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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悬疑]暮光之城①---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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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卡莱尔

他把我带回了那个他指点过的房间,卡莱尔的办公室。他只在房门外停顿了一瞬。

“进来。”卡莱尔的声音邀请道。

爱德华打开了门。这是一间有着高高的天花板,和朝西的长窗的屋子。墙面上也镶嵌着木嵌板,是一种颜色更深的木头——能看见的墙面都是这样的。而大部分的墙面都被高耸过我头顶的书架挡住了。这里面的藏书甚至比我在外头见到的一座图书馆的书还要多。

卡莱尔坐在一张巨大的桃心木书桌后,坐在一张皮椅上。他正把一张书签放进他手里的一册厚厚的书里。这间屋子是我想象过的一个大学校长的办公室的样子——只不过卡莱尔太年轻了,和这里不太相称。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和蔼地问道。

“我想向贝拉展示一些我们的历史,”爱德华说道。“嗯,事实上,是你的历史。”

“我们并非有意要打扰您的。”我道歉道。

“没关系。你们打算从哪段听起?”

“御夫座。”(The Waggoner,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也许是得名于那面犹如星辰密布的墙壁。。。)爱德华答道,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让我转过身去面向我们刚刚走进来的那个门。每次他触碰我的时候,哪怕是再寻常不过的接触,我的心都会作出清晰可闻的反应。更何况还有卡莱尔在旁边,这就更令人尴尬了。  
现在我们正对着的这面墙和别的墙都不一样。这面墙上没有书架,却挂满了各种尺寸的镶着相框的照片。有些是模糊生硬的彩色照片,另一些则是黯淡的黑白照片。我试图找出某种逻辑,某个这些收藏品所共有的主题,但在我匆忙的审视中,我没有任何发现。

爱德华把我拉到了最左边,让我站到了一张装裱在一个简朴的木框里的小小的方形油画前。这幅油画在众多尺寸更大,颜色更鲜亮的油画里并不显眼,它是用各种色调的深褐色画成的。它描绘了一个微缩的城市,那里到处是陡峭的斜屋顶,散落在各处的几座高塔露出窄窄的塔尖。一条宽广的河流填满了远景,河上横跨着一座桥梁,桥上布满了看上去像是小巧的教堂的建筑。

“十七世纪五十年代的伦敦。”爱德华说道。

“我年少时的伦敦。”卡莱尔补充道,他站在离我们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我畏缩了一下,我根本没听到他走近的声音。爱德华紧握住我的手。

“你愿意讲这个故事吗?”爱德华问道。我稍微转过头,想看看卡莱尔的反应。

他对上了我的目光,笑了起来。“我很乐意。”他回答道。“但我确实有点赶时间。医院今天早上给我打了电话——斯诺医生请了一天病假。另外,你对这个故事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我。”他补充道,瞥了一眼爱德华。
这实在是个奇怪的难于理解的混合体——那位每天关心着镇上事务的医生正陷于关于他早年在十七世纪的伦敦的经历的讨论之中。

知道他是为了我才这样大声说话,也是件让人困扰的事。

卡莱尔再次向我温和地一笑,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这张小小的关于卡莱尔的家乡的图画,看了许久。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最终问道,抬头看着爱德华,他正注视着我。“在他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以后?”  
他看回了那些油画上,而我看到了是什么样的图画吸引了他的兴趣。那是一张更大的风景画,用各种黯淡的秋色画成的——森林中的一片空荡荡的,晦暗的草地,远处是一座险峻的山峰。

“当他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以后,”爱德华安静地说道。“他十分厌恶这一点。他试图毁灭自己。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样?”我并不是有意要这样大声地说出来的,但这些话在震惊中冲口而出。  
“他从很高的海拔上跳了下来。”爱德华告诉我,他的声音很冷淡。
“他试图把自己溺死在海里……但他刚刚经历了新生,非常年轻,也非常强壮。最惊人的是他居然能够忍耐住……不进食……在他还是新手的时候。那时那种本能会更为强烈,几乎可以征服一切。但他是如此地厌恶自己,他的信念是如此地坚强,居然想要饿死自己。”

“这可能吗?”我的声音很微弱。
“不,没有多少方法能杀死我们。”

我张开嘴想要提问,但在我出声以前他就说话了。

“所以他非常的饥饿,而且最终虚弱起来。他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流浪,他认识到自己的意志力也在变得薄弱。一连好几个月他在夜里游荡着,寻找着最孤寂的地方,嫌恶着自己。”

“一天晚上,一群野鹿经过了他隐藏的地方。他因为饥渴而变得狂暴,于是不假思索地袭击了它们。他恢复了强壮,然后意识到他还有一个选择,可以不必变成他所惧怕的卑鄙的怪物。他的前生难道没有吃过鹿肉吗?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他新的人生观形成了。他可以活下去,而不必成为一个魔鬼。他又找回了他自己。”

“他开始更好地利用他的时间。他总是那么的聪明,充满了求知欲。现在他有了无穷无尽的时间。他在夜间学习,在白天做计划。他游到了法国,然后——”

“他游到法国?”

“人们一直都能游过那道海峡,贝拉。”他耐心地提醒我。

“我猜,这倒是真的。只是在这样的上下文里听到它实在是很有趣。继续。”

“游泳对我们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每件事对你来说都是轻而易举。”我死咬着不放。

他在等待着,他的表情有些发笑。

“我不会再打断你了,我保证。”

他阴暗地轻笑起来,然后继续说完他的话。“因为,就技术层面而言,我们不需要呼吸。”

“你——”

“不,不,你保证过的。”他大笑起来,伸出一根冰冷的手指轻轻点住我的唇。“你想不想听故事了?”

“你不能像这样忽然向我提起某件事,然后又不许我说话。”我在他的手指下喃喃低语着。

他移开他的手,挪到我的颈窝上。我的心跳速度立刻做出了反应,但我依然坚持着。

“你不需要呼吸?”我诘问道。

“不,这毫无必要。只是一种习惯。”他耸耸肩。

“你能走多远……如果不呼吸?”

“我猜,不能确定。我不知道。这会有点不舒服——不能闻到味道。”

“有点不舒服。”我随声附和着。

我没太注意自己的表情,但这让他阴沉起来。他收回了手,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眼睛紧张地看着我的脸。沉默在延续着。他的五官凝固成了石像。

“怎么了?”我低声说着,轻抚着他僵住的脸。

他的脸在我的手下柔和起来,他叹息着:“我依然等着它发生。”

“等着什么发生?”

“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刻,我告诉你的某件事,或者你看到的某件事,将会超出你的承受范围。然后你就会从我身旁逃开,尖叫着逃走。”他半笑着说道,但他的眼神依然很认真。“我不会阻止你。我想要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我想让你安全些。但是,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这两个愿望根本无法调和……”他打住了话头,看着我的脸,等待着。

“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我保证道。

“我们等着瞧。”他说着,又笑了起来。

我冲他皱起眉。“那么,继续——卡莱尔游到了法国。”
他顿了顿,又回到了他的故事。他转过身去看向了另一幅画面——所有画里最色彩斑斓的一幅,装裱得最为华丽的,也是最巨大的。它紧挨着门挂着,是门的两倍宽。那幅油画里溢满了穿着波浪纹的学士服的欢快的人物,他们有的站在长柱周围,有的站在大理石的阳台上。我说不清这是否代表了某个希腊神话,或者这些漫步在云端之上的人物是否出自圣经故事。

“卡莱尔游到了法国,然后继续在欧洲游历,访问那里的学府。夜里他研究音乐,科学,和医学——然后从中发现了他的职业,他的苦修,他可以拯救人类的生命。”他的神情变得敬畏,几近虔诚。“我无法恰当地描述这种挣扎。卡莱尔经过了两个世纪的痛苦的努力才完善了他的自我控制。现在他可以完全对人类血液的味道免疫,可以不受任何困扰地做他所热爱的工作。他从中找到了长久的平和感,在医院里……”爱德华移开视线,盯着空气,看了许久。忽然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他指点着我们面前的那幅巨大的画。

“他在意大利求学的时候,遇到了那里的其他人。他们比伦敦下水道里的那些幽灵更加开化,更有教养。”

他触到画在最高的阳台上的,看起来相对稳重的那四个人,沉着地低下头看着他们之下的一片混乱。我仔细地审视那群人,然后恍然大悟,吃惊地大笑起来,因为我认出了那个金发的男人。

“索利梅纳的灵感被卡莱尔的朋友大大地激发了,他经常把他们画成天神。”爱德华轻笑起来。“阿罗,马库斯,凯厄斯,”他说着,指点着另外三个人,两个是黑发,一个是如雪白发。“艺术的夜间保护人。”

“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大声提问道,我的指尖在离油画上的人物只有一公分的地方徘徊着。

“他们还在那里。”他耸耸肩。“他们在那里不知道待了几千年。卡莱尔只和他们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只有几十年。他非常地钦佩他们的礼貌,他们的高尚,但他们固执地试图治愈他对‘他天生的食物来源’的厌恶,他们是这样称呼的。他们试图说服他,而他也试图说服他们,但双方都没有收到效果。在那时,卡莱尔决定去新世界试试。他梦想着能找到别的像他自己这样的人。他非常地孤独,你知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有找到任何人。但是,随着怪物逐渐成为神话故事的内容,他发现自己可以毫无芥蒂地和没有戒心的人类相处,就好像他是他们之间的一员一样。他开始实践自己的医术。但他所渴望的伙伴关系依然躲着他,他不敢冒任何风险,去尝试亲密的关系。”

“当西班牙流感开始蔓延的时候,他在芝加哥的一家医院里上夜班。他心里有一个想法,已经形成了许多年了,他也几乎已经决定要去付诸行动了——既然他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他可以自己创造一个。他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转变是否能够顺利进行,所以他一直犹豫着。而且他不情愿去偷走别人的人生,就像他自己被偷走了人生一样。在他发现我的时候,他的想法成型了。我已经没救了,和一群奄奄一息的人待在一个病房里。他看护过我的父母,知道我已经成了孤儿。他决定试一试……”

他的声音,现在几近耳语,终于停住了。他视若无睹地向西边的窗外望去。我想知道充斥在他脑子里的是什么样的画面,是卡莱尔的回忆还是他自己的。我安静地等待着。

当他回过头来看向我时,一种温柔的天使般的微笑点亮了他的神情。

“所以现在我们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他作出了结语。
“那么,你一直都跟卡莱尔在一起吗?”我想知道。

“大部分时候是。”他轻柔地把手放到我的腰间,拥着我向门外走去。我回头看着那满墙的照片,想知道我是否听到其它的故事。

当我们走过走廊的时候,爱德华只字不提,所以我问道。“大部分?”

他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情愿回答。“好吧,我有过一段典型的青春期中的叛逆期——大约在我……新生……被创造出来的十年之后,你想怎么称呼都行。我对他那种禁欲的生活不感兴趣,而且我厌恶他遏制我的欲望。所以我离开了,独自过活了一段时间。”

“真的?”我被激起的好奇远胜于我的惊讶,也超出了我应该好奇的程度。

他能分辨出来。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我们正在走上通往另一层的楼梯,但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环境。

“那没有击退你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

“我猜……这听起来很合理。”

他厉声笑着,比之前笑得还要响。我们现在已经走到了楼梯顶上,站在了另一个镶嵌着木地板的走廊里。

“从我重获新生时起,”他喃喃低语道。“我就获得了知晓周围每一个人的想法的优势,不管对方是否是人类。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过了十年之后才敢挑衅卡莱尔——我能读到他全然的真挚,确切地理解他为什么要过着这样的生活。”

“但只过了几年,我又回到了卡莱尔身边,重新接受他的观点。那时候我想着,我可以得到解脱的,从那种……沮丧……中得到赦免,并且是伴随着一种良心的产生的沮丧。因为我能知道我的牺牲品的想法,我可以略过那些无辜者,而只去猎食那些坏人。如果我追踪着一个在暗巷里偷偷靠近一个年轻女孩的谋杀犯——如果我救了她,那么的确我就没那么坏了。”

我颤抖着,太过清晰地想象出了他所描述的情景——深夜的小巷,受惊的女孩,尾随着她的那个阴暗的男人。还有爱德华,正在狩猎的爱德华,可怕又威武,宛如一个年轻的神明,不停地追赶着。那个女孩,她会更加感激,还是更加惊恐呢?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从自己的眼中看见了那个怪物。不管我的行为多么正义,我都无法逃避自己夺走了那么多人命的罪过。然后我回到了卡莱尔和艾思梅的身边。他们热切地欢迎我这个游子归来。这远比我应得的还要多。”

我们停在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扇门前。

“我的房间。”他向我介绍道,打开门,然后把我拉进去。

他的房间朝南,有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就像楼下的那个大房间一样。这栋屋子的后墙一定全是玻璃。他的视野囊括了那条蜿蜒的Sol Duc河,一直穿过那片未被涉足过的密林,直到奥林匹亚山脉。这片山脉比我相信的还要更近些。

西面的墙上摆满了一个接一个架子的CD。他房间里的库存比一家音像店里的还多。角落里是一套看上去久经世故的音响系统,是那种我不敢轻易触碰的音响,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打坏什么东西的。这里没有床,只有一张宽大的让人动心的黑色皮沙发。地上铺着厚厚的金色的地毯,墙上贴满了一种厚重的颜色稍深的织物。(应该是录音棚里的那种吸音材料,为了照顾其他吸血鬼过于敏感的听力。。。)
“不错的音响?”我猜测着。

他轻笑起来,点了点头。

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音响。这音乐很安静,但这柔和的爵士乐的鼓点听起来就像是那个正在演奏的乐队就在屋里和我们在一起一样。我走过去看他那些令人惊叹的音乐收藏。

“你是怎么把这些编排起来的?”我问道,没法找出这些名称排练的韵律或理由。

他有些走神。

“呃嗯,按年份排,然后每一排按照个人喜好排。”他心不在焉地说着。

我回过头,他正用一种罕见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

“我原以为我会觉得……很宽慰。让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不必再向你保守秘密。但我没想到我会感受到更多。我喜欢这样。这让我感觉……很快乐。”他耸耸肩,轻快地笑着。

“我很高兴。”我说着,报以一笑。我本来还在担心他会后悔告诉我这些事情。知道情况完全不是这回事,感觉真的很好。

但随后,他的眼睛剖析着我的神情,他的微笑消失了,他的额头皱了起来。

“你还在等着我尖叫着跑开,对吗?”我猜测着。

一抹微弱的笑容浮上他的唇,他点了点头。

“我讨厌打破你的幻想,但你真的没有你自己认为的那样可怕。我根本不觉得你可怕,真的。”我若无其事地撒谎道。

他停顿下来,明显是难以置信地扬起了眉毛。然后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坏笑。

“你真的不应该这样说的。”他轻笑着说。

他咆哮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吼声,他的嘴唇向后蜷起,露出了他完美无瑕的牙齿。他的身形忽然改变了,半蜷伏着身子,紧绷得像一只即将猛扑过来的狮子。

我瞪着他,向后退去。

“你不会这样做的。”

我根本没看见他向我扑过来——这一切太快了。我只发觉自己忽然间就在半空中,然后我们一起撞到了沙发上,把它撞到了墙上。整个过程中,他的手臂一直像一个铁笼子一样保护着我——我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但我依然透不过气来,努力想让自己在沙发上坐起来。

他不让我这样做。他让我蜷伏在他的胸前,缩成了一个球。他的铁臂紧紧地抱住我,比铁链还要牢固。我有些担忧地注视着他,但他显然控制得很好,他的下颌松懈着,咧嘴一笑。他的眼睛很明亮,眼里只有笑意。

“你在说什么?”他开玩笑似的咆哮着。

“我说,你是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怪物。”我说道,但我的讽刺稍有些瑕疵,因为我的声音依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就好多了。”他深表赞许。

“呃嗯,”我挣扎着。“我现在能起来了吗?”

他只是大笑着。

“我们能进来吗?”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走廊外响起。

我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但爱德华只是稍微让我调整了一下,这样我就能用比较正常的姿势坐在他的膝盖上了。我看见,门口的是爱丽丝,还有紧跟在她身后的贾斯帕。我的脸颊灼热起来,但爱德华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进来吧。”爱德华依然安静地轻笑着。

爱丽丝似乎不觉得我们的拥抱有任何不寻常之处。她走了进来——几乎是在翩翩起舞,她的动作是那么的优雅——走到了屋子的中间,然后叠起腿蜷坐在地板上。但是,贾斯帕却停在了门外,他的表情有些许震惊。他注视着爱德华的脸,我想知道他是否透过他不同寻常的敏感感受到了这里的气氛。

“听起来你正要把贝拉当成午餐,我们过来看看你是否愿意分一杯羹。”爱丽丝宣布道。

“抱歉,我不相信我还有剩余的可供分享。”他回答道,他的胳膊满不在乎地紧抱着我。

“确实如此。”贾斯帕说着,不再有所顾忌地笑了起来,走进房间里。“爱丽丝说今晚将要有一场真正的暴风雨,艾美特想去打棒球,你来吗?”

这些话很寻常,但它的逻辑关系却让我困惑起来。但我还是抓住了一点,爱丽丝比天气预报员要更可靠些。  
爱德华的眼睛亮了起来,但他踌躇着。

“你当然得带上贝拉。”爱丽丝唧唧喳喳地说着。我想我看见贾斯帕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你想去吗?”爱德华兴奋地问着我,他的神情简直是活力四射。

“当然。”我不能让这样一张脸失望。“呃嗯,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得等到雷雨天才能打球——你会看到这是为什么的。”他保证道。

“我需要带把伞吗?”

他们都大笑起来。

“她需要吗?”贾斯帕问爱丽丝。

“不。”她相当肯定。“暴风雨只会横扫整个小镇。那块空地上将会相当干爽。”

“那么,很好。”自然地,贾斯帕话语里的热情很有感染力。我发现自己也热切起来,甚至远甚于恐惧的僵直。

“我们去看看卡莱尔会不会加入。”爱丽丝跳起来,落到门口,她敏捷的动作能让任何一个芭蕾演员心灰意冷。

“就好像你不知道一样。”贾斯帕揶揄着,然后他们鱼贯而出。贾斯帕不引人注目地随手关上了门。

“我们要打什么球?”我盘问道。

“你会看到的,”爱德华澄清道。“我们要打棒球。”

我睁圆了眼睛。“吸血鬼喜欢棒球?”

“这是美国人的消遣。”他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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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游戏

天刚刚开始下蒙蒙细雨时,爱德华把车开进了我家所在的街道。直到这一刻,我才能确信无疑,自己一直和他在一起,在真实的世界里度过了一段短暂的时光。

然后我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车,那辆停在查理的车道上的,饱受风雨侵蚀的老福特——我听到爱德华在用一种低沉粗噶的声音在喃喃低语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站在屋前的门廊里避雨的,是站在他父亲的轮椅旁的雅克布?布莱克。当爱德华把我的卡车停在路基上时,比利的脸冷硬得像石头。雅克布垂下了头,他的神情很是苦恼。

爱德华低沉的声音有些狂暴。“这是越界的行为。”

“他来警告查理?”我猜测着,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恐惧。

爱德华只是点点头,眯缝起眼睛隔着雨幕回敬比利的注视。

我感到一种心虚的宽慰,查理还没回家。

“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我提议道。爱德华阴暗的瞪视让我不安起来。

让我惊讶的是,他同意了。“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不过,要当心。那孩子毫不知情。”

我对“孩子”这个词有点介意。“雅克布没比我小多少。”我提醒他。

他随即看着我,他的愤怒骤然消失了。“哦,我知道了。”他咧嘴一笑,向我保证。

我叹息着,把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让他们进屋。”他命令道。“这样我就能离开了。我会在傍晚时过来。”

“你需要开我的卡车吗?”我主动提出,同时想着要怎么跟查理解释它的消失。

他转了转眼睛。“我走回家去都比这车快。”

“你不需要离开的。”我渴望地说道。

他对我阴沉着的脸一笑置之。“事实上,我确实不会离开的。在你把他们赶走以后”——他阴沉地怒视了一眼布莱克一家的方向——“你还是得让查理准备好会见你的新男友。”他开心地咧嘴一笑,露出他全部的皓齿。

我呻吟道。“非常感谢。”

他露出我最爱的弯嘴坏笑。“我马上回来。”他保证道。他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廊的方向,然后他倚过来,飞快地吻了我一下,就在我下巴的边缘。我的心立刻狂热地跳了起来。而我也瞥了一眼门廊。比利不再是面无表情,他的手紧紧地握住轮椅的扶手。

“马上。”我强调着,打开门,走进雨里。

当我小跑着穿过毛毛细雨冲向门廊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背上。

“嘿,比利。嗨,雅克布。”我尽可能爽朗地和他们打招呼。“查理今天出去了——我希望你们没有等太久。”

“不是很久。”比利耐着性子答道。他黑色的眼睛咄咄逼人。“我只是想把这个带来。”他指了指膝上的那个棕色纸袋。

“谢谢。”我说道,尽管我根本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进来坐会儿,把自己弄干呢?”

当我开门的时候,我装作浑然不觉他紧张的监视,然后挥手示意他们走在我前头。

“来吧,让我来拿这个。”我主动说着,转身关上门。我允许自己最后再看一眼爱德华,他依然等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眼神很严肃。

“你最好把它放到冰箱离去。”比利把纸盒子递给我,提醒道。“这是一些哈利?克里尔沃特家自制的煎鱼——查理的最爱。冰箱能让它保持干燥。”他耸耸肩。
“谢谢,”我重复道,但这次是真诚的感谢。“我已经想不出新的做鱼的方法了,可他今晚还会带更多的鱼回家。”

“又去钓鱼了?”比利问道,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亮光。“还在那个老地方?也许我可以开车过去看他。”

“不,”我立刻撒谎道,我的脸严峻起来。“他去了一个新地方……但我不知道在哪里。”

他把我的表情变化看在了眼里,这让他深思起来。

“杰可,”他说着,依然审视着我。“你为什么不回车里把瑞贝卡的新照片拿过来?我想把它也留给查理。”

“放在哪里?”雅克布问道,他的声音显得很郁闷。我看了他一眼,但他一直盯着地面,他的眉毛蹙在一起。

“我想我在那辆卡车里看见了。”比利说道。“你得去把它挖出来。”

雅克布无精打采地走出屋外,走回雨中。

比利和我沉默地对峙着。几秒钟以后,这种静寂开始变得尴尬起来,所以我转过身去,径直走向厨房。我能听到他跟着我,湿漉漉的轮椅碾过地上铺着的油毯发出吱吱声。

我把纸包塞进冰箱拥挤的上格,旋即转身与他对峙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无法读懂的神情。

“查理得很久以后才会回来。”我的语气几近粗鲁。

他同意地点了点头,但什么也没说。

“再次感谢你的煎鱼。”我暗示道。

他继续点头,我叹了口气,把胳膊交叠在胸前。

他似乎感觉到我已经放弃了与他闲谈。“贝拉。”他说完,又踌躇了起来。

我等待着。

“贝拉,”他再次说道。“查理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是的。”

他用他隆隆的嗓音小心地说着每个字。“我注意到,你经常和卡伦家的其中一个成员待在一起。”

“是的。”我简短地重复着。

他的眼睛眯缝起来。“也许这与我无关,但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你是对的,”我赞同道。“这与你无关。”

听到我这样的语气,他扬起了灰白的眉毛。“你也许不知道这一点,但卡伦家在保留区声名狼藉。”

“确实,我不清楚这一点,”我用一种生硬的口吻告诉他。这让他大吃一惊。“但那种评价并不值得赞同,对吗?因为卡伦一家根本从未踏入过保留区,对吧?”我能看出,我不着痕迹地暗示了那个既束缚了他的部落,也保护着他的部落的协议,顿时阻止了他。

“这倒是真的。”他同意道,他的眼睛充满了提防。“你似乎……很了解卡伦一家。比我意料之中的还要了解。”

我俯视着他。“也许比你更熟知内情。”

他仔细地思索着,皱起他厚厚的嘴唇。“也许。”他认可道,但他的眼神很狡猾。“查理也熟知内情吗?”

他找到了我的盔甲上脆弱的缝隙。

“查理很喜欢卡伦一家。”我兜着圈子答道。他无疑明白了我在逃避。他的表情很不高兴,但并不讶异。

“这与我无关,”他说道。“但这也许和查理有关。”

“不管我是否认为这与查理有关,这始终是我自己的事,对吗?”

我努力不作出任何让步,我想知道他是否理解了我令人困惑的问题。但他似乎明白了。他思索着,雨水打在屋顶上,成为打破这片沉默的唯一的声音。

“是的。”他最终投降了。“我猜这也是你自己的事。”

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谢谢,比利。”

“不过要好好想想你正在做的事,贝拉。”他极力催促道。

“好吧。”我飞快地赞同道。

他皱起眉。“我的意思是说,不要做你正在做的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只有对我的关心,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前门砰地一声响起来,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车里根本没有什么照片。”雅克布人还没到,抱怨声就传来了。他转过拐角时,他肩上的恤衫被雨打湿了,他的头发滴着水。(此人在偷听。。。)

“呃嗯,”比利咕哝着,忽然从我身边走开,把他的轮椅转过去面对着他的儿子。“我猜我把它落在家里了。”

雅克布使劲翻了翻眼睛。“很好。”

“嗯,贝拉,告诉查理”——比利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就说我们来过,我是说。”

“我会的。”我喃喃低语道。

雅克布很吃惊。“我们要走了吗?”

