦了一辈子,所以我现在要来报复他,告诉大家,他居然禁不起自己亲生女儿的诱惑;另一个选择就是什么也不说,承认他是在嫖娼,认罚。这两个选择哪个危害更大,你们自己选。” 那女人脸都绿了:“你是故意陷他于两难,让他里外都不是人。你真要这么狠心地整他?没有他就没有你啊!” 雨菡说:“是啊,没有他就没有我,也就没有我这痛苦的一辈子!” 无论那女人和何老师怎么劝,雨菡都只是冷笑。我和安美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那女人没法了,又去做王永的思想工作。两口子怎么交谈商量的我们没有听见。但显然王永做了后一种选择。因为最后警官做出的决定是,以嫖娼罚了王永3000元钱。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了结了。 缴了罚款,王永红着眼走过来,要求和雨菡单独谈一谈,但雨菡拒绝了。她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这么多年,你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改变我母亲和我一生的命运啊,可是自私的你都放弃了。就在我报复你的过程中,如果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我也会放弃报复。可惜你只是一个好色之徒。你不但让我恨你,你还让我恶心。” 雨菡跟着我们离开了公安局,王永的沮丧、王永老婆的诅咒、何老师的痛哭她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了。 她一直不说话,坐在车上,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嘴角带着一种淡淡的微笑,眼神迷离,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嘲弄,又仿佛已神游体外,不知所踪。 她这神情让我震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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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9 发表于: 2006-07-05
我和安美都有了这种不祥的感觉:她真的是来报复的,她活着只是为了报复。她要把所有虚伪的幸福都活生生撕成碎片,她要把所有真实的丑恶都血淋淋地摆在大家眼前。她不仅已不在乎荣华富贵、名誉地位,也已经不在乎生死。 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手脚都一阵冰凉。一个原本那么善良、那么柔弱的女子,是怎样变得如此扭曲、心硬如铁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抱着她,哭了起来。我哭得很伤心,很动情。从进入她的故事以来,我的心里就说不出的压抑,说不出的痛楚。有一种积压的情绪需要渲泄。现在,正是我渲泻的时候。 她收回那迷离的眼神,深深地凝注着我,良久都不说话。突然,她叹息了一声,说:“沈可,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为我而哭。可是我都不哭了,你为什么还哭得这么伤心?” 我抽噎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哭。你,你太不幸了!” 她幽幽地说:“沈可,你真善良,你是一个好人。你应该过得比我幸福。”   她看着窗外,紧锁着眉头,眼神深邃,似乎在思索一个很难的问题。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哭声慢慢停止了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眉头一下子打开了,神情也轻松起来,仿佛已经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说:“沈可,我想求你一件事。这可能让你非常为难。” 我说:“你说吧,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她说:“我想通了,我不想报复了。对不起,我想收回我最初对你的请求,我不想上你的七夕特别节目了,我要终止我的计划,可以吗?还来得及吗?” 我愣住了。安美也愣住了。她不是那么想报复吗?她对李海涛的怨恨应该比对她生父的怨恨还要深得多。她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报复他吗?她为什么又想放手了? 