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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悬疑]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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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作者:七根胡




    一张黄色的纸条被展开,上面孤孤零零地写着两个字:蛤蟆。
  一道火光划过,黄色的纸条瞬间湮灭在灰烬中。

    一、男人呆的地方来了一个女人
  金三摸着那令人心醉的骰子端坐在赌桌前,破烂的木头板子上堆满了银两,金三得意的露出笑容。
  他从来没赢过,甚至经常输得底掉儿,他的身上时不常的留下因为外债而造成的伤痕,但是他不在乎,他就是要赌,而且一定要从夜晚赌到天亮为止。
  现在天还没有亮,但是金三却赢了,而且是赢了一堆银两。
  金三还不太适应这种成功的感觉,他终于有些坐立不安了。
  一根棍子不识趣的递了上来,正好狠狠地搭在金三面前的银两上,随着“哗啦啦”的响声,银两像瀑布一般散落下去,金老三心疼的要紧,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捡。
  赌坊向来有赌坊的规矩,没银两财物可赌的,会被无情的打手像拎小鸡似的给扔出去。银两财物赢得过多的,也会被好好的修理一顿,金三就属于后者。
  “金三,你学会出老千了!”打手的满脸横肉时常让金三感到战栗,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他选择沉默,他明白一个道理:别人如果要找你的麻烦,你说什么都没用,更何况现在是在赌坊。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打手的棍子已经轻轻地搭在了金三的肩上。
  金三没有说话,他已经赢了,这就足够了,至于这些银两最终有多少能落入他的口袋,金三没有多考虑,总之他知道明天的饭有了着落。
  “既然承认,我就不为难你了,这些银两你拿走,其它的都得给我留下!”打手表现出了少有的仁慈,用脚将地上的几块碎银踢向了金三。
  金三拾起了那可怜丁丁的几块碎银,以最快的速度揣进了怀里。有总比没有好,金三向来想得开。
  不知是谁不识趣的用力将堵坊的破门给踢开了,破损的大门与墙壁间的撞击声在瞬间打破了赌坊的喧闹。一把硕大的白色油纸伞滴着脏水挤进了那个吱吱作响的破门内。
  “哼,是谁这么大谱啊?”吴老七放下了手中的烟袋杆,对着半空吐出了几个白色的烟圈,同时伸手在鼻子处揉了一下,庸懒的身子此时正嵌在一把上好的红木椅中。
  白色的油纸伞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随即像枯萎的花朵般收拢了起来。
  金三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问题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通常是呆在家里的,女人一般只会做些刺绣的工作,女人都是洁身自爱的,女人不是男人,所以不会像男人一样到外面鬼混,更何况现在是三更半夜。
  吴老七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他只是又拿起了那个烟袋杆在椅子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是来赌钱的吧?”声音几乎是从吴老七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只赌一把!”女人总算是出声了,她将伞随手立在了破门旁,捧着一个一尺来长七寸来宽的黑盒子踏进了赌坊。
  金三相信眼前所见的这个女人一定是世上最难看的女人,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竟然会长出这样的“杰作”。修长的马脸,配着却是一个几乎凹进去的鼻梁,准确的说两个出气的鼻孔处还略微的向上翘一些,绿豆般大小的眼睛让人在某些时候几乎分不清眼神的方向,再有那张奇小无比的樱桃小嘴已然失去了它原有的本色,替代的却是清一色的黑灰。但是她却拥有着任何女人都不可能有的一样东西,那就是她那已经超过男人的身高。金三已经在替赌坊那并不算太矮的破房梁担心了。
  这世上竟然有女人长成这样,吴老七不得不抹了一把脸,他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虽然他开了这家赌坊已经很久,虽然他已经跟不同的人打过无数的交道,虽然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但是他还是不免感到吃惊。
  女人并不在乎别人看她的目光,她只在乎她手里的那个盒子,所以她在落座的同时将盒子牢牢地扣在了左手中。
  金三开始为那把本来还算结实的木头凳子担心了,他只希望她不要用力过猛,毕竟那个凳子曾经跟金三渡过无数的夜晚,金三总算还是个重感情的人,起码他自己是一直这么认为。
  “你的赌注是什么?”吴老七终于醒过了神,拿起桌子上的骰子放在桶中来回的摇晃着,那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赌坊的每一个角落里。
  “就是这个!”女人的回答也很干脆,她的左手托起了那个黑色的盒子。
  至到此时,金三才注意到女人的左手竟然缺了一根手指,刚好是大拇指。
  吴老七只是瞅了一眼,就扔下了桶子,“赌坊有赌坊的规矩,赌注一定要先验过,否则……”吴老七知道自己不用过多的解释什么,所以他又拿起了烟袋杆狠狠地嘬了一口。
  “不用验!”女人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手中的黑盒子,道:“肯定是好东西。”
  “哼!”吴老七轻蔑的发出一声闷响,继续嘬着他那要命的家伙,烟袋子随着他嘴部的抽搐轻轻颤抖着。
  “不论我输还是赢,这个盒子都是赢家的。”女人张着小嘴露出了笑容。
  金三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他一直希望能够从她那细小的嘴缝中找到一颗白色,哪怕是黄色的烂牙,但是什么都没有。他现在明白女人的嘴为什么那么小了,因为她本身就没有牙,也许曾经有过,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得那些牙都消失了。
  吴老七又拿起了那个桶子,懒洋洋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赌法?”
  女人还在笑,她摆了一个幽雅的姿势,轻柔的说道:“这绝对是一场有意思的赌注,你不会吃任何的亏!”
  吴老七想吐,如果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天仙般的女子,那么现在他一定会客客气气好声好语,保管让对方感到如夏天般的热情,只可惜……不过他已经打算结受这场赌注。
  “怎么个赌法?”吴老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抖了抖袖子伸出右手在桶子上一按,道:“赌法很简单,不过需要三个人,现在有了你和我,我还要再找一个人。”
  “好。”吴老七并不知道女人要耍什么花样,但这里是他的地盘,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任何小动作。
  女人环视了一下四周,所有的人都安静的看着她,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参与到其中。
  “就你吧。”女人轻轻地一指,指尖正好对准缩在一旁的金三。
  “我?”金三的身子似乎蹦蹬了一下,他犹豫的向后缩了缩。
  “就你!”女人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不放过金三,再次用手指指向了金三。
  少了一截,金三此刻才注意到女人的右手食指少了一截。他无耐的走了出来,今天他赢了,本该是个好日子,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并不怎么走运,他不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赌博,他只希望他怀中的那几块碎银还能保得住,那可是他明天一天的饭钱。
  “现在我来说一下规矩。”女人坐得笔直,手中的黑盒子发着旧旧的尘光,没有任何的装饰,显得有些诡异。“我们来比大小,但是骰子不由本人投,而由别人代投。”
  “什么意思,说清楚些!”吴老七不耐烦的嚷了一句。
  “也就是说,你替我投,我替金三投,金三替你投,赢了的人可以拿走这个盒子。”
  “那输了的人哪?”金三赶紧问了一句,这可是关系到他怀中碎银的安危。
  “输了就输了,我的赌法是赌谁赢,谁赢就能拿走这个盒子。”女人答道。
  吴老七感到好笑,一个人突然间出现,然后还要赌一局,赢了拿走盒子,输了什么都不用赔,这样的赌法全天下的赌场都没有,恐怕只有眼前这个傻女人才会想得出这么笨的方法。
  “好,那我金三就来赌一把!”金三伸了伸胳膊,这样的赌法让他感到说不出的舒服,他拿起桶子来回的挥动了几下,紧接着用力的扣在了桌子上,道:“七爷,金三先来替您投一把了!”
  吴老七懒得理他,仍然嘬着那要命的破烟袋,他才不在乎这场赌注的输赢,这样的赌法对于他这个老油条来说简直没意思极了。
  也许是金三今天的运气太好了,他竟然随便一投就投了一个豹子。金三的脸上笑开了花,他凑近吴老七巴结的说道:“七爷,您就是命好,像我金三这破手气代您竟然投出了一个豹子,看来这个盒子非您莫属了。”
  吴老七连眼皮都懒得抬,像金三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他才不在乎多一个人在旁边拍马屁。
  “该你了。”女人将桶子递到了吴老七的面前。
  吴老七只是晃了一下就猛地将桶子扣在了桌子上,继续抽着他的大烟袋。他从来不去看自己投的骰子,他对自己向来有自信,他知道那下面是个什么东西。
  “又是豹子!”金三扯着嗓子大声喊着,恨不得让每一个角落里的人都听到。
  女人笑了,吴老七也替她投出了个豹子。她伸手拿过了桶子,她是最后一个投的,金三知道这个盒子肯定是吴老七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继续看下去,“你还投吗?”他问的是一句大实话,谁都知道女人不可能赢。
  女人仍然只是笑笑,她拿过桶子上下摇晃了几下,扣在了桌子上。
  吴老七蔑视的笑了笑。
  金三感到好笑。
  众人都在低头嘲笑。
  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世上有奇迹发生。
  这个世上也根本不会有奇迹发生,所以大家都看到了结果。
  三个骰子分别是五点、一点、两点。
  所有的人都在哄堂大笑。
  只有女人没有笑。
  “你赢了,盒子归你!”女人突然将盒子递到了金三面前。
  金三愣住了,赢了?他在问自己是否耳朵出了错误。
  “没错你赢了,我代你投的骰子最小,所以你赢了!”女人给了金三一个肯定的回答。
  “最小?”金三糊涂了,他张着嘴,瞪着眼,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接盒子。
  “我比的是最小,不是最大。”女人将盒子硬生生地塞进了金三的怀里,道:“是你的终归是你的。”说完,转身走出了赌场。
  赌场的门始终都没有关上,所有的人都站在自己应该呆的地方。生意还在继续,谁也没有再去关注刚才的事情。
  金三已经走了,带着那个黑色的盒子离开了,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人去关注那个盒子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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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10-11-11
    二、黄纸条上的字

  金三打回来就一直盘腿坐在炕上,甚至连被雨水淋湿的脏衣服都没有换。

  盒子就放在离炕头不远的桌子上,一根火红火红的蜡烛正闪着妖艳的光芒,尽情的照着那个一尺来长的黑盒子上。

  金三没有打开盒子,是因为金三总感觉事情有些奇怪。今天他赢了,今天他很幸运,今天算是他有生一来最好的日子,但是这个时候他却赢来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黑色总是让人感到不祥,金三就是有了这种预感,所以他迟迟没有打开盒子。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绪射进屋子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决定,将黑色的盒子扔掉。

  金三将盒子扔到了街上的垃圾堆里。

  金三将盒子扔到了街旁的臭水沟里。

  金三将盒子扔到了别人的鸡窝里。

  ……

  但现在盒子却完好无缺的放在金三家里的桌子上,甚至连一点脏东西都没有沾上。金三沉默了,乖乖的坐在桌旁仔细地凝视着面前的这个黑盒子,他在考虑是否应该打开它。

  里面是什么?死人头?不可能,这么小的盒子放不下。死人的手指?或者是那个女人的大拇指?不可能,他跟那个女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吓唬他干什么。也许是自己太多心了,没准真的是什么贵重的物品,想到此金三的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他在衣服上搓了搓手掌,似乎想把一些晦气给搓掉,紧接着他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很容易就被打开了,甚至连个机关都没装,更别说锁了。一块黑色的锻子布将一个细长的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金三无法判断那是什么,只得顺着包裹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展开。

  金三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就这么一个破东西?他似乎有些不甘心,在盒子里翻腾了几下,可惜什么都没有。

  “什么破玩意儿!”金三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了桌子上,转身走出了屋子,他一直以为盒子里边会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的将之扔掉。他也曾以为盒子里面没准真的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他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来看,只可惜……现在金三又去了赌场,他需要去那里换换脑子,试试运气。

  鼓锤只有七寸来长,是木质的,上面除了木头的花纹,其它什么都没有,只是看起来显得很旧,像是已经用过很久,现在它正独自“躺”在那张跟它一样旧的桌子上,惨异的烛光清清楚楚的照清了它的样子,它的下面正压着一张黄色的纸条。

  金三回来了,是伴着刺眼的阳光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他狠狠地踢开了屋门,他输了,输得一蹋糊涂,他将满身的怨气都撒在了那个结实无比的屋门上。金三又看见了那个破鼓锤,他厌恶的瞪了它一眼,伸手将它拿起准备扔到一个看不见的地方。

  金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到了一张黄色的纸条。他记着这里没有这么一张纸条,他相信他的记忆不会出错,不过现在他还是打算看一眼上面写着什么。

  馄饨。

  馄饨?就这两个字,金三感到好笑,他随手将纸条揉成团扔到了窗外,他相信这肯定是哪个调皮的孩子搞的鬼。他向来没有锁门的习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穷鬼,没有一个小偷会笨得去光顾穷鬼的家。金三已经睡了,他要睡个好觉,虽然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叫个不停,但是以金三的经验,如果能老老实实的睡觉,那么今天就可以省一天的饭。

  金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了,通常这个时候,他会打起精神直奔赌坊,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所以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去赌坊的路并不算长,但是途中要经过一条斜街。这个时候,街上早已空无一人,连两边的店面都已经歇业,只有打更人的声音时不时的穿过街面传进金三的耳朵里。金三伸了个懒腰,继续向前走着。

  “卖馄饨了……卖馄饨了……”金三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问题了,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半夜三更在这条街上卖馄饨。但是前面的那个昏暗的亮光证明了金三的确没有听错。