“查理出去了,要很晚才能回来。”比利解释着,摇着轮椅越过雅克布。

“哦,”雅克布看上去很失望。“好吧,那么,我猜我们只能回见了,贝拉。”

“当然,”我赞同道。

“当心。”比利警告我。我没有会的。

雅克布帮助他父亲越过门槛。我简短地挥了挥手,飞快地瞥了一眼我空荡荡的卡车,然后在他们离开以前关上了门。

我在走廊里站了一分钟,听着他们把车倒出去然后开走的声音。我待在原地,等着自己的愤怒和焦虑平息下来。当我的紧张终于稍微褪色的时候,我冲上楼,换下自己考究的衣着。

我换了好几套不同的搭配,还是不能确定今晚应该穿什么。当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将要发生的事上时,刚刚发生的一切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一旦我脱离了贾斯帕和爱德华的影响,我就开始补上刚才没惊吓的份了。我立刻放弃挑选出一套外出服的打算——随便丢了一件旧的法兰绒恤衫和一条牛仔裤——知道自己整夜都会待在自己的雨衣里。

电话响了起来,我冲下楼去接。我想听的声音只有一个,任何别的声音都会令我失望。但我知道如果他想和我说话的话,他也许会直接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你好?”我屏住呼吸,问道。

“贝拉?是我。”杰西卡说道。

“哦,嗨,杰西。”我挣扎了片刻,才回到现实中来。感觉像是我有几个月而不是几天没和杰西说话了。“舞会怎么样了?”

“非常有趣!”杰西卡滔滔不绝地说道。无需更进一步的邀请,她就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述起前天晚上的所有细节。我在恰当的时候“嗯嗯”和“啊啊”,但很难专心。杰西卡,迈克,舞会,学校——此时此刻,这一切似乎都陌生得不可思议。我的眼睛不停地瞟着窗外,试图从厚重的云层里看出天色的早晚。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贝拉?”杰西恼怒地问道。

“抱歉,什么?”

“我说,迈克吻了我!你能相信吗?”

“太棒了,杰西。”我说道。

“那么,你昨天做了什么?”杰西卡问道,听起来还在为我的心不在焉而恼怒着。或许她只是有些失落,因为我没有问起更加详细的细节。

“没做什么,真的。我只是在外头晃悠,享受阳光。”

我听到查理的车开进车库的声音。

“你听到任何关于爱德华?卡伦的最新消息了吗?”

前门被砰地关上了,我听到查理在楼梯底下乒乒乓乓地收拾着他的装备。

“呃嗯。”我迟疑着,不敢肯定要怎么掰我的故事。

“嗨,你在啊,孩子!”查理一边走进厨房,一边喊道。我向他招了招手。

杰西听到了他的声音。“哦,你爸在啊。没关系——我们明天再聊。三角函数课上见。”

“回见,杰西。”我挂上了电话。

“嗨,爸爸。”我说道。他在水槽里擦洗着手。“鱼在哪里?”

“我放进冰箱里了。”

“我得抢在它们被冻起来以前拿点出来——下午时比利来过,带了一点哈利?克里尔沃特的煎鱼来。”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热情些。

“真的?”查理的眼睛发亮了。“那是我的最爱。”
在我准备晚餐的时候,查理动手把自己收拾干净。没过多久,我们俩就坐在了桌旁,沉默地吃着晚餐。查理很喜欢今晚的菜式。我则在拼命地想着要怎样进行自己的安排,挣扎着想要找出一种引出话题的办法。

“你今天一个人都做了些什么?”他问道,猛地把我从沉思里拉了出来。

“嗯,今天下午我只是在屋外到处转了转……”事实上,只是在下午很晚的时候。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快乐,但我实在是有些心虚。(my stomach was hollow……)“还有今天早上,我去了卡伦家。”

查理的叉子掉了下来。

“卡伦医生那里?”他惊愕地问道。

我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是的。”

“你去那里做什么?”他没有捡起他的叉子。

“嗯,我今晚跟爱德华?卡伦算是有个约会,而他想先把我介绍给他的父母……爸爸?”

查理看上去像是得了动脉瘤。

“爸爸,你还好吧?”

“你要和爱德华?卡伦出去?”他怒吼道。

啊噢。“我还以为你喜欢卡伦家的人。”

“他对你来说太老了。”他怒气冲冲地叫嚷着。

“我们都是高中生。”我更正道,虽然他比他料到的还要正确。

“等等……”他顿了顿。“哪个是埃德温?”

“爱德华是最小的那个,长着红棕色头发的那个。”最俊美的那个,最像天神的那个……

“哦,好吧,那”——他挣扎着——“好多了,我猜。我不喜欢那个老大的长相。我相信他各方面都是个不错的男孩,但他看上去太……对你来说,太成熟了。那个埃德温是你的男朋友吗?”

“是爱德华,爸爸。”

“他是吗?”

“我猜,某种程度上,是的。”

“你昨晚还说着你对镇上的男孩都没有兴趣。”但他又拿起了他的叉子,所以我知道最难熬的那段已经过去了。

“嗯,爱德华不住在镇上,爸爸。”

他咀嚼着,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还有,无论如何,”我继续说道。“我们才刚刚开始,你知道的。别再说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这太让我难为情了,”

“他要过来吗?”

“他几分钟后到。”

“他要带你去哪里?”

我大声地呻吟道。“我希望你已经把那种西班牙宗教法庭式的审讯方式从你脑子里丢开了。(Spanish Inquisition 西班牙宗教法庭,1480-1834年的天主教法庭,以残酷迫害异端著称)我们要去和他家里人一起打棒球。”

他皱起脸,最终轻笑起来。“你要打棒球?”

“嗯,大部分时间我可能会都在当观众。”

“你一定很喜欢那家伙。”他猜疑地评价道。

我叹息着,为着他的缘故,只是翻了翻白眼。

我听到从屋前传来的引擎的轰鸣声。我跳起来,开始收拾餐具。

“别管那些盘子,今晚我来收拾。你也太把我当孩子了。”

门铃响了起来,查理大步走过去开门。我只比他快了半步。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外正下着倾盆大雨。爱德华站在门廊的灯光下,看上去像是雨衣广告里的男模特。

“进来吧,爱德华。”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次查理终于把他的名字念对了。

“谢谢,史温警长。”爱德华毕恭毕敬地说道。

“进来,叫我查理就行,我来拿你的外套。”

“谢谢,先生。”

“坐吧,爱德华。”

我扮了个鬼脸。

爱德华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逼得我只好过去和查理一起坐在沙发上。我飞快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在查理背后使了个眼色。
“那么,我听说你要带我的女儿去看棒球。”只有在华盛顿,外面下着倾盆大雨的事实才会对参加户外运动毫无影响。

“是的,先生。计划是这样的。”他看上去毫不惊讶于我居然把实情告诉了我爸爸。不过,他也许早就听到了。

“嗯,我猜,我得祝你大大的好运了。”

查理大笑起来,而爱德华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我站起来。“拿我寻开心也该适可而止了。我们走吧。”我走回前厅,穿上我的外套。他们都跟着走了过来。

“别待太晚,贝拉。”

“别担心,查理,我一定会早早把她送回家。”爱德华保证道。

“照顾好我女儿,好吗?”

我呻吟起来,但他们都无视我。

“她跟我在一起会很安全的,我保证,先生。”

查理根本无法质疑爱德华的诚意,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诚挚。

我大步走出屋外。他们都大笑起来,爱德华跟着我走出来。

我停在门廊里,愣住了。那里,就在我的卡车后面,停着一辆庞然大物般的越野车。它的轮胎比我的腰还高。车的前灯和尾灯周围都围着金属护栏,防撞栏上安装着四个巨大的探照灯。这辆车子是耀眼的火红色。

查理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

“系上你的安全带。”他憋出几个字来。

爱德华跟着我走到乘客座旁,把门打开了。我估量着自己跟座位的距离,准备跳上去。他叹了口气,然后单手把我举了起来。我希望查理没有注意到这点。

然后,他用一种正常的人类的速度走回驾驶座。我试图系上自己的安全带。但这安全带的系扣太多了。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当他打开车门的时候,我问道。

“这是越野车专用安全带。”

“噢-哦。”

我试图找出每对系扣的正确搭配,但进度实在是太慢了。他又叹了口气,伸过手来帮我。我很高兴这雨吓得太大,没法看清楚站在门廊里的查理。这也意味着他看不见爱德华的双手是怎样在我的脖子上流连着,轻触着我的锁骨。我放弃帮他的忙,全神贯注地稳住自己的呼吸。

爱德华拧动车匙,引擎轰鸣着发动起来。我们把车从屋前开走了。

“你有一辆……呃……很大的越野车。”

“这是艾美特的。我认为你不想一路上都用跑的。”

“你们把车停在哪里?”

“我们把其中一间外屋改建成了车库。”

“你不打算系上你的安全带吗?”

他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某件事闯入了我的脑海。

“一路上都用跑的?这就是说,我们还得跑上一段路吗?”我的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八个音阶。

他紧张地咧嘴一笑。“你不必跑。”

“我会晕过去的。”

“把眼睛闭上,你会没事的。”

我咬住唇,竭力抑制住恐惧。

他侧过身来,吻了吻我的头顶,然后叹息起来。我困惑地看着他。

“雨里的你闻起来很不错。”他解释道。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谨慎地问道。

他叹了口气。“两者都有,通常都是两者都有。”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一片黑暗和倾盆大雨里找着路的,但他终究找到了一条辅路,与其说是马路,不如说是山间小路。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根本没办法谈话,因为我一直像只手提钻一样在座位上弹上弹下。不过,他似乎很喜欢在这样的路上开车,一路上他都在大笑着。

然后,我们到达了路的尽头。树木筑成了绿色的藩篱,围绕在越野车的三侧。雨每一秒都在减弱,已经变成了一种毛毛细雨,云层后的天空变得稍微明亮些了。

“抱歉,贝拉,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得走过去了。”

“你知道我怎么打算吗?我会在这里等你。”

“你的勇气都到哪里去了?今天早上你还特别勇敢的。”

“我可还没忘记上次的事。”这居然还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

他一阵风似的绕到我身旁。他开始解开我的安全带。

“我自己来,你去吧。”我竭力主张道。

“呃嗯……”他一边飞快地解开所有系扣,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我得修改一下你的记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我拉出车外,让我落到地上。现在雨已经变成蒙蒙细雨了。爱丽丝是对的。

“修改我的记忆?”我提心吊胆地问道。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专注地看着我,但他的眼里有着浓浓的调侃。他把手撑在越野车上,落在我的头的两侧,然后向我侧下身来,逼得我紧靠在了门上。他的脸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远。我根本无路可逃。

“现在,”他轻声说着,他的气息完全打乱了我的思路。“你到底在担心着什么?”

“嗯,呃,撞到树上——”我吞咽了一下“——撞死,还有眩晕。”

他报以一笑。他低下头,用冰冷的唇温柔地吻着我的颈窝。

“现在,你还在担心么?”他贴着我的肌肤,喃喃低语道。

“是的。”我挣扎着继续说道。“担心撞树和晕眩。”

他的鼻子轻轻地贴着我的肌肤,从我的喉咙一路滑到我的下颌。他冰冷的呼吸呵在我的肌肤上,有点儿痒。

“那现在呢?”他的唇贴住我的下颌,耳语着。

“树,”我喘息着说。“运动症。”
他低下头,吻着我的眼睑。“贝拉,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会撞到树上吧,对吗?”

“不,但我也许会。”我的声音里毫无自信。他嗅到了胜利在望的味道。

他慢慢地,一路往下吻着我的脸颊,恰好停在了我的嘴角上。

“我会让你撞到树上吗?”他的唇轻轻地刷过我微微颤抖着的下唇。

“不,”我喘息着说。我知道如果我要很好地反击的话,我还得补上一句。但我实在说不出来。

然后,他几近粗暴地捧起我的脸,如痴如醉地吻着我,他坚硬的唇摩挲着我的唇。

我实在找不到借口为自己的行为解脱。显然事到如今我已经比上次更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了,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像第一次那样做出反应。我没有安全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是伸出胳膊紧紧地缠住他的脖子,然后忽然贴上了他大理石般的五官。我喘息着,张开了唇。

他摇摇晃晃地退开,毫不费力地挣脱了我的紧握。

“该死,贝拉!”他挣脱出来,喘着气说道。“我发誓,我迟早会死在你手里的
我弯下身子,用手撑着膝盖稳住自己。

“你不会死的。”我咕哝着说道,试图稳住自己的呼吸。

“在遇见你之前,我本来是很相信这一点的。现在,在我真的做出什么蠢事以前,让我们离开这儿。”

他像之前一样把我扔到了背上,我看到出来,为了跟原来一样温柔他格外费了点劲。我把腿交缠在他腰上,胳膊紧紧地扣住他的脖子。

“别忘了闭上眼睛。”他严厉地警告道。

我飞快地把头贴住他的肩胛骨,埋在自己的胳膊下,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我几乎没有感觉到我们在移动。我只能感觉到他在我下面滑行着,但他就像是在人行道上溜达一样,动作很平稳。我心痒痒的,想要偷看一眼,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之前那样飞跃过丛林,但我抵至住了这种诱或。不值得为这事再来一回可怕的眩晕。我让自己满足于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我不太能肯定我们是否已经停下来了,直到他伸过手抚着我的发。

“已经结束了,贝拉。”

我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然后确定,我们确实停下来了。我笨拙地松开把他箍得死死的四肢,滑落到地上,仰躺在那里。

“噢!”当我撞到潮湿的地上时,我愤怒地喊道。

他怀疑地看着我,显然还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还在生气,是否还有心情拿我寻开心。但我不知所措的表情推了他一把,他终于撑不住狂笑起来。

我自己挣扎着站起来,不去理会他,只是把外套后面的泥泞和蕨类植物拍掉。这让他笑得更凶了。我气恼地大步走进密林里。

我感觉到他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腰。

“你要去哪里,贝拉?”

“去看棒球赛。你好像对打球没什么兴趣了,但我敢肯定就算没有你别人也能玩得很开心的。”  
“你走错方向了。”

我转过身,看也不看他,高视阔步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又拉住了我。

“别生气,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你真应该看看你自己的脸。”他轻笑着,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笑意。

“哦,就许你一个人生气?”我扬起眉毛,问道。

“我没在生你的气。”

“‘贝拉,我会死在你手里的’?”我酸溜溜地引述他的话。

“这只是就事论事。”

我试图转身再次挣脱他,但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

“你就是在生气。”我坚持说道。

“是的。”

“可你才说着——”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你看不出来吗,贝拉?”他忽然紧绷起来,所有调侃的痕迹都消失了。“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我诘问道,他突如其来的心情变化和他说的话一样让我困惑。

“我从来不会对你生气——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你是这么的勇敢,坚信……温暖。”

“那是为什么?”我低声说着,记起了把他从我身旁拉开的那些阴暗的情绪,我一直把那解释为是一种情有可原的失望——对我的软弱,我的迟钝,我蛮不讲理的人类反应的失望……
他小心地用双手捧起了我的脸颊:“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他温柔地说着。“我气我自己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总是让你处于险境。我不同寻常的存在总是让你处于危险之中。有时候我真的很厌恶自己。我应该更强大些,我应该能——”

我用手掩住他的口。“别。”

他抓住我的手,从他的唇上拿开,却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爱你,”他说道。“这实在是一个蹩脚的借口,一个用来解释我所做的一切的借口,但这确实是真的。”

这是他第一次说他爱我——尽管还加上了这么多多余的话。他也许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但我确实意识到了。

“现在,求你,试着做你自己。”他继续说着,弯下身子,温柔地用他的唇摩挲着我的唇。

我明智地保持一动不动。然后,我叹了口气。

“你向史温警长保证过,你要早点带我回家的,还记得吗?我们最好现在就过去。”

“是的,女士。”

他充满渴望地笑起来,放开了我,只用一只手挽住我。他领着我在高大潮湿的蕨类植物和垂挂着的苔藓之间走了几英尺,绕过一棵宏伟的铁杉。然后,我们到了。我们正站在奥林匹克山山腰上一片巨大的开阔地的边缘。它是任何一个露天棒球场的两倍大。

我看见别的人都已经到了:艾思梅,艾美特和罗莎莉正坐在一块露出地面的光秃秃的岩石上,他们离我们最近,大概有一百码的距离。在更远些的地方,我看见贾斯帕和爱丽丝,他们隔着大概有四分之一英里远的距离站着,似乎正在把什么东西抛来抛去,但我没看见球。看上去卡莱尔正在标出各个垒的位置,可是每个垒之间真的要隔那么开吗?

当我们出现的时候,岩石上的三个人站起身起来。

艾思梅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艾美特长长地看了一眼罗莎莉的背影,也跟着过来了。罗莎莉优雅地站起来,大步朝场地那边走去,看也不看我们的方向一眼。我的胃立刻有了反应,不安地痉挛起来。

“我们听到的是你吗,爱德华?”艾思梅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听起来像是一只熊被噎着了。”艾美特进一步解释道。

我迟疑地向艾思梅微笑。“那就是他。”

“贝拉当时无意中显得很好笑。”爱德华解释道,立刻扳回一城。

爱丽丝已经离开了她原来在的位置,向我们跑过来,或者说,是舞着过来。她如行云流水般冲过来,停在我们跟前。“时间到。”她宣布到。

她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隆隆的雷声在离我们很远的密林中炸开了,然后向西边的城镇划去。

“怪可怕的,不是吗?”艾美特自来熟地说着,冲我眨了眨眼。

“我们走吧。”爱丽丝和艾美特一击掌,然后他们像箭一样向那块超大型的场地投掷过去。她奔跑的样子像一只瞪羚。艾美特几乎和她一样优雅,一样快——尽管艾美特永远也不可能被比作一只瞪羚。  
“你准备好打几棒了吗?”爱德华问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很是热切。

我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有恰如其分的热情。“归队!”

他窃笑着,弄乱了我的头发,然后紧跟着另外两人弹射出去。他的奔跑更具攻击性,更像一只猎豹而非瞪羚。他飞快地超过了他们。那种优雅和力量让我屏住了呼吸。

“我们要过去了吗?”艾思梅用她温柔的,优美的声线问道,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贪婪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我立刻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点了点头。艾思梅始终和我保持着几英尺的距离,我怀疑她还在小心翼翼地避免吓着我。她配合着我的步调走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你不和他们一起打球吗?”我羞涩地问道。

“不,我更喜欢当裁判——我喜欢让他们诚实地比赛。”她解释道。

“那么,他们喜欢作弊吗?”

“哦是的——你真应该听听他们是怎样吵吵嚷嚷的!事实上,我希望你不必听到,否则你会认为他们是在狼群里长大的。”

“你说话的语气真像我妈。”我惊讶地大笑起来。

她也大笑起来。“好吧,基本上,我确实视他们如己出。我从没能从自己的母性本能中恢复过来——爱德华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失去过一个孩子?”

“没有。”我大受惊吓,喃喃低语着。我脑子里很混乱,不知道她想起的是哪段人生。

“是的,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在。他生下来几天就夭折了,可怜的小东西,”她叹息着说道。“我的心都碎了——所以我才会从悬崖上跳下来,你知道。”她实话实说地补充道。

“爱德华只是说你跳——跳下来了。”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总是那么绅士。”她笑了起来。“爱德华是我新生后的第一个儿子。我总是那样认为的,虽然他比我更为年长,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她温和地向我微笑着。“所以,当他找到你的时候,我才会那么的高兴,亲爱的。”她语气里的亲切感是那么的自然。“他独自一人过得太久了,看着他一直单身让我很难过。”

“那么,你不介意吗?”我又踌躇起来,问道。“如果我……我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错误?”

“不。”她深思熟虑地说道。“你就是他想要的。不管怎样,这是命中注定的。”话是这样说,可她的额头却因为担心而皱了起来。又一阵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

然后,艾思梅停了下来。显然,我们已经到了场边。看上去他们已经组好队了。爱德华守在左外野,卡莱尔站在一垒和二垒之间,爱丽丝拿着球,站在某处必定是投手板的小土堆上。

艾美特正在耍弄着一根球棒,它在空气中呼呼作响,我却几乎看不见它运动的痕迹。我等着他走到本垒,但随后我意识到,他已经做好了击球的准备,他已经站好了——站在离投手板那么远的地方,比我以为可能是本垒的地方还要远得多。贾斯帕站在他身后几英尺的地方,作为另一队的捕手。当然,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戴着手套。
“各就各位,”艾思梅用清亮的声音喊道,我知道即使是爱德华站在那么远的地方,他也能听到。“开始。”

爱丽丝站得直直的,装模作样地一动不动。作为一个摆出挥臂准备投球的姿势的人而言,她的作风似乎太诡异了点。她双手拿球放在腰间,然后,就像眼镜蛇的突袭一样,她的右手轻快地一甩,球不偏不倚地向贾斯帕的手里飞去。

“那是一个好球吗?”我对艾思梅耳语道。

“如果他们不挥棒的话,这就是个好球。”她告诉我。

贾斯帕用力把球扔回爱丽丝正等着的手里。她容许自己简短地一笑,然后她的手再次旋转起来。

这一次,那根球棒挥动起来,以某种方式及时击中了那个根本看不见的球。撞击的声音有如山崩,隆隆作响。这声音回荡在山峦之间——我立刻明白了雷雨天的必要性。

那球像流星一样掠过场地上空,远远地落入周围的密林之中。

“全垒打。”我喃喃低语道。

“再等等看,”艾思梅警告着,她专注地聆听着,一只手高高举起。艾美特风一般环绕着所有的垒跑着,卡莱尔在向他示意。我意识到,爱德华不见了。

“出局!”艾思梅用清亮的声音高喊着。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爱德华从林海的边缘跃出,高举的手里攒着球,他欢畅的咧嘴大笑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艾美特的击球最有力,”艾思梅解释道。“但爱德华跑得最快。”

这一局在我充满怀疑的注视中继续着。我的目光根本跟不上那只球飞舞的速度,也跟不上他们在场地上奔跑的身影。

当贾斯帕试图躲开爱德华滴水不漏的外野守卫,把一只地滚球击向卡莱尔的时候,我了解到了他们需要等到雷雨天才能玩球的另一个理由。卡莱尔冲过去截住那只球,然后把贾斯帕送上了一垒。他们相撞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两块飞速落下的巨石撞击的声音。我担心地跳了起来,但他们不知怎的都毫发无损。

“安全上垒。”艾思梅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艾美特的队伍领先一分——罗莎莉在艾美特击出一记长长的高飞球时成功触垒,然后设法沿着各垒奔跑——这时爱德华接住了第三个界外球。他冲到我身旁,兴奋得像在闪闪发光。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有一件事我很确定,我再也不能坐下来看完整场老旧乏味的大联盟棒球赛了。”

“听起来你以前没少看他们的比赛。”他大笑起来。

“我有点失望。”我揶揄道。

“为什么?”他困惑地问道。

“嗯,如果我能从你身上找到哪怕一点你不如这个星球上的其他人的事情,我会感觉更好些。”

他露出一抹他特有的弯弯坏笑,走开了,丢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来了。”他说着,向本垒板走去。

他的打法很聪明,他把球打得很低。罗莎莉虽然在外野随时把手准备着,但还是没能接着那个球。在艾美特把球扔回来以前,他已经像闪电一样跑过了两个垒。卡莱尔击出一记长球,飞得几乎和场地一样远——那轰隆声震得我的耳朵生疼——然后他和爱德华双双上垒。爱丽丝高调而优雅地和他们击掌相贺。
比赛继续进行着,比分在不断地变化着,当他们轮流领先时,他们像那些街头棒球手那样互相嘲弄着。偶尔,艾思梅会冲他们大喊,让他们收敛一点。雷声继续轰鸣着,但我们依然很干爽(但完全没有雨水),就像爱丽丝预言过的那样。

轮到卡莱尔击球,爱德华捕球的时候,爱丽丝忽然喘息起来。像往常一样,我的眼睛始终盯着爱德华,我看见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她。他们对视着,瞬间用眼神交流着某些事情。在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爱丽丝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已经站在了我身边。

“爱丽丝?”艾思梅的声音很紧张。

“我看不见——我说不准。”她耳语着。

这时所有人都聚拢了过来。

“怎么回事,爱丽丝?”卡莱尔用充满威信的冷静的语气问道。

“他们移动得比我预计的还要快,我看见我之前的预计出错了。”她低声说着。

贾斯帕向她俯下身去,做出保护性的姿势:“什么情况变了?”他问道。

“他们听到我们在打球,于是改变了路线。”她懊悔地说着,就好像她觉得她对某些吓着了她的事情责任重大。

七双敏捷的眼睛同时瞄向我,随即移开了。

“还有多久?”卡莱尔说着,转向爱德华。

一种紧绷的全神贯注的神情掠过他的脸。

“不到五分钟。他们在奔跑——他们想加入比赛。”他阴沉着脸说道。

“你能赶上吗?”卡莱尔问他,他的眼睛再次瞥了我一眼。

“不能,如果不带着——”他打住了话头。“还有,我们最不需要的事情就是让他们闻到味道然后开始狩猎。”