如果是以前,我花了那么多代价才做出来的节目,我说什么也舍不得放弃。可是这回不同,当她主动要求放弃时,我竟也觉得轻松起来。看来她是想通了,她已经走出了她的回忆。她会从此开始她新的生活。生命,必竟是多么多姿多彩啊,何况她是那么年轻,拥有那么多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说没问题,台里还有备选节目,少作一期节目对我来说不存在任何损失。我向她祝贺,祝贺她走出了过去,走向新生。 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泛起了血色,她微笑着说:“谢谢。” 但安美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并不加入我们之间的谈话。她的嘴动了两动,似乎还有什么疑问,但一看我们那么开心,那么轻松,就不说话了。   回到台里,台长正好来找我。他为难地对我说,那期节目还要做一点修改。我刚刚摆脱了这半个多月来的郁闷,心情出奇地好。我首先向台长为那天自己的不良态度道了歉。台长摆摆手说没关系,这么多年了他了解我的臭脾气。我说我也觉得这期节目有问题,而且我还忙着结婚,所以想主动申请放弃,改播备用节目。这次轮到台长如释重负了。看来他已经有心想毙我的这期节目,可是碍于我的坚持,还在斟酌。但他有些不解地说:“这次你怎么不坚持了?你不是一向都挺固执吗?” 我有些撒娇地说:“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都快结婚了,没精力再顽固到底了。” 第二天是个周末。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我和李楠举行婚礼的日子了。李楠昨天就回老家接他母亲去了。他曾接他母亲来成都小住。可老人家住不惯,说舍不得她在老家的街坊邻居们,住在这个大城市,尽是高楼大厦,邻里都互不往来,她闷得慌,就又回去了。相恋三年以来,我只在她母亲来成都小住时见过几面,她妈已经快七十岁了,耳朵有点背,又不肯戴助听器,和她交谈很吃力,我们见面就很少交谈。只是在一起吃顿饭,礼貌性地聊几句闲话。 下午我接到雨菡的电话,约我和安美出去吃晚饭。她说,她就要回重庆了,这次虽然节目没做成,但彼此都把对方当朋友了,临别时想再和我们聚一聚。 吃过晚饭,她又请我们去唱歌。她的气色好多了,心情也轻松多了。大家在一起玩得很愉快。 雨菡唱了段《天仙配》,果然唱得字正腔圆,很有点严凤严的味道。正唱得高兴,手机响了。我出了包房接手机,原来是李楠打来的。他说他已经回来了,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唱歌呢,他便说他要过来。我说,那好吧,你来吧!随后告诉他我们在哪个歌城哪个包房。 我回到包房,继续唱歌。一曲歌罢,屏幕上显出了下一首歌名:《杜十娘》。 是雨菡点的。我的心里不由一紧。这首歌我也会唱,但我以前一直觉得它弦律太简单,歌词也有些“土”,反来复去就是表现杜十娘在那里不停地对她的郎问这问那,现在什么年代了,这首歌显得很不合潮流。可是自从认识了雨菡之后,我突然对这首歌有了深刻的理解。那真是字字血,声声泪啊!她把杜十娘对李甲的温柔体贴刻画得那么深刻,以此反衬出李甲是多么绝情寡义。我不知道雨菡为什么还要唱这首歌,难道她还未对李海涛忘情吗?她不是已经决心放下过去走向未来了吗? “孤灯夜下,我独自一人坐船舱。船舱里有我杜十娘,在等着我的郎。忽听窗外,有人找杜十娘,手扶着窗栏四处望,怎不见我的郎。郎君啊,你是不是饿得慌,如果你饿得慌对我十娘讲,十娘我给你做面汤啊;郎君啊,你是不是冻得慌,你要是冻得慌对我十娘讲,十娘我给你做衣裳啊------十娘啊杜十娘,手捧着百宝箱,纵身投进滚滚长江,再也不见我的郎------” 雨菡唱得非常投入,我看到有泪从她脸上滑落。 我和安美心下都一阵黯然。这首歌真的是她这一生的真实写照。我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晚上,李海涛正在秦关的别墅讨价还价,她在家里一遍遍热了饭菜等他的情景,想起了李海涛负心归来,一言不发躺在床上盘算怎么给她讲,而不知情的她还在关切地问他饿不饿、冷不冷的情景------ 唱完这首歌,雨菡抹掉脸上的泪,抱歉地对我们说:“对不起,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了。那天晚上的事对我的刺激太大了。” 气氛顿时压抑起来。安美就提议放一段迪士高,大家疯狂地跳一跳扭一扭,把所有的不快乐都甩在脑后。我们一致赞同。大家就随着节奏疯狂地扭动起来,在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中,所有的不幸都仿佛离我们远去。跳完舞,大家心情又好多了,于是继续划拳喝酒,接着唱歌个多小时过去了,李楠还没到。