  “您要不要吃碗热乎乎的馄饨?这可是刚出炉的,可香了。”卖馄饨的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一身青衣打扮,一张苍白的堆满皱纹的老脸显示出岁月的无情。

  金三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空空如洗的衣兜,他现在的确饿了,而且是非常得饿。无耐他身上没有一文钱。

  “我……我吃过了。”金三只得将裤腰带紧一紧,这样他的肚子就不至于叫个不停了。

  “今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干脆这碗馄饨送给您。”老头递过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上面飘着的肥硕硕的馄饨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金三不禁咽了口吐沫。

  “真的不要钱?”金三虽然爱赌,但还不算是个无赖,所以他又追问了一句。

  “不要钱。”老头露出了慈祥的目光。

  “那谢了!”金三已经再也经不住馄饨的诱惑,拿起老头递过的筷子,蹲在一旁将整个脸都埋进碗里狼吞虎咽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他实在太喜欢这种味道了。

  金三还在回味着那个馄饨的味道,直到从炕上重重地摔下来,才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回来了?金三感到奇怪,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不记得自己是走回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去过赌场,总之昨晚上的事他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那碗馄饨……馄饨!金三记得他吃了一碗香喷喷的馄饨,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金三打了个哈欠,刺眼的阳光从门缝中射了进来。金三感到有些口渴,从桌子上拿起了茶壶,壶里没有水,一滴水都没有。金三沮丧的放下了茶壶,却正好看见了鼓锤。鼓锤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它下面压着的一张黄纸条却让金三的心突然跳了一下。金三记得昨天他也看过这么一张黄纸条,上面还写着馄饨两个字,昨天晚上他就吃到了香喷喷的馄饨。现在怎么又有一张?金三不得不又展开了那张黄纸条。

  龙井。

  金三这次真是笑出声了,又是两个字。难道真的又能喝上龙井吗?他真的感觉好笑,他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开始有点意思了。

  有人在敲门。金三感到意外,他是个穷鬼,又是个赌鬼,没有一个人愿意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所以他向来没有朋友,也从来没有人喜欢碰他的屋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同时带来了一壶上好的龙井。龙井是给金三的,而且是不用银子的。

  金三足足端详了那壶茶有半个时辰,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这壶茶是怎么来的,那个小伙儿放下茶,只说了一句不要钱,转身就走了。又是不要钱,又是白给,金三在想自己是否真的在走好运?

  金三终于鼓足勇气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已经口渴得快要死了,他不想再费脑子想任何事情,总之,不要钱,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又睡了一觉,金三摸了摸自己有些发晕的大脑,看向窗外,天黑了。

  金三点着了蜡烛,他在考虑自己现在应该干些什么,他在想着那个诡异的黄纸条。

  人都是自私的,人也都是贪婪的,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不花钱的东西,也没有一个人不奢望享受好的日子,所以金三又望向了鼓锤,他在猜测着这回下面压着的黄纸条会写些什么。

  赌坊。

  金三听从了黄纸条的命令老老实实的来到了赌坊,他相信按纸条说的去办,总是没错的,总是有好事等着他。

  事实证明了他是对的,他不但赢了一堆银子,还是头一次没有被打手赶出来,这要多亏了吴老七,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让金三带着一大笔银两走出了赌坊。

  金三感觉今天的气儿特别得顺,也感觉今夜的空气特别的新鲜,从现在起他就是个有钱人了。有钱?那就意味着他将拥有一切,一想到此,金三就乐得笑开了花。他要好好的感谢那个女人,多亏了她送他的那个鼓锤,他要好好的收起那个鼓锤,因为它的到来,才有了黄纸条,他要好好的听黄纸条的话,那样他就会有更多的好事。至于这整件事情是怎么回事,金三已经打算不再去想了。

  接下来的日子。

  金三去了浴池,在那里他头一次将自己的身子从头洗到脚。

  金三去了裁缝铺,在那里他头一次为自己订做了一件上好的衣服。

  金三去了鞋店,在那里他为自己的脚头一次找到了一双匹配舒适的棉鞋。

  金三去了妓院,在那里他头一次享受了妓院最红的姑娘为他奉上的节目。

  ……

  这两天,金三买了干粮和水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些,但是黄纸条上写了,他就照做了。

  今天,金三得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卖馄饨的老头死了。

  一个卖龙井茶的小伙儿死了。

  一个浴池的小工死了。

  一个裁缝铺的老板死了。

  一个鞋店的掌柜子死了。

  一个妓院当红的姑娘死了。

  ……

  最重要的是吴老七也死了。

  金三正躲在自己屋子里的墙角下抱着枕头发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他的冷汗给浸透。他在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在想这件事情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官府已经在查这件事情了,所有死了的人都跟他有过接触,现在连金三都认为自己是个不祥的人。

  纸条,又是那个黄纸条,金三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突然有点害怕看到那张纸条,他战战兢兢的展开了那张纸条,上面仍然写着两个字:

  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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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10-11-11
    三、活人?死人?鬼!

  金三从来没想过自己跑得竟然这么快,如果跟兔子一块跑,他相信兔子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他是要保命,而兔子什么都不图。

  干粮没有了,没有就没有了,没有了干粮还不至于死,但如果水没了……金三感到自己就快要死了,躁热的舌根时刻在警告他生命的期限,麻痹的四肢已经无法负担他枯瘦的躯干,金三不得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金黄色的粒子毫不留情的钻进了金三的衣袖中、裤腿中、头发里、甚至他的嘴里、鼻子里,但是金三不在乎了,他仰面躺着,半眯着双眼望着那煞白煞白的阳光,喘着仅剩一口的粗气呆呆的愣着神。

  金三感到孤独,任何一个人独自行走在沙漠中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金三感到害怕,没有人愿意与冷漠中无情的沙子为伴。

  金三感到了死亡,所有的人最终都会死。

  但金三不想死。

  金三突然想起了那个鼓锤,它现在正好好的揣在金三的怀中,金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取了出来。金三曾经认为这是个破玩意,也曾经认为这是个能带来好运的东西,但现在金三明白了它就是一个不吉利的晦气东西,他将它仍了出去。

  鼓锤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干脆俐落的扎进了金黄色的粒子中,金三闭上了眼睛。

  “卖馄饨了……卖馄饨了……”

  馄饨!金三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现在已经饿疯了,他不顾一切的站起了身。

  不远处有一道亮光,忽明忽暗。金三顾不得多想,直奔亮光而去。

  “今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干脆这碗馄饨送给您。”老头递过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上面飘着的肥硕硕的馄饨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金三的瞳孔在刹那间放到了最大,他连滚带爬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金三很庆幸自己还有力气逃跑。

  亮光不见了,卖馄饨的老头也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金三一屁股坐在了沙子上,是幻觉,可能是自己太饿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这里是沙漠,怎么会有卖馄饨的,而且那个老头……他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金三自我安慰道。他抬起头望着清晰透彻有如一块明镜的夜空,这个时候的沙漠总会让人感到说不出来的寒冷,金三不自觉得缩了缩脖子。

  “喝口茶吧,这可是上好的龙井。”声音来自于金三的背后,金三身子猛烈的颤抖着,他晃着脑袋转向了身后……

  “啊!”金三只感到后脊梁突然发冷,毫毛直立,只是这么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像一张刚摊好的大饼似的重重地砸在了沙子上。

  温暖的感觉让金三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金三记着那年他只有七岁,那年他的娘还活着,那年的冬天很冷,那年他的娘就是这么紧紧地搂着他,让他冰冷的身子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现在,金三又找到了那种感觉。

  木桶!金三没想到自己竟然坐在一个木桶里,温暖的清水中飘出一股说不出名的香味,让人的头脑刹那间清醒。

  一块白色的毛巾在金三粗糙厚实的脸皮上轻轻的上下滑动,一只瘦小有力的手正在挥舞着它。金三死都不会忘记这只手,这只手曾经将他身上多年的积泥全部清除掉,这只手曾经在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肤都敲打过,金三还曾经将一个碎银子递到过这只手中。金三也清楚的记着,拥有这只手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金三跑得很快,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金三知道自己在这样下去就快要疯了,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人来主动告诉他,也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告诉他,因为这里是沙漠。没有人能在沙漠中活下来,活下来的只有鬼。

  鬼!金三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难道真的有鬼?难道他们真的是鬼?那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来找他?金三相信自己从来没有杀过他们,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金三唯一的爱好就是赌钱。

  “这是您订的衣服,这可是用上好的布料制成的。”金三认得那件衣服,那件衣服本来是穿在他的身上的,可是现在却被提在一个人的手里。金三也认得这个人,他本来也应该是个死人。

  金三又跑了,夹着那件衣服跑的,他不知道自己能跑多远,但是他打算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您忘了拿您的鞋。”

  “大爷,您看我您表演的节目,您还喜欢吧!”

  ……

  金三决定不再跑了,他席地盘腿而坐,他的对面坐着另一个鬼——吴老七。

  “金三,我们来赌一把吧。”吴老七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金三甚至看不到他的嘴在动。

  “好吧,赌什么?”金三已经厌倦了逃亡,金三已经忘记了恐惧,他只想休息一下,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所以他决定接受挑战。

  “赌大小。”吴老七的嘴仍然没有动。

  “我没有银两。”金三说的是实话,他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

  “不赌钱。”吴老七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桶,白哗哗的骰子在桶中有规律的撞击着,随着吴老七手的摆动,发出了那令金三心醉已久的声音。金三很怀念这个声音。

  豹子。金三不用看,也知道以吴老七的技巧,投个豹子并不在话下。可是金三还不知道吴老七要跟他赌什么,但是吴老七已经将桶子递了过来,金三只得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桶子,他害怕碰到吴老七的手,他害怕感到那死人的冰冷,所以他一碰到桶子,立刻缩回了手。骰子尽情的在桶子中翻滚着,金三用尽了全力扣下了桶子。

  一个五点、一个一点、一个两点。金三知道自己向来手臭。

  “你赢了!”吴老七道。

  “什么?我……”金三感到意外,明明是吴老七的点数大,怎么会他赢了。

  “我们赌谁小,您赢了,这个归你了。”吴老七将一个东西硬生生的塞进了金三的怀中。

  金三低着头看着怀中的东西,嘴巴不自觉得张着老大。金三认识这个东西,它是黑色的,它有一尺来长,七寸来宽,金三知道这个盒子里放着什么,一根被黑锻子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鼓锤。

  金三快哭了,他记着自己没有带这个盒子,他记着自己已经将鼓锤扔了。可是现在它又回来了,而且是一样不少的回来了。金三知道自己快要崩溃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金三声嘶力竭的吼道。

  吴老七不见了,甚至连个鬼影都没有,周围只有冷漠的金黄色沙粒伴着金三,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金三终于哭出了声,金三终于尿了裤子,那可是他刚穿上的裤子。

  盒子跌落在了松松的沙子中,发出“啪”的一声。

  金三止住了哭声,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个微妙的声音,他知道沙子中一定藏有什么,否则盒子掉下去的时候不应该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金三紧了紧裤腰带,弯下了身,伸出手扒着松软的沙粒……

  金三感到好笑,荒凉的沙漠中竟然还有这种玩意。金三实在想笑,所以他笑出了声。

  拨浪鼓还算精致,红色的鼓身,木色的鼓面,两个红绳子拴着两个豆般大小的圆球,虽然有些破旧,但还不失它原有的样子。金三突然很怀念小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娘也给他买过这个玩意,他还记着它摇摆时发出的那令人回味的声音。

  金三准备拿起拨浪鼓,金三准备再听一听那令人回味的声音,可是他没能拿动它。

  拨浪鼓是插进沙粒中的,本来可以轻轻松松的拿起它,可是现在金三费了很大的力气都能将它拔出来。不能拔,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固定着它。想到此,金三又开始挖起了黄色的沙粒。

  金三先是向后仰了一下,紧接着又猛地站起了身。金三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拔不动拨浪鼓,因为有只手正紧紧的握住它。只是那只手似乎已经像一个没有肉的手骨。又是一个死人,金三不禁向沙子上吐了一口吐沫,他相信今天一定是他最晦气的一天。

  手指动了一下,金三相信自己一定是眼花看错了,可是手指又动了一下……

  金三彻底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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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10-11-11
    四、恩人

  “你醒了。”

  醒了?谁在说话?金三猛得坐了起来,身上的沙子随着他身体的摆动,忽忽地撒在了它原来的位置上。没有人,金三的确没有看见人,可是他似乎听到了声音,也许是在做梦。

  “你不饿吗?”声音再度响起。

  金三的身子僵住了,这回他听得很清楚,确实有人在说话,而且声音还来自他的身后。金三开始冒冷汗了,他不知道这回又会看到什么人,不,也许应该说是看到什么鬼。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可是金三却始终都没有回头,他害怕,他惶恐,总之他再也没有勇气转过身子,他还记着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只手,那只像骷髅般的手,还有……那个现在想起来有些诡异的拨浪鼓。

  “你需要补充点体力。”声音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略微带着些嘲笑。

  是人,一定是人,金三凭直觉认为,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了身。

  的确是人,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非常老实的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身子,圆圆的五官,圆圆的四肢,总之当你看到他的每一处时,都会感到圆圆的,就像……就像女人脖子上带着的珍珠,光滑而又圆润。

  “你是……”金三记着那些死去的人,金三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跟他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他不记得其中有人长成这样,所以他再次肯定了面前的这个是人。

  “我是个过路的。”对方拿起了水袋仰头喝了一口。

  金三抿了抿自己已经起皮的嘴唇,双眼寸步不离的盯着那个水袋子。

  对方扯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上下左右来回的咀嚼着。

  金三生硬的咽了一口吐沫,肚子已经不识趣的哼上了调子。

  “看来你很需要这个”。对方将水袋扔给了金三。

  金三相信自己一定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香甜的水,甚至差点连水是什么滋味都忘了。现在他正仰着脖子品味着最后一滴的水的滋味。

  “喝饱了,该吃肉了。”对方并不在乎金三将他的水喝光,反而将整块肉又扔给了金三。

  肉掉在了黄色的沙粒儿上,平白无顾的掀起了几粒尘埃,肉脏了,可是金三却不在乎,他像只狗似的扑了上去,他只恨自己扑的速度太慢,好在没有人跟他抢这块肉。

  肉很新鲜,柔软的肉丝透着一种温润感,虽然是生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工,但在金三眼里,它比任何佳肴都好吃,金三可以肯定这肉是刚从羊身上剃下来的。

  羊?金三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沙漠中,沙漠中怎么会有羊?在他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头驴,一头只有一只耳朵的驴。金三相信如果用这头驴的皮毛做一个毯子的话,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光滑的毯子。可惜他还没听过用驴皮来做毯子的。驴的眼睛被一块黑色的帕子蒙着,四肢笔直的插在沙粒中,尾巴……这只驴没有尾巴。

  金三肯定这是一只驴,但是却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金三虽然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来过沙漠,但是他知道沙漠里不可能有驴,所以他问道:“这是驴?”