“有几个人?”艾美特问爱丽丝。

“三个。”她简单地答道。

“三个!”他嘲弄着。“让他们来吧。”他粗壮的胳膊上钢铁般的肌肉群一路膨胀起来。(艾美特好可怕。。。)

对话停顿了片刻,卡莱尔仔细思索着,这一秒钟显得格外的漫长。只有艾美特一个人显得很镇定,其余的人都用焦虑不安的眼神注视着卡莱尔的脸。

“让我们继续比赛。”卡莱尔最终决定道。他的声音既沉着又淡定。“爱丽丝说他们只是很好奇。”

所有一连串的对话只持续了几秒钟。我仔细地听着,捕捉到了大部分的意思,但我还是没听到艾思梅问了爱德华什么,她的嘴唇沉默地颤抖着。我只看见他轻微地摇了摇头,她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神情。

“你来当捕手,艾思梅。”他说道。“现在我来下令。”然后他让自己矗立在了我跟前。

别的人都在走回场地上去,用他们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幽暗的密林。爱丽丝和艾美特似乎刻意地围着我站着。

“把你的头发放下来。”爱德华用低沉平缓的声音说道。

我顺从地扯下绑着头发的橡皮圈,甩头让头发散落下来。

我点出那个显而易见的情况。“别的吸血鬼正在过来。”

“是的,待在那儿别动,保持安静,不要离开我,求你了。”他很好地隐藏着他声音里的紧张感,但我还是听出来了。他把我的长发拉到前面来,披散在我脸上。

“这没用,”爱丽丝温和地说道。“我从场地那头就能闻到她。”
“我知道。”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沮丧的颜色。

卡莱尔站到了投手板上,其他人也不甚认真地加入到比赛中。

“艾思梅问你什么?”我耳语道。

他迟疑了一秒,然后答道。“他们渴不渴。”他极不情愿地喃喃低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现在比赛已经进行得很无趣了。没有人敢把球打得比一支短打更远,艾美特,罗莎莉和贾斯帕一直在内野里徘徊着。偶尔,在因为恐惧而麻木的意识中,我会留意到罗莎莉正注视着我。她的眸子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她紧抿的唇让我感觉到她在生气。

爱德华根本没在注意比赛,他的眼睛和头脑都在广泛搜索着密林。

“对不起,贝拉。”他强烈地低声自责着。“这实在太愚蠢了,我太不可靠了,竟然让你暴露在这样的危险之中。我很抱歉。”

我听到他的呼吸停住了,他的眼睛瞄准了右方的场地。他踏出半步,把自己挡住我和即将到来的一切之间。

卡莱尔,艾美特,还有其他人都转身朝着同一个方向站着,聆听着对我的耳朵来说太过微弱的,拜访者的脚步声。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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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猎杀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密林边缘,分散着走在十几米的范围之内。(ranging a dozen meters apart.)第一个出现的男子立刻退了回去,让另一个男子走在前头,自己则紧跟着那个高大的黑发的男子。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一举动彰显着后者才是这一群人的头领。第三个是一个女性,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只能看见她那一头惊人的带着红影的长发。

他们紧紧地聚拢在一起,然后才警惕地继续朝着爱德华的家人走去,表现出一群结伴而行的掠食者在遭遇一群更庞大的陌生同类时的本能反应。

当他们走近的时候,我看出了他们和卡伦一家的不同之处。他们走路像猫一样,是一种似乎随时都准备着变化身形蜷下身来的步法。他们的穿着是寻常的徒步旅行者的打扮:都穿着牛仔裤和没系扣子的厚重的防水面料的恤衫。但是,他们的衣物都很破旧,而且他们都打着赤脚。男人们都理着平头,但那个女人鲜亮的橙色头发里粘满了树叶和碎树枝。

他们锐利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姿势更为优美文雅的卡莱尔,艾美特和贾斯帕小心提防着走到卡莱尔的两侧,与他们会合。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他们都站直了身子,换成一种更为警惕的,直立的防御姿态。

站在前头的那个男人显然是他们之中最美丽的,在那种典型的苍白的色调之下,他的肌肤是橄榄色的,他的头发乌黑发亮。他体格中等,当然,肌肉很发达,但跟艾美特的肌肉群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轻松地笑着,隐约露出雪白的牙齿。

那个女人看上去更野蛮些,她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直视着她的男人们,还有环绕在我身旁的松散的人墙。她乱糟糟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着。她的姿势显然就像猫科动物那样。第二个男人徘徊在他们身后,很不引人注目,他的体格比领头的人更纤细些,他浅棕色的头发和平板的五官都乏善可陈,他的目光僵直着,但不知怎地他的眼神看上去最为警觉。

他们的眼睛也不一样。不是我原先想到的金色或是黑色,而是一种深深的勃艮第葡萄酒的颜色,看上去既暴躁又凶恶。

那个黑发男子依然微笑着,向卡莱尔走去。

“我们觉得,我们听见了打球赛的声音。”他用一种放松的口吻说道,带着极淡的法国口音。“我是劳伦,他们是维多利亚和詹姆斯。”他指了指他身后的两个吸血鬼。

“我是卡莱尔。他们是我的家人,艾美特和贾斯帕,罗莎莉,艾思梅和爱丽丝,还有爱德华和贝拉。”他三三两两地介绍着我们,故意不让他们的注意力落到某个特定的人身上。当他说到我的名字时,我吃了一惊。

“你们还有空位让别的选手加入吗?”劳伦和蔼可亲地问道。

卡莱尔配合着劳伦友好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们正要结束游戏。但下次的话我们一定会很乐意的。你们打算在这个地区久留吗?”

“事实上,我们正在去北方的路上,但我们都很好奇,想看看是谁住在这附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同类了。”

“不,这个地区通常都是空的,只有我们住在这里,偶尔会有访客经过,比方说你们。”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慢慢地消失了,谈话变得随意起来。我猜贾斯帕正在用他特有的天赋在控制着局面。
“你们都在哪里狩猎?”劳伦若无其事地寒暄道。

卡莱尔并不理会隐藏在问话里的假设。“这里的奥林匹亚山脉,偶尔也会涉足南北两侧的沿海山脉。我们在这附近有个固定住所。德纳利峰附近也有一群像我们这样的定居者。”

劳伦微微震惊地站直了身子。

“固定住所?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他声音里的好奇显露无遗。

“你们为什么不到我们家里坐坐,这样我们可以更舒服地谈话?”卡莱尔邀请道。“这可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听到“家”这个词,詹姆斯和维多利亚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但劳伦更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这听上去很有趣,我们很受欢迎。”他和蔼地笑着。“我们从安大略湖过来,一路上都在狩猎,还没有机会停下来梳洗一番。”他的目光欣赏地打量着卡莱尔优雅的装束。

“请不要客气,但如果你们能尽量克制避免就近在这个地区狩猎,我们会非常感激的。我们要待在这里,得不引人注目,你能明白的。”卡莱尔解释道。

“当然。”劳伦点点头。“我们确实不想侵占你们的领地。无论如何,我们会在西雅图之外进食。”他大笑起来。一阵战栗滑过我的脊背。

“我们会给你们指路,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奔跑的话——艾美特和爱丽丝,你们跟爱德华和贝拉一起坐越野车走。”他若无其事地补充道。

在卡莱尔说话的当儿,有三件事碰巧同时发生了。我的头发被微风吹乱了,爱德华僵住了,而第二个男人,詹姆斯,忽然转过头来,审视着我,他的鼻孔张大了。
当詹姆斯蜷下腰向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所有人都迅速地僵直起来。爱德华露出牙齿,防备地蜷下腰,一阵狂野的咆哮冲出了他的喉头。

这完全不像今天早上我听到的他那种玩闹的咆哮。这绝对是我所听过的最具威胁性的声音。一阵寒意从我的头顶一直传到我的脚后跟。

“这是怎么回事?”劳伦大叫起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但詹姆斯和爱德华都没有放松他们攻击性的姿势。詹姆斯做了个假动作,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爱德华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反应,也移动了身形。

“她和我们是一起的。”卡莱尔向詹姆斯断然拒绝道,明白地显示着他坚定的态度。劳伦似乎并没有像詹姆斯那样捕捉到了我的味道,但他脸上现在露出了明白过来的神情。

“你们还带了点心来?”他问道,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步。

爱德华的咆哮变得更加凶狠,更加刺耳,他的上唇高高地卷起,闪亮的牙齿展露无遗。劳伦又退了回去。

“我说了,她和我们是一起的。”卡莱尔用严厉的声音更正道。

“可她是人类。”劳伦大声说道。这些话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震惊。

“是的。”艾美特显然站在了卡莱尔这边,他的眼睛注视着詹姆斯。詹姆斯慢慢地直起蜷伏的身子,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我,他的鼻孔依然张得大大的。爱德华紧张地守护在我跟前,有如一头雄狮。

劳伦开了口,他的声音有着安慰的味道——试图减轻这阵突如其来的敌意。“看来我们对彼此还有许多需要相互了解的地方。”

“确实如此。”卡莱尔的声音非常冷淡。

“但我们还是很乐意接受你们的邀请。”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看回卡莱尔。“还有,当然,我们不会伤害那个人类女孩的。我说过,我们不会在你们的地盘狩猎。”

詹姆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愤怒地瞪了一眼劳伦,然后又和维多利亚交换了一个简短的眼神。她的眼睛依然尖锐地审视着每一张脸。

卡莱尔衡量着劳伦脸上坦率的神情,半晌才说道:“我们会给你们带路。贾斯帕,罗莎莉,艾美特?”他喊道。他们几个立刻聚拢起来,挡住了我的视线。爱丽丝立刻站到了我身旁。艾美特慢慢地往后退过来,他的眼睛始终锁定着正背向我们离开的詹姆斯的身影。

“我们走,贝拉。”爱德华的声音既低沉又阴冷。

整个过程中我都像脚下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吓得完全无法动弹。爱德华不得不抓住我的胳膊猛地一拉,才让我的魂魄归位。爱丽丝和艾美特紧紧地站在我们身旁,掩护着我。我跌跌拌拌跟着爱德华,依然因为恐惧而眩晕着。我听不见大部队是否已经离开了。当我们用人类的速度向树林边缘走去时,爱德华的不耐烦简直可以看得见摸得着了。  
我们一走进树林,爱德华立刻把我甩到背上,一步也不停地飞奔起来。当他起跑的时候,我死死地抓牢他,别的人紧跟在他身后。我埋着头,但我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根本合不上眼。他们跳进黑暗得宛如幽灵出没的密林里。当爱德华全速奔跑时,他的心情总是很愉快,但现在那种情绪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毁灭他的狂暴,这让他跑得更快了。即便他背上还背着我,别的人还是被远远地抛在了后头。

我们很快就到了越野车那里,所花的时间短得不可思议。而爱德华仅仅是在把我塞进后座上时才放慢了动作。

“给她系上安全带。”(Strap her in。。。拴住她)他向刚刚滑到我身旁坐下的艾美特下令道。

爱丽丝已经坐在了前座上,爱德华发动了引擎。引擎轰鸣着发动起来,我们向后急转,原地倒进了那条弯曲的道路。

爱德华在咆哮着什么,他的语速太快了,我根本听不懂,但听起来像是一连串的咒骂。

这趟颠簸的旅程变得比上次更糟,黑暗的降临只让一切显得更加阴森可怖。艾美特和爱丽丝各自监视着一侧的窗子。

我们冲进了主干道,可我们的速度却加快了。我看清了我们正在开往的方向。我们正在南走,远离福克斯的方向。

“我们要去哪里?”我问道。

没有人回答,甚至没有人看我一眼。

“该死,爱德华!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得带你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就是现在。”他没有回头,他的眼睛注视着路面。里程计显示着现在是一百零五英里的时速。

“掉头!你得带我回家!”我喊道。我挣扎着想要从身上这套愚蠢的辔头里挣脱出来,用力撕扯着那些皮带。

“艾美特。”爱德华厉声说道。

艾美特用他钢铁般的手掌按住了我的手。

“不!爱德华!不,你不能这样做。”

“我必须这样做,贝拉,现在,求你安静些。”

“我不!你得带我回去——查理会通知FBI的!他们会把你的家族彻底终结——卡莱尔和艾美特!他们会被迫离开,永远地藏起来。”

“冷静下来,贝拉。”他的声音很冷。“我们从前就去过那里了。”

“别对我指手画脚,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因为我而毁掉一切!”(Not over me, you don't! You're not ruining everything over me!此处借鉴了接力的译文。。。完全看不懂。。。)

爱丽丝第一次说话了。“爱德华,开回去。”
他瞥了她一眼,然后加速。

“爱德华,我们得好好谈谈这件事。”

“你不明白,”他挫败地吼道。我从没听过他用那么大的声音说话,他的声音在越野车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振聋发聩。现在里程计上的示数几近一百五十英里。“他是个追猎者,爱丽丝,你看见了吗?他是个追猎者!”

我感到坐在我身旁的艾美特僵住了,我仔细忖度着他对这句话的反应。这话对他们三个来说意味深长,但对我却不。我试图理解这句话,但这里没有我公开发问的余地。

“把车开回去,爱德华。”爱丽丝的语气很通情达理,但却带着一种我之前没有听到过的权威的感觉。

里程计的指针一点一点地挪回了一百二十英里。

“听我说,爱丽丝。我看见了他脑子里的想法。追猎是他的爱好,他偏执于此(his passion, his obsession)——而且他想要她,爱丽丝——,就是她。他今晚就会开始狩猎。”

“他不知道去哪里——”

他打断了她的话。“你觉得他在镇里追寻她的气味能花多少时间?劳伦的话还没出口,他脑子里就已经形成计划了。”

我顿时领悟过来,知道我的味道将把他引向何方。“查理!你不能把他留在那里!你不能留下他。”我竭力要挣脱安全带。

“她是对的。”爱丽丝说道。

车子稍微减慢了速度。

“让我们花一分钟时间浏览一下我们的可选项。”爱丽丝耐心地哄着。

车子慢了下来,这回更加明显,然后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基上。我在安全带的保护下才没有飞出去,随即重重地落回座位上。

“根本不存在任何选择。”爱德华嘶声说道。

“我不会离开查理!”我疾呼道。

他完全无视我。

“我们得把她带回去。”艾美特最终说话了。

“不。”爱德华很坚决。

“他根本赢不了我们,爱德华。他甚至没有机会摸到她的半根头发。(【的半根头发】是我加的。。。)”

“他会等着的。”

艾美特笑了。“我也能等。”

“你看不见——你不明白。一旦他决定了某个猎物,他就会坚定不移地追猎到底。我们必须杀了他。”

艾美特并没有被这个想法难倒。“这也是一个选择。”

“还有那个女人。她和他是一对。如果这最终会演变成一场战役,那个首领也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我们有足够的人手。”

“还有另一个选择。”爱丽丝安静地说道。

爱德华狂怒地转过头去看着她,他的声音是一种震撼的咆哮。“没——有——另——一——个——选——择!”

艾美特和我都震惊地看着他,但爱丽丝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沉默持续了很久,爱德华和爱丽丝对视了许久,想要逼得对方低下头。

我打破了沉默。“有人想听听我的计划吗?”
“不。”爱德华咆哮道。爱丽丝瞪着他,终于被激怒了。

“听着,”我恳求道。“你带我回去。”

“不。”他打断了我的话。

我怒视着他,继续说道:“你带我回去。我告诉我爸爸我要回凤凰城的家。我会打包好行李。我们一直等到那个追猎者看到这一切为止,然后我们就跑路。他会跟着我们,留下查理一个人。那样查理就不会呼叫FBI来解决你的家人。在这之后,随你想带我去那里都行。”

他们都震惊地看着我。

“这主意不坏,真的。”艾美特的惊讶显然有些傲慢无礼。

“这会有用的——我们只要不让他父亲脱离保护就行。你知道那种事。”爱丽丝说道。

每个人都在看着爱德华。

“这太危险了——我不想让他接近她周围方圆一百码的地方。”

艾美特自信得快要爆出来了。“爱德华,他不可能从我们这里通过。”

爱丽丝思索了一分钟。“我没看见他采取进攻。他试图等到我们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的时候。”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意识到这不会发生的。”

“我请求你,带我回家。”我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坚定些。

爱德华用手指按住自己的鬓角,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求你了。”我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他没有抬头。当他说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不管那个追猎者有没有看见,你今晚就得动身。你告诉查理,你不想在福克斯多呆一分钟。什么故事管用就跟他说什么。把你手边的东西打包起来,然后回到卡车上。我不在乎他对你说什么。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从你踏上门阶起,十五分钟。”

越野车又隆隆地发动起来,他原地急转,把我们都甩到了一旁,轮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里程计上的指针开始飞快地划过表盘。

“艾美特?”我问道,用强调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

“哦,对不起。”他放开了我。

好几分钟在沉默中过去了,只有引擎的声音还在响着。然后,爱德华又开口了。

“以下是将要发生的事。当我们开到那栋房子那里时,如果追猎者不在那里,我会陪她走到门口,然后她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在后视镜中注视着我。“艾美特,你守在屋子外面。爱丽丝,你守着卡车。我会一直陪她待在屋里。等她出来以后,你们两个就把越野车开回去,把一切告诉卡莱尔。”

“没门,”艾美特打断道。“我跟你是一起的。”(I'm with you. 这句很让我感动。。。一般现在时,就是说无论过去,现在和将来。。。可爱的两肋插刀的艾美特。。。)

“想清楚了,艾美特。我不知道我要离开多长时间。”

“直到我们知道事态将发展到何种地步以前,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兄弟。。。真的只是兄弟。。。不抛弃,不放弃)

爱德华叹了口气。“如果追猎者在那里,”他严厉地继续说道。“我们就开过去。”

“我们会赶在他前头到达那里。”爱丽丝自信地说道。

爱德华似乎接受了这个观点。不管他和爱丽丝之间有何龃龉,现在他对她都没有任何怀疑。

“我们要怎么处理这辆越野车?”她问道。

他的声音带着生硬的味道。“你把它开回家。”

“不,我不会这样做的。”她冷静地说道。

那阵莫名其妙的滔滔不绝的低咒又开始了。

“我的卡车坐不下我们所有人。”我低声说道。

爱德华没有表现出任何听到我说话的样子。

“我想你得让我一个人开车。”我更加平静地说道。

他听到了。

“贝拉,求你了,按我说的去做,就这一次。”他咬紧了牙关,挤出这句话。
“听着,查理不是白痴。”我竭力主张道。“如果明天你也不在镇上了,他会起疑心的。”

“这毫不相干。我们会确保他的安全,这就够了。”

“那追猎者怎么办?他看见了你今晚的表现。他会认为不管你在那里,你都会和我在一起。”

艾美特看着我,再次露出几近侮辱的惊讶的神情。“爱德华,听她的。”他催促着。“我认为她是对的。”

“是的,她是对的。”爱丽丝赞同道

“我不能这样做。”爱德华的声音很冷淡。

“艾美特也得留下。”我继续说道。“他显然会好好看着艾美特。”

“什么?”艾美特转头看着我。

“如果你留下来的话,你能更好地对他的行动做出反应。”爱丽丝赞同道。

爱德华怀疑地盯着她。“你认为我应该让她一个人走?”

“当然不是,”爱丽丝说道。“贾斯帕和我会照看着她。”

“我不能这样做。”爱德华重复道,但这一次他的话语里有着一丝败北的味道。理智在他身上起作用了。(The logic was working on him.)

我试图循循善诱。“你在这里闲逛个一周——”我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表情,立刻更正道。“——几天。让查理看到你没有绑架我,还有让那个詹姆斯徒劳地四处搜素。确保他完全得不到我的踪迹。然后来见我。当然,路上得绕些道,然后贾斯帕和爱丽丝就可以回家了。”

我看得出,他开始思考这件事。

“在哪里见你?”

“凤凰城。”当然。

“不行。他会听到你要去的地方。”他不耐烦地说道。

“很显然,你可以把这看成一种策略。他知道我们知道他在听。他绝对不会相信我要去的确实就是我所说的地方。”

“她是个恶魔。”艾美特轻笑起来。

“如果这不管用呢?”

“凤凰城有几百万人口。”我告诉他。

“找本电话簿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会回家的。”

“哦?”他讯问道,语气里有着危险的意味。

“我的年纪足够大了,我能找到自己能待的地方。”

“爱德华,我们会和她在一起。”爱丽丝提醒他。

“你在凤凰城要做什么?”他严厉地问她。

“闭门不出。”

“我有点喜欢这件事。”毫无疑问,艾美特正在思索着怎样把詹姆斯逼进绝路。

“闭嘴,艾美特。”

“看吧,如果我们试图在她仍在周围的时候就去阻拦他,有人受伤的可能性会更大——她会受伤,或者是你,在竭力保护她时挂彩。现在,如果我们让他独自一人……”他的话尾消失在一个慢慢绽开的笑容中。我是对的。
“很显然,你可以把这看成一种策略。他知道我们知道他在听。他绝对不会相信我要去的确实就是我所说的地方。”  


这个。。。其实体现了贝拉对人性的深刻理解。。。开玩笑的,其实这时候他们已经基本确定詹姆斯会在那里等着贝拉,那么作为一个嗜好追猎的吸血鬼,他异常敏锐的各种感觉一定会发现有三个吸血鬼在守护着贝拉,所以他会格外多疑,当贝拉说她要去凤凰城的时候,他应该会本能的认为这只是说给他听的,所以会认定贝拉不会去凤凰城。  
当我们开进镇里的时候,越野车在路上慢慢地行驶着。虽然方才我说出了那么勇敢的话,但我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毛发根根直立着。我在想着查理,他正独自一人待在家里。我试图让自己更勇敢些。

“贝拉。”爱德华的声音异常地温柔。爱丽丝和艾美特看着各自的窗外。“如果你让自己发生任何意外——不管是什么样的意外——我都会唯你是问(我都会跟你算总账)。你明白了吗?”

“明白。”我吞咽了一下。

他转头看着爱丽丝。

“贾斯帕能驾驭这样的状况吗?(贾斯帕能自我克制吗?)”

“给他点信任,爱德华。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他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好了。”

“你能驾驭这样的状况吗?”

优雅的小巧的爱丽丝,蜷曲起她的嘴唇,作出一个狰狞的鬼脸,从喉咙里吼出一声咆哮。我吓得缩进了座位了。

爱德华冲她一笑。“不过,你的意见只能你自己知道。”(keep your opinions to yourself,你的意见自己留着用吧。)他忽然喃喃低语道。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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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永别(再见)

查理正等着我。屋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我试图想出让他放我离开的方法,但我的脑子里一片恐怖。这不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爱德华慢慢地把车开进去,恰好停在我的卡车后方。他们三个都异常警惕,僵直地坐在座位上,聆听着树林里的每一丝声响,监视着每一处阴影,捕捉着每一缕气息,搜寻着任何不对头的迹象。引擎关掉了,我一动不动地坐着,他们继续聆听着。

“他不在这里。”爱德华紧张地说道。“我们走。”艾美特伸出手帮我解开了安全带。

“别担心,贝拉。”他用极低却愉悦的声音说道。“我们会很快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的。”

我看着艾美特,眼里盈满了泪水。我才刚刚认识他,而且,一想到今晚之后我们是否还有机会相见,我就感到深深的痛苦。我知道,这只是一种隐隐的永别的滋味。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将被迫成为幸存者。这个念头让我的泪水奔涌而出。

“爱丽丝,艾美特。”爱德华的话是一个命令。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黑暗之中,立刻消失了。爱德华为我打开门,拉住我的手,把我拽进他的臂弯所筑起的堡垒之中。(protecting enclosure。。。保护壳。。。)他拥着我迅速向屋子走去,眼睛始终飘忽不定地扫视着夜幕下的一切。

“十五分钟,”他压低声音警告道。

“我能做到的。”我用鼻音答道。泪水启发了我的灵感。

我停在了门廊里,用双手捧起他的脸。我狠狠地看着他的眼睛。(I looked fiercely into his eyes。。。就是怎么样看不够的那种看。。。大家意会吧。。。)

“我爱你。”我紧张地低声说道。“不管现在正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你不会有事的,贝拉。”他说道,同样狠狠地看着我。

“一定要按计划行事,好吗?为了我,保护好查理。在这件事以后,他不会很喜欢我的,我希望稍后还有能有机会向他道歉。”

“进去,贝拉,我们得赶时间。”他的声音很紧迫。

“还有一件事。”我激动地低声说道。“不管今晚我再说什么,不要听!(不要往心里去!)”他侧下身来,所以我只需踮起脚尖,倾尽全力亲吻他吃惊得僵住了的唇。然后我转过身去,踹开门。
“走开,爱德华!”我冲他嚷嚷着,跑进屋里,用力砸上门,把他依然震惊的脸关在了门外。

“贝拉?”查理已在起居室里徘徊多时了,他立刻站起身来。

“不要管我!”我泪流满面,冲他尖叫道。我的泪水不停地流淌着。我奔上楼梯冲回房里,重重撞上门,落上锁。我冲到床边,爬到地板上找到我的露营双肩包。我飞快地伸出手,在床垫和盒子之间扒拉着,抓起了那只用来存放我的私房钱的打了结的旧袜子。

查理用力地敲着我的门。

“贝拉,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显然是吓坏了。

“我能承受。”我大喊着,我的声音嘶哑得恰到好处。

“他欺负你了?”他的语气逐渐转为愤怒。

“没有!”我的声音又升了几个八度,尖叫道。我转身朝着衣柜,爱德华已经在那里了,正沉默地把乱七八糟的衣物抱出来,然后抛给我。

“他和你分手了?”查理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我大叫道,稍微有些气喘吁吁,因为我正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双肩包里。爱德华把另一口衣橱里的东西扔给我。现在这只双肩包已经很满了。

“发生了什么事,贝拉?”查理从门外喊道,又开始砸门了。

“我甩了他!”我嚷嚷回去,努力对付着书包上的拉锁。爱德华万能的双手拨开了我的手,不费吹灰之力把它拉上了。他仔细地让我的胳膊挎上背带。(他仔细地帮我背上书包。)

“我会在卡车里等你——走!”他耳语道,把我推向门,然后消失在了窗外。

我打开门,粗鲁地推开查理挤过去,一面与沉重的书包做斗争,一面跑下楼梯。

“发生了什么事?”他紧跟在我身后,大喊道。“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他在厨房里抓住了我的手肘。他依然很困惑,但他握得很紧。

他看我转过身来看着他,我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他一点儿也不想让我离开。我只能想出一种脱身的办法,但这会多重地伤害他。我单是想到这个办法,就开始厌恶自己了。可我没时间了,我得保护他。

我抬起头,怒视着我的父亲,新的一波泪水因为我即将要做的事从我眼中涌出。

“我确实喜欢他——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不能再这样做了!我不能在这里扎下根来!(我不能对这里有任何留恋!)我不想落得像妈妈一样,被困住这个愚蠢的乏味的小镇里!我不会犯下像她那样的错误——我甚至无法在这里再待一分钟!”