我不停地出去给他打手机,他却关机了。看到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安美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李楠刚才打电话说要过来,却到现在还没来。安美说他是不是突然有什么急事。我说可他手机也打不通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安美说,可能是他手机没电了吧。 雨菡突然说:“我们不玩了,散了吧。” 现在还不到晚上11时,要的一打太阳啤刚喝了一半。安美说;“玩得正高兴,怎么不玩了?你明天就要走了,也不和我们多玩会儿?” 雨菡勉强笑道:“你看沈可心不在焉的样子,人家急着要回去找老公啊。” 我笑着说:“没关系,等明天再审问他不迟。” 雨菡说:“我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也要早点休息。大家还是散了吧。” 我说:“我的婚礼你不参加了吗?” 雨菡说:“不参加了。我这人晦气得很,不适合参加人家的婚礼。” 走出歌城的大门,雨菡握着我们的手,和我们道别:“谢谢你们,陪我渡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这一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她的神情幽怨,眼神迷离,似乎有点心神不宁。 我说:“会的,肯定会再见面的。成都重庆这么近,开车三个小时就到了。要见面还不容易。” 她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 我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忽然有些莫名的不安起来   第二天一早,李楠主动给我打电话来了。我问他昨晚哪里去了,他说本来是要来找我们的,半路上遇到几个哥们儿,硬拉他喝酒去了。一直喝到今天凌晨才醉醺醺地回家。中途他本想给我打个电话说一下,可手机恰好没电了。 我顿时释然,紧张了一晚的心放了下来。 上午,我先到台里去发了我的婚礼请柬,然后开着车去给各个亲朋好友送请柬。请柬是李楠亲自设计的,非常雅致,上面还印了我们的结婚照。刚发着请柬,我突然觉得有些头昏,心里作呕。我把车停在路边,却又吐不出来,只吐了几口酸水。想起这个月的例假没来,我突然想到,莫非自己怀孕了? 我把车开到了医院。一边做检查一边给李楠打电话。他很快赶了过来。正好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医生笑着对我说:“恭喜你,你怀孕了。” 李楠发出一声欢呼:“我要当爸爸了!”一把抱起了我。我满面通红,说:“你高兴什么,我可还不想当妈妈呢!” 李楠说:“你别骗我了,上次我们去逛商场,你看着那些婴儿用品就两眼放光,这样摸摸那样看看,路上要是遇见个可爱的小宝宝,你都要上去逗一逗,你不想要孩子才怪!” 我的心事被他看穿,忍不住给了他一拳:“看把你美的。难怪我这段时间老觉得疲倦,睡觉总也睡不够。” 李楠说:“时间倒正合适,才一个多月,还看不出来,不影响你穿婚纱。” 他马上就打电话把这个喜讯告诉了他的母亲和我的父母,三个老人家都高兴得不得了。 我随后给安美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我想象中的夸张尖叫,她的声音听上去一点也不喜悦,她淡淡地说:“是吗?” 我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说没什么,她正在忙一个案子,忙得焦头烂额,随后就打起精神向我祝贺。我说那你忙去吧,谁不知道你是个工作狂。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李楠不经意地问起我:“昨晚和谁一起唱歌呢?就你和安美吗?” 我说:“还有一个人,是我的一个采访对象,不过现在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 李楠板着脸说:“男的还是女的?” 我笑着推他:“这么容易吃醋啊?当然是个女的。她本来想上我的七夕特别节目的,不过后来又取消了。” 李楠说:“上你的七夕特别节目?她的故事是不是很精彩?” 我想起雨菡的遭遇,心情又有些沉重起来,叹息着说:“精彩是精彩,可是太惨了。她一生就想寻找一段完美的爱情,可她虽然付出了真心,那个男人却禁不起诱惑,居然把她出卖给别人,最后还逼得她跳江,差点儿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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