  “是驴。”

  “这是沙漠?”

  “是沙漠。”

  “沙漠里怎么会有驴?”

  “沙漠里为什么不会有驴?”

  “沙漠里要驴干什么?”

  “带路。”

  金三知道沙漠里会迷路,金三也知道沙漠里有种动物有识路的本事,但它不是驴,是骆驼,金三认为自己应该看到的是只骆驼,那样才符合事实。

  “驴怎么会带路?”金三感到好笑。

  “谁告诉你驴不会带路?”

  “这连孩子都知道。”

  “孩子知道的事不一定是真的。”

  金三无语。

  “你喝好了?”

  “喝好了。”

  “你吃饱了?”

  “吃饱了。”金三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忘了谢谢对方,所以他赶紧伸出双手抱成拳上下挥动着,同时不停的点着自己的头道:“真是谢谢你了,金三这条命是你救的,您真是金三的再生父母,金三真是不知怎样来报答您。”虽然金三并没想过报答的事,但是嘴上还是要念叨念叨。

  对方没有出声,低头从怀中掏出了样东西。金三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算盘。对方伸出圆滚滚的手指在算盘珠子间灵活的舞动着,清脆的声音让金三张口结舌,他想象不出这么肥的手指头竟然能够这么灵巧的拨动算盘上的每一颗珠子。

  金三没有打扰对方,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还不清楚对方在做什么。

  “好了,一共一百二十七两银子。”对方终于停止了拨动算盘珠子,抬起头来认真的对金三说道。

  一百二十七两银子?金三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关系,所以不解的望着对方。

  “给银子啊!”对方伸出了那只刚才还在拨弄算盘珠子的大肥手道。

  “银子?”金三张着大嘴,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喝了我的水,值三十四两银子,你吃了我的肉,值九十三两银子,加起来刚好是一百二十七两银子。”对方笑眯眯地将身子凑近金三说道。

  “啊!”金三不得不大叫,金三的确喝了对方的水,也的确吃了对方的肉,但是金三没想过付银子,况且他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

  “怎么!你不想付银子?”对方本来还在微笑的面容瞬间凝结成一团冰气,另一只肥手已经不知从身上的什么地方取出了一把刀。

  刀上的血还没有化干,血腥味肆意的充斥着金三的鼻子。金三不自觉得哆嗦起来,“我……我没银子……”

  刀是怎么挥过来的,金三不知道,但是他却眼睁睁地看到自己腿上的一块肉就这么的掉了下来,刚好落在对方的手中。

  金三没有叫,不是因为他不知道疼,而是因为他疼得已经叫不出声了,他又晕了,在晕倒的那一刹,他似乎听到了拨浪鼓的声音,那个声音回荡在整个沙漠中,还有那个死人手,它似乎也在动……

  在动!金三猛的惊醒。

  天亮了,沙漠又热了,金三的腿……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没有少肉,甚至连根毛都没少。

  金三记着昨天的确有个圆圆的人。

  金三记着昨天的确有头驴。

  金三记着昨天的确喝过水吃过肉。

  金三记着昨天的确有个算盘。

  金三记着昨天的确有一把刀。

  金三记着那把刀的确将自己腿上的肉切了下来。

  ……

  可是现在什么事都没有,金三不禁站起了身来回走了几步。

  嗓子已经不渴了。

  肚子已经不叫了。

  最主要的是腿是完整的。

  管它发生了什么,只要现在还活着就好,金三掸了掸身上的沙粒儿,新的一天,要有一个新的开始,金三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太过难看。

  算盘是在金三的视野中出现的,至于它怎么会跑进金三的视野,连金三也说不出来,它就是这么的出现了。金三拾起了算盘,算盘发出了激烈的撞击声。金三好奇的拨弄了几下珠子。咦?金三感到奇怪,珠子摸起来滑溜溜的,而且相当坚硬,看来不像是用木质的东西做的。金三将算盘拿高了一些对着太阳照了照。算盘就是算盘,什么异样都没发现,金三感到好笑,自己这几天已经变得疑神疑鬼。他随意的扭动着其中的一颗珠子。

  珠子散了,就这么轻易的散了。金三弯下腰挨个儿的拾着,其中一颗似乎有些磨损,露出了一丝发白的东西,金三赶紧拾了起来,仔细查看。

  是什么?金三用自己有些略长的指甲用力的抠着珠子,将珠子外面的一层皮全部给剥了下来。珠子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赤裸裸的展现在金三的面前,没有颜色、没有装饰,就是白白的,硬硬的,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油亮。

  “这是什么东西?”金三肯定这不是珍珠。

  “看起来似乎很光滑。”金三肯定这不是珠宝中的任何一样东西。

  “这么光滑的东西是怎么做的?”金三肯定这个东西他没见过。

  “它到底是什么?”金三知道他的提问得不到任何答案,但是他还是不停的在问自己。

  “骨头。”一个声音响起。

  “什么骨头?”金三还在低头看着手中的珠子。

  “人的骨头。”声音再次响起。

  人的骨头!金三一惊,但随即又在想:他在跟谁说话?或者说是谁在跟他说话?

  “你……”金三看见了那个跟他说话的人,金三认识他,虽然他们只是见过一面,但是金三却清楚的记住了他,因为他给了金三水,给了金三肉,虽然他曾经管金三要过银子,虽然他曾经试图割下金三腿上的肉,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金三的救命恩人。

  见到了恩人,金三应该笑,但是现在金三却笑不出来,因为金三看见了一只手,一只像骷髅般的手,它正拿着一个红色的拨浪鼓,鼓身来回的舞动着,动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沙漠中,而这只手长在那个拥有圆圆的脸、圆圆的身子、圆圆的五官、圆圆的四肢……

  “你喜欢什么样的木头?”金三在晕倒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但他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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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金三是谁?

  谁知道金三在哪?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连金三自己都不知道。

  “你这个死东西,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女人,又是女人声,而且还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那种女人声,金三感到头疼,可是他动不了,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你走就走吧,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你这个杀千刀的!”女人还在诉说着自己的不满,同时似乎在用力的拍打着什么。金三的身子不能动,眼睛不能睁,但是他的耳朵却听得真真的,拍打的声音就来自于他的身旁。

  “娘,娘,您别哭了,您吓到妹妹了。”

  终于听到了男人声,不过听起来稚嫩得很,看来是个小孩子。

  “我还没说你们两个,你爹都死了,你们两个连哭都不哭,还在这里碍眼,真是两个没心肝的!”女人话音刚落,金三就听到了两声清脆的响声,随即是两个孩子的哭声,金三明白这个女人一定是打了那两个孩子。

  女人接着发着她的牢骚,孩子接着扯着他们的嗓子,可是金三不想再这样了,他想动,想睁开眼睛,他想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他记着自己一直在沙漠,他记着自己经历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记着自己见到了一个圆圆的人,他还清楚的记着那个拨浪鼓的声音,还有那只骷髅般的手……

  金三终于睁开了眼睛,麻木的感觉让他也知道了身体还有知觉,他试着挪了挪,身子可以动了,金三松了口气,他还没死,他还活着,可是……这是哪?

  金三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个房梁,上面正拴着一个篮子,这像是一间屋子,金三可以肯定。金三活动了一下脖子,伸出双手扶住了两边的木板。木板不高,手刚好够到,金三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两边立两块木板,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他终于坐了起来,身体还有些酸痛,但好在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女人还在叫骂,孩子还在哭,金三这回看清楚了他们的样子。

  女人拥有着一副天生完美的好身材,虽然是简衣单裙,却也掩饰不住她的迷人娇躯。女人的皮肤很白,眸子很亮,嘴唇很红,手指很细,头发很黑,金三竟然无法在她身上找到一丝缺陷,金三不得不承认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可惜那两个孩子……金三实在不相信他们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因为他们长得实在不像,甚至还很难看,但金三却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金三突然想到了自己,自己?金三使劲揉了揉眼睛,也许是错觉,怎么可能像自己哪。男孩子看起来十来岁的样子,女孩子稍小,也就七八岁,两个孩子正相互拥着低声哭泣。金三不得不摇摇头,他没眼花,的确是像,而且是非常像,这是怎么回事?金三低下了头。

  棺材说不上来是什么木头做的,但是看起来有些破旧,就像是有人曾经用过,至于是谁曾经用过金三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这个棺材是属于他的。金三没想到自己一直躺在棺材里,所以他发出了一声连他自己听起来都害怕的惊叫声:“啊!”

  女人瞪着杏眼望着金三。

  男孩子张着嘴望着金三。

  女孩子缩在了男孩子的身后。

  几乎是同时,金三听到了三声尖叫,他相信自己的耳朵从这一刻起一定会出现问题,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用手将耳朵捂住了。

  “你……你不是死了吗?”女人壮着胆子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金三注意到她的身子在颤,而且颤得越来越厉害。

  “我死了?”金三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女人的这句话。

  “你……你刚才不是一直……一直躺在棺材里吗……”女人的面色已经变得越来越白。

  “我怎么会在棺材里?”金三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在问谁。

  “你……”女人总算是迈开了步子朝金三走了过来,她伸出自己纤嫩的白手狠狠地在金三脸上掐了一下,金三发出了死猪般的嚎叫。

  “你装死!你这个死东西,敢戏弄老娘!”女人边骂边挥手对着金三一顿乱打。

  金三苦笑,一切都这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躺在棺材里,莫名其妙的死了,莫名其妙的活了,莫名其妙的被女人毒打,虽然她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我死了,那我怎么死的?”金三感到莫名其妙。

  “我还想知道你怎么死的,睡个觉就没气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银两请了多少丈夫来看你,都说你没救了,你已经死了,谁知道你这会儿又缓过来了。”女人口吐飞沫嚼着舌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打我?”金三终于忍不住嚷嚷了起来,虽说女人的拳头不重,但是频繁打在身上,也会感到肌肤发出的阵阵疼痛。

  “我是谁?你连老娘我是谁都不知道!”女人的声音已经高到可以震破人的耳膜,金三赶紧从棺材中爬了出来,他可不想再在那里多呆。

  “我怎么会在这?这是哪?”金三没有理会女人,而是转身看向四周,屋子里虽然没有很多家俱,但是看起来却很整洁,看来这个女人是个很会料理家务的能手。

  “这是哪?我看你是不是真的装死装出毛病了,这是你的家,我是你的老婆,他们是你的孩子,你还装什么傻。”女人气愤的插着腰怒声说道。

  “什么?你是我老婆,他们是我的孩子?”金三相信自己一定是听错了,金三从来没娶过老婆,因为他太好赌,所以没有女人喜欢他,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一个赌徒为妻,既然连老婆都没有,又哪来的孩子。

  “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了?”女人也似乎看出了金三的不对劲,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

  “我看我是真的有毛病了。”金三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突然发现整个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了。先是有人送了他一个黑盒子,然后就是黄纸条来指引他做事,紧接着他就莫名其妙的跑到了沙漠,还遇到了一堆死过的人,现在他也成了死过的人,死过的人……那他是谁?

  “我是谁?”金三知道自己问这句话很傻,但是他很想知道答案。

  “看来你真的有问题了,你就是你了,你就是包木啊!”女人在笑,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惊恐。

  包木!金三的脑子发出了嗡的声音,他是金三,他是好赌的金三,他的名字是他娘给他起的,打他一出声他就叫金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叫金三,金三虽然不出名,但是他从来没改过名字,但是现在怎么成了包木?木,金三突然想起了那个声音……

  “你喜欢什么样的木头?”

  金三猛得抬起了头,一张纸在他面前来回摆动,他认得拿纸的那只手,那是那个女人的。

  “这是什么?”金三伸手接过那张纸。

  “你自己看。”女人毫不客气的说道。

  休书。金三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我和你本身就没什么感情,本来我以为你死了,死了也就算了,既然你没死,那这份休书正好用上。”女人一边修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说道。

  女人休男人,金三还是头一次听说,他不禁笑出了声。

  “你竟然还笑,那也好,笑就说明你认可了,我们娘儿三现在就回娘家了,从现在起你是你,我是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说完,女人拿起了包袱拉着两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孩子走出了房门。

  “等一下!”金三不得不叫住女人。

  “你想反悔?”女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翻了一个白眼,大声喊道“这是什么地方?亏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连这个都不记得,这里当然是蛤蟆城了!”