他的手无力地从我的胳膊上落下,就好像我正用电椅处死他一样。我转身离开一脸震惊和受伤的神情的他,径直向大门冲去。

“贝尔,你没有必要现在就走。现在是晚上。”他在我身后低声说道。

我没有转身。“如果我累了,我会睡在卡车里。”

“只要再等一周就行,”他依然像得了战争疲劳症似的,恳求道。“到那时候蕾妮就会回来了。”

情况完全偏离了我的计划。“什么?”
查理继续恳切地说着,我迟疑了一下的时候,他甚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语无伦次起来。“你出去的时候,她打过电话来。佛罗里达那边的事情不太顺利,如果这周末菲尔还不能签约的话,他们就会回到亚利桑那州。响尾蛇队的助理教练说他们也许会有一个游击手的空缺。”

我摇着头,试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每一秒的流逝都会让查理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我有钥匙。”我喃喃低语着,拧动了把手。他离我太紧了,正一脸茫然地,向我伸出一只手。我不能再把时间白白浪费在和他争执上了。我不得不更进一步地打击他。

“让我走(放过我),查理。”我在复述着多年以前我母亲走出这同一扇门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尽可能更怒气冲冲地说着,用力扯开门。“这一切根本毫无意义(这根本没用),不是吗?我真的,真的讨厌福克斯!”

我所说的残忍的话奏效了——当我冲进夜幕里时,查理大受打击,僵在了门阶上。我异常地害怕着空荡荡的前院。我没命地朝卡车跑着,幻想着有一个黑色的阴影正尾随着我。我把包扔到拖斗里,猛地扯开门。钥匙已经在点火器里待命了。

“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我大喊道,恨不得现在就把所有的事情给他解释清楚。我知道,我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解释了。我加大油门,把车开走了。

爱德华伸出手按住我的手。

“把车停在路边。”当查理和房子一同消失在车后时,他说道。

“我能开。”我说着,眼泪在我的脸颊上肆意地流淌着。

他长长的胳膊出人意料地抱住我的腰,他的脚把我的脚从油门上挤到一边去。他把我从他的膝上抱过去,解开我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忽然间,他已经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上。卡车甚至没有偏离原来的方向哪怕一英寸的距离。

“你找不到我家的房子。”他解释到。

灯光忽然从我们车后照上来。我看着车后窗,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得大大的。

“那只是爱丽丝。”他向我保证道。他又牵住了我的手。

我的脑海里全是查理站在车道上的情景。“追猎者呢?”

“他听到了你的演出的最后部分。”爱德华冷酷地说道。

“查理呢?”我恐惧地问道。

“追猎者正跟着我们。现在他正紧随在我们身后跑着。”

我的身子开始发冷。

“我们跑得过他吗?”

“不能。”但在他说话的时候,他加速了。卡车的引擎哀号着以示伉仪。

感觉上,我的计划忽然变得得不那么尽善尽美了。

我向后看着,盯着爱丽丝的车头灯。这时,卡车震颤了一下,一个黑影扒在了窗外。

我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只持续了不到一秒,爱德华的手便牢牢掩住了我的口。

“那是艾美特!”

他放开我的嘴巴,用胳膊抱紧我的腰。

“没事的,贝拉。”他保证道。“你会很安全的。”

我们飞快地开过安静的小镇,开上了往北的高速路。

“我没注意到你还是那么讨厌小镇里的生活。”他没话找话地说道。我知道他在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你看上去适应得相当好——尤其是最近这一阵。也许我应该好好表扬一下自己,我让你的生活变得更有趣些了。”  
“我的表现并不好。(我太过分了)”我更正道,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无视他的努力转移话题。“这是我妈妈离开他时说过的话。你可以这样说,我是在暗箭伤人。”

“别担心。他会原谅你的。”他微笑了一下,但笑意并没有传到他的眼睛里。

我失望地看着他,他看见里我眼里毫不掩饰的恐惧。

“贝拉,一切都会顺利的。”

“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能算是事事顺利。”我低声说道。

“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他说着,用胳膊紧紧地抱住我。“别忘了,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这是最好的办法——当然,确实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他报以一笑,但那笑容却是那么的凄凉,而且立刻就消失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问道,声音凄凉。(my voice catching.。。。声音很有感染力)“为什么是我?”

他用阴暗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路面。“都是我的错——我真是个白痴,居然让你爆露在这样的危险之下。”他话语里显然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The rage in his voice was directed internally.)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固执地说着。“大不了,我就在这里。不应该把他们两个牵扯进来的。(我个人认为他们两个是指爱丽丝和艾美特。。。)为什么詹姆斯会决定杀死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呢。到处都是人类,为什么是我?”

他踌躇着,思索了许久,才说道。

“今天晚上,我曾经好好地研读过他的心思。”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不敢肯定,一旦他看见你之后,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来阻止这件事(他想杀你这件事)。这件事有一部分原因在你身上。”他的声音有些扭曲。“如果你的味道不是那么骇人的甜美,他也许就不会费事想要杀你了。但当我保护你的时候……好吧,这让情况变得更糟了。虽然不管怎么说,这一点对他的行为的辩护作用几近于无,但他原来确实不是那么执着的家伙。他认为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捕猎者。追踪就是他存在的意义,而除了挑战他对生活别无所求。忽然间,我们向他献上了一个精彩绝伦的挑战——一个庞大的家族,一群强有力的战士下定决心要保护那个脆弱的一分子。你根本想象不到他现在有多么的心满意足。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而我们的参与促成了他曾经历过的最令人兴奋的游戏。”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厌恶。

他停顿了片刻。

“但是,如果那时我袖手旁观的话,他也许会当场杀了你的。”他说着,话语里是那么绝望的挫败感。

“我还以为……对别人来说我闻起来……并没有像你闻到的那样好。”我迟疑地说道。

“确实不是。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个诱或。如果你曾那样吸引过那个追猎者——或者别的一些追猎者——就像你曾对我施加的魔力一样,那意味着我们当场就会打起来了。”

我不寒而栗。

“我不认为,现在除了杀死他,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他喃喃低语着。“卡莱尔不喜欢这样。”

我能听到轮胎开过桥面的声音(。。。怎么听出来的。。。吱嘎吱嘎的木桥?),但在一片黑暗之中我根本看不见河流。我知道我们快到了。我得现在就问他。

“你杀死过吸血鬼吗?”

他用复杂莫测的眼神瞪着我,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唯一能够确实杀死一个吸血鬼的办法,就是把他撕成碎片,然后一片片地全部烧掉。”

“另外两个人会和他一起作战吗?”

“那个女人会。但我不能肯定劳伦的想法。他们之间并没有多深的渊源——他只是出于方便才和他们在一起的。他对詹姆斯在草地上的表现深为窘迫……”

“可詹姆斯和那个女人——他们会试图杀死你吗?”我问道,声音生硬。

“贝拉,不要浪费你的时间为我担心。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保证你自己的安全还有——千万,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他还在跟着吗?”

“是的。但他不会袭击我们家。至少今晚不会。”
他掉转车头,把车开进那条看不见的车道。爱丽丝紧跟在后面。

我们径直开进了屋子。屋里灯火通明,但还是不能削弱那片蠢蠢欲动的密林里的黑暗。卡车还没停住,艾美特已经替我把门打开了。他把我从座位上拉出来,把我像一个足球似的团在他宽广的胸前,然后带着我冲进门。

我们闯进了那间巨大的白色的屋子,爱德华和爱丽丝在我们两旁守护着。他们都在那里。一听到我们进来的声音,他们立刻站了起来。劳伦站在他们之中。我能听到艾美特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隆隆的低吼声,他把我放在爱德华身旁。

“他在追踪我们。”爱德华宣布道,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劳伦。

劳伦一脸沮丧。“我就怕这件事。”

爱丽丝舞到贾斯帕身旁,在他耳畔低语着,她的嘴唇飞快地颤抖着,低声说着话。他们一起飞奔上楼。罗莎莉看着他们,迅速跑到了艾美特身侧。她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紧张——但当她不情愿地瞄向我的脸时——却写满了狂怒。

“他想做什么?”卡莱尔用冷漠的语气问劳伦。

“我很抱歉。”他答道。“恐怕,在你的儿子维护着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能阻止他吗?”

劳伦摇了摇头。“一旦詹姆斯开始动手,就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

“我们会阻止他的,”艾美特保证道。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你不可能打倒他的。我活了三百年,却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家伙。他是个全然的致命杀手。所以我才加入了他的巫会。”

当然,他的巫会,我想着。空地上的领导秀只不过,是场作秀。

劳伦摇着头。他困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向着卡莱尔。“你确定这值得吗?”

爱德华愤怒的咆哮充斥着整个房间。劳伦畏缩地退了一步。

卡莱尔严肃地看着劳伦。“恐怕你得做出选择了。”

劳伦明白了。他仔细地思索了片刻。他的眼睛看着每一张面孔,最终扫视着这张明亮的房间。

“我对你们在这里所开创的生活很好奇。可我不想卷进这件事里。我跟你们毫无过节,但我也不想和詹姆斯作对。我想我会去北方——去加入德纳里峰的那个巫会。”他踌躇着。“不要低估詹姆斯。他头脑很灵光,有着无与伦比的判断力。他在人类时间里也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就像你一样。而且他不会像你那样一头扎进……我很抱歉,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真的,很抱歉。”他垂下了头,但我看到他又困惑地瞥了我一眼。

“一路顺风。”查理正式地回答道。

劳伦又长长地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快步走出门去。

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还有多近?”卡莱尔看向爱德华。

艾思梅已经行动了起来,她的手按上墙上的一个隐藏着的按钮,然后,只听一声轻响,巨大的金属百叶窗开始降下来封闭住了玻璃墙。我张大了嘴。
“在河那边,离这里大约三英里的地方。他正在兜着圈子跟那个女人碰头。”

“计划是什么样的?”

“我们会把他引走,然后贾斯帕和爱丽丝带着她往南走。”

“然后呢?”

爱德华的语气如同下达死刑的命令。“一等到贝拉脱身,我们就猎杀他。”

“我猜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卡莱尔冷着脸赞同道。

爱德华转向罗莎莉。

“带她上楼,跟她交换衣服。”爱德华命令道。她铁青着脸,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他。

“为什么是我?”她咬着牙嘶声说道。“她对我来说算什么?纯粹是一个威胁——一个你所选择的,殃及我们所有人的危险分子。”

我因为她话语里的怨恨而畏缩了一下。

“罗斯……”艾美特喃喃低语着,把一只手放在了她肩上。她却甩开了他的手。

但我只是当心地看着爱德华,我知道他的脾气,我担心着他的反应。

他让我大吃一惊。他看向别处,就好像她根本没说话一样,就像是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艾思梅?”他冷静地问道。

“当然没问题。”艾思梅喃喃低语道。

只是心跳半拍的瞬间,艾思梅就已经站到了我身旁。她轻轻松松地把我抱在怀里,跃上了楼梯,我甚至来不及因为震惊而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们要做什么?”我喘息着说道,她把我带到二楼走廊深处的一间黑暗的屋子里。

“试着把气味混淆。这应付不了多久,但也许能帮你脱身。”我能听到她的衣服落到地上的声音。

“我不认为我能穿上……”我踌躇着,但她突然伸出手把我的恤衫从我头上拽下来。我飞快地把我的牛仔裤脱掉。她递给我一件衣服,感觉像是一件恤衫。我挣扎着把胳膊从衣服上正确的洞里伸出来。我才穿好,她又把她的休闲裤递给了我。我拉起裤子,却没法把脚伸出来。这裤子太长了。她灵巧地把裤筒卷了几下,这样我就能站起来了。不知何时,她已经穿上了我的衣服。她把我拉回楼梯口,爱丽丝正在那里等着,一只手上拿着一只小巧的皮包。她们一人抓住我一只胳膊,半提着我跃下了楼梯。

很显然,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楼下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爱德华和艾美特正准备离开,艾美特肩上背着一个看上去很沉的背包。卡莱尔正把某个小物件递给艾思梅。他转过身,递给了爱丽丝一模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只小巧的银色手机。

“艾思梅和罗莎莉会把你的卡车开走,贝拉。”他走过我身旁时说道。我点了点头,小心地瞥了一眼罗莎莉。她正用忿恨的神情瞪着卡莱尔。

“爱丽丝,贾斯帕——你们开那辆黑色的梅赛德斯。你们需要在黑暗的掩护下向南走。”(【黑色的】三个字是我根据语义补的)

他们都点了点头。

“我们开那辆越野车。”

我惊讶地发现卡莱尔打算和爱德华一起走。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锥心的恐惧,我意识到了,他们已经组成了狩猎队。

“爱丽丝,”卡莱尔问道,“他们会咬饵吗?(他们会上钩吗?)”

每个人都看着爱丽丝,她闭上眼睛,变得异常僵硬。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会追踪你。那个女人会跟着卡车。我们得赶在他们上钩以后离开。”她的语气很肯定。  
“我们走。”卡莱尔开始向厨房走去。

爱德华却立刻出现在了我身旁。他用钢铁般的胳膊把我抱住,紧紧地把我压向他的胸膛。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家人都在看着。他把我的脸拉向他的脸,把我从地板上抱起来。在那最短暂的一秒里,他冰冷而坚硬的唇抵住了我的唇。然后,一切都结束了。他把我放下来,依然捧着我的脸,他明亮的眸子灼烧着我的眼。

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黯淡下来,变得异常地冷酷。

然后,他们都走了。

我们站在原地,别人都扭头不看我,因为泪水正无声地从我脸上流淌下来。

沉默依然继续着,这时,艾思梅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她立刻把它贴在了耳朵上。

“现在。”她说道。罗莎莉昂首阔步地朝前门走去,看也不看我的方向。但在她走过我身旁的时候,艾思梅轻轻抚摩了我的脸庞。

“保重。(平安)”当她们冲出大门的时候,她的低语在她们身后回荡着。我听见我的卡车发动起来,发出雷鸣般的声音,然后那声音消失在了远处。

贾斯帕和爱丽丝都在等着。但貌似在爱丽丝的手机发出蜂鸣声前,她就已经把它贴在了耳朵上。

“爱德华说那个女人已经跟上了艾思梅。我去开车。”她消失在爱德华所去的方向的阴影里。

贾斯帕和我面面相觑。他站到了走廊的尽头,离我远远的……提防着。

“你知道,你错了”。他安静地说着。

“什么?”我喘息着说道。

“我能感觉到你现在的感觉——你值得我们做这些。”

“我不值得。”我喃喃低语着。“如果他们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一切将会是徒劳。”

“你错了。”他重复着,友好地冲我笑着。

我什么也没听见,但随后爱丽丝就从前门走了进来,伸着胳膊向我走过来。

“可以吗?”她问道。

“你是第一个问我意见的人。”我挖苦地笑着。

她用纤细的胳膊把我抱起来,简直和艾美特一样轻松。她用保护的姿势掩护着我,然后我们冲出了门,让身后的灯光亮着。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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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9 发表于: 2010-11-04
第二十章 急不可耐(焦急)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很困惑。我的思绪一片迷茫,依然纠结在梦境和梦魇之中。我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

只有在宾馆里才会有这样乏味的房间。(这样乏味的房间不可能属于任何地方,除了宾馆。)床头的壁灯,桌子上的抽屉把手,还有用和床单相同的布料做成的长长的窗帘,墙上挂着的庸俗的水粉画,都该死地泄露了这一点。

我试图记起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起初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我确实还记得那辆光滑的黑色轿车,车窗上的玻璃颜色比豪华轿车上的还深。即使是在我们用超过法定时速两倍的速度开过黑暗中的高速公路时,那车的引擎依然悄无声息。

然后我想起来了,爱丽丝和我一起坐在黑色的皮制后座上。不知怎的,在度过了漫长的一夜之后,我的头最终靠在了她花岗岩般的颈窝上。我的亲近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而奇怪的是,她冰冷坚硬的肌肤对我来说很舒适。她身上单薄的纯棉恤衫冷冰冰的,被我眼里源源不绝的泪水打湿了。直到我的眼睛变得又红又肿,我的泪水才流干。
睡意一直躲着我。我疼痛的双眼一直紧绷地睁着,直到夜晚终于结束,破晓降临于加利福尼亚州某处低矮的山坡上。那道灰白的光,冲破无云的天空,刺痛了我的眼睛。但我还是不能把眼睛闭上。一旦我闭上双眼,一幕幕鲜活的画面就会在我的脑海中闪现着,仿佛正在我眼前发生着一样,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查理受伤的神情——爱德华露出牙齿,野蛮地咆哮着——罗莎莉忿恨的目光——追猎者让人无处遁形的监视——爱德华最后一次吻过我后,眼里冷酷的神情……我难以忍受看见这些画面。所以我和自己的倦意斗争着,任凭太阳越升越高。

当我们开进一条浅浅的山道时,我依然清醒着。太阳从我们身后照过来,折射在太阳谷酒店的平顶屋顶上。我们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走完了三天的路程,但我几乎没有多余的气力来感到惊讶。我茫然地盯着眼前那片开阔平坦的城市。凤凰城——棕榈树,低矮的木馏油,高速路十字路口上杂乱的白线,一块块葱绿的高尔夫球场,还有星星点点宛如绿宝石的游泳池,这一切都浸淫在一片薄雾之中,坐落在低矮多石的群山环抱之中,那些丘陵小得不足以成之为山峰。

棕榈树在高速路的两旁洒下歪斜的树影——那些清晰的树影,比我记忆里的还要棱角分明,颜色浅淡得出奇。没有什么能藏在那些树影里。这条明亮的开阔的高速路显得很是情切。但我却毫无宽慰之情,丝毫没有回到家的感觉。

“去机场走哪条路,贝拉?”贾斯帕问道,让我畏缩了一下,尽管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毫无警惕之意。这是这一夜以来,除了汽车的嗡嗡声外,打破这片漫长的沉默的第一个声响。

“沿着I10公路开下去,”我机械地答道。“我们会经过机场。”

我的脑子因为缺乏睡眠而昏昏沉沉的(陷在缺乏睡眠带来的迷雾里),反应很慢。

“我们要飞去别的地方吗?”我问爱丽丝。

“不,但离机场近些会更好些,只是以防万一。”

我想起来了,我的故事是从国际航空港脚下开始的……但不会在这里结束。我猜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睡着了。

在我追溯着自己的记忆的时候,我找回了离开车子时留下的模糊的印象——太阳刚刚落到地平线后——我的胳膊搭在爱丽丝的肩膀上,她的一只手臂稳稳地扶住我的腰,一路拖着我。我跌跌拌拌地穿过温暖干燥的林荫道。

我对这间屋子毫无记忆。

我看着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显示着现在是三点钟,但它们并没有指出现在是晚上还是白天。没有一丝光能穿透那些厚重的窗帘,但屋里被灯光照亮了。

我僵硬地爬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拉起窗幔。

屋外一片漆黑。所以,现在是凌晨三点。从我的房间看出去,能看见空荡荡的高速路,还有新建的机场昼夜停车楼。能够准确地辨别出时间和地点让我稍微舒服了一些。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依然穿着艾思梅的衣服,它们根本不合身。我环顾房间,欣慰地发现我的登山包正放在那张矮脚梳妆台上。

我正要走过去找几件干净衣服,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让我跳了起来。

“我能进来吗?”爱丽丝问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当然可以。”

她走进来,用过于谨慎的目光审视着我。“你看上去还能睡更久。(你看起来应该再睡一会儿)”她说道。

我只是摇了摇头。

她掠到窗前,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把窗帘安全地拉起来,然后转过身来向着我。

“我们得待在屋子里。”她告诉我。

“好的。”我的声音嘶哑,有些破音。

“渴了?”她问道。

我耸耸肩。“我还好。你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她微笑着。“我给你拿了点食物,放在前头的房间里了。爱德华提醒过我,你得比我们更频繁得进食,而且吃得更多。”

我立刻警觉起来。“他打过电话来?”

“没有。”她说着,看着我耷拉下了脸。“他是在我们离开以前说的。”

她小心地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走出房门,走到酒店套房的起居室里。我听到电视里传来的低低的嗡嗡说话声。贾斯帕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他正兴趣索然地看着新闻。

我坐在靠近咖啡桌的地板上,桌上放着一大盘食物。我开动了,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吃什么。

爱丽丝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和贾斯帕一样目光涣散地看着电视。

我一边慢腾腾地吃着,一边看着她,时不时飞快地瞥一眼贾斯帕。我渐渐明白过来,他们太僵硬了。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尽管现在正播放着广告。我推开盘子,我的胃骤然痉挛起来。爱丽丝低下头看着我。

“发生了什么事,爱丽丝?”我问道。

“什么事也没有。”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诚恳……但我根本不相信。

“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我们在等卡莱尔打过来。”

“而他这会儿早该打过来了,对吗?”我看得出来,我已经很接近答案了。爱丽丝的眼睛掠过放在她的皮包顶上的手机,然后看回我的眼睛。

“这意味着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竭力稳住它。“他到现在还没打过来?”

“这仅仅意味着他们没有什么可告诉我们的。”

可她的声音太平坦了,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贾斯帕忽然站到了爱丽丝身后,离我比平常更近些。

“贝拉,”他用让人宽心得可疑的语气说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

“我知道。”

“那为什么你会这样害怕呢?”他困惑地问道。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但他没有读懂这背后的原因。

“你听到劳伦说的话了。”我的声音几近耳语,但我敢肯定他们能听见我说话。“他说过詹姆斯是致命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落单了呢?如果他们中的某人发生了什么意外,卡莱尔,艾美特……爱德华……”我吞咽了一下。“如果那个野蛮的女人伤到了艾思梅……”我的声音拉得更高了,一阵竭斯底里的痕迹开始显现在话语里。“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有脸活下去呢?你们本来都不必为了我冒险——”

“贝拉,贝拉,打住。”他打断我的话。他的话说得那么快,我几乎跟不上了(几乎无法理解)。“你在担心着不必要的顾虑(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错误的),贝拉。在这件事上,你得相信我——我们没有人身陷险境。事实上,你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劳累了。不必再加上毫无必要的担心。听我说!”他命令道,因为我正看向别处。“我们的家族很强大。我们唯一害怕的是失去你。”

“可你们为什么要——”

这一次,爱丽丝打断了我,用她冰冷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爱德华独自一人已经过了将近一个世纪了。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你。你看不出来他的变化,但我们能,因为我们和他在一起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他失去了你,你认为我们有谁还想在下一个百年里看着他的眼睛吗?”
当我凝望着她漆黑的眸子时,我的愧疚慢慢地消失了。一阵平静席卷了我的全身,但是有贾斯帕在这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们终日待在房间里。爱丽丝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不必现在过来打扫房间。窗子一直关着,电视一直开着,但根本没人看。食物会定期地摆到我面前。随着时间的推移,爱丽丝包上的银色手机似乎变得越来越庞大起来。

我的保姆们比我更擅于控制自己的焦虑。当我坐卧不安,踱来踱去的时候,他们只是变得更加沉寂,完全变成了两尊塑像,只有在我走动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才会难以察觉地追随着我。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我没事找事地熟悉着这个房间:长椅上的条纹图案,黄褐色,桃红色,奶油黄,暗金色,然后又是黄褐色。有时我会盯着那些抽象的图案,对着那些形状胡思乱想着,找出各种图画来,就好像孩提时我对着云朵寻找图画一样。我研究出了一只蓝色的手,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还有一只伸着懒腰的猫。但当那个浅红色的圆圈变成一只凝视着我的眼睛时,我移开了视线。

当下午终于被打发掉时,我回到了床上,只是想找点事干。我希望当我独自一人待在黑暗里时,我能够肆无忌惮地流下徘徊在自己意识的边缘,在贾斯帕细心的监督下无法决堤的泪水。
但爱丽丝警惕地跟着我走了进来,就好像她碰巧在同一时间厌倦了待在前面的屋子里。我开始怀疑爱德华究竟给了她什么样的指示。我斜躺在床上,她在我身旁坐下来,交叠着腿。起初我并不理会她,却忽然间觉得很疲倦,很想睡觉。但几分钟以后,贾斯帕的缺席使得我的恐惧再度复苏,变得显著起来。我迅速放弃了睡觉的打算,用胳膊抱住腿,蜷成了一个球。

“爱丽丝?”我问道。

“嗯?”