  蛤蟆城?很古怪的名字,天底下还有叫这个名字的城镇,金三感到好笑,他现在真的很想笑,只不过是苦笑。他刚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刚有了两个长得像他的孩子,可转眼这些都成为过去,转眼他们就都消失了。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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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他们早已经死了

  老婆走了,孩子走了,但至少金三还有一座简陋的屋子,但是金三不能再叫金三,从现在起他就是包木。金三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没见过包木,他也不知道自己跟包木长得到底有多像,但现在他又见到了人,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虽然是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黑盒子还在,鼓锤正静悄悄地躲在里面,金三不明白这个东西怎么总缠着他,金三也不明白这个鼓锤到底有什么用途。在烛光下看,它只不过就是一根用过的破木头而已。金三叹了口气,他感觉胸口有些憋闷,也许是坐了太久,他站起了身走出了屋子。

  院子并不大但却堆往了成堆的箱子,这些箱子是干什么用的,怎么会堆在这里?金三感到好奇,他随手去掀其中的一个离他最近的箱子,箱子已经被钉死,金三满院子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把铁铲,顺着箱子仅有的那么一条看不清的小缝插了进去,箱子发出了“吱吱”的难听声,箱子盖也随着这刺耳的声音落了地。

  鼓锤进入金三眼帘的时候,金三感到头疼,他没想到在这里又看到这令人讨厌的东西,而且还不止一个,是一堆,它们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有长有短,有粗有细,金三狠狠地对着箱子踹了一脚,同时又拿起铁铲对着旁边的箱子又是一铲,还是鼓锤,金三有点恶心,他开始怀疑包木是不是以做鼓锤为生,或者是以收购鼓锤为生,总之是离不开鼓锤,金三使劲得将铁铲扔在地上。也许离开这个院子是个好的主意,金三想到此的时候,步子已经迈出了院子。

  街应该是热闹无比的。

  街也应该是灯火辉煌的。

  街更应该是人最多的地方。

  但是金三却什么也没看见。

  街上的确有很多店铺,店铺也的确是开着门的,只可惜没有一个人,至少金三到目前为止没看到一个人。如果街上没有人,那金三还只是奇怪,但是连店铺里的掌柜或者是伙计都没有,金三不得不感到惊讶,恰在此时,他的肚子饿了,他需要吃些东西来补充体力,他随便找了一家饭馆走了进去。

  “有人吗?”金三清了清噪子喊了一句。

  “我来吃饭,有人在吗?”金三追加了一句。

  没有人,金三无耐的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他的肚子已经不听使唤得叫个不停。这个蛤蟆城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是你要的菜。”声音是突然间响起的,所以金三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小二的脸色很白,他将手上的菜放到了桌子上就一声不响的离开了,直接穿进了一块黑色的由帘后。

  金三扶着桌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坐在了原来的位子上。菜是凉的,甚至已经有点发霉的味道,发黄的米饭上还有一种白色的小动物在爬行。金三相信自己不止吐了一次,也许连苦水也吐了出来。可是不管他怎么叫唤,怎么嚷嚷,没有人来观注他,没有人来理睬他,没有人来问候他,金三感到气愤,他将桌子上的所有食物都推到了地上。

  “你不应该浪费粮食。”金三终于又听到了人声,这回是个动听的女人声,金三转过了身子。

  虎背雄腰,浓眉大眼,精壮的双手,长着黑毛,黑毛……一个女人竟然长着如此重的汗毛,金三想捂着嘴笑,可是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女人粗壮的手中正握着一把锋利的菜刀。

  “包木,你今天来这是不是想给老娘捣乱的?”女人挥着菜刀怒视着金三。

  金三没有反应。

  “包木,看来我不发威,你也不知道老娘是姓什么的!”女人说完,举着菜刀直奔金三走来,金三吓得连连后退,嘴中还在不停得嚷嚷道:“别动手,别动手,怎么回事?明明是你给我吃馊饭馊菜,怎么还要动手砍我?”

  女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但是她的脚却及时的止住了步,“你说什么?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今天老娘给你吃馊饭馊菜算对得起你,你竟然还敢指责老娘我!”

  金三从来没听过这么不讲理的话,也从来没听过这么没道理的话,所以他张着嘴看着女人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接她的这句话。

  “包木!你今天是不是发疯啊,跑到莫老板这捣乱!”

  “包木!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包木!我看你一定是睡迷糊了!”

  “包木!总之就是你的不对”

  ……

  金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堆的人,就好像突然从地缝中蹦出来一样,大家七嘴八舌的都在指责金三。金三晕了,他突然发现周围的事情都变了,都不是正常的了,他不得不大嚷了一句:“我不是包木,我是金三!”

  没有人再发表言论,也没有人再吵吵,所有的人都看向金三。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来到这,总之,我不是包木,我是金三!”金三一定要让大家明白这一点。

  “他又开始犯病了。”这句不中听的话不知是来自哪个闲人的嘴里,金三真想将满地的霉饭全部塞在那个人的嘴里。

  “包木,我送你回去吧。”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伸手拉住了金三的一只胳膊。

  “包木,我知道那件事对你刺激很大,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应该想开些。”第二个站出来的人拉住了金三的另一只胳膊。

  “包木,饭我让我老婆给你送去,你先在家好好的休息。”第三个站出来的人扶住了金三的后背。

  “包木,咱们都是多年的朋友,朋友的话你可一定要听。”第四个站出来的人走到了金三的面前。

  “你们……”在金三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四个人同时出手将金三抬了起来,围观的人群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金三惊慌失措的挣扎着,可是四个人的手却牢牢的抓住了他,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莫老板,看来包木是犯疯病了,您就别生气了。”

  “疯子就是疯子,我看应该让沈丈夫都扎他几针。”

  ……

  声音已经远去,金三已经又回到了那间属于包木的屋子。

  “包木,你先吃点东西吧,我看你一定是饿了。”第三个站出来的人将他老婆刚送过来的饭菜递给了金三,金三头也不抬得吃了起来,他的确饿了,尤其是在吐出苦水后,他的胃已经空空如洗了。

  “唉,可怜,真是可怜。”第二个站出来的人叹着气说道。

  “包木,你应该振作起来。”第四个站出来的人安慰道。

  “包木,你应该……”

  “等一下,你们先告诉我你们是谁?”还没等第一个人说完,金三就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这回轮到四个人同时叹气,他们先是互相望望,然后齐刷刷的看向金三道:“我们是你最好的四个朋友。”

  “我的朋友?”金三怀疑的望向面前的四个人。

  四个人的脸上同时现出失望的表情,但他们似乎很快又恢复了,第一个站出来的人道:“我叫天棋子。

  第二个站出来的人道:“我叫王瞎子。”

  第三个站出来的人道:“我叫宋朱。”

  第四个站出来的人道:“我叫白冬瓜。”

  现在金三算是认识他们了,他轻轻地说道:“我真的不是包木,我本来不是在这的,但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她送了我一个鼓锤,然后……”

  “唉,包木,你别说了,我们只希望你明天醒来就会恢复。”白冬瓜拍了拍金三的肩道。

  “可是我真的不是包木,我可能长得跟他很像,要不然怎么连包木的老婆和孩子都没认出来,今天连他们都把我当成包木了。”金三解释道,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把事情说清楚。

  四个人同时惊讶得望向金三。

  “看来这回他疯得不轻。”王瞎子道。

  “的确不轻,而且比前几次都严重!。”宋朱补充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真的不是包木,今天包木的老婆和孩子都以为他死了,结果我活了,他们就把我当成了包木,而且包木的老婆还写了封休书给我。”金三扔下了手中的筷子高声叫道。

  四个人的眼睛瞪得很大,甚至连嘴巴都没有合上。

  “不信啊?不信我拿给你们看。”金三记得自己将那封休书揣进了怀里,所以他现在将手伸进了怀中,“咦,怎么没了?我明明记着自己放进了怀里,我还想去找包木的老婆把事情说清楚了。”金三还在翻着自己的衣服。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站了起来。

  金三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包木,你醒醒吧,走,我们带你去看样东西!”天棋子一把拉起了金三。

  “你们……我……”金三还在挣扎,但四个人的力量总是比一个人强,所以他现在已经被拽进了后堂,这间屋子还有一间后堂,金三倒是没有注意过,他记得这间屋子有一个棺材,他曾经睡在里面,但是现在那个棺材不见了,他记得那个黑盒子放在了桌子上,但是现在也不见了,却多了一个后堂。

  后堂很简陋,放着一张普通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看起来比较新鲜的食物,两根白色的蜡烛闪着妖艳的火光时刻照亮着中间的三样东西。

  包木之妻包梅氏之牌位。

  包木之子包同之牌位。

  包木之女包鱼之牌位。

  金三终于知道了,原来他们早已是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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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门……

  四个老朋友终于离开了,金三松了口气,他不太喜欢他们,他不喜欢他们把他当成疯子,也不喜欢他们那种婆娘般的说话语气。

  金三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不会出错,他更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出毛病,所以他明白自己的的确确的看见了包木的老婆和孩子。可是为什么包木的四个朋友说他们早已死了,并且后堂还放着他们的牌位,从牌位上面损耗程度来看,牌位建了有一段时间了。蹊跷,事情越来越蹊跷,金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在仔细地思考着。

  “你可到好,吃饱了喝足了,却躲在这里享受!”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捏住了金三的耳朵,并且向后用力的一拧。

  “啊!”金三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了出来,他赶紧伸出双手紧紧地拉住了那只细嫩的纤手,“轻点!轻点!快拧掉了!”

  “你的耳朵早该拧掉,你的心早该挖出来喂狗,你的肉早该剔下来给狼!”好在那只拧耳朵的手终于松了开,金三拼命的揉搓着自己几乎拉伤的耳根,同时看向了对方,“啊!”金三一阵惨叫,紧接着撞向了桌子,牌位和蜡烛应声倒地,一阵哗啦啦的声音过后,后堂变得漆黑一片。

  金三没有动,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金三的心在颤,而且颤得越来越厉害,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来回的发着抖,他不确定她是人还是鬼,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坚持多久,但是他在等她说话,等她发第一个音。

  声音始终都没有再响起,那个女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凭空消失!难道真的是鬼?真的有鬼?金三慌乱得向后伸出了手,他想要找一个支撑点。

  一只冰冷的手恰在此时握在了金三的手里。

  “老婆的手是不是感觉很舒服啊?”一阵恐怖的笑声在金三的身后响起,金三惨叫着向前冲去,一下子撞在了墙上,一种湿乎乎的粘液顺着金三的鼻子流了下来,伴着浓重的血腥味。金三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冲着黑暗大声吼道:“你是人还是鬼?你到底要干什么?”

  “相公,你不认识我了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幽怨。

  “我……我不是你相公,我不是!我是金三,我不是包木!”金三扯着噪子声嘶力竭的吼道。

  “相公,难道你真的忘记呤儿了吗?吟儿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相公。”女人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感到骨头都发酥,可惜金三现在的骨头在发软。

  “什么吟儿……我根本不认识你……我真的不是你相公!”金三真的想哭,他突然发现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解释就能解释清楚,不是你想澄清别人就相信的。

  “你果真是个薄情郎,呤儿一死,你就把吟儿我忘得一干二净!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悲愤。

  “死了?你是呤儿?”金三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了。

  “相公,我当然是呤儿。”

  “你说呤儿死了?”金三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是啊,呤儿死了。”

  “鬼呀!”金三狂奔出了后堂,虽然他的身上不知撞伤多少处,虽然他的肌肤因为撞伤而感到疼痛,但这些对于金三来说都不重要,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逃跑,赶紧逃跑!

  街上没有人,正如白天一样,好像蛤蟆城从来都没有住过人一样,太过安静,太过平静,也太过寂静。金三正喘着粗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奔着,一块碍眼的石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金三的脚下,不偏不正正好绊倒了金三。金三来了一个狗啃泥,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声音在这太过平静的夜里听来是那么的刺耳,本来应该有人跑出来骂几句,也本来应该有人出来瞧一眼发生了什么事,更本来应该有人路过这里。只可惜,这些本来就常有的事今天晚上却没有发生。

  金三是自己忍着疼痛坐了起来,擦破的皮儿里现出红红的血丝,有几滴不识趣的血珠子顺着破损的裤腿流了出来,乖乖地滴在了地上。金三狠狠地朝着地面吐了一口痰,“真他妈是活见鬼了,倒霉的事都让我金三遇见了!”

  一片干枯的叶子恰在此时落在了金三的胳膊上,金三甩了甩袖子将它甩到了地上。又一片干枯的叶子飘落了下来,金三厌烦得抬起了头。

  树是长在院子里的,院子的墙是有一人来高,院子的门是一个漆黑的大木头。大木头?门可以是木头的,可是门应该是有门缝的,换句话来说门应该是两块木头的,是可以一推就打开的,眼前的门却只是一块木头,一块油光光的黑色整木。金三站了起来,走到这个怪异的门前伸手用力推了推,门没动,牢牢的固定在那。金三向周围看了看,没有人,跟刚才一样,他鼓足了劲,用力的踹向木门。门仍然纹丝未动,金三却疼得双手抱着那只脚嗷嗷地乱叫。

  “包木,你大晚上折腾什么哪!”金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足足蹦起了三尺高。

  “呦,包木你小子胆还真够小的!还在犯疯病?”金三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是那个白天要砍要杀的莫老板。

  金三赶紧向后退了几步,跟莫老板保持了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距离,道:“你要干什么?我没得罪你,你不会又要来砍我吧?”

  “哼,你不得罪老娘,老娘怎么会砍你,你明明知道老娘店中的规矩却还要来捣乱!瞧你吓得那副德性样!”莫老板双手插腰白了金三一眼。

  “不砍就好。我又不是包木我怎么知道什么规矩。”金三放下了一直护在胸前的手,松了口气。

  “你会不知道!我为了祭奠我那死去的丈夫每个月第一天都不开张的!看来你真是疯得彻底!”莫老板笑骂道。

  金三低着头不说话,他实在没看出来外表凶悍的莫老板竟然也是一个多情的种子。

  莫老板上下打量着金三不禁笑出了声,道:“瞧你那副狼狈样!像个龟孙子!”

  金三非常厌恶这句话,所以他也不去理她这句话,只是随口问道:“这个门怎么是一块整木?难道打不开?”

  莫老板的脸色是在瞬间变成惨白色的,她冷冷地瞄着金三道:“包木,你是装的哪,还是又犯疯病了?”

  “我……”金三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说他是疯子,难道以前的包木真的是个疯子?

  “天色也不早了,我看你也该回去休息了!”莫老板没好气的说道,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斜眼瞄了一眼那个黑油油的门,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臭女人!这么凶的女人就欠被自己的菜刀砍死!”金三呸了一口狠毒得诅咒着莫老板,他打心眼里讨厌这样的女人。

  金三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木门,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可惜他没有从莫老板的口中得到一点关于这个门的信息,也许它就是一个普通的门。夜已经深了,金三已经感到了上下眼皮在打架,他坐在了那个木门前的台阶上。金三不敢回家,也许那个鬼还在等他,所以他决定在这里忍一夜。金三实在太累了,所以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似乎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拨浪鼓的声音……

  莫老板用力的擦着那把宝贝似的菜刀,嘴中还在不停的骂着:“这个该死的包木,明知老娘店里每月都要休一天,还跑来找霉气,老娘今天真应该砍了他,装疯卖傻的家伙!”

  “老板娘,我干完了。”小二拉着他那惨白的长脸说道。

  “你回房休息吧!”莫老板不情愿的回了一句。当小二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时,莫老板耸了耸鼻子不悦的小声嘀咕道:“每天就干那么点活,老娘的银子真是白打发这小子了!”

  菜刀被莫老板用力的摔在了案板上,几片烂菜叶被震得掉在了地上。莫老板没好气的弯下了腰去拾地上的那几根菜叶子……

  一双漂亮的三寸金莲映入了莫老板的眼帘,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绣鞋,白色的锻子面上各绣着一只血红色的蛤蟆……蛤蟆!莫老板一惊,猛得抬起了头,她的瞳孔在瞬间放成最大,她的心在瞬间提到了噪子眼上……

  “不好了!出事了!”

  “大家快出来啊!”

  “出大事了!”

  “莫老板死了!”

  金三猛得惊醒,他刚才似乎听到了一句什么话,但又好像没听清楚,他揉了揉眼睛,天已经大亮了,金三伸了一个懒腰。

  “包木,你怎么在这?”白冬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金三的身旁。

  “是你啊,是不是出事了,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嚷嚷。”金三打得哈欠漫不经心的问道。

  “莫老板死了。”白冬瓜的声音很低,但恰好能让金三听到。

  “什么?”金三怀疑自己的耳朵进水了,所以他又追问了一句。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白冬瓜不情愿的补了一句。

  “啊?”金三还是认为自己的耳朵进水了,但是他已经决定去看一眼。

  在金三走后,白冬瓜看向了那个木门,他真真切切的感到自己的手在冒虚汗,所以他头也不回的马上离开了这里。

  莫老板正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饭馆里其中的一张凳子上,金三还记得那张凳子他曾经也坐过。不过他坐的时候还是个活人,现在莫老板的的确确变成了一个死了。那把曾经差点砍到金三的菜刀正天衣无缝的插在莫老板的脖子上。

  金三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莫老板死了,是死在自己的菜刀下,正如他昨天诅咒的那样。

  一双三寸金莲正乖乖地躺在莫老板那长满汗毛的手中,血红的蛤蟆就像是鲜活般耀眼,所有围观的人都发出了尖叫声。

  那只是一双三寸金莲鞋,它很普通,只不过图案有些特别,可是金三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看到这双鞋的时候竟然会如此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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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根本不一样

  莫老板就这么死了,金三直到现在都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直到现在还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尖叫声已经没了,但是金三仍旧可以感觉到他们心中的惊恐。

  “发生了什么事?”金三第一个发问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向谁提的。

  没有人注意到金三的这句话。

  金三不得不清了清噪子扯开嘴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告诉我这双三寸金莲鞋是怎么回事?”

  金三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所有人的眼睛同时盯向了金三。金三突然感觉头皮有点发麻,他不喜欢他们看他的眼神。他轻微的向后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道:“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不认识这双鞋?”

  “你的病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好?”

  “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你应该最认识这双鞋。”

  “唉……”

  金三分不清这些话都是来自谁的口中,也不明白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他摸摸自己的脑袋瓜,他发现自己一直处在糊涂中,一直都没有清醒过来。

  “包木,你昨天说过你看见了她,对吗?”总算有人知声了,是白冬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人群中。

  “哪个它?”金三道。

  “就是……”白冬瓜提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道:“梅吟儿。”

  金三的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他不自觉得摸了一下鼻子,上面还有干枯的血迹,现在他知道白冬瓜口中的她是指谁了。

  “我……见过。”金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她昨天晚上又出现了,所以我才跑了出来。”

  “啊!”这回轮到王瞎子尖叫了,同时他的手紧紧抓住了站在身旁的宋朱。

  “她……她……她回来了?”天棋子发出了一种难听的尖细声,金三明白他是吓得。

  “这事跟她有关系吗?”金三实在想不明白。

  “她最喜欢穿这种花样的绣鞋。”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句,所有的人都保持了沉默。

  “她真的死了吗?”金三问道。

  “她的的确确死了!”

  “她怎么死的?”金三一直不明白她的死因。

  天棋子望向了金三,他冷笑了一下。

  王瞎子望向了金三,他笑不出来。

  宋朱叹了一口气,他也在笑,不过是苦笑。

  白冬瓜哭了,一个大男人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哭了,金三竟然有点不知所措,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

  “饭馆要开张了,吃饭的留下,不吃饭的离开。”小二拿着一个干净的抹布用力的擦拭着每一张桌子的桌面。

  “开张?你的老板娘都死了。”金三感到哭笑不得,人都死了,尸体还在这坐着,小二竟然说要开张,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饭馆要开张了,吃饭的留下,不吃饭的离开。”小二依然擦着他的桌子,丝毫没有受金三这句话的影响,就好像从来没听见过一样。

  人应该是有感情的,更何况还是认识的人,可是现在……所有的人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只有金三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客官要吃饭吗?”小二面无表情的问道。

  金三哑然,他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得甩甩袖子也转身离开。

  金三在思想斗争许久后还是回到了包木的那间房子,他只希望那个呤儿不要再出现。

  金三站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直在想着这些鼓锤的作用,他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鼓锤放在这里,看样子这些东西堆在这里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他随便用脚踹了踹。

  “咚……”声音来自后堂。

  金三的耳朵立刻立了起来,难道那个梅呤儿又回来了?难道这个年代大白天就开始闹鬼?

  “谁!”金三先来个投石问路。

  没有声音。

  金三来回晃了晃身子,踮着脚尖望向了屋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唉,是进去哪,还是不进去哪?金三正在犹豫的时候,后堂又发出了“咚”的一声。金三摇了摇头一鼓作气冲进了屋里。

  后堂很整洁。金三记得他在混乱中将牌位放倒了,金三也记得他在混乱中撞向了墙面,可是现在……供品整齐的摆放在那,蜡烛依然尽情的燃烧着,墙上没有任何的血印,一切都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有一道门是开着的。

  金三来过后堂,虽然当时处在恐惧中,但是他也清楚的记得这里没有这么一扇门,况且门是嵌在柱子上。金三不明白是谁开启的这道门,也不明白为什么开启后要让他知道。

  柱子是支撑房梁的,柱子不是很粗,所以门是瘦长的,刚好够一个人侧身钻进去。金三就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走进了这个奇特的门里,结果他就在自己的惊喊声中掉了下去。

  金三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的身子骨硬朗,现在早就变成了一个死人,即使不死也会成为残废。他坐起身来回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躯体,四肢的疼痛让金三几乎站不起身。金三坐在原地,用手在伤口处轻轻的按摩着,他希望借助此来缓解一下那种刺骨的感觉,同时望向了四周,原来墙壁上是有梯子的,而且是直通上面的,金三想笑自己,也佩服自己的勇敢,竟然就这么摔了下来。

  孤独的烛光已经埋没了蜡烛半截的生命,可惜这个隐藏在地下的屋子却狭小的要紧,金三只要向左右伸直两只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够到墙壁。屋子感觉很冷,在地下感觉冷是应该的,只是这里不是一般的冷,金三不得不双手相互揉搓来保持身体的温度。当伤痛终于有点减轻的时候,金三扶着墙站了起来,费力的向前挪动着脚步。屋子的正前方还有一个门,阴冷的感觉就是从那传进来的。

  金三的手已经贴在了门上,可是他的手没有动。门后面会是什么?金三总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感,现在连后脖梗子都发冷。他明白一定是有人指引他进来的,可是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门后面到底是什么?金三在犹豫,他的手上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的手在门上印出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手印,金三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死也就死了!想到此,他用力的推开了那扇门。

  那应该算是个石床,长长方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金三现在总算明白了那种阴冷之气来自于什么了。那块长方形的冰就静静地躺在那个石床上,在烛光的照射下晶莹透亮,泛着微光。金三不得不用手抱紧了自己的身子慢慢地走向前。

  人,的确是人,冰里面躺着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冰里面冻着一个人。金三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他知道他自己又看到了一个死人。死人应该躺在棺材里,然后入土为安,可是这个死人却奇特的被冻在冰里。金三壮着胆子再次靠近了那块冰。

  是个男的,保存得相当完好。国字脸,浓眉翘嘴,身子不算高,但也还算合适,棕色的长衫,蓝色的马褂,一双黑头鞋镶着白底子,表情很正常,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唯一意外的是他的手中握着一个木牌。金三看不清楚上面的字,所以他将脸贴近冰块,侧着头瞪着眼睛仔细的看着他手中的那个木牌……

  包木之牌位。

  金三几乎窒息,包木和他长得根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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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四个老朋友

  金三一直认为蛤蟆城里所有的人把他当成包木是因为他和包木长得很像,但是现在金三知道自己错了,包木就是包木,金三就是金三,他们之间从头发到脚趾头,从汗毛到手纹没有一处是相像的。但是,为什么大家都认为他是包木?金三要找到这个答案,他也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所以他现在已经走到了街上。

  金三第一个要去的是天棋子的家。

  虽然他不认识蛤蟆城里的每一个人,也不认识他们居住的每一家,同时他也知道蛤蟆城倘大的一个街面没有人行走,但是他还是能找到天棋子的家,因为他认识那个奇怪的店小二。金三原本以为要费很多口舌才能从店小二的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是他没想到的是……

  “我有事要问你,我不记得天棋子的家在……”

  “出门往左拐第三间。王瞎子是右拐第五间,宋朱直走第十一间,白冬瓜直走第七间。”小二头也没抬,继续擦着他的桌子。

  得到答案的过程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得让金三颇感意外,所以他不得不追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他们四个?”

  “他们是你四个最好的朋友。”小二还在擦着他的桌子,金三一直不明白这个饭馆根本没人光顾,这个桌子根本不脏,可是这个店小二为什么天天都在干着同样的事,天天似乎都很忙,他突然发现店小二很无聊。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现在他要去找天棋子了。他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个凳子,莫老板不在了,肯定是被店小二安葬了,至于安葬在哪,金三没想过去问。

  天棋子家,第一个老朋友。

  “你来了。”天棋子似乎对于金三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他沏了杯茶递给了金三。

  “我感觉自己最近病得不轻,好像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反正大家都说他是疯子,那他就做疯子吧。

  “你想记起什么?”天棋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呤儿是怎么死的?”这是金三首先想知道的问题。

  天棋子拿起了那个本是给金三喝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我病糊涂了,脑子不太听使唤,似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金三补充道。

  “这个……我不想提了。”天棋子向四周看了看,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像是怕见鬼一样。

  “你在看什么?”金三感到奇怪。

  “有鬼!”天棋子压低噪音说道。

  金三笑出了声,虽然他也见过鬼,但是看到天棋子的表情还是感觉好笑。

  “你笑什么!鬼回来了,一个都跑不了,尤其是你!”天棋子有些不悦的说道。

  金三一愣,道:“什么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

  “哼,也不知道你是真疯还是装疯!”天棋子冷笑道。

  “我只是想知道梅呤儿的死因……”还没等金三说完,天棋子就站起了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困了,也该休息了,包木,我看你也早点回去吧,早睡早安歇。”说完,竟然打开门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第一个就碰了一鼻子灰,金三站在天棋子的门前无耐得摇了摇头,但是他知道他今天一定要找个答案出来,所以他决定去找王瞎子。

  王瞎子家,第二个老朋友。

  这回金三学乖了,没有直接去问王瞎子关于梅吟儿的死因,而是从鼓锤谈起。

  “我院子里堆着好多鼓锤。”金三抹着鼻子说道。

  “是啊,那又怎么样?”王瞎子漫不经心的吃着盘里的烂菜叶子,那是他的晚饭。

  “唉,我现在的头有些晕,你看我都忘了我弄这些鼓锤来是干什么用的。”金三小心陪笑的说道。

  “我看你真是病糊涂了,你就是干这个的,拿这个在蛤蟆城里混口饭吃啊。”王瞎子指着金三嘲笑的说道。

  “啊?”金三先是一愣,原来包木就是以制作鼓锺为业?就这么简单?金三表示怀疑,他接着说道:“瞧我这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既然是做鼓锤的那么我院里的那些货是哪家订的啊?”金三希望从这上面能找到些头绪。

  王瞎子放下了筷子,上下打量着金三,道:“你今儿这是怎么了?那是你的家,鼓锤是你自己做的,订货的主是你自己联系的,关我王瞎子什么事,我王瞎子凭什么会知道啊!你就是疯,也疯得太离谱了吧?”