我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你觉得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卡莱尔想把那个追随者引到尽可能北的地方,等着他接近,然后掉转方向伏击他。艾思梅和罗莎莉打算一直往西走,只要那个女人还跟着她们,她们就会继续走下去。如果她改变了方向,她们会径直赶回福克斯照看你爸爸。所以我觉得,如果他们不打电话来,是因为一切顺利。这意味着追随者离得很近,他们不想让他偷听到电话的内容。”

“那艾思梅呢?”

“我想她一定回到福克斯了。她不能在那个女人有可能听到的情况下打电话。我估计他们都只是太过谨慎。”

“你真的认为他们很安全?”

“贝拉,我们得跟你说多少次,我们真的没有面临危险?”

“可是,你会告诉我事实吗?”

“是的。我永远对你实话实说。”她的声音很真挚。

我深思了片刻,然后确定她说的是实话。

“那么,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我的问题让她措手不及。她沉默了。我翻过身去看着她,她的神情似乎很矛盾。

“爱德华不想让我告诉你这些。”她坚定地说道,但我感觉到,她并不赞同这一点。

“这不公平。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我知道。”

我看着她,等待着。

她叹了口气。“他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这跟他没关系。这是你我之间的事。爱丽丝,作为朋友,我恳求你。”不知怎的,现在,我们成了朋友——正如她一定早就知道,我们自始至终都将会是朋友。

她用明亮聪慧的眼睛看着我……同时在抉择着。

“我会告诉你这件事技术层面上的细节,”她最终说道。“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转变的,而且我也从没做过,或者看到过这件事。所以,请记住,我只能告诉你理论部分。”

我在等着。
“作为掠食者,我们拥有大量天生的武器,简直像个天然武器库一样——很多,很多,多得甚至超出必要的范围。强壮,速度,敏锐的感觉,更别提像爱德华,贾斯帕和我这些人,还拥有额外的感觉能力。而且,就像食人花一样,对我们的猎物来说我们很有吸引力。”

我一动不动地,想起了在那块草地上,爱德华曾那么激烈地向我印证着这种观点。

她露出大大的不祥的笑容。“我们还拥有另一种相当多余的武器。我们是有毒的,”她说着,露出闪闪发光的牙齿。“这种毒液并不致命——仅仅是让人无力反抗。(incapacitating。。。我觉得翻成乏力有点弱。。。)它作用得非常慢,通过血液循环来流遍全身,因此,一旦被咬,我们的猎物就会感到全身都在剧痛,根本无法从我们跟前逃走。这基本上是多余的,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我们靠得那么近,猎物是根本不可能逃脱的。当然,也有例外。例如,卡莱尔。”

“所以……如果任由毒液流遍……”我喃喃低语道。

“要完成转变得花上好几天的功夫,这得基于有多少毒液进入了血液循环,还有毒液注入的地方离心脏的距离远近。只要心脏还在跳动,毒液就会继续流动,治愈所有伤口,在流经之处改变身体的构造。最后,当心脏停止跳动时,转变就完成了。但整个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那个受害者都会巴不得立刻死去。”

我颤抖了一下。

“你看,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爱德华说过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不太明白。”我说道。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很像鲨鱼。一旦我们尝到了鲜血的滋味,或者甚至只是闻到血的味道,就会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继续喝下去。有时我们根本不可能控制住自己。所以你看,一旦咬了某人,一旦尝到了血,我们就会开始变得狂暴起来。这对双方来说都很艰难——一方要承受对血液的渴求,另一方要承受痛苦。”

“为什么你认为你不记得了呢?”(Why do you think you don't remember?原话。。。我读起来也觉得奇怪。。。。)

“我不知道。对其他人来说,转变的痛苦是他们对人类生活的最深刻的记忆。我却完全不记得当人类时的事。”她的声音充满了渴望。

我们沉默地躺着,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完全陷入了深思。

然后,毫无预警地,爱丽丝从床上跳起来,轻盈地落到地上站住。我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

“某些事改变了。”她的声音很紧迫,不再和我说话了。

她伸手推门的那一刻,贾斯帕把门打开了。他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还有她的突然惊呼。他把手放到她肩膀上,领着她走到床前,让她坐到床边上。
“你看见了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紧张地问。她的眼睛专注着凝视着某些非常遥远的事物。我紧挨着她坐下来,倚过身子捕捉她低低的飞快的声音。

“我看见一个房间。一个长长的房间,到处都是镜子。地板是木制的。他在房间里,等待着。还有金色的……镜子上有一条金边。”

“那个房间在哪里?”

“我不知道。还缺少一些信息——另一方还没做出决定。”

“还有多久?”

“很快。他今天就会在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里,又或许是明天。这得看情况。他在等待着什么。他现在正在黑暗之中。”

贾斯帕的声音很冷静,很有条理,他轻车熟路地向她提问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看电视……不,他在放录像,周围一片黑暗,他正在别的某个地方。”

“你看得出他在哪里吗?”

“不能,太黑了。”

“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那里还有别的什么吗?”

“就是镜子,还有金色。那是一道金带,环绕着整个房间。还有一张黑色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大型音箱和一台电视。他正在那里摆弄着那盘录像带,但不像在那间黑屋子里那样看着它。这就是他在等着的那间房间。”她涣散的目光慢慢集中起来,然后落到了贾斯帕的脸上。

“没有别的了吗?”

她摇了摇头。他们看着彼此,一动不动。

“这意味着什么?”我问道。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谁也没有回答。然后,贾斯帕看向我。

“这意味着追猎者改变了计划。他做出了某个决定,这个决定把他带到了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还有那个黑屋子。”

“但我们不知道那些房间在哪里?”

“没错。”

“但我们确切地知道,他不会在华盛顿山脉的北边,也不会被猎杀。他会躲过他们。”爱丽丝的声音很绝望。

“我们要打电话吗?”我问道。他们交换了一个严肃的神情,拿不定主意。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看着电话,爱丽丝已经穿过了房间。

她按下一个键,把电话举到耳边,但起初她并没有说话。

“卡莱尔,”她屏息说道。她似乎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感到宽慰,而那两种情绪都是我正感受到的。

“是的。”她说着,瞥了我一眼。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在听,没有说话。

“我刚刚看见了他。”她把她看见的景象又描述了一遍。“某件事让他登上了那班飞机……把他带到了那些房间那里。”她停顿了片刻。“是的,”爱丽丝对着电话里说道,然后对我说话。“贝拉?”

她把电话遥遥伸向我。我飞奔过去。

“你好?”我屏息问道。

“贝拉。”爱德华说道。

“噢,爱德华!我担心极了!”

“贝拉,”他挫败地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就行。”听到他的声音的感觉美好得让人难以置信。我感觉到,当他说话时,笼罩在我头顶的绝望的乌云逐渐淡去,消失不见了。

“你在哪里?”

“我们在温哥华城外。贝拉,对不起——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他似乎对我们起了疑心——他一直小心地跟在足够远的距离之外,我根本没法听到他的想法。但现在他离开了——看样子他坐上了一架航班。我们认为他正径直回到福克斯,从头开始。”我能听到爱丽丝正在我背后和贾斯帕说着话,她飞快的话语全都挤在一起,模糊成一阵嗡嗡的杂音。

“我知道。爱丽丝看见他脱身了。”

“不过,你不必担心。他找不到任何线索能把他带到你身边。你只需要待在那里,等我们再次找到他为止。”

“我很好。艾思梅正和查理一起吗?”

“是的——那个女人待在镇上。她进了屋子,但那时查理正在工作。她根本没能靠近他,所以别害怕。有艾思梅和罗莎莉看着,他会很安全的。”

“她在做什么?”

“也许是在发掘线索。夜里她在镇里四处游荡。罗莎莉跟着她穿过了机场,镇上的所有道路,还有学校……贝拉,她正在掘地三尺,但什么也没找到。”

“你保证查理很安全?”

“是的,艾思梅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的。我们很快也会到那里去。如果追猎者跑到福克斯附近的任何地方,我们就能抓住他了。”

“我很想你。”我低声说道。

“我知道,贝拉。相信我,我知道。就像是你把一半的我带走了一样。”

“那么,来把你的另一半带走吧。”我故意向他挑衅道。

“马上,只要我能,我就会来。但我首先得保证你安全。”他的声音很艰难。(他的声音听起来备受煎熬)

“纵然我让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吃了那么多苦头),你能相信,我也爱着你吗?”

“是的,我确信无疑。”

“为你,我会尽快赶过来。”

“我等着。”

通话刚刚结束(才挂上电话),那片惨淡的愁云又席卷了我。
我转过身去,想把电话还给爱丽丝,却发现她和贾斯帕正伏在桌子上。爱丽丝正在一张宾馆信纸画着速写。我倚在沙发背上,越过她的肩膀看着。

她在画一个房间:一个长长的,方形的房间,房间后部是一个更为模糊的,方形的隔间。(模糊那里是thinner,稀薄。。。)地上铺着木制的地板,纹路纵穿了整个房间。墙上是一溜儿的镜子,镜子间的缝隙装饰着衬边。然后,环绕在墙面上,齐腰高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衬边。爱丽丝说过,那条衬边是金色的。

“这是一间芭蕾舞教室。”我忽然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轮廓,说道。

他们惊奇地看着我。

“你知道这间屋子?”贾斯帕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但在冷静之下,涌动着我无法辨别的某种情绪。爱丽丝俯下头看着自己的作品,她的手飞快地掠过纸面,一个紧急出口的轮廓浮现在屋后的墙上,那台立体声和电视机出现在了房间前部右边的角落里。

“看上去像是我去上过舞蹈课的地方——那时我八岁,或者九岁。它的布局和这屋子一样。”我点着纸面,指着房间后部忽然变窄的,那个突兀的方形隔间。“那地方是浴室——这些门通向其他的舞厅。但那台立体声原本在这里。”——我指点着左边的屋角——“它要更旧些,而且也没有那台电视。在等候室里有一扇窗子——如果你透过它看过去的话,你能从这个角度把整间屋子尽收眼底。”

爱丽丝和贾斯帕都盯着我看。

“你确定这是同一间屋子?”贾斯帕问道,语气依然平静。

“不,完全不能——我猜大多数舞蹈教室看上去都是这个样子——同样的镜子,同样的扶杆。”(翻到这里我才明白那些金色的衬边就是扶杆。。。我喷。。。看接力版的时候书里始终在说那是一道金色的拱边。。。)我的手指描着镜子上的那圈芭蕾扶杆。“只是这轮廓看起来很熟悉。”我点住那扇门,它就在我记忆中那扇门的位置上。

“你现在有什么非去那里不可的理由吗?”爱丽丝问道,打破了我的深思。

“没有,我差不多有十年没去过那里了。我是个蹩脚的舞者——他们通常把我安排在后排朗诵。”我坦白道。

“所以那里跟你毫无关系?”爱丽丝专心地问道。

“没有,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是由同一个人开办的。我敢肯定那是别处的某家舞蹈教室。”

“你去上课的那家教室在哪里?”贾斯帕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就在我母亲的房子的那条街道上的拐角处。我过去一放学就走过去……”我说着,话音渐渐消失了。我没有错过他们交换的眼神。

“那么,是在凤凰城?”他的声音依然漫不经心。

“是的,”我低声说道。“仙人掌街五十八号。”

我们都沉默地坐在那里,盯着那幅画。

“爱丽丝,那个电话安全吗?”

“是的,”她向我保证。“那个号码只能被追溯到华盛顿去。”

“那么等会儿我可以用它打给我妈妈。”

“我以为她正在佛罗里达。”

“是的——但她很快就要回家了,她不能在这时候回家,在……”我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在想着爱德华说过的某件事,那个红发的女人曾去过查理的家,去过学校,那里都有我的记录。

“你要怎么和她联系?”

“他们没在家里装固定电话——她会频繁地检查自己的短信。”

“贾斯帕?”爱丽丝问道。

他思索着这件事。“我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坏处——当然,你得确保不说出你所在的地方。”
我迫不及待地抓过电话,拨下了我最熟悉的那组号码。响了几声以后,我听到了我母亲活泼的声音,让我在嘟声后留言。

“妈妈,”嘟声过后,我说道。“是我。听着,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这很重要。你一收到这条留言,就立刻打给我,打这个号码。”爱丽丝已经站到了我身旁,在她那幅图的边角上写下了电话号码。我清清楚楚地念了两遍。“求你,在跟我通话以前,哪里都别去。别担心,我很好,但我得立刻跟你谈话,不管你多晚接到这通留言。好吗?我爱你,妈妈。再见。”我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祈祷她在接到我的留言以前,情况不要发生任何计划之外的改变让她赶回家。
我把自己埋进沙发里,一点一点地吃掉那碟剩下的水果,知道自己将迎来一个漫长的夜晚。我想要打电话给查理,但我不知道现在我是否应该已经到家了。 我专心致志地看着新闻,关注着佛罗里达的报道,或者关于春训的消息——罢_公,飓风,或是terrorist attacks——任何有可能让他们提前回家的事情。 永生不朽一定赋予了他们无尽的耐心。无论是贾斯帕还是爱丽丝,似乎都不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有一会儿,爱丽丝在描绘着她所看见的那间黑暗的屋子模糊的轮廓,细节详尽得就像是她是从电视里清清楚楚地看到的一样。但当她画着的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用那双永恒的眼睛凝视着空白的墙面。贾斯帕,同样地,也没有感到丝毫迫切,既不想踱来踱去,也不想从窗帘后向外偷看,或者跑到门外去尖叫。而我,正处于这样的冲动之中。  
我一定是在等着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在沙发上睡着的。爱丽丝把我抱到床上的时候,她冰冷的手的触感让我半梦半醒,但还没等我的头落到枕头上,我就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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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电话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觉时间还太早。我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地颠倒着昼夜的作息时间。我躺在床上,听着爱丽丝和贾斯帕在另一间屋子里安静的说话声。他们的说话声居然大到我能听见的程度,这点很奇怪。我翻滚着身子,直到自己的脚落到地板上,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起居室里。

电视机上的时钟显示着现在是凌晨两点。爱丽丝和贾斯帕一起坐在沙发上,爱丽丝又开始画速写了,而贾斯帕正越过她的肩膀看着。当我进屋的时候,他们没有抬头,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爱丽丝的作品。

我挪动步子,走到贾斯帕身旁窥视着。

“她又看见了别的东西?”我安静地问他。

“是的。出于某种原因,他带着那盘录像带回到了那个房间,但那个房间现在亮起来了。”

我看着爱丽丝画出一个方形的房间,暗色的横梁在低矮的天花板上交错着。墙上嵌着木板,嵌板的颜色有点发黑,样式很过时了。地板上铺着一块暗色调的地毯,上面只有一个图案。南面的墙上有一扇大大的窗,西面的墙被打通了,一直通向起居室。那个入口的一侧是石砌的——那是一个巨大的棕褐色的壁炉,同时通向两个房间。就这个视角而言,这个房间的焦点是摆在屋子西南角那张太小的木架子上的,那台电视和录像机。一套有些年头的组合沙发环绕在电视机前,一张圆咖啡桌摆在沙发组前。

“电话在这里。”我用指尖点着,低声说道。

两双永恒的眼睛盯着我。

“这是我妈妈的房子。”
爱丽丝早已从沙发上跳起来,手里抓着手机,开始拨号。我盯着对我妈妈家的房间的精准无比的素描。贾斯帕一反常态地滑到我身旁更近的地方。他轻轻地把手放到我鉴赏,而这实际上的接触似乎把他的冷静更加强烈地输送到我身上。恐惧漫无目的地凝聚在原处。

爱丽丝的嘴唇颤抖着,飞快地说着话,我根本听不懂那低低的嗡嗡声。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贝拉。”爱丽丝说道。我木然地看着她。

“贝拉,爱德华会来接你。他和艾美特还有卡莱尔会来带你去某个地方,让你躲上一阵子。”

“爱德华要来?”这句话像一件救生衣,把我的脑子从滚滚洪流里拉了出来。

“是的,他将搭乘从西雅图起飞的第一班机。我们会在机场和他碰面,然后你跟他走。”

“可是,我妈妈……他来这里找我妈妈,爱丽丝!”尽管有贾斯帕在,我的声音依然因为竭斯底里而崩溃着。

“贾斯帕和我会留在这里,直到她安全无虞为止。”

“我逃不掉的,爱丽丝。你们不可能一直守卫着我认识的每一个人。你看不出来他在做什么吗?他根本没在跟踪我。他会找到某个人,他会伤害我爱着的某个人……爱丽丝,我不能——”

“我们会看着他的,贝拉。”她向我保证道。

“万一你受伤了呢,爱丽丝?你以为这对我来说不痛不痒吗?你以为他只能通过伤害我的人类家庭来打击我吗?”

爱丽丝意味深长地看着贾斯帕。一阵强烈的,沉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迷雾席卷了我,我的眼睛在未经我许可的情况下合上了。我的意识竭力抵御着那阵迷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站起来,挣脱贾斯帕的手走到一旁。

“我不想继续睡。”我嚷嚷道。

我走回房间,用力关上门。我是真的砰地一声把门撞上的,这样我就能随意行事,保留仅有的一点隐私。这次爱丽丝没有跟着我进来。在之后的三个半小时里,我盯着墙壁,蜷成一个球,滚来滚去。我的脑子反反复复地思索着,试图想出一些办法来结束这个梦魇。但我根本无法逃离,也无法拖延(There was no escape, no reprieve.)。我所能看见的未来,有且只有一个正阴森森地逼近的结局。唯一的问题是,在我走到这个结局以前,有多少别的人会受到伤害。

我所拥有的唯一的安慰和唯一的希望是,我知道很快我就能看到爱德华了。也许,只要我再次看到他的脸,我就能够想出那个现在正遍寻不见的答案。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回到了前面的屋子,动作里有着一丝羞愧。我希望我没有冒犯他们两个,我希望他们知道,我对他们为了我所做出的牺牲是多么的感激。

和往常一样,是爱丽丝接的电话,但引起我注意的是,贾斯帕头一次没在房间里。我看了看钟——现在是早上五点半。

“他们刚刚登机。”爱丽丝告诉我。“他们会在九点四十五分降落。”还得再强迫自己保持呼吸几个小时,才能等到他。

“贾斯帕在哪里?”

“他去退房。”

“你们不是要待在这里吗?”

“不,我们要搬到离你妈妈的房子更近的地方。”

我的胃因为她的话而不自在地扭曲起来。
但电话再次响起,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她看上去很惊讶,但我已经走向前去,满怀希望地向电话伸出手去。

“你好?”爱丽丝问道。“不,她就在这里。”她把电话递给我。你妈妈,她用唇语说道。

“你好?”

“贝拉?贝拉?”是我妈妈的声音,用着我童年时听过一千遍的熟悉的语气说着。每当我离人行道的边缘太近,或者在拥挤的地方脱离了她的视线时,她都会这样喊着我。那是一种充满恐惧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我早就料到了,虽然我在留言时,已经在不降低紧迫感的同时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惊惶。

“冷静点,妈妈。”我用最令人宽慰的语气说着,慢慢地从爱丽丝身旁走开。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在她的监视下说出令人信服的谎言。“一切都很好,不是吗?只要给我一分钟,我就能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我保证。”

我停顿了片刻,惊讶地发现她至今都没有打断我的话。

“妈妈?”

“当心点,在我让你说话以前,别出声。”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出乎意料的声音。那是一个高亢的男声,一个非常亲切,毫无特色的声音——就是那种你会在豪华汽车广告里听到的声音。他说得非常快。

“现在,我不必伤害你妈妈了。我真高兴我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确实做到这一点,她没事。”他停顿了一分钟,而我惊骇地听着这一片沉寂。“非常好,”他祝贺道。“现在,重复我说电话,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些。请说,‘不,妈妈,待在那里。’”

“不,妈妈,待在那里。”我的声音只比耳语大声一点。

“我看得出,这会很困难。”那声音充满了戏谑的意味,依然既轻柔又友好。“现在你为什么不走到另一间屋子里,好让自己的表情不泄露任何秘密呢?没有理由让你妈妈承受这一切。你走动的时候,请说‘妈妈,请听我说。’现在就说。”

“妈妈,请听我说。”我的声音恳求着。我很慢很慢地向卧室走去,我能感觉到爱丽丝正用忧虑的眼神注视着我的背。我关上身后的门,试图赶在恐惧控制我的头脑以前仔细地把事情考虑一遍。

“现在,你是一个人了吗?请说是或者不是。”
“是的。”

“但他们还是能听见你说话,我敢肯定。”

“是的。”

“那么,好吧。”那个惬意的声音继续说道。“说,‘妈妈,相信我。’”

“妈妈,相信我。”

“这比我预料中的更管用。我正准备等着,你妈妈却提前回来了。这样就更容易了,不是吗?对你来说,悬而未决的事情变少了,需要担心的事情也更少了。”(Less suspense, less anxiety for you。。。有时候英文真的简洁得让人愤愤不平啊。。。)

我在等着。

“现在,我要你仔细听着。我要你离开你的朋友,你觉得你能做到吗?回答我是或者不。”

“不。”

“听到这话我很抱歉。我本来希望你能比这样更有创意写。如果你母亲的性命维系于此,你觉得你能摆脱你的朋友吗?回答是或者不。”

无论如何,我得想出一个办法来。我想起来了,我们要去机场。天空港国际航空港:拥挤,地形复杂……(Sky Harbor International Airport。。。我又犯了个错误。。。原来这个航空港就叫天空港。。。)

“是的。”
“这就好多了。我肯定这不容易,但如果我捕捉到任何你有人陪伴的蛛丝马迹,那么,对你母亲来说,这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那个友好的声音保证道。“事到如今,你一定对我们有足够的了解,你一定明白,一旦你试图带任何人和你一起来,我会在多短的时间内知道。而万一发生了这种情况,我只需要花一丁点时间就能解决掉你母亲。你明白吗?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的。”我的声音有些破碎。

“很好,贝拉。以下是你要做的事。我要你去你母亲的家。在电话机旁会留有一个电话号码。打那个号码,我会告诉你从那里出发去哪里。”我已经知道我要去的那个地方,那个将结束这一切的地方。但我会严格遵循他的指示。“你能做到吗?答是或不是。”

“是。”

“请在中午前到达,贝拉。我没有一整天的时间。”他礼貌地说道。

“菲尔在哪里?”我简洁地问道。

“啊,现在给我当心点,贝拉。你得等到我让你说话时才能说话,拜托。”

我等待着。

“这很重要,现在,当你回到你的朋友身边时,确保他们不会生疑。告诉他们是你母亲打来的,你告诉她你会迟点到家。现在跟着我说。‘谢谢,妈妈。’现在,说。”

“谢谢,妈妈。”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我努力把它们忍住。

“说,‘我爱你,妈妈,我们很快会再见的。’现在,说。”

“我爱你,妈妈。”我的声音有些沉闷。“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我保证道。
“再见,贝拉,我等不及要再次见到你了。”他挂上了电话。

我依然把电话扣在耳上。我的关节因为恐惧而僵住了——我没法松开手指把电话放下来。

我知道我得开始思考,但我的脑子里依然充斥着我妈妈恐惧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挣扎着想要控制住自己。

渐渐地,渐渐地,我的思绪开始挣扎着穿透了那堵厚厚的痛苦之墙。开始盘算着。现在,我别无选择,只剩下一条路:去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接受死亡。我没有得到任何保证,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能保证我母亲活着。我只能希望,詹姆斯会对赢得这场游戏深感满意,击败爱德华能让他得到足够的满足感。绝望扼住了我。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我根本没有任何条件或者抵押品可以影响他。但我依然别无选择。我得放手一搏。

我尽可能地压抑住恐惧。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再浪费时间为那样的结局而痛苦就没有意义了。我得好好想想,因为爱丽丝和贾斯帕正等着我,因为躲开他们是完全不可能的,也是完全必要的。

我忽然感到一阵欣慰,幸好贾斯帕不在。如果他在这里,他一定会感觉到过去的五分钟里,我所感受到的痛苦,那我还可能不让他们产生怀疑吗?我咽下自己的恐惧和不安,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现在还没法做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脱身之计。我只能寄希望于我对机场的熟悉能够增加一点我的胜算。不管怎样,我得先让爱丽丝离开……

我知道爱丽丝正在另一个房间里满心好奇地等着我。但在贾斯帕回来以前,我得在私下里处理另一件事。

我必须接受这一点:我再也见不到爱德华了。甚至来不及再看他的脸一眼,我就得去那间满是镜子的屋子。我会让他很受伤的,而且我不能跟他道别。有一阵子,我任由那阵痛楚肆无忌惮地席卷了我。随后,我同样把这痛楚推到一旁,去面对爱丽丝。

我千方百计才控制住的唯一一个表情是一张呆滞的,死气沉沉的脸。我看到了她警惕的神情,但我等不及她发问。我只有一个剧本,而我还没尝试过临场发挥。

“我妈妈很担心,她想赶回家。但已经没事了,我说服了她,让她留在那边。”我的声音毫无生气。

“我们会确保她没事的,贝拉,别担心。”

我把头转向一旁。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的表情。

我的目光落到桌子上那叠宾馆信纸最上面的一页白纸。我慢慢地走过去,一个计划在我脑海里成形了。同样,一封信的腹稿也成形了。好极了。

“爱丽丝,”我慢吞吞地说道,没有回头,依然让自己的声音波澜不兴。“如果我给我妈妈写封信,你能把信给她吗?我是说,把它留在屋子里。”

“当然,贝拉。”她的声音显得很谨慎。她看到出我在细微之处的破绽(She could see me coming apart at the seams我不知道这样译对不对。。。)。我得更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又走回了卧室,跪在那张小小的床头几前,开始写信。

“爱德华,”我写道。我的手在颤抖,笔下的那些字母简直难以让人辨认。

“我爱你。对不起。他抓住了我母亲,我只能放手一搏。我知道这可能没用。我非常,非常地抱歉。

别生爱丽丝和贾斯帕的气。如果我能从他们身旁逃开,这绝对是个奇迹。替我感谢他们。尤其是爱丽丝。求你了。

还有,千万,千万,不要跟着他。这正是他想要的。我是这样认为的。我再也承受不了有任何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了,尤其是你。求你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向你要求的事。就当是为了我。

我爱你。原谅我。

贝拉。”
我小心地折起那封信,然后把它塞进信封里。他终有一日会发现的。我只希望他能理解,并且能听我的话,哪怕就这一次。

然后我也小心地密封住了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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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躲猫猫(。。。好吧我还是翻成捉迷藏吧。。。)

做到这一点所花的时间比我认为的还要短——所有的恐惧和绝望,还有我破碎的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流淌得比平时还蛮。当我回到爱丽丝那里时,贾斯帕还没回来。我很怕和她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生怕她会猜到……也害怕着,需要因为同样的理由而隐瞒她。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去感到惊讶里,因为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已经饱受折磨。但当我看到爱丽丝伏在桌子上,两手紧紧地抓着桌子边缘时,我依然吃了一惊。

“爱丽丝?”

我喊她的名字,她没有反应,但她的头慢慢地转了过来,我看见了她的脸。她的脸色很苍白,脸上一片迷茫……我立刻想到了我母亲。已经太迟了吗?

我飞快地冲到她身旁,本能地伸出手想拉着她的手。

“爱丽丝!”贾斯帕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鞭子抽了一样。然后,他立刻出现在了她身后,他的手交缠在她的手上,把它们从桌子上掰开。房间的另一头,房门啪地一声轻轻关上了。(梅尔的功力太强大了。。。)

“怎么回事?”他询问道。

她把脸埋到他胸口,不再看我。“贝拉。”她说道。

“我在这里。”我答道。

她的头转了过来,她的目光锁住了我的眼睛,眼里依然是一副诡异的空白的神情。我立刻意识到,她不是在叫我,她是在回答贾斯帕的问题。

“你看见了什么?”我说道——但我波澜不兴,漠不关心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疑问。

贾斯帕狠狠地看着我。我让自己面无表情,等待着。他的目光轮流扫过在爱丽丝和我的脸,眼里写满了困惑……我猜到了爱丽丝看到的东西。

我感到一阵宁静笼罩着我。我对这宁静很是欢迎,利用它来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思绪有条不紊。
爱丽丝也恢复了过来。

“没事,真的。”她最终答道,她的声音异常地平静,令人信服。“跟之前的那间房间一样。”

她终于看向我,她的神情既平静又孤僻。“你想吃早餐了吗?”

“不,我会在机场吃早餐。”我也很平静。我走进浴室,去洗个澡。简直像是我借用了贾斯帕的特异感觉一样,我能感觉到爱丽丝强烈的——尽管她掩饰得很好——绝望地想让我离开这间屋子,让她和贾斯帕独处的情绪。这样她就能告诉他他们做错了某件事,他们注定要失败……

我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全神贯注地做好每一件琐事。我把头发放下来,披散在肩上,遮盖住自己的脸。贾斯帕所营造的安宁的气氛很有用,它能帮助我条理清晰地思考着。也有助于我的计划。我在书包里翻找着,挖出了我那只装满了钱的袜子。我把它倒空,把钱全部塞进了我的钱包里。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机场去,当我们在七点整出发的时候,我深感欣慰。这一次我独自坐在那辆黑色的轿车后排。爱丽丝倚在门上,她的脸朝着贾斯帕,但是,在她的太阳眼镜之下,她的眼睛每隔几秒就会向我的方向瞥一眼。

“爱丽丝?”我漠不关心地问道。

她很警惕。“嗯?”

“这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看见事物的呢?”我看向另一侧的窗外,我的声音听起来兴趣索然。“爱德华说过这不是很准确……事情会改变吗?”说出他的名字比我想过的还要困难。这一定让贾斯帕警惕起来,于是,一阵新鲜的清朗之气涤荡在车内。
“是的,事情会改变……”她喃喃低语着,我觉得,她似乎又燃起了希望。“有些事情会预测更准确些……比方说天气。但人们是很难预测的。我只能在他们开始前进时看到他们前进的方向。一旦他们改变了主意——做出一个新的决定,不管那决定有多么微小——整个未来就会改变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一直看不到詹姆斯在凤凰城,直到他决定来这里为止。”

“是的。”她赞同道,又警惕起来。

所以,在我决定去那里见詹姆斯以前,她不会在那间镜屋里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我试图不去思考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我不想让自己的恐惧惊动贾斯帕,让他起疑心。无论如何,在爱丽丝看见了那些以后,他们会比平常更细心两倍地监视着我。这将会让我的一切努力成为不可能。

我们到了机场。幸运之神站在了我这边,或许这只是因为赔率比较高。(or maybe it was just good odds。。。)爱德华的飞机要在四个小时以后才会降落,那个航班将停靠在最大的那个候机楼里,而那时正是最多航班降落的时候——当然,他的飞机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降落并不令人惊讶。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那座航空楼:最大的,最容易让人迷路的那一座,而候机楼三层的那道门将是我唯一的机会。(terminal。。。所谓幸福终点站,绝命终结站,其实都是指terminal,候机楼。。。这个认识让我有如醍醐灌顶。。。)
我们把车停在了那个巨大的停车楼的四层。我负责带路,因为我曾来过这里,所以比他们更熟悉周围的环境。我们坐电梯到了三层,那里是乘客办理行李托运的地方。(unloaded。。。我觉得托运行李的解释比办理登机手续更像些。。。)有很长一段时间,爱丽丝和贾斯帕都在看着即将起飞的航班办理登机手续的情景。我能听到他们在讨论着纽约,亚特兰大和芝加哥的优点和缺点。我从没见过那些地方。我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的地方。

我在焦急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我的脚不听使唤地打着拍子。我们坐在金属探测器旁的一排排椅子上,贾斯帕和爱丽丝假装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实际上却是在监视着我。这真让人绝望。我应该跑吗?他们敢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阻止我吗?又或者他们只会跟着我。

我把那封尚未署名的信封从钱包里拿出来,放到爱丽丝那只黑色的皮包上。她看着我。

“我的信。”我说道。她点了点头,把那封信收到皮包最外面的夹层里。他很快就会看到它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爱德华的到来越来越近了。这实在是件惊人的事,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知道他就要到来,都渴望着他的到来。这让事情变得很棘手。我发现自己试图想出留下来的借口,想要先看他一眼,再脱身而去。但我知道,只要我有任何机会脱身,这一切就不可能发生。

爱丽丝几次提出要陪我去吃早餐。再等会儿,我告诉她,我还不饿。

我盯着到达航班布告屏,看着一个又一个航班准时抵达。从西雅图飞来的航班越来越靠近布告屏的顶端了。

然后,当我还剩下三十分钟可以脱身的时候,屏幕上的数字变了。他的航班提前十分钟到达。我没时间了。

“我想我现在需要吃点东西了。”我迅速说道。  
爱丽丝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你介意让贾斯帕陪我吗?”我问道。“我觉得有点……”我没把句子说完。我眼里的狂乱已足以表达我没有说出的一切。

贾斯帕站了起来。爱丽丝的眼里写满了困惑,但令我宽慰的是,我看到她眼里并没有怀疑的痕迹。她一定把自己所预见的改变归咎于追随者的某种阴谋,根本没想到是我的背叛。

贾斯帕沉默地走在我身旁,他的手轻轻点着我的背,就好像他在给我领路一样。我假装对最先遇到的那几家机场咖啡屋毫无兴趣,我的脑子在搜寻着我真正想要的某物。然后,我找到了,就在拐角处那里,在爱丽丝锐利的目光所及范围之外:三层女化妆间。

“你介意吗?”当我们走过那间化妆间前时,我问贾斯帕。“我只占用一点点时间。”

“我会在这里等着。”他说道。

身后的门刚刚关上,我立刻狂奔起来。我还记得,上次我曾在这个化妆间里迷路,因为这里有两个出口。
出了远处的那个门,只需再冲刺一小段路就能到达电梯。如果贾斯帕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待在那里等着的话,他绝对不会看见我(I'd never be in his line of sight)。当我奔跑的时候,我没有回头张望。这是我唯一的几乎,即使他看见我了,我也得继续跑。人们都在盯着我看,但我不去理会他们。拐过拐角,电梯正在那里等着,我夺路狂奔,把手伸进那架载满了人的下行电梯即将关闭的门里。我用力挤进那群愤怒的乘客里,看了一眼按钮板,想知道一层的按钮是否已经被按下了。那个按钮已经亮了起来,电梯门关上了。

一等电梯门打开,我又挤了出去,身后传来一阵恼怒的喃喃低语声。当我从自动扶梯上穿过安保岗时,我放慢了速度。当出口出现在眼前时(出口在望时),我又狂奔起来。我已经来不及细想贾斯帕是否正在找我了。

如果他循着我的味道跟着我时,我就只剩下几秒钟的时间了。我冲向自动门,因为它们打开地太慢,我还差点撞到了玻璃上。

在拥挤的马路旁,我一辆的士都没看见。

我没时间了。爱丽丝和贾斯帕就要知道我的逃跑了,或者,他们已经知道了。只需一下心跳的时间他们就能找到我。
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一辆去往机场宾馆的穿梭巴士刚刚关上门。(Hyatt,我居然差点翻成了海厄特。。。我还以为是地名。。。)

"等一下!"我大喊着跑过去,一路冲着司机招手。

"这是去往机场宾馆的穿梭巴士。"司机用困惑的声音说着,打开了门。

"是的,"我怒气冲冲地说道。"这正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赶忙奔上那几级踏板。

他斜着眼看着没带任何行李的我,却只是耸耸肩,懒得发问。

大多数的座位都空着,我尽可能地坐得离别的乘客更远些,然后看向窗外。第一眼先看人行道,再看机场,然后我的目光在这两者之间游离不定。我情不自禁地想象着爱德华的样子,想象着他追随着我的踪迹,然后站在了马路边上的样子。我还不能哭,我告诉自己,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的运气显灵了。机场宾馆的门口,一对看上去很疲惫的夫妇正在把他们的最后一件行李从一辆的士的后备箱里拿出来。我跳下穿梭巴士,奔向那辆的士,迅速坐进司机身后的那个作为上。那对疲倦的夫妇和那个穿梭巴士司机都盯着我看。

我把我妈妈的住址告诉了那个一脸惊讶的出租车司机。"我要尽快赶到那里,越快越好。"

"那可是在菲尼克斯。"他抱怨道。(菲尼克斯是凤凰城的老城区,也是市中心。)
我把四张二十美元的钞票扔到前排座位上。

“这些够了吗?”

“当然,孩子,没问题。”

我坐回座位上,双臂交叠着抱住膝盖。熟悉的城市开始包围着我,但我根本不想看出窗外去。我努力让自己保持自制力。既然我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我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崩溃。让自己沉浸在更多的恐惧和焦虑中是毫无意义的。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现在我所能是继续走下去。

所以,我不再惶恐,而是闭上眼睛,用那二十分钟的车程尽情想着爱德华。

我想象着自己留在机场,与爱德华相见。我想象着,自己会怎样踮起脚尖,想要早些看见他的脸;他会怎样迅速而又优雅地穿过分隔着我们的拥挤的人群。然后,我会像平常一样鲁莽地冲上前去,走完我们之间的最后几步,然后落入他大理石般的怀抱。最终,我会平安无恙。

我想知道我们将会去那里。也许是北方的某个地方,这样他就能在白天外出。又或许是某个非常偏远的地方,这样我们就能再次躺在阳光下。我想象着他在海滩上的样子,他的肌肤会像海水一样闪闪发光。我不在乎我们得躲藏多久。和他一起困住宾馆房间里的时光一定宛如天堂。我还有那么多的问题想要问题。我可以一直和他谈话,永远也不睡觉,永远不离开他身边。

现在,(在我的脑海里,)我是如此清晰的看到了他的脸……几乎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了。尽管有如此多的恐惧和绝望,我依然抓住了这短暂的欢乐。我太沉迷于自己逃避现实的白日梦里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嗨,门牌号是多少?”

出租车司机的发问打破了我的白日梦,我幻觉里的所有色彩都荡然无存。恐惧,凄凉和艰难,正等着填补幻觉消失后所留下来的空白。

“5821。”我的声音听起来快要窒息了。那个司机紧张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是某个有趣的小插曲。
“那么,你到了。”他不安地看着我下车,也许只是在希望着我不要让他找钱。

“谢谢。”我喃喃低语着。没有必要感到害怕,我提醒自己。家里现在没人。我得抓紧时间。我的母亲正等着我,她一定已经吓坏了,只能指望我。

我跑向大门,本能地伸出手去取屋檐下的钥匙。我打开了门。屋里很黑,空无一人,一切正常。我向电话机跑去,在路上打开了厨房的灯。在那里,就在那块白板上,写着一行十位数字,字迹小巧工整。我的手指颤抖着伸向电话键盘,却拨错了。我不得不挂上电话,重新拨号。这次我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按钮上,小心地按顺序按下每一个按钮。我成功了。我用颤抖的手把电话举到耳边。电话只响了一下就接通了。

“你好,贝拉。”那个从容不迫的声音说道。“你真的很快。我对此印象深刻。”

“我妈妈还好吗?”

“她相当好。别担心,贝拉,我没和她吵架。当然,除非你不是一个人来。”

“就我一个人。”终我一生,我都没有如此孤独过。("I'm alone." I'd never been more alone in my entire life.)

“非常好。现在,你知不知道你家附近的那家芭蕾舞教室?”

“知道。我知道怎么去那里。”

“很好,那么,我们待会见,很快。”

我挂上了电话。

我跑出房间,穿过大门,冲进灼人的热浪里。

没有时间回头再看一眼我的家了,我也不想看到它现在这个样子——空无一人,成为了恐惧而非避难所的象征。上一个走过这些房间的人是我的敌人。

通过眼角的余光,我仿佛看见了我的母亲站在那棵巨大的桉树的阴影里,看着还是个孩子的我玩耍着。她仿佛又跪在了信箱旁的那小小的一掊土旁,那是她试图种养的所有花儿的墓地。那些回忆比我今天所看到的所有真实都更加美好。但我飞快地从它们身旁跑开,冲向街道的拐角处,把一切都抛在了身后。

我总觉得自己跑得太慢,仿佛自己正在泥泞的沙地上奔跑一样——我似乎没法从水泥地上得到足够的支撑力。我被绊到了好几次,还有一次摔倒了。我伸出手想稳住自己,我的手在人行道上蹭破了皮。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去。最终,我跑过了那个街角。现在只剩一条街了。我喘息着,奔跑着,汗水自我的脸上倾注而下。阳光灼烧着我的肌肤,白色的水泥地面上反射着太过明亮的光线,晃了我的眼。我觉得自己被极其危险地一览无遗。我强烈地,比我所能想到的还要强烈得多的,思念着福克斯那翠绿的,给予庇护的森林……思念着我的家。
当我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冲进仙人掌街的时候,我能看到那间舞蹈教室了,它看上去依然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教室门前的停车位是空的,屋里所有的竖式窗帘都拉了下来。我跑不动了——我甚至没法呼吸,筋疲力尽和恐惧夺走了我的优势。(exertion and fear had gotten the best of me。。。)我想着我的母亲,这才能让自己迈动步子,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

当我走得更近些的时候,我看到了门里贴着的那张告示。那是一张手写的,写在深粉红色的纸张上的告示,上面说舞蹈教室因为春假而暂时关闭。我伸手去摸扶手,警惕地拧动它。门没锁。我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然后打开了门。

大厅里阴暗又空旷,很是凉爽,空调嗡嗡响着。 那些塑料扶手椅靠墙叠放着,地毯闻起来像是洗发水的味道。西面的舞蹈室里很暗,我能从那扇敞开的观察窗里看到那整个房间。东边的那间更大的舞蹈室的灯亮着,但那边的窗子的帘子拉了下来。

恐惧牢牢地抓住我,我简直要被困在其中了。我没法让自己迈动步子。然后,我妈妈的声音在大喊着。

“贝拉?贝拉?”一模一样的充满了竭斯底里的恐惧的声音。我奋力冲向那扇门,冲向她的声音。

“贝拉,你吓坏我了!你可不能再这样对我了!”当我奔进那间长长的,天花板很高的房间时,她的声音继续说着。

我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她的声音是在哪里发出来的。我听到了她的笑声,急忙转过去面向她的声音。  
她在那里,在电视屏幕上,如释重负地抚弄着我的发。那是在感恩节,我那时十二岁。我们去看住在加利福尼亚的外祖母,那是在她去世的前一年。有一天我们去了海滩,我靠得离码头的边缘太远了。她看到我的脚有些不稳,试图抓住我让我保持平衡。“贝拉?贝拉?”她惊恐地冲我大喊。

然后,电视机屏幕变成了蓝屏。

我慢慢地转过身去。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面的那个出口前,所以起初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手里拿着一只遥控器。我们久久地凝望着彼此,然后,他笑了。

他向我走来,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然后从我身旁走过去,把遥控器放到录像机旁。我小心地转过身去看着他。

“我对此事很抱歉,贝拉,但你的母亲并没有真的被牵扯进来,这不是更好吗?”

他的声音既谦恭又友好。

忽然间,这个事实向我迎头击下。我的母亲安全了。她还在佛罗里达。她从没接到我的留言。她从没被我眼前这张异常苍白的脸上那双阴暗的血红双眼所吓到。她安全了。

“是的,”我答道。我的声音里渗满了宽慰。

“你听起来并没有因为我欺骗你而生气。”

“我没有。”我突如其来的情绪高涨让我勇敢了起来。现在这件事还重要吗?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查理和妈妈永远不会受到伤害,永远不必恐惧。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我脑子里的某些善于推理的部分警告我,我现在很危险,很有可能会因为压力的骤然消失而崩溃掉。

“真奇怪。你就是这个意思。”他阴暗的眼睛饶有趣味地估量着我。他的虹膜几近黑色,仅仅是在虹膜边缘才有一丝深红色。口渴。“我给你那个古怪的巫会送上这样一份大礼,你这个人类一定会很感兴趣的。我猜,通过观察你,我看到了一场精彩的演出。这实在很惊人——你们中的一些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你的私心。”
他站在离我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交叠着双臂,好奇地看着我。他的表情和站姿没有透露出半点威胁的意味。他真的相貌平平,五官和身材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有那雪白的肌肤,还有我已经被培养得开始习惯了的有着黑眼圈的眼睛,(才显得有几分特别。)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袖恤衫,还有一条褪了色的蓝色牛仔裤。

“我猜,你会告诉我,你的男朋友会为你复仇的?”他问道,对我来说,他看上去满怀希望。

“不,我不这样认为。至少,我告诉过他不要这样做。”

“那么,他的回答是什么?”

“我不知道。”与这个优雅的捕猎者交谈轻松得有些奇怪。“我给他留了一封信。”
“真浪漫,最后的一封信。你认为他会遵守信中的内容吗?”他的声音听起来生硬了些,一丝讽刺破坏了他礼貌的语气。

“我希望他会。”

“呃嗯。好吧,那么我们的愿望很不一致。你看,这太容易了,太快了些。老实说,我有点失望。我本来还期待着更大的挑战。可到头来,我只需要一点运气。”

我沉默地等待着。

“在维多利亚没法靠近你父亲的时候,我让她找出更多关于你的信息。在我能够舒舒服服地在我选中的地方等着你的时候,就没有必要满世界地追着你跑了。所以,在我和维多利亚聊过以后,我决定来凤凰城拜访一下你母亲。我听到你说你要回家。起初,我从没想过你确实是这样做的。但之后我起了疑心。人类很容易被预测。他们喜欢待在熟悉的地方,安全的地方。这实在是个完美的做法,躲到你最不可能去躲藏的地方——你说你会去的地方。

不过,当然,我没法确定,这只是一种直觉。我通常能从我所狩猎的猎物身上得到感觉,这是一种第六感,如果你愿意这样称呼的话。能拿到你的门牌号对我来说很有用,但就我所知,你也可能在南极洲。(number可以是门牌号也可以是电话号码,但在这里好像前者比较像。。。)如果你不在附近的话,这个游戏就没有意义了。

然后,你的男朋友坐上了飞往凤凰城的航班。很自然地,维多利亚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在这场游戏里有这么多的玩家,我不可能是孤军奋战。所以,这些讯息告诉了我我所希望的事情,你终究是在这里。我做好了准备。我看完了你那些迷人的家庭录像。然后,只剩下虚张声势的问题。

你知道,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完全没有达到我的标准。所以,你看,我很希望你对你男朋友的判断是错误的。他叫爱德华,对吧?”  
我没有回答。那种虚张声势的作用正在逐渐消失。我感觉到,他即将结束他贪婪的注视。无论如何,那不是冲着我来的。击败我,这个脆弱的人类,不能给他任何荣耀。

“你是否会,很介意,如果我用自己的方式留一封短信给你的爱德华?”

他后退一步,拿起一部原本被小心地放在立体声音响上的巴掌大小的数码摄像机。一点小小的红光显示着它一直开着。他调整了几下,把镜框调大。我震惊地看着他。

“我很抱歉,但我不认为在他看过这些以后,还能抵御住猎杀我的愿望。而且我也不想让他错过任何细节。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你不过是个人类,一个很不幸出现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的人类。而且无可辩驳地,和一群错误的人待在了一起,我得加上这一句。”

他向我走过来,微笑着。“在我们开始以前……”

当他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胃里一阵恶心。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我只是想要踩到他痛处,只要一点点。自始至终答案都是这个,我真担心爱德华看出这一点,然后毁掉我的乐趣。这以前发生过一次,哦,是很多年以前。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的猎物从我面前逃开了。”

“你看,那个愚蠢地喜欢着那个弱小的受害者的吸血鬼做出了你的爱德华因为太软弱而没法做出的选择。当那个老家伙知道我正追捕着他的小朋友时,他把她从他工作的那家收容所里偷了出来——我从来都弄不明白这一点,有些吸血鬼似乎就是痴迷于和你们人类为伍——他一把她放出来,立刻就让她安全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那种痛苦,可怜的小家伙。她被关在那间黑窟窿般的单人牢房里关太久了。如果是更早的一百年以前她一定会因为她的预知能力而被放到柴堆上烧死。但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仅仅是收容所和休克疗法。当她睁开眼睛,因为自己的新生而格外强壮时,她看上去似乎此前从没见过太阳。那个老吸血鬼把她变成了一个强壮的新生吸血鬼,然后我再也没有理由靠近她了。”他叹了口气。“作为报复,我干掉了那个老家伙。”

“爱丽丝。”我震惊地压低声音说道。
“是的,你的那位小朋友。当我在空地上看到她时,我很是惊讶。所以我猜她的巫会应当能从这个经历中得到一些安慰。我得到了你,但他们得到了她。唯一一个从我身边逃脱的受害者,确实是个纪念品,真的。”

“她闻起来确实很美味。我依然感到后悔,我没来得及尝一口……她闻起来甚至比你还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你闻起来确实不错。花香的味道,不知怎的……”

他向我走了一步,但仍保持着几英寸的距离。他拿起我的一缕头发,优雅地轻嗅着。然后,他温柔地把那缕头发放回原处,我感觉到他冰冷的指尖触到了我的喉咙。他用一根拇指飞快地轻拍了一下我的脸颊,脸上写满了好奇。我迫切地想要逃开,但我僵住了。我甚至没法退缩。(就某种意义上说,詹姆斯的自制力跟爱德华有一拼。。。)

“不,”他放下手,低声地自言自语道。“我不明白。”他叹了口气。“好吧,我猜我们还是把剩下的事情做完吧。然后我就能打电话给你的朋友们,告诉他们在哪里能找到你,还有我小小的留言。”

现在我真的恶心起来了。我的痛苦源于我在他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对他来说,仅仅是赢得游戏,吃饱喝足然后离开是远远不够的。事情不会像我指望的那样迅速地结束。我的膝盖开始颤抖,我害怕自己就要倒下去了。

他退回去,开始警惕地围着我绕圈,就好像他是在试图给博物馆的一尊雕像取一个更好的镜头一样。当他决定开始的地点的时候,他的脸依然坦率又友好。
然后他猛然俯下身去,变成我能认得出的那种蜷伏的姿势,他愉快的微笑越笑越开,慢慢张大着嘴,最终那不再是一个微笑,而是歪曲着嘴唇露出牙齿的姿势,他的牙齿全部露了出来,闪耀着光。

我没法控制住自己——我想要逃跑。尽管我知道这根本没用,我的膝盖依然虚软着,恐惧还是控制了一切,我向紧急出口冲去。

只一瞬间,他就冲到了我面前。我甚至没看出他袭来的是手还是脚,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一记粉碎性的重击砸到了我的胸口——我感觉到自己向后飞去,然后听到了我的头砸到镜子上的撞击声。玻璃被撞得变了形,几片碎片掉落下来,散落在我身后的地板上。

我被吓得甚至感受不到疼痛。我甚至没法呼吸。

他慢慢地向我走来。

“效果很好。”他说着,审视着支离破碎的玻璃,声音又友好起来。“我觉得这房间对我的小短片来说很有戏剧性的视觉效果。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在这里见你。这里棒极了,不是吗?”