  金三苦笑,王瞎子说得没错,他怎么会知道包木那么多事,唉,金三不禁在心中苦叹一声,难道又是一无所获吗?

  “我说包木,我看你现在一点都不像疯的样子,你今天来这是另有目的吧?”王瞎子冷笑一声,嘴里嚼着花生米发出一种难听的声音。

  金三也笑了,王瞎子名叫王瞎子却是一个最明白的人,既然被看出来了,金三也不打算再兜圈子,所以他直接问道:“梅吟儿是怎么死的?”金三等着王瞎子再跟他发怒,就像天棋子那样把他赶出去,可是没有,王瞎子接着在嚼他的花生米,甚至脸色连变都没变。金三知道有戏了,一定能从王瞎子这问出来点什么,所以他竖起了耳朵耐心的等着王瞎子的回应。

  “你老婆是病死了,就这么简单。”王瞎子道。

  就这么简单,金三不相信,所以他接着问道:“那我的两个孩子哪?”

  “被你老婆传染了,所以也死了。”王瞎子回答得很轻松,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

  “那我为什么没死?”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谁知道你为什么没死,”王瞎子白了一眼金三,接着说道:“不过跟死也差不多,整个一个疯子!”

  金三哑然。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又疯了?跑我这问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看你还是走吧!”王瞎子终于下了逐客令,金三再次被赶了出来。

  看来只能去找宋朱了,虽然金三也不抱任何希望。

  王瞎子望着金三远去的背影,使劲的将门关上了,脸上现出惨白之色。

  宋朱的家,第三个老朋友。

  “不管我是疯了还是没疯,你都要回答我的问题。”金三感觉自己现在就快要真疯了。

  “你说吧。”宋朱竟然连门都没让金三进,不过金三也顾不了这些了,直接站在门外问道:“我真的是包木吗?”

  “你的确是。”宋朱回答得很平静。

  “我真的跟包木长得一样吗?”金三问道。

  “不是长得一样,是你就是包木。”金三来回踱着步,他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他明明看到的包木跟他不一样,可是大家却说一样,这是为什么?

  “梅吟儿和孩子是怎么死的?”金三几乎是扯着噪子嚷道。

  “病死的。”宋朱依然是那个站姿,没有丝毫的改变。

  “你不会想说梅吟儿病了,传染给孩子,他们都死了,然后我疯了!”金三几乎要哭出声了。

  “事实的确如此。”宋朱道。

  金三抱住了头,他今晚上听到这样的话太多了,他真的有些受不了了,所以他又叫道:“那莫老板哪!莫老板是谁杀死的?为什么她手中握着一个三寸金莲鞋,而且你们看到时神情都那么害怕?”

  宋朱不说话了,他低下了头,金三看不见他的表情。

  “还有你们说那种样式的鞋只有梅呤儿喜欢穿的,难道是梅呤儿杀的莫老板?也就是说真的有鬼?”

  宋朱的身子在动,不过金三看得清楚,那是因为害怕而有的剧烈反应。

  “我不知道。”宋朱是在瞬间恢复的平静,就好像从来没有紧张过一样。

  “你真的不知道?”金三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就这样问不出任何结果。

  宋朱不说话了,而就在金三正欲再次开口的时候,门就这样“砰”的一声关上了。

  金三这次什么都不问了,只是呆呆地坐在对面瞪着白冬瓜。白冬瓜刚开始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修着他的凳子腿,可是金三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白冬瓜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在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到不自在了,他咳了两声问道:“包木,你大晚上来找我,然后又坐在那瞪着我什么话都不说,你是什么意思啊?”

  金三没有出声,还是那个姿势。

  “包木,”白冬瓜看了看自己,迷惑的问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有鬼。”金三淡淡地说了一句。

  “什么?”白冬瓜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问了一句。

  “有鬼。”金三说的还是两个字。

  白冬瓜仰面大笑,道:“鬼?哪来的鬼啊?哈哈”

  “莫老板死了,你说下一个会是谁?”金三似笑非笑的说道。

  凳子掉了,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就散架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冬瓜强作镇定的问道。

  “我说完了。”金三站起了身走出了屋子,这回是他自己走了出来,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角落中有一片阴影,没有人能看清里面有什么,不过一声不易觉察的冷笑从那里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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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娘

  天亮了,金三伸了伸懒腰,睡醒了一觉,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外面似乎有点吵,蛤蟆城向来是很清静的,即使是大白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可是现在却热闹得要紧。金三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走出了屋子。

  天棋子、王瞎子、宋朱、白冬瓜死了,分别死在了他们自己的家中,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个三寸金莲鞋。金三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昨天晚上他们还是活生生的,昨天晚上他们还在和他对话,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死了!金三瞪大了眼睛,他越来越理不出头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起了昨天晚上跟白冬瓜说得最后一句话:莫老板死了,你说下一个会是谁?

  又是一个凄凉的夜晚,金三已经算不出自己离开家有多长时间,也不清楚自己在蛤蟆城渡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包木,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包木?他拿起了那个鼓锤,又开始了重复的端详,他总感觉一切事情都跟这个鼓锤关系。

  哭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听起来格外的凄惨,金三想也没想的就走了出去。哭声似乎忽远忽近、忽长忽短,顺着哭声金三不停得向前走着,拐过了多少个弯,金三不记得了,只是一直寻着。直到他看到了那个人。

  梅吟儿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金三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如果当你知道她已经是个死人时,你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现在她就站在金三的面前。

  “包木,我在阴间感觉好孤独啊,我来找你来了,呜……”梅吟儿还在动情的哭着,金三却吓得尿都快出来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跑,可是……有人在拉他的衣角,他颤拌的低下了头……

  “爹,我好想您啊,在那里都没有人陪我玩,我真的好想你啊。”包木睁着自己天真的眼睛看向金三。

  “啊!鬼啊!”金三一阵痛嚎,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又站住了脚。

  “爹,我也好想您啊,那里的人都没意思,所以鱼儿又来找您来了。”包鱼嘟着小嘴撒娇的说道。

  金三倒下了。

  金三醒了。

  周围一片热闹景象,饭馆开张了,吃客们听着小曲,喝着烈酒划着拳,街边上的小贩们扯着噪子卖力的叫卖着,还有摆摊卖艺的尽情的展示着自己的本领,过往的行人来来回回的张望着,有买小货的,有推车的,有游玩的,有看热闹的,灯火辉煌将整个夜空几乎都照亮。

  这是哪?金三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两边的景象,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何地。

  “金三……”金三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听到了有人在叫他,他感到意外,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记得蛤蟆城里所有的人都叫他包木,但是现在他竟然又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名字。金三回过了头……

  “娘……”金三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娘。

  “好孩子,来,到娘这来。”娘伸出手轻轻的向着金三挥了挥,她脸上温柔的笑容曾经是金三最大的安慰。金三迈开了脚步走了过去。

  “娘,真的是您?”金三有些激动的看向娘,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不是娘是谁。”娘温和的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金三的脸,金三陶醉的闭上了眼睛,他太怀念这双手了,那种温暖的感觉油然而升,金三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傻孩子,看你又哭了,来,娘带你去吃点东西”娘拉起了金三的手,缓步向前走去,来到了一个面摊前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来碗面!”娘轻轻地唤道。

  “好,马上来。”卖面的小贩应声道。

  “金三,娘好想你啊。”娘亲切的说道。

  “娘,我也是。”金三还在哭,哭得鼻涕都流了出来。

  娘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帕子轻轻地在金三的脸上擦了擦,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娘还记得你最爱吃面了,你可要多吃些。”

  “好,谢谢娘。”金三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娘。

  “等会吃完面,娘带你去个地方。”娘微微一笑道。

  “什么地方啊?”金三开心的问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来,先吃面。”娘将刚端上来的面递到了金三面前。

  “好,只要有娘在,我就开心死了。”金三又流出了眼泪。

  “傻孩子,娘会一直陪着你的。”娘又是温柔的一笑,金三感动的点了点头,低下头开始了狼吞虎咽。

  娘并没有失言,等金三吃完饭后,带着他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满院子里放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各种类型的鼓。金三呆呆地站在那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喜欢吗?”娘甜美的声音将金三从迷茫中清醒了过来。

  “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鼓啊?”金三问道。

  “傻孩子,你不是最喜欢玩鼓的吗?”娘道。

  “我……好像是喜欢……”金三又陷入了一片迷茫中。

  “娘曾经给你买过很多鼓,你还记得吗?”

  “好像……记得……是……拨浪鼓。”金三在拼命的回忆着。

  娘的眼睛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但随即又恢复了温柔道:“对,有个拨浪鼓。你还记得娘跟你说过什么吗?”

  “说过什么……”金三低下了头陷入沉思中,娘没有再出声,而是静静地在旁边等着他的回应。

  “说过什么?”金三开始抓自己的头发,他在费力的思考着。

  “慢慢想,娘相信你一定记得娘的话。”娘安慰道。

  “我……”金三突然抬起了头,道:“好像您说有一个鼓……”金三说到此又停了下来。

  “我说什么了?”娘焦急的问道。

  “好像说鼓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金三又开始抓自己的头发。

  “对,娘说过鼓有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在哪?你还记得娘怎么告诉的你吗?”

  “我……我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了,我……我想不起来了。”金三抱着头蹲了下去。

  “你一定要记得!必须要记起来!”

  金三抬起了头吃惊的望着娘,道:“娘,您怎么这么凶啊?”

  “我……我不是凶,我是着急,如果你能记住娘的话,娘就开心了。”娘又恢复了她的温柔。

  金三还在望着娘,突然他站了起来道:“你是谁?你不是我娘,我娘早就死了!我这是在哪?我怎么感觉自己的头这么晕,这是哪? ”

  金三的后脑突然有一个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还记得,他肯定能想起来。”最后的声音是在金三晕倒的一刹那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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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黄纸条又出现了

  金三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四个人:天棋子、王瞎子、宋朱、白冬瓜。所以他以最尖的声音嚷了一句:“鬼啊!”

  “我们不是鬼,你乱叫什么?”

  “真奇怪,你怎么把我们四个老朋友当成鬼了?”

  “我们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这么说我们。”

  “看来他病得越来越来严重了。”

  金三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耳朵,道:“你们真的不是鬼?”

  “真是的,咒我们,还是朋友哪!”王瞎子不高兴的说道。

  “可是昨天早上,我……的确看到你们四个人死了,还有全城的人都看到了。”金三道。

  “说你疯,你还真是疯,我们好端端的怎么成死人了,真晦气。”白冬瓜冲着地面呸了两下。

  “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昨天晚上又跑哪去了,我们早上就看到你躺在街面上,还以为你死了,把全城的人都吓了一跳。”天棋子道。

  “我……我见到我娘了。”金三想起了昨晚上的事。

  四个人同时笑出了声。

  “包木,你是不是有毛病了,你娘早就死了。”宋朱忍不住嘲笑道。

  “可她又好像不是我娘……”金三皱着眉头说道。

  “看来越来越严重了。”白冬瓜嘲笑道。

  “也许我真疯了,不过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关于鼓……”金三还在整理着自己昨天的思维。

  “鼓!你想起什么了?”王瞎子紧跟着问道。

  “你干什么这么兴奋?”金三看到王瞎子的样子感到好笑。

  “没……没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所以好奇。”王瞎子解释道,但是金三却感觉他似乎有什么事情没说。

  “好了,你醒了,我们就放心了,我们也该走了。”白冬瓜打岔道,四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走了出去。

  金三低头不语,他总感觉自己似乎能感觉到一些事情,可是却又说不清楚。鼓,鼓,一切都跟这个鼓有关系,一定是!