我不去理会他,手脚并用地向另一扇门跑去。

他马上超越了我。他的脚重重地踩在了我的大腿上。在我感觉到以前,我听到了那恶心的断裂声了。然后,我确实感觉到了,我甚至没法咽回自己极其痛苦的尖叫。我回过身去够自己的腿,他站在我身上,微笑着。

“你想要重新考虑一下你最后的请求吗?”他愉快地问道。他的脚趾推了推我骨折了的腿,我听到了一阵刺骨(悚然)的尖叫。我震惊地意识到,那声尖叫是我自己发出的。

“你真的不愿意让爱德华试图来找我吗?”他催促着。

“不,”我用嘶哑的声音大喊着。“不,爱德华,不要——”然后某个东西撞上我的脸,把我击回那面破碎的镜子上。

除了腿上的疼痛之外,我还感觉到了玻璃扎进我的头皮的尖锐的刺痛。然后一种温暖的液体以惊人的速度从我的头发里流下来。我感觉到它浸湿了我肩上的恤衫,我听到它滴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它的味道让我的胃痉挛起来。  
在头昏目眩和恶心反胃之中,我看到了某件事情,这突然给了我最后一丝希望。他原本十分专注的眼神里,现在燃起了一种失控的渴望。那些血染红了我雪白的恤衫,飞快地汇聚在地板上,让他因为口渴而疯狂起来。不管他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他再也没法做到了。

让一切快点结束,是我现在全部的愿望。从我的头上流下的鲜血带走了我的意识。我渐渐闭上了眼睛。

仿佛置身在水底,我听到了猎食者的最后一声咆哮。我的视野变成了长长的隧道,我能看到,在隧道的另一端,他黑色的身影正向我扑过来。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本能地举起手护住自己的脸。我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像在漂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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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天使

当我感觉自己在漂浮的时候,我做梦了。

当我漂浮着,沉入黑暗的水底的时候,我听到了我的脑子所能想象到的最令我愉快的声音——美丽的,令人振奋的声音,尽管它听起来是那么的吓人。那是另一阵咆哮声,一阵更加深邃的,更加野蛮的,充满狂怒咆哮。

我被举起的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拉了回来,几乎要回到水面上了。但我的意识依然涣散着,没法让自己睁开眼睛。

然后,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透过厚重的水面,我听到了一个天使的声音,他正呼唤着我的名字,呼唤我到达我唯一想要的天堂。

“哦不,贝拉,不!”天使的声音惊恐地大喊着。

在那充满渴望的声音背后,是另外一种嘈杂的声音——一阵我的脑子努力回避着的,吓人的骚动。一个邪恶的男低音咆哮着,一阵可怕的咔嚓声,然后是一声高亢的哀号,忽然间中断了……

我试图不去理会那些噪音,把注意力集中到天使的声音上。

“贝拉,求你了!贝拉,听我说话,求你了,求你了,贝拉,求你了!”他恳求着。

好的。我想这样说。无论你想说什么。但我找不到我的嘴唇。

“卡莱尔!”那个天使呼喊着,完美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贝拉,贝拉,不,哦求你了,不,不!”那个天使无泪地哭泣着,哭得支离破碎。
天使不应该哭泣的,这不对。我试图找到他,告诉他一切都很好,但这水太深了,水重重地压在我身上,我没法呼吸了。

还有另外一种压力刺激着我的头。是一种疼痛。然后,当这种疼痛冲破黑暗向我袭来时,另一阵疼痛袭来,是更加强烈的痛楚。我尖叫起来,喘息着,冲出了那个黑暗的池子。

“贝拉!”天使大喊道。

“她有点失血过多,但她的头伤得并不重。”一个冷静的声音告诉我。“当心她的腿,它折断了。”

一声狂怒的咆哮被天使死死咬在唇边。

我感到身体的一侧有一种钻心的疼痛。我不可能是在天堂,不是吗?这里太痛苦了。

“还有一些毒液,我想。”那个有条不紊的声音继续说着。

但那种尖锐的疼痛正渐渐褪去。我又感到了一种新疼痛,我的手上传来一种灼烧的疼痛,这种痛楚比其他任何别的疼痛都要强烈。

某人正灼烧着我。(Someone was burning me。。。)

“爱德华。”我试图告诉他,但我的声音是那么的沉重和迟缓。我甚至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贝拉,你会好起来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贝拉?我爱你!”

“爱德华。”我又试了一次。我的声音清楚一点了。

“是的,我在这儿。”

“很痛。”我耳语着。

“我知道,贝拉,我知道”——然后,他的声音离我而去,显得很痛苦——“你不能做点什么吗?”

“请你去拿我的包……屏住呼吸,爱丽丝,这会很管用。”卡莱尔保证道

“爱丽丝?”我低吟着。

“她在这里。她知道上哪儿找你。”

“我的手很痛。”我试图告诉他。

“我知道,贝拉。卡莱尔会给你注射一点东西,给你止痛。”

“我的手在燃烧!”我尖叫着,最终挣脱了最后一点黑暗,我的眼睛颤抖着睁开了。我看不见他的脸,某些阴暗而温暖的东西遮蔽了我的视线。他们为什么能看着火焰,把它扑灭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吓坏了。“贝拉?”

“火!快来人把火扑灭!”我尖叫着,火焰灼烧着我。

“卡莱尔!她的手!”

“他咬了她。”卡莱尔的声音不再平静,开始惶恐起来。(我忽然明白了卡伦们那时为什么不放着不管让贝拉转变。。。他们觉得在贝拉有另一种选择时,这样做是在犯罪。。。)

我听到爱德华恐惧地屏住了呼吸。

“爱德华,你必须这样做。”那是爱丽丝的声音,就在靠近我头部的地方传来。冰冷的指尖轻轻抹去了我眼角的泪珠。

“不!”他吼道。

“爱丽丝。”我呻吟着。

“这也许是个机会。”卡莱尔说道。

“什么?”爱德华恳求着。

“看你能否把毒液吸出来。这个伤口相当干净。”卡莱尔说话时,我能感到我的头部传来的压迫感,某种东西正戳探着,牵扯着我的头皮。(。。。我之前一直没弄懂,难道是卡莱尔在清理贝拉头上的玻璃碎片?)但这种痛楚消失在了火焰带来的疼痛中。

“这会有用吗?”爱丽丝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我不知道。”卡莱尔说道。“但我们得抓紧时间。”

“卡莱尔,我……”爱德华迟疑着。“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痛苦再次出现在了他美丽的声音里。

“总之,这得由你来决定,爱德华。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打算从她手上把毒血吸掉的话,我得让这里止血。”

我困住那阵炽热的折磨中,痛苦地翻滚着,这个举动让我腿上的疼痛若隐若现,这简直令人厌恶。

“爱德华!”我尖叫着。我发觉自己的眼睛又闭上了。我睁开双眼,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他的脸,然后,我找到他了。我终于看到了他那完美的面孔,他正注视着我,他的五官扭曲成一张写满了犹豫和痛苦的面具。

“爱丽丝,给我点东西固定她的腿!”卡莱尔向我俯下身来,在我的头上忙碌着。“爱德华,你必须现在就做,否则就太迟了。”

爱德华的脸上写满了挣扎。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的犹疑迅速被炽烈的决定(毅然决然的决定)所取代。他的下巴绷紧了。我感觉到他冰冷有力的手指落在我灼烧着的手上,把它按好。然后,他向我的手俯下头去,他冰冷的唇压在了我的肌肤上。  
起初,疼痛变得更加剧烈了。我尖叫着,挣脱了他冰冷的手,但他把我拽了回来。我听到了爱丽丝的声音,她试图让我冷静下来。某个沉重的东西把我的腿压在了地板上,而卡莱尔用他石头般的双臂钳紧了我的头。

然后,慢慢地,我的翻滚渐渐平息下来,我的手变得越来越麻木。火焰慢慢地褪去,集中在了一个更小的点上。

我感觉到,随着疼痛渐渐消失,我的意识也渐渐淡薄起来。我怕再次落入那黑暗的水中,害怕自己会在黑暗中失去他。

“爱德华。”我试图说话,但我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们能听见我的声音。

“他就在这里,贝拉。”

“留下来,爱德华,留下来陪我……”

“我会的。”他的声音很紧张,但不知怎的,却洋溢着某种胜利的喜悦。

我心满意足地叹息着。火焰消失了。别的痛楚被一阵席卷我全身的睡意所削弱了。  
“都吸出来了吗?”卡莱尔从远处的某个地方问道。

“她的血尝起来很干净。”爱德华安静地说道。“我能尝到马啡的味道。”
“贝拉?”卡莱尔向我喊道。

我试图回答。“嗯?”

“火焰消失了吗?”

“是的。”我叹息着。“谢谢你,爱德华。”

“我爱你。”他答道。

“我知道。”我低声说着,感到那么的疲惫。

我听到了在这世界上我最爱的声音:爱德华安静的笑声,他的声音因为宽慰而有些无力。

“贝拉?”卡莱尔又问道。

我皱起了眉头。我只想睡觉。“什么?”

“你母亲在哪里?”

“在佛罗里达。”我叹了口气。“他骗了我,爱德华。他看了我们的录像。”我声音里的愤怒微弱得可悲。

但这提醒了我。

“爱丽丝。”我试图睁开眼睛。“爱丽丝,那段视频——他认识你,爱丽丝,他知道你从哪里来。”我刻意说得紧迫些,但我的声音太虚弱了。“我闻到了汽油的味道。”我补充道,惊讶穿透了我脑海里的薄雾。

“是时候挪动她了。”卡莱尔说道。

“不,我只想睡觉。”我抱怨道。

“你尽管睡,甜心,我会抱着你的。”爱德华安抚着我。

然后,我落入了他的环抱,就好像躺在摇篮里一样,紧贴着他的胸膛——我在漂浮着,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睡吧,贝拉。”这是我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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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僵局

我睁开眼睛,对上了一盏明亮的白色的灯。我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一间全白的房间。我身边的墙上覆满了长长的垂直百叶窗。在我的头顶上,耀眼的灯光让我的视线模糊起来。我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很不平坦的床上,床边还装着栏杆。枕头很扁,凹凸不平。附近的某处传来了一阵恼人的蜂鸣声。我希望这意味着我还活着。死亡不应该这么不舒服。

我的手上插满了透明的软管,一根管子一样的东西缠在我的脸上,就在我的鼻子下方。我抬起手,想把它拿开。

“不,你不能。”冰冷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

“爱德华?”我稍稍转过头去,他的脸离我的脸只有数英寸远,他的下巴靠在了我的枕头的边缘。我再次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这一次还带着感激和兴高采烈的情绪。“哦,爱德华,我非常抱歉!”

“嘘,”他嘘声示意我安静下来。“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记不太清了,当我试图回想的时候,我的脑子抗拒着我。

“我来得太迟了。我本来很有可能赶不上的。”(I was almost too late. I could have been too late。。。这句,我猜测是这个意思。。。)他耳语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我太蠢了,爱德华。我以为他抓住了我妈妈。”

“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得打电话给查理和我妈妈。”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一点。(透过一阵迷糊的薄雾,我意识到这件事。)  
“爱丽丝打过电话了。蕾妮就在这里——嗯,在这间医院里。她现在去吃点东西了。”

“她在这里?”我试图坐起来,但我的脑子晕得更厉害了,他的手温柔地把我推回枕头上去。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保证道。“而且你得一动不动得待在这里。”

“可你是怎么告诉她的?”我惊慌失措地说道。我对被安抚丝毫不感兴趣。我妈妈在这里,而我正从一次吸血鬼的袭击下康复过来。“为什么你要告诉她我在这里呢?”

“你从两截楼梯上掉了下来,撞破了窗子。”他顿了顿。“你得承认,这是有可能发生的。”

我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我隐隐作痛。我低下头,看着被单下的自己,那一团巨大的隆起是我的腿。

“我的情况有多糟?”我问道。

“你折断了一条腿,四根肋骨。你的头盖骨上有一些裂缝,你皮肤上每一英寸都伤痕累累。你还流了很多血。他们给你输了许多血。我不喜欢这样——这让你有一阵子闻起来都很不对劲。”

“这对你来说一定是个不错的变化。”

“不,我喜欢你的味道。”

“你做了什么?”我安静地问道。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不能肯定。”他看向别处,避开了我怀疑的眼睛。他从床上拿起我裹着纱布的手,温柔地握在自己手里,小心翼翼地避免扯断那根把我连到其中一台监视器上的电线。

我耐心地等着他没说完的话。

他叹了口气,依然拒绝对上我的目光。“我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他低声说道。“根本不可能。但我做到了。”他最终抬起头,几乎微笑起来(with half a smile)。“我一定很爱你。”
“我尝起来跟闻起来一样好吗?”我报以一笑。笑容扯痛了我的脸。

“还要更好些——甚至比我想象过的还有好。”

“对不起。”我道歉道。

他翻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在所有应该道歉的事情中(,你却选了这个)。”

“那我应该为什么而道歉?”

“为你差一点就让自己永远地离开我。”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声音有着安抚的味道。“当然,这样做还是很不理智。你应该等着我的,你应该告诉我的。”

“你不会让我走的。”

“是的,”他用冷酷的语气赞同道。“我不会这样做的。”

某些很不愉快的回忆开始闯入我的脑海。我颤抖着,然后畏缩起来。

他立刻焦急起来。“贝拉,怎么了?”

“詹姆斯怎么了?”

“在我把他从你身上拖开以后,艾美特和贾斯帕料理了他。”他的语气里有着一种尖锐的后悔。

这话让我困惑起来。“我没看见艾美特和贾斯帕在那里。”

“他们不得不离开那间屋子……到处都是血。”

“可你留下来了。”

“是的,我留下来了。”

“还有爱丽丝和卡莱尔……”我惊奇地说道。

“他们也爱你,你知道的。”

痛苦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最后一次看见爱丽丝时的情景提醒了我某件事。“爱丽丝看了那卷带子没?(tape。。。但是,前文明明说的是数码摄像机。。。难道要译成视频?)”我焦急地问道。

“是的。”一丝新的声响使他的声音阴沉起来。(这一声回答使他的声音阴暗起来。)那是一种全然的憎恨的语气。

“她几乎一直待在黑暗里,这就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她现在全明白了。”他的声音很平坦,但他的脸阴沉着,写满了狂怒。

我试图用我空着的手去够他的脸,但某样东西阻止了我。我低下头,看见静脉注射管正扯着我的手。

“呃。”我退缩了。

“怎么了?”他担心地问道。他被分了神,但还不够。他眼里的阴郁依然没有完全褪去。

“针头。”我解释着,看向别处,不敢再看我手上的针头。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块扭曲的天花板砖上,试图不去理会肋骨传来的疼痛,深呼吸着。

“害怕针头。”他低声对自己说着,摇了摇头。“哦,一只暴虐成性的吸血鬼,想要把她折磨致死,当然,没问题,她逃出去去见他。另一方面,一根静脉注射针……”

我转了转眼睛。我很高兴地发现,至少,这个回应动作不会让我疼痛。我决定改变话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道。  
他起先困惑地盯着我,然后,痛苦浸染了他的眼神。他皱起眉,他的额头皱了起来。“你想要我离开吗?”

“不!”我断然否认,被这个想法吓坏了。“不,我是说,我妈妈会怎么看待你在这里这件事?在她回来以前,我得把这个故事给理顺了。”

“哦,”他说道,他的前额又变得像大理石般光滑平整了。“我来凤凰城是为了把我的感受告诉你,好说服你回到福克斯。”他睁大的眼睛显得那么诚恳和真挚,连我自己都差点要相信他了。“你同意和我见面,于是开车来我和卡莱尔还有爱丽丝住的宾馆——当然,我是在家长的监管下来这里的。”他一本正经地加上这句话。(virtuously。。。)“但在来我房间的路上,你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然,剩下的部分你都知道了。不过,你不需要记住所有的细节。你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那些更详尽的细节你可以装作有点糊涂蒙混过去。”

我思考了片刻。“这个故事还有很多漏洞。比方说,根本没有窗子被撞碎。”

“当然有。”他说道。“爱丽丝对伪造证据兴趣浓得有些过头。所有证据都被处理得相当有说服力——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起诉那家宾馆。你不需要担心这个。”他保证着,用最轻柔的力度抚摩着我的脸颊。“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康复)。”

我对他的抚摩毫无反应,但这既不是因为我依然沉浸在痛苦之中,也不是因为药物带来的麻木。监视器的蜂鸣声忽然毫无规律地上下跃动起来——现在他不再是唯一一个能听到我的心丢脸地砰然乱跳(心跳失律)的人了。  
“这会很令人尴尬的。”我低声自言自语道。

他轻笑起来,然后一丝好奇的(若有所思的/揣测的)神情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嗯,我想知道……”

他慢慢得俯下身来,那阵嘈杂的蜂鸣声疯狂地加速着,甚至是在他的唇吻上我之前。但是,在他的唇用最温柔的力度压下来时,蜂鸣声停住了。

他立刻退回去,一脸的担忧,直到监视器表明我的心脏已经重新启动,他焦虑的神情才转为咖unwanted。

“看样子,我得比平常更小心得跟你相处才行。”他皱起眉。

“我还没结束和你的这个吻呢,”我抱怨着。“不要逼我在这里扑过去。”

他咧嘴一笑,然后弯下身子轻轻地把他的唇压上我的唇。监视器抓狂了(暴走了)。

但随后,他的唇紧绷起来。他退了回去。

“我想我听到了你妈妈(的动静)。”他说着,又咧嘴笑了起来。

“别离开我。”我喊出声来,一阵蛮不讲理的汹涌的恐惧席卷了我。我不能让他走——他会再度从我身旁消失不见的。

只是短短的一秒钟,他就读懂了我的眼里的恐惧。“我不会的。”他严肃地保证道。然后,他笑了起来。“我会打个盹。”

他离开我床边的那张硬邦邦的塑料椅子,坐到我床脚的那张青绿色人造革躺椅上去。他完全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他真的一动不动。

“别忘了呼吸。”我讽刺地低声说道。他深吸了一口气,依然闭着眼睛。  
现在连我都能听见我妈妈的声音了。她正和某人说着话,也许是个护士。她听起来既疲倦又担心。我真想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她那里,安慰她冷静下来,向她保证一切都很好。但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做任何形式的跳跃动作,所以我只能安静地等着。

门被猛地退开了,她从门外偷看着。

“妈妈!”我低声说着,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热爱(深情)和宽慰。

爱德华依旧维持着一动不动地睡在躺椅上的姿势,她看在眼里,踮着脚走的我的床边。

“他一直待在这里(他一直不肯离开),不是吗?”她低声自言自语着。

“妈妈,我真高兴看到你!”

她俯下身子,温柔地拥抱着我,我感觉到热泪正从我脸上留下来。

“贝拉,我真担心!”

“对不起,妈妈。但现在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安慰着她。

“我真高兴,我最终看到你睁开眼睛了。”她在我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我忽然意识到我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起闭上的?”(我睡了多久?)

“今晚是星期五,亲爱的,你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星期五?”我吃了一惊。我试图记起那件事是哪天发生的……但我不愿意去想它。(。。。我也忘记是哪天了。。。前文里梅尔有提过吗?)

“他们不得不一直给你使用镇静剂,用了好长一段时间,甜心——你弄出了很多伤口。”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这些伤口的存在。

“你真幸运,卡伦医生就在那里。他真是个好人……不过,太年轻了点。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模特,而非医生……”

“你见到卡莱尔了?”

“还有爱德华的妹妹爱丽丝。她是个可爱的女孩。”

“她确实是。”我完全赞成。

她越过自己的肩膀,瞥了一眼爱德华,后者依然躺在那张椅子上,紧紧地闭着双眼。“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在福克斯交了个这么好的朋友。”

我畏缩了一下,然后呻吟起来。

“有哪里疼吗?”她担忧地问道,回过头来。爱德华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下我的脸。

“我很好。”我向她保证道。“我只是刚刚想起来不能乱动。”他又回到他那个伪装的睡眠里去了。

我充分利用了我妈妈那一瞬间的分神,努力不让话题回到我那绝对称不上诚实的举动上。“菲尔在哪里?”我迅速问道。

“佛罗里达——哦,贝拉!你根本猜不到!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最好的消息来了!”

“菲尔拿到了合约?”我猜测着。

“是的!你是怎么猜到的!太阳队,你能相信吗?”

“太棒了,妈妈。”我竭尽全力,尽可能说得更热情些,尽管我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你会喜欢杰克逊维尔的。”我茫然地盯着她,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当菲尔开始跟亚克朗市队沟通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因为那里到处都是冰雪,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寒冷。但现在,杰克逊维尔!那里总是阳光灿烂,潮湿也没那么糟糕。我们找到了一所最可爱的房子,黄色的,装饰着白边,还有一个像老电影里那样的门廊,还有那棵巨大的橡树。而且那里离海边只有几分钟路程,你还能有你自己的浴室……”
“等等,妈妈?”我打断了她的话。爱德华依然闭着眼睛,但他的样子太紧张了,根本不像是在睡觉。“你在说什么?我不打算去佛罗里达。我住在福克斯。”

“可你不必这样做了,笨蛋。”她大笑起来。(我终于明白了,laugh是笑出声的笑,smile是不出声的笑,区别原来在这里。。。)“现在菲尔能有更多的时间在附近了……我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谈过很多次了,我打算作出让步,在他客场比赛的日子里,有一半时间陪着你,一半时间陪他。”

“妈妈。”我迟疑着,想知道怎样才能最圆滑得处理这件事。“我想要住在福克斯。我已经融入了那里的学校,我也有一两个闺蜜了”——我提醒了她关于朋友的事,她又瞥了一眼爱德华,所以我试着换了个方向——“还有,查理需要我。他在那里老是一个人,而且他完全不会烹饪。”

“你想要留在福克斯?”她不知所措地问道。这个想法对她来说太不可思议了。然后她的眼睛飞快地看向了爱德华。“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学校,查理——”我耸了耸肩。这不是个好主意。

她的双手无助地在我身上徘徊着,试图找出一块安全的地方拍一下我。她最终拍了拍我的额头,只有那里没有包着绷带。

“贝拉,甜心,你讨厌福克斯。”她提醒我。

“那里没那么糟。”

她皱起眉,来来回回地看着爱德华和我,这次她看得不慌不忙,显然是故意的。

“是因为这个男孩吗?”她耳语道。

我张开嘴想要撒谎,但她的眼睛正仔细地审视着我的脸,我知道她会从我脸上看出来的。

“他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我承认道。没有必要坦白交代这部分有多大。“所以,你找机会跟爱德华交谈过了?”我问道。

“是的。”她迟疑着,看着他优雅的安静的姿势。“我想要和你谈谈这件事。”

啊—噢。“什么事?”我问道。

“我觉得这个男孩爱上你了。”她指责道,依然把声音压得很低。(accused,。。。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因为他跟她抢女儿?)

“我也这样觉得。”我向她吐露道。

“那么,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她只能勉强掩饰住自己语气里汹涌的好奇。
我叹了口气,看向别处。尽管我是那么的爱着我的妈妈,这依然不是一个我能和她交流的话题。“我对他简直着了迷。”瞧——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在谈到她的初恋男友时会说的话。

“嗯,他似乎很不错,还有,我的天,他帅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但你太年轻了,贝拉……”她的声音很没自信。就我所记得的情况而言,这是自我八岁时起,她头一次这么接近于竭力使自己听起来具有家长的威信。我认出了我和她谈男人时,那种通情达理但坚定不移的口气。(reasonable-but-firm,这绝对是个熟语,但我就是不会翻。。。。)

“我知道,妈妈。别担心这个。这只是一见倾心的狂热。”我安抚着她。

“没错。”她赞同着,很容易就开心起来了。

然后她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墙上的那个大圆钟。

“你要离开了吗?”

她咬住唇。“菲尔过会儿会打电话来……我不知道你醒了。”

“没关系,妈妈。”我试图让自己的如释重负不那么明显,这样她就不会觉得受伤了。“我不会孤单的。”

“我很快回来。我要睡在这里,你知道的。”她宣布道,显然很为自己感到自豪。

“哦,妈妈,你不必这样做!你可以睡在家里——我根本没注意到这样做的差别(我不介意的)。”止痛药在我脑子里带来的眩晕现在让我更难集中注意力了,尽管,很显然,我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我只是很不安。”她怯懦得承认道。“附近的街区发生了一些犯罪行为,我不想要独自待在家里。”

“犯罪?”我警惕地问道。

“有些人闯进了我们家拐角处的那间舞蹈教室,把它烧成了白地——什么都没留下来!然后他们还留了一辆偷来的车在门口。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曾经去过那里上舞蹈课呢,甜心?”

“我记得。”我颤抖着,然后畏缩起来。

“我可以留下来,宝贝,只要你需要我。”

“不,妈妈,我很好。爱德华会陪着我的。”

她脸上的表情写着这就是她想留下来的原因。“今晚我会回来的。”与其说是一个保证,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警告。当她说话的时候,她又瞥了一眼爱德华。

“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贝拉。你走路的时候请更当心点,甜心,我不想失去你。”

爱德华的眼睛依然闭着,但一个大大的咧嘴一笑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一个护士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检查了我身上所有的软管和电线。我妈妈亲吻了我的前额,轻拍了一下裹着纱布的手,然后离开了。

那个护士正在检查我的心电监护仪所打印出来的纸条。

“你感觉很不安吗,甜心?你的心率在这个点上有点儿高。”

“我很好。”我向她保证道。

“我会告诉你的注册护士(护理师)你醒了。她会在一分钟之内过来看你的。”

一等她关上门,爱德华立刻出现在了我床边。  
“你偷了一辆车?”我扬起眉毛。

他微笑着,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那是辆好车,非常快。”

“你的小睡怎么样?”我问道。

“非常有趣。”他眯起眼睛。

“什么?”

他垂下头去,答道:“我很惊讶。我以为佛罗里达……还有你妈妈……好吧,我以为那正是你想要的。”

我无法理解地盯着他。“可你在佛罗里达得终日困住屋里。你只能在夜里外号粗,就像一个真正的吸血鬼一样。”

他几乎要微笑起来了,但最终没有笑。然后他的脸黯淡下来。“我会待在福克斯,贝拉。或者某个类似于福克斯的地方。”他解释道。“某个我不会再伤害到你的地方。”

起初,我没有立刻领会他的话。我继续茫然地盯着他,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我的脑海里,就像是一个可怕的谜团一样。我只能勉强注意到我的心跳加速的声音。不过,当我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肋骨传来的表示伉仪的剧痛。

他什么也没说,他警惕地看着我的脸。那种与破碎的骨头无关的疼痛,那种更加糟糕,糟糕到好无止境的疼痛,威胁着要把我碾碎。

然后,另一个护士目的明确地走进了房间。爱德华又一动不动地像块石头一样,她训练有素的眼睛把我的神情看在眼里,然后转向那些监视器。

“是时候再吃点止痛药了,甜心?”她友好地问道,轻叩了一下那个静脉注射器的瓶子。(。。。正常的护士应该是本能地去调整输液的流速计吧。。。至少我见到的护士都是这样干的。。。要是我输液时有人敲我的输液瓶子我一定会疯给他看。。。不知道它正跟我的心脏联通着么。。。)  
“不,不用。”我喃喃低语着,试图去掉自己声音里的痛苦。“我什么也不要。”我无法承受在这个时候闭上眼睛。

“没有必要这样逞强,甜心。如果你不那么强迫自己忍耐(不憋着那么多压力),情况会更好些。你需要休息。”她等待着,但我只是摇了摇头。

“好吧。”她叹了口气。“等你准备好的时候,请按呼唤铃。”

她严厉地看了一眼爱德华,然后又瞥了一眼那台机器(我猜是心电监护仪。。。),眼里更多的是不安,最终离开了。

他冰冷的双手落在我的脸上。我睁得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嘘,贝拉,冷静下来。”

“不要离开我。”我用破碎的声音恳求道。

“我不会的。”他保证道。“现在放松下来,等会儿我再把护士叫进来给你打镇静剂。”

但我的心跳依然没有慢下来。

“贝拉。”他焦急地轻拍着我的脸。“我哪里也不去。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你发誓,你不会离开我?”我低声说道。至少,我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喘息。我的肋骨在颤抖着。

他把手放在我的脸两侧(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然后把脸侧向我的脸。他的眼睛睁大,显得很严肃。“我发誓。”

他呼出的气息是那么的慰藉人心。这似乎让我呼吸的疼痛减轻下来。他继续看着我的眼睛,直到我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那阵蜂鸣声恢复到一种正常的节奏。他的眼睛很黑,今天他的眸色更接近于黑色而非金色。

“好些了?”他问道。

“是的。”我谨慎地说道。

他摇了摇头,然后喃喃低语着某些我无法理解的句子。我想我听到了“过度反应”这个词。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我耳语着,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你厌倦了不得不全天候地救援我吗?你想要我离开你吗?”

“不,我不能没有你,贝拉,当然不能。讲道理一点。我对拯救你也毫无意见——如果不是因为事实上我正是那个让身陷险境的人的话……我正是让你现在待在这里的原因。”

“是的,你正是原因所在。”我皱起眉。“让我待在这里……活着的原因。”

“仅仅是活着。”他的声音几近耳语。“包裹在绷带和石膏里,几乎没法动弹。”  
“我不是在说我最近一次濒于死亡的经历。”我说着,有些生气起来。“我在想别的事情——你可以选择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在福克斯的公墓里腐烂掉。”

他因为我的话而畏缩了一下,但那种饱受折磨的神情依然没有离开他的眼底。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部分。”他继续耳语着,表现得就好像我什么也没说一样。“不是看到你躺在地板上……扭曲着,伤痕累累。”他的声音有些梗咽。“不是以为我已经来得太迟。甚至不是听到了你痛苦的尖叫——这一切令人难以忍受的记忆都将会在我无尽的余生中纠缠着我。不,最糟糕的是那种感觉……我知道我没法停下来。我确信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可你没有。”

“我会的。只差一点(这太容易了)。”

我知道我必须保持冷静……但他正在试图说服自己离开我,恐惧在我的肺部里挣扎着,想要冲出来。

“向我保证。”我耳语着。

“什么?”

“你知道的。”现在我开始生气了。他太固执地决心要详细描述那些消极的事情。

他听出了我语气的变化。他的眼神紧绷起来。“我不够坚强,没法让自己离开你,所以我猜你得用你自己的方式离开……不管这会不会杀了你。”他粗鲁地补充道。

“很好。”尽管,他没有做出保证——这是我无法回避的事实。恐惧只能勉强维持着。我再也没有气力控制自己的愤怒了。“你告诉过我你是怎么停下来的……现在我要知道为什么。”我诘问道。

“为什么?”他警惕地重复道。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你不让毒液继续传播下去?那样现在我就像你一样了。”  
爱德华的眼睛变成了全然的黑色,我想起来了,这是他永远也不想让我知道的事。爱丽丝一定在一心一意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当他在附近的时候,她一定对自己的想法很小心——很显然,他完全不知道她已经向我灌输了吸血鬼转变的技术性细节。他很惊讶,也生气了。他的鼻孔张大了,他的嘴巴看上去就像是用石头凿出来的一样。

他不打算回答,这很明白。

“首先,我得承认我对亲密关系没什么亲身体会。”我说道。“但这更合乎逻辑……男人和女人应当稍微平等些……就像是,不能老是他们中的一个突然出现然后拯救另一个。他们应该平等的,互相援助。”

他把手臂交叠在我的床边,然后把下巴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的表情平静下来,他的愤怒遏制住了。很显然他已经决定了不对我发火了。我希望我有机会在他抓到爱丽丝以前警告她。

“你确实救了我。”他安静地说着。

“我不能总当露易丝?莱恩。”我坚持着。“我也想当超人。”(露易丝好像没跟超人在一起。。。为什么呢?)

“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要求着什么。”他的声音很温柔,他紧张地盯着枕头套的边缘。

“我想我知道。”

“贝拉,你不知道。我花了将近九十年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而我还是不能确定。”

“你希望卡莱尔没有救你吗?”

“不,我不希望那样。”他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但我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我不必放弃任何东西。”

“你就是我的生命。失去你是唯一能伤害我的事。”我能更好地说出这话了。承认我有多么需要他变得容易了。

可是,他非常地冷静。他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这样做,贝拉。我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为什么不能?”我的喉头沙哑着,我大声地说出了那句话,尽管我本意并不想这样大声说的。“别告诉我这太艰难了!在今天以后,或者我猜那已经是很多天以前的事了……无论如何,在那之后,这就不算什么。”

他瞪着我。

“那疼痛呢?”他问道。

我脸色发白。我没法控制住自己。但我试图不让自己的神情表现得太明白。我记起来那种感觉……火焰在我的血管里燃烧着。

“这是我的问题。”我说道。“我能把握住。”

“在情况失控的时候,勇气也许会很有帮助的。”(It's possible to take bravery to the point where it becomes insanity)

“这不是问题。就三天。有什么大不了的。”

爱德华又扮了个鬼脸。我的话提醒了他,我比他所希望的知道得更多。我看着他强抑住自己的愤怒,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揣度起来。

“查理?”他简要地问道。“蕾妮?”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挣扎着想要回答他的问题。我张开嘴巴,但发不出声音。我又闭上了嘴巴。他等待着,然后露出了胜利的神情。因为他知道我没法如实回答。
“看,这也不是问题。”我最终喃喃低语道。当我撒谎的时候,我的声音总是没法让人信服。“蕾妮总会为自己做出选择——她也想要我这样做。而查理能恢复过来,他过去一直是一个人。我不能永远为他们操心。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

“确实如此。”他猛地说道。“而我不能结束你的人生。”

“如果你在等我奄奄一息的时候,那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就在这里!(我已经奄奄一息了!)”

“你会好起来的。”他提醒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理会这个动作带来的一阵痉挛的疼痛。我瞪着他,他瞪了回来,脸上没有半点让步。

“不,”我慢慢地说道。“我不会的。”

他的前额皱了起来。“当然你会的。你只会留下一两个伤疤……”

“你错了。”我坚持说道。“我会死的。”

“真的,贝拉。”现在他焦急起来了。“你只需在这里待上几天就能出院了。最多两周。”

我瞪着他。“我也许不会在现在死去……但我终有一日会死去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我都在离死亡更近。而且我会变老的。”

他听着我说的话,皱起了眉头,把他长长的手指压在鬓角,然后闭上了眼睛。“这正是应该发生的事情。这是本来应该发生的事情。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这早该发生了——而我根本不应该出现。”

我哼了一声。他惊讶地睁开眼睛。“这太愚蠢了。就像是某个人刚刚赢得了一张彩票,把钱都领走了,然后说‘看,让我们回到从前,事情应该是那样子的,那样会更好些。’我不会买账的。(我不会接受这种说法的)”

“我绝对不是一份彩票大奖。”他咆哮着。

“没错。你要好多了。”

他翻了翻眼睛,然后启唇说道(set his lips。。。):“贝拉,我们不会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我拒绝诅咒你陷入无尽的黑夜。到此为止。”

“如果你认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我警告他。“你不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吸血鬼。”  
他的眼睛又变暗了。“爱丽丝没这个胆量。”

然后有一瞬间,他看上去是那么可怕。我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这一点——我想象不出有人能勇敢与他面对面。

“爱丽丝已经看到了,不是吗?”我猜测着。“这就是为什么她说这些会让你心烦。她知道我会成为像你们那样的人……终有一日会的。”

“她错了。她也看见过你的死亡,但这也没有发生。”

“你永远也逮不到我和爱丽丝打赌。”("You'll never catch me betting against Alice."。。。我真没弄明白这句在说什么。。。。)

我们都盯着对方,瞪了很久很久。屋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机器的呼呼声,蜂鸣声,滴水声,还有墙上的钟的滴答声。最终,他的表情缓和下来了。

“所以,我们现在进行到哪儿了?”我想知道。

他毫无幽默地轻笑起来。“我相信,这叫僵局。”

我叹了口气。“哎唷。”我低声说道。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眼睛盯着呼唤护士的那个按钮。

“我很好,”我撒了谎。

“我不会相信你的。”他温柔地说道。

“我不想睡过去。”

“你需要休息。这些争论对你没好处。”

“那么,投降吧。”我暗示着。

“不错的尝试。”他伸手去够那个按钮。

“不!”

他不理会我。

“怎么了?”墙上传来的说话声问道。

“我想我们已经准备好使用更多的止痛药了。”他冷静地说道,完全不顾我狂怒的神情。

“我会去叫护士。”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厌烦。

“我不会服药的。”我保证道。

他看向挂在我床边的那个输液袋。“我不认为他们会要你吞药片的。”

我的心率开始加快了。他看懂了我眼里的害怕,然后挫败地叹了口气。

“贝拉,你很疼。你需要休息,这样你才能康复。为什么你要这么难相处呢?他们不会拿针扎你了。”

“我不怕针头。”我咕哝着说道。“我只是害怕闭上眼睛。”

于是,他弯弯坏笑,用双手捧起我的脸:“我告诉过你,我不会去任何地方的。别害怕。只要这能让你快乐,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我报以一笑,不去理会脸颊上的隐隐作痛。“你在说永远,你知道的。”

“哦,你会克服的——这只是一见倾心的狂热。”

我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这让我头晕眼花。“当蕾妮接受这个说法时我大吃一惊。我知道你了解得更清楚。”

“当人类实在是件美妙的事。”他告诉我。“事情会改变的。”

我的眼睛眯缝起来。“别屏住呼吸。”

他大笑起来,这时,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支注射器。

“打扰了。”她唐突地向爱德华说道。

他站了起来,穿过房间走到这间小屋子的另一头,倚在墙上。他把双臂交叠在胸前,等待着。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我依然惴惴不安着。他冷静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在这儿,甜心。”那个护士微笑着,把药物注射到我的软管里。“现在你会感觉好些的。”(继续题外话。。。为什么会打到软管里呢。。。应该是打进输液瓶或输液袋里吧。。。输液经验丰富到不可思议的某人质疑中。。。)

“谢谢。”我毫无热情地低声说道。这没花多长时间。我能感觉到,睡意几乎是立刻就流淌在了我的血液之中。

“这是我应该做的。”当我的眼皮慢慢垂下来时,她低声说道。

她一定已经离开房间了,因为一个冰冷光滑的东西正触碰着我的脸。

“留下来。”这句话是那么的含糊。

“我会的。”他保证道。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美妙,就像是催眠曲一样。“就像我说的,只要这能让你快乐……只要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我试图摇头,但我的头太沉重了。“那不一样。”我喃喃低语着。("'S not the same thing ,"。。。这电子书版本有问题。。。)

他笑出声来。“现在不用担心这个,贝拉。你可以等到你醒来的时候再跟我争论。”

我想我在微笑。“Kay。”(。。。谁能告诉我这是啥?)

我能感觉到,他的唇落在了我的耳畔。

“我爱你,”他耳语着。

“我也是。”

“我知道。”他轻声笑了起来。

我稍稍转过头……搜寻着。他知道我在等着什么。他的唇温柔地吻上了我的唇。

“谢谢。”我叹了口气。

“不用谢。”

我真的要睡过去了。但我依然虚弱地和麻木感挣扎着。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他。

“爱德华?”我挣扎着,清晰地拼出他的名字。

“嗯?”

“我和爱丽丝打赌了。”我喃喃低语着。

然后,黑夜淹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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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 发表于: 2010-11-04
尾声 一触即发

爱德华帮我坐进他的车里,非常小心地不去碰到那一束束的丝绸和薄纱,还有他刚刚插到我精心设计的卷发上的鲜花,以及我那庞大的行走纠正靴。他完全无视我唇上的怒色。

当他帮我坐好后,他坐上了驾驶座,然后把车倒出那条长长的狭窄的车道。

“要到哪一个特别的时刻你才会告诉我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我暴躁地问道。我真的讨厌惊喜。而他知道。

“让我震惊的是,你到现在还没想出来。”他冲我投来嘲弄的一笑,我的呼吸立刻卡在了喉咙里。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习惯他的完美呢?

“我没有提到你看上去很不错,对吧?”我求证道。

“是的。”他又是咧嘴一笑。我此前从没见过他穿黑色,这颜色与他苍白的肌肤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的美丽完全是超凡脱俗的。我没法否认这一点,即便是他穿着一套男式无尾晚礼服这个事实也已经让我很不安了。

不安不仅仅源于穿着。或是鞋子。我只穿着一只鞋子,因为我的另一只脚依然安全地包裹在石膏里。但那仅仅用彩色缎带缠绕起来的细细的鞋跟,显然是不会在我蹒跚而行时有任何帮助的。

“如果爱丽丝打算像刚才那样把我当芭比豚鼠一样打理的话,我就再也不会过来了。”我抱怨道。我把一天中最好的时光花在了爱丽丝那间大得惊人的浴室里,充当她扮演发型师和美容师时那个无助的受害者。每当我坐卧不安或是想要抱怨的时候,她都会提醒我她完全不记得她当人类时的事了,然后要求我不要毁掉她聊以代替的乐趣。然后她让我穿上了一条最荒谬的裙子——一件深蓝色的,镶满褶边的露肩礼服,上面标着我不认识的法国标签——一条更适合于T台走秀而非福克斯的裙子。我没法从我们的正式着装上猜出什么好事情来,这点我很肯定。除非……但我不敢把我的怀疑说出口,甚至不敢自己想一下。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被分了神。爱德华把他的手机从他外套口袋里拿出去,简单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接通了电话。

“你好,查理。”他警惕地说道。
“查理?”我皱起眉。

在我回到福克斯以后,查理相当地……难过。对于我糟糕的经历,他有着两种泾渭分明的反应。一方面,他对卡莱尔充满了几近敬畏的感激。另一方面,他固执地坚信爱德华是罪魁祸首——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最开始根本不会离开家。而爱德华对此再赞成不过了。这些日子以来,我被加以了一大堆此前从未出现过的规定:宵禁……访客时间。

查理说的某些事情让爱德华的眼睛因为难以置信而睁大了。然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咧嘴一笑。

“你在开玩笑!”他大笑起来。

“怎么了?”我诘问道。

他不理我。“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谈谈?”爱德华提议道,语气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愉快。他等待了几秒钟。

“你好,泰勒,我是爱德华?卡伦。”他的声音非常友好,表面上看是这样。我捕捉到了那一丝淡淡的威胁的痕迹,这足以让我很明白了。泰勒在我家做什么?我渐渐理解了这个恐怖的真相。我再次看向爱丽丝强迫我穿上的这件很不恰当的衣服。

“我很抱歉,这里大概有些误会,但贝拉今晚没空。”爱德华的语气变了,他声音里的威胁忽然变得明显起来,他继续说道。“我再诚恳不过地告诉你,她每天晚上都没空,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但我除外。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为你今晚的事深感歉意。”他听起来没有半点歉意。然后他啪地一下关掉电话,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咧嘴坏笑。(smirk。。。好怀念啊。。。)
我的脸和脖子因为愤怒而变得绯红一片。我能感觉到盛怒带来的泪水正开始盈满我的眼眶。

他惊讶地看着我。“最后一段说得太过分了吗?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

我不去理会他的话。

“你要带我去舞会!”我大叫起来。

现在这一切明显得令人难堪。如果我有稍微注意一下的话,我敢肯定我一点会留意到张贴在学校大楼上的海报的日期的。但我根本想象不到他在想着把我引向那里。他完全不认识我吗?

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我的反应会如此强烈,这再明白不过了。他抿紧了唇,他的眼睛眯缝起来。“别自寻烦恼,贝拉。”

我的眼睛飞快地瞥向窗外,我们已经在去学校的半路上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做这?。”我震惊地诘问道。

他冲自己的晚礼服打了个手势。“老实说,贝拉,你认为我们在做什么?”

我被问住了。首先,因为我忽略了显而易见的事实。也因为那种模糊的疑虑——确切地说,是期待——我一整天都在盼望着,那时爱丽丝正试图把我变成一个漂亮的舞会皇后,这实在是个太明显的标志了。我半是害怕半是希望的想法现在显得很愚蠢。

我猜测过,这会是某种酝酿已久的场合。但舞会!这是我最不可能想到的事情。(这是离我的脑子最为遥远的事情。)

愤怒的泪水从我的脸颊上滚落下来。我惊慌地想起来,我正非同寻常地涂了睫毛膏。我飞快地在眼下擦拭着,避免留下任何污迹。当我把手拿开的时候,我的手并没有被染黑。也许爱丽丝知道我会需要防水的睫毛膏。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你为什么要哭呢?”他沮丧地诘问道。

“因为我疯了!”

“贝拉。”他全神贯注地用那双灼热的金色眼睛看着我。(他那双马力全开的金色眼眸看着我。)

“什么?”我喃喃低语着,被分了神。

“就当是为了我。”他坚持着。

他的眼睛让我所有的愤怒都消融了。当他像这样作弊的时候,我根本不可能跟他对抗。我用仅存的优雅姿势做出了让步。(我投降了,只维持着少得可怜的优雅。)

“好吧。”我撅起嘴,这让我的瞪视变得没那么有效了。“我会安静地走下去的。但你会看到,我还有很多坏运气正等着兑现呢。我很可能会摔断另一条腿的。看看着鞋子!这简直是个危险的圈套!”我抬起自己那条好腿作为证据。(翻到这句时我已经想象出了爱德华的反应。。。)

“哼。”他久久地盯着我的腿,远远超出必要的时间。“这提醒了我,得为今晚的事好好谢谢爱丽丝。”

“爱丽丝要来这里?”这让我稍微感到安慰。

“和贾斯帕一起,还有艾美特……和罗莎莉。”他坦白道。

那种安慰的感觉消失了。我跟罗莎莉的关系依然毫无改善,尽管我和她偶尔为之的丈夫相处得很不错。艾美特喜欢我在他附近——他觉得我那些奇特的人类反应很逗趣……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老是摔倒的事实让他找到了许多乐趣。罗莎莉表现得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当我摇着头,想要把我的思绪飘向的方向摇出脑海的时候,我想到了别的事情。

“查理也参与了这件事(查理也参了一脚?)”我问道,忽然起了疑心。

“当然。”他咧嘴一笑,然后轻笑起来。“不过,很显然,泰勒没有参与进来。”

我咬紧了牙。我想象不出来,泰勒怎么能这么爱妄想。在学校里,查理根本干涉不到,所以爱德华和我简直形影不离——除了那些罕见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现在我们到了学校。罗莎莉那辆火红的敞篷车在停车场里格外显眼。今天的云层很稀薄,几缕阳光从云层里溜出来,落在遥远的西边。

他下了车,绕过车子,替我开了门。他伸出了 。

我固执地坐在座位上,交叠着胳膊,感到一阵隐秘的装模作样的矜持带来的刺痛。停车场里挤满了穿着正装的人们,他们都是目击证人。他没法像我们独处时那样把我强行抱出车外。

他叹了口气。“当有人要杀你的时候,你勇敢得像头狮子——然后,当有人提到跳舞的时候……”他摇着头。

我吞咽了一下。跳舞。

“贝拉,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的——哪怕是你自己。我一次都不会放开你的,我保证。”


我思考着这些,忽然感觉好些了。他能从我脸上看出来。

“你瞧,现在,”他温柔地说道。“这没那么糟。”他俯下身来,一只胳膊挽住我的腰。我抓住他另一只手,让他把我抱出车外。
他的胳膊紧紧地环绕着我,扶着我一瘸一拐地向学校走去。

在凤凰城的时候,他们都在酒店宴会厅里举行舞会。当然,这场舞会在体育馆里举行。这很有可能是镇上唯一一间大得能容纳一个舞会的房间。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我吃吃地傻笑起来。这里有货真价实的气球拱门,还有用蜡光纸折成的花环装饰着墙面。

“看上去像一场惊悚电影正等着发生。”我窃笑着。

“好吧,”当我们慢慢地走向检票台时,他低声说道——他支撑着我大部分的体重,但我依然不得不拖着脚,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这里的吸血鬼多得足够了。”

我看着舞池:舞池