  天棋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看到了桌上有一个小东西,他走近一看发现是个很小的黄纸条。他将它展开,上面写着:莫老板的饭馆

  天棋子微微露出淡笑,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次走出了家门。

  黄纸条就压在了王瞎子的酒壶下,王瞎子打开它的时候,上面有六个字:莫老板的饭馆。王瞎子随手夹了两粒花生米塞到口中,转身走出了屋子。

  宋朱一直站在门口望着漆黑的夜空,他的手上正捏着那张写有:莫老板的饭馆字样的黄纸条,他发了一会呆走了出去。

  白冬瓜还在犹豫,他一会儿走出家门一会儿又退回来,反复了十来回终于走了出去。

  “小二,小二!”天棋子对着馆子里嚷嚷了几声,没有回应。天棋子皱了皱眉头,迈步跨进了馆子,饭馆敞着门,却没有人,小二跑哪去了?天棋子随便找了一个桌子前坐了下来,他在等着。

  “咦,你也来了?”王瞎子看着早已坐定的天棋子说道。

  “是啊,我收到了黄纸条。”王瞎子微微笑道。

  “那这么说,宋朱和白冬瓜也一定收到了。”

  “那是当然。”天棋子的话音刚落,宋朱和白冬瓜同时迈进了饭馆。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了。”宋朱看了看外面嘀咕道。

  “也许没有了吧。”白冬瓜回应道。

  “那我们就只能等了。”

  一个时辰后。

  “奇怪,这个写黄纸的人既然约我来,自己却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现身。”王瞎子终于等不及了,轻声嚷道。

  “是啊,这次还选在莫老板的饭馆,真是奇怪,小二也不在,不知道他跑去哪了,店门也不关。”天棋子也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现在都等了一个时辰,还没出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王瞎子继续嚷嚷道。

  “难道真的有事?”白冬瓜探头看向店外,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个亮光都没有,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些,只是现在……他们四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小二,平时应该在,现在他跑哪去了?我们应该四处看看。”宋朱道。

  菜还零乱的堆在洗菜盆里,几个破旧的饭碗和几个有裂纹的盘子杂乱的沉在水盆中,一截没有切完的黄瓜正孤寂的躲在案板上,菜刀不见了。

  四个人同时感到有种异样的感觉,互相之间望了望。

  “小二不可能不干完活就不见了。”

  “小二向来是呆在店里的。”

  “小二是不会到处乱跑的。”

  “我们应该去找找他。”

  第一个要找的地方是小二的房间,在饭馆的二层。被子整齐的叠放在床头,枕头上连一个发丝都找不到,整洁得就根本没有来睡过一样。四个人可以肯定小二没有回过房间。

  第二个要找的地方是茅房,那是五谷轮回之地,也是人最爱去的地方,所以四个人忍着巨臭冲了进去,除了那些黄金般的东西,其它什么都没有。

  “这个家伙,难道从来不打扫一下这里吗?”白冬瓜忍不住发着牢骚,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恶臭的味道,所以他是第一个跑出来的人。

  第三个要找的地方就是洗澡的屋子,木桶直挺挺的放在屋子的正中间,一个屏风刚刚好将它挡住。里面没有水,也就是说没有人来这洗过澡,那么小二到底去了哪?

  四个人不得不又回到了厨房,因为他们实在没有要找的地方,楼上楼下已经翻了一个遍却还是见不到小二的身影,他们感觉事态有些严重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小二。

  他正头朝里趴在炕台后的地上。

  “小二!小二!”白冬瓜扶起小二的脑袋使劲的拍打着。

  小二没有反应。

  “他…… 是不是死了?”王瞎子颤抖的说道。

  “没有。”白冬瓜伸手在小二的鼻息间探了一下肯定的回答道:“他好像是昏了过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了?”宋朱感到奇怪,所以说道。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天棋子肯定的说道。

  “黄纸条到底是谁写的?”白冬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嗯,写这张黄约条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宋朱道。

  “会是谁发出的?”王瞎子紧张的说道,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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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 发表于: 2010-11-11
   十二、去取要取的东西

  四个老朋友死了,这回的的确确是真死了,金三用脚踢过他们,用手拧过他们,他们已经是四具冰冷的尸体了。城里所有的人都围在了饭馆的门前。

  小二一直呆立在金三的旁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还在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金三问道。

  小二一脸茫然的摇着头。

  “他们的手中握着那种三寸金莲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三在问,问自己,也在问小二,更在问城中所有围观的人。

  金三也知道自己根本找不到答案。

  只能确定一点:鬼又出现了!

  金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鼓锤正静静地放在桌子上,金三下意识的剽了一眼,却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张黄纸条平铺在桌子上。

  金三的心咯噔一下,他迟疑的拿起了那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

  金三掸了掸衣服,挺着胸迈进了古董店。

  “掌柜的,我要一个上好的盒子。”金三一进门就嚷道。

  “我们这是古董店,不订做盒子。”掌柜陪笑道。

  “我要的就是一个古董盒。”金三找了一个舒服的椅子靠了下去。

  掌柜的皱了皱眉头,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金三道:“包木,你要古董盒干什么啊?”

  金三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锻子布,打开取出一个鼓锤道:“我要找一个专门放这个东西的古董盒子。”

  掌柜先是一愣,但随即走入了后堂。

  金三仍然是微微一笑,将鼓锤连同锻子布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随口说道:“来碗上好的龙井茶。”

  伙计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金三翻了一个白眼,道:“怎么,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吗?要不去问问你们掌柜的,我要碗龙井他倒是给还是不给。”

  伙计赶紧恭身客气的陪笑道:“哪能不给,您先请坐着,我马上给您端上来。”伙计不敢惹金三,他突然发现包木今天说话相当的硬气。

  金三满意的点了点头。

  龙井以最快的速度端到了金三的面前“包大爷,您请喝茶。”伙计的态度好得让金三相当满意,他随手从兜里拿出一个碎银子扔到了伙计的手里,道:“这个是赏给你的。”

  “谢谢包大爷!”伙计开心的躬着身子退到了后堂。

  掌柜从后堂走了出来,本来还阴沉的脸在见到金三的时候立刻绽放出金子般光亮的笑容。

  “您看这几个盒子还合您的心意?”掌柜将三个古董盒子放到了金三旁边的桌子上。

  金三只是斜眼瞅了一下,道:“这不是我要的盒子。我要的盒子应该是一个长圆形的铜制盒子,中间刚好可以嵌入这根鼓锤,盒子的底部应该有一个图样。”

  掌柜的眼睛闪出了一道光茫,他低声问道:“什么图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个鼓的样子。”金三思考了一下说道。

  “什么样的鼓!”掌柜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金三看向掌柜,眼中充满了迷惑的神情。

  “您别误会,我只是好奇,问一下。”掌柜躲过了金三的目光,但是金三还是看出了他的不同寻常。

  “拨浪鼓。”金三还是回答了掌柜的问题。

  掌柜没有出声,转身走进了后堂,金三也没有多问,仍然口着上好的龙井。不一会儿的功夫,掌柜快步走了出来。

  “您看是这个盒子吗?”掌柜的神色有些怪异。

  “就是它!”金三兴奋的站了起来,茶杯顺势掉在了地上,碎了。金三根本顾不上这些,兴奋的将鼓锤嵌了进去。

  “果然是它!”金三高兴的抱起盒子转身迈出了店铺。

  掌柜没有拦他,伙计也没有拦他。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在我这?”掌柜道。

  “他当然会知道!”伙计道。

  “对,这个世上也只有他知道了。”掌柜的脸慢慢地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我要取样东西。”金三抬着头透过栏杆望向里面留着长胡子的老头说道。

  “我们这里是当铺,不能取东西,只能赎东西。”老头没有抬头,他根本没打算理会金三。

  “那样东西很普通。”金三很有耐心的接着说道。

  “再普通的东西也要有银子来赎。”老头仍旧是没抬头。

  “它应该是个红色的拨浪鼓。”金三道。

  老头猛得抬起了头,手中的笔掉在了台子上,将本来清晰的帐本给涂了一条长长的黑道子,不过老头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神情有些紧张的问道:“你确定你要的是红色的拨浪鼓?”

  “我确定。”金三露出了肯定的笑容。

  老头没有说话,他只是愣愣地瞧着金三,金三也没有说话,他仍然是微笑的看着老头。

  “你等一下。”老头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入了后堂。

  金三很有耐心的靠在了柜台前,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

  “给您。”老头双手谨慎的将一个红色的拨浪鼓递给了金三。

  “真的是这个。”金三兴奋的嚷嚷了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了当铺。

  老头始终盯着金三远去的背影,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金三好像知道了很多事。”第一个声音响起。

  “也许他已经想起了她娘跟他说的话。”第二个声音响起。

  “看来我们的计划终于快要结束了。”第三个声音响起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第四个声音响起。

  “希望一切顺利。”第五个声音响起。

  “天棋子、王瞎子、宋朱、白冬瓜先前只是装死,可是现在他们却真的死了,就像莫老板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第六个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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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 发表于: 2010-11-11
    十三、金三的话

  古董店的掌柜约金三,当铺的老头约金三,所以金三干脆将他们约在了一起。

  和煦的阳光终究是遮挡不住乌云的阴郁,天空就是在这一刹那下起了雨。

  金三坐在莫老板的饭馆里,享受着这段时间来最好的美食,他从来没想到小二的手艺竟然是这么的好,窝在蛤蟆城里简直太可惜了,所以他以最华丽的词句来夸奖着小二的厨艺,可惜小二却永远冷着那张脸,似乎根本没听懂金三在说什么。金三只得闭上了自己那张臭嘴。

  “你们约我来,是不是因为我忘给银子的事?”金三只得将话题转向了面前的两个人,同时夹了一个鸡腿放到自己的碗里。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银子就免了。”古董店的掌柜赶紧摇着手说道。

  “是啊,我们不是来跟你要银子的。”紧接着当铺的老头也摇着手说道。

  “那你们……”金三不理解的望向了二人。

  “我们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两样东西的。”老头凑近金三问道。

  “这个……”金三有些提防的看向了二人道:“巧合。”金三继续低头吃着面前的饭。

  老头和掌柜的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回轮到掌柜的问了,他满脸堆笑的说道:“你看你拿了我们的东西,我们都没有管你要银子,我们两个也只是好奇罢了,你就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我们保证不跟别人说。”

  “保证,绝对保证。”老头跟着说道。

  金三斜眼望了着他们二人,道:“我不想说。”

  二人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

  “好,包木,我们不勉强了,我们两个也就是好奇,来,我们先喝酒,其它的不谈了。”掌柜分别每个人倒了一杯酒,自己先拿起面前的一饮而尽。

  “好,痛快!”金三竖起了大拇指,自己也跟着一饮而尽。

  酒一杯一杯的下了肚,菜却再也没有被“惊动”过,金三的脸越来越红了,可是他还是不停的喝着面前的酒,金三开始兴奋了,金三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们知道我金三……向来是……逢赌必输……可是……我还是去赌……赌这东西可真是……真是好东西。”

  “你是金三还是包木哪?”老头眯着眼睛问道。

  “金三……包木…….我是谁?谁是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娘,哈哈,我只记得我娘……”金三挥着自己的手胡乱的比划着,没有人能看懂他在比划什么,也没有人在意他在比划什么。

  “你好像对你娘记得很清楚”掌柜道。

  “她是我娘……我娘……娘对我可好了。”金三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里面的菜撒了一地。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金三的身边,弯腰将地上的烂菜以最快的速度清扫干净了。

  “你娘对你既然这么好,那你一定记得你娘曾经说的话了?”掌柜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刚好能让金三听清楚。

  “记得……我记得我娘说过她最喜欢吃面,我也喜欢……我还记得我娘说过她最喜欢……最喜欢牡丹……”金三仰着头冲着房梁嚷嚷道。

  “好了,好了,你有没有记得你娘说过关于鼓和鼓锤的事?”老头按下了金三胡乱挥着的双手问道。

  “鼓……鼓锤……我不记得…….我记得…….”

  “你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啊?”老头有些不耐烦的嚷道。

  掌柜用眼色制止住了老头,然后他轻柔的说道:“你如果喜欢你娘,你就应该记得她小时候跟你说的所有的话,如果记不住,那么你根本不喜欢你娘。”

  “谁说我不喜欢我娘的!”金三腾的站起了身,一条腿踏在凳子上摇晃着身子大声叫道:“我最喜欢我娘了,我娘对我最好了,所以我娘说的话我都记得!”

  “那你倒是说说,你娘关于鼓方面的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手里有这两样东西?”掌柜接着问道。

  “我……我本来……本来是不记得的……不知怎么……又突然记得了……”金三道。

  “那就说说看。”老头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我记得小时候娘说过……鼓……鼓和鼓锤各有一个用……用处……我还记得……记得娘说过……有个盒子…….去管古董店的掌柜的要……还有……一个拨浪鼓……去当铺要……”金三说到此大笑起来,“我以为……以为是娘骗我……没想到我去要……真的……真的给我了…….”

  老头和掌柜同时站起了身,问道:“那你娘有没有告诉你那鼓和鼓锤的用途?”

  “说了.....”金三还在傻笑,他又拿起了桌上的酒壶仰面喝了起来。

  老头一把夺过来酒壶,道:“金三,你先别喝了,快接着说。”

  “娘说不能说的!”金三突然生气了伸手去抢老头手中的酒壶。

  “没关系的,我们不会跟别人说的,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就给你喝酒。”掌柜微笑的说道。

  “娘说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金三生气的样子活像个小孩子,他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道:“娘说过……等我找到那个怪房子……就能找到要找的东西了……”金三终于醉得不省人事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大家没有出声只是直直的看着鼾声大起的金三。

  “把他带去那个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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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 发表于: 2010-11-11
    十四、怪屋子

  金三酒醒了,虽然他的头还在晕,但是他却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奇怪的门,一个没有门缝的门是如何开启?金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而且他是怎么来到这的?这也算是个问题。

  有时候一个很难想的问题通常有一个最简单的答案。门向上升起,就这么开了。金三笑自己的傻,但同时也感到了一丝恐惧。门怎么会自己开了哪?金三害怕了,他转身准备跑。

  “你不想进去看看吗?”梅呤儿阴柔的笑着,她的手各领着包同和包鱼。

  “你……你杀了他们……你不会……来杀我吧?”金三害怕得向后退了几步,身子缩成了一个团。

  “我不杀你,但你要乖乖的进去。”梅呤儿依然保持着她美丽的笑容。

  “不,我不进去……”金三想要拒绝,他真的不敢进去。

  “如果你不进去,你就真的要死。”梅吟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现得很轻松。

  金三却吓得一身冷汗,他偷眼往门里望了一眼,什么都看不清楚。

  “进去吧,里面没什么好怕的。”梅呤儿用她那动听的声音打动着金三的心。

  金三进去了,他不得不进去,他还不想这么早就死,也许进去不一定会死。

  是个院子,是个倘大的院子,大得都几乎看不到边,金三也顾不得去看院子的边,因为他看到了成千上百座坟,他们零乱的摊在了金三的面前。

  “啊!”金三的声音足以震破整个夜空,可是却没有惊动蛤蟆城的人,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金三向后退,却撞到了一个人,金三回过了头。

  “你好啊。”吴老七举起了手中的桶摇晃着那曾经令金三醉生梦死的骰子。

  金三连连后退,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身衣服可没我做的那身好。”金三又看见了一个熟人,裁缝铺的掌柜,金三拼命的摇着头。

  “我们都来了,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了。”卖馄饨的老头带着诡异的笑容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紧接着送龙井的伙计,擦澡的小工,妓院的……最重要的是那个金三的恩人也出现了。

  “你们……”金三看到了更多的人,他们都是蛤蟆城里的人,包括那个莫老板馆里的小二。

  “你该继续你的使命了。”梅呤儿轻轻地走到了离金三不远的地方幽幽地说道。

  “我的使命?”金三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你应该告诉我们那个东西怎么才能找到了。”梅呤儿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鬼?”金三害怕得大声喊道。

  “我们曾经是鬼,但我们现在是人。”梅呤儿目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那这些坟是怎么回事?”金三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腿还能支撑多久。

  “他们是真正的蛤蟆城里的人。”梅呤儿淡淡地说道。

  “啊!他们都死了?”金三嚷道。

  “他们死了,他们必须死,否则我们又怎么能在这里呆下去。”梅呤儿冷笑道。

  “你在说什么?”金三糊涂了。

  “我们来了,蛤蟆城就属于了我们,原先的人都变成了鬼,都是一些冤鬼。”梅呤儿望向远处层层堆城的坟头道。

  “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们?”金三总算听明白了。

  “因为我们要在这里找样东西。”梅呤儿道。

  “你们要找什么东西?”金三哆嗦的说道。

  梅呤儿笑了,所有的人都笑了,他们都在注视着金三。

  “我要找的东西需要你来帮我找到。”梅吟儿给了金三一个再温柔不过的笑容。

  “我?那你们到底都是谁?你们为什么要找那样东西?那样东西是什么?”金三一连提了几个问题。

  “有些东西你不知道反而好,你只需找到那样东西就成了,至于那是样什么东西,你娘没告诉你,就有不告诉你的道理,你也没有必要知道。”梅呤儿说得很果断。

  “我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金三说得的确是句实话。

  “你娘应该告诉你鼓和鼓锤的用途,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去使用它们,这些就足够了。”梅呤儿道。

  金三望向了周围所有的人,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他道:“原来你们都是早有计划的。”

  所有的人都在笑。

  “你们装神弄鬼来吓唬我,就是要把我带到这来。”金三道。

  “不错,你说得相当不错,这场戏我们演得好,你也配合得漂亮。”恩人在笑。

  “你们把我弄成包木,是想让我认为自己就是蛤蟆城的人,让我安心的留下来,你们一味的装神弄鬼,也是为了让我以为自己有些疯,也让自己就认为自己是包木,这样我的很多精力都在想这些事情,也就会安心的留了下来。”

  “你说错了,我们并不是想让你扮成包木,而是你跟包木有着特殊的关系。”梅呤儿轻轻地说道。

  金三不觉一愣,这点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是你爹。”梅吟儿这句话彻底刺中了金三的心,金三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爹?”金三记得娘说过爹早已经死了,他也记得娘从来不愿意提起爹,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他确实从来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爹,他感觉自己一时竟然无法接受。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当年,你娘带着你离开了你爹,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愿向你道明。我们之所以让你以为自己的包木,是因为我们想让你回忆起儿时的记忆,我们相信你的娘一定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你的。”梅吟儿道。

  “既然你们认识我爹,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金三不明白,他相信爹一定知道怎么样找那样东西的方法。

  “他死了。你娘带着你离开后,他就死了。”梅呤儿冷冷地说道。

  “他怎么死的?”金三确实看到了他的尸体,他很想知道他的死因。

  “一病不起,就这样死了,所以我们大家都找不到那样东西,不过好在你娘知道,虽然她也死了,可是还有你。”梅呤儿略微开心的说道。

  金三低下了头,虽然他跟包木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当听说他是他爹时,心里也不免有些难过。他接着问道:“你们既然认识我爹,那你们应该很大了吧?”

  “我们是有些老了,老得每个人都可以做你的长辈。”梅呤儿有些伤感的说道。

  “可是……”金三看向了梅吟儿身边的两个孩子,他看不出大家有多老,更看不出这两个孩子有多老。

  “他们跟我一样老,只不过他们的身材很短小,看起来像个孩子,再加上一些化妆,别人根本无法分清我们的样子,更别说年龄。”梅呤儿说得是个事实,金三根本没有看出来任何的破绽。他站起了身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虽然不知道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还记得娘跟我说的方法,也许我能帮助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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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 发表于: 2010-11-11
    十五、刺客

  在坟地的最里面,也就是院子的终点有一扇紧闭的大门。门上落满了厚重的灰尘,沉旧的色彩多多少少给人一种诡秘的感觉。

  “这个门从来没有人进去过?”金三看着眼前的大门问道。

  “没有,没有人能找到进去的方法。”梅吟儿无耐的说道。

  金三皱了皱眉头,伸手在门上推了推,五个大手印清晰的呈现在其下,而门却纹丝未动。金三知道为什么大家进不去了,因为这不是普通的门,而是由铜制成的坚实有力的大门,凭任何力量都无法催毁它,他也明白也没有人愿意用一些方法去催毁这个门,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个门后面是什么,但是大家似乎对门后面的东西很感兴趣。

  “我们曾经试过各种方式,可是却怎么也打不开它,我们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跟这个鼓锤和拨浪鼓有关系。”恩人将鼓递给了金三,同时古董店的掌柜也将鼓锤给了金三。

  “我记得娘说过,这个鼓好像有一个用途……”金三歪着脑袋仔细地想着。

  没有人出声,因为所有的人都不愿意打扰他,他们只希望金三能尽快想到答案。

  “我……”金三还在拼命的想着,可是记忆中的东西总是一闪而过,就像火花一样稍纵即逝,金三捧着两样东西蹲了下去,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将希望寄托到了他的身上,而他一定会完成所有人的心愿。

  “啊!”小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捂着肚子摔倒了地上,随后卖馄饨的老头,裁缝店的老板,恩人……蛤蟆城里所有的人都相继摔倒在了地上,包括梅吟儿在内,只有金三还稳稳地站在原地。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金三手足无措的看着众人道。

  “毒……有毒……”小二支撑着嚷道。

  “毒?”金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还好,还好,我没事,我没有中毒。”

  “是……谁下的毒?”吴老七痛苦的呻吟道。

  “一定……是蛤蟆……”小二强忍着疼痛吐出了几个字。

  “蛤蟆……”卖馄饨的老头终于闭上了眼睛,金三快步奔了上去,拼命的拍打着他的脸嚷道:“老伯!老伯!你要挺住啊!你不能死啊!”

  “不要叫了,他已经死了。”恩人在笑,但是金三看得出来那是一种绝望的笑容。金三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伤感,这些人不是他的亲人,这些人曾经装鬼吓过他,这些人曾经几乎将他逼疯,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想利用他来找他们要找的东西,但是金三却感到痛苦,他知道他们都会死的,他说他要帮他们达成心愿,可惜……金三不自觉得流出了眼泪。

  “你……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小二用尽力气瞪着双眼望向金三道:“你就是……就是真正的蛤蟆!”

  金三愕然,他不知道蛤蟆是干什么的,他摇着脑袋拼命的解释道:“什么蛤蟆?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根本不知道蛤蟆是谁?”

  “你不要再……再装了……”小二忍着腹中的疼痛站起了身,道:“是你杀死了莫老板……还有那四个……四个朋友……这一切都是你在装神弄鬼……那双鞋上的图案……就是你的…….你身份的象征。”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金三站起了身吓得大叫道,他虽然不知道蛤蟆是谁,但是他知道它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三,你走吧……”梅吟儿轻轻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他就是我们要找的蛤蟆!”小二急得大叫。

  “不管他是谁都好,我们都要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活不了,他留下来没有任何的意义。”梅吟儿的口中又流出了少许鲜血。

  “可是你们……”金三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地上所有的人。

  “你说过你会帮我们达成心愿的……你说话算不算话?”梅呤儿突然问了一句。

  “会的!一定会的!”金三咬着嘴唇肯定的回答道。

  “那就好……你可以走了……”梅呤儿满意的露出了笑容,鲜血还在流。

  金三最后望了众人一眼,并且又做了一个动作,他向所有的人躬了一恭,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走了……金三走了…….我们也该走了……”恩人小声念叨着。

  “不,我们还要再坚持一会儿……”梅吟儿突然冷笑一声道:“真正的蛤蟆……现在也该现身了吧……让我们死也死得明白……”

  所有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都睁开了眼睛。

  “哈哈……”终于有人发出了笑声,“我终于可以一网打尽了,哈哈……”

  “竟然是你!”梅吟儿苦笑,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因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她对他一直很信任,因为他的表现值得信任,可是……世上往往最信任的人最容易出卖你。

  “我一直在等今天,一直在等所有的人都到齐。”

  “你要杀掉所有的人,因为你不要那样东西落入任何人的手里,所以你也一直在等金三的出现。”

  “是的,我一直在等。”

  “你利用我们找到了金三,并且激起他的回忆,这样你就可以找回那样东西。”梅呤儿在苦笑。

  “所以我毒死了你们,但是我却放过了金三,等处理完你们后我就会去找他,他说过他要完成我们的心愿,我可以假装没有死,这样金三就会帮我找到那样东西。”

  “然后你就毁掉那样东西,这样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这样你想做谁都可以,没有人能再杀得了你!”梅吟儿提了一口气强忍着巨痛说道。

  “当年包木偷了有关我身份的那样东西,将它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他们夫妻两个知道,值得庆幸的是,包木当时没有看里面的东西,就将它藏了起来,却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娘子却因为他刺客的身份离他而去,而他也死在了我手下,所以这成了一个秘密。”

  “可是我们却一直在寻找打开这个秘密的方法,寻找你真正的面目,可惜……”梅呤儿轻叹了一声气。

  “可惜你们还是不知道我真正的面目,现在这个样子也只不过是一张面皮而已,你们马上就要死了,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秘密,而我现在就要去找金三,去找那样东西,我会将它全部烧毁,这样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了。”

  所有的人都闭上了眼睛,梅呤儿知道他们已经先走一步了。她道“从我们决定做刺客的那天起,就是个错误,也注定了我们永远都要服从你,蛤蟆!”

  “唉,如果你们不叛变,你们都会是我最得力的左右臂,只可惜你们竟然决定不再做刺客。”

  梅呤儿淡淡地一笑,什么话也没再说。

  “我很佩服你,到现在为止你还能笑得出来,不过我却不打算在这看着你笑着死。”

  蛤蟆走了。

  梅呤儿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是她仍在笑,是一种兴奋的笑,一种开心的笑,她用尽最后一口气轻轻地说道:“我们成功了……”梅呤儿终于闭上了双眼。

  “你一定是迷路了。”小二站在金三的身边问道。

  金三瞪大眼睛看向小二道:“你没死?我以为你们都已经……”

  “也许是我中毒不太深,所以我现在还活着。”小二微笑的看向金三道。

  “那他们哪?”金三很关心蛤蟆城里的人。

  “他们都死了。”小二低下头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

  金三没有出声,也低下了头,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你说过会完成那个心愿,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完成。”小二又恢复了笑容。

  “好!”金三爽快的答道,并且站起了身。

  “好,走,咱们现在就回去。”小二兴奋的拉住了金三的胳膊。

  一把钢刀神不知鬼不觉得刺入了小二的心脏,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突然,小二愣愣地看着金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小二在问。

  “心愿已经完成了。”金三冷冰冰地望着小二。

  “你在说什么?”小二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金三的话。

  “我的目标是蛤蟆。”金三道。

  小二张着嘴惊讶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一名刺客!”金三冷笑的说道。

  “那金三哪?”小二糊涂了。

  “我不知道,也许他活着,也许死了,总之我根本不认识金三。”金三淡淡地说道。

  “啊?”小二呆若目鸡,他问道:“你的顾主是谁?”

  “梅呤儿。”金三说完这句话人已经消失在远处。

  小二终于倒下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才是赢家,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不会有人找到他,他原以为他可以消灭掉所有背叛他的人,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早已进入了一个圈套,而下这个圈套的人就是梅吟儿,她顾佣了一名刺客,演了一场绝佳的好戏。

  (全文完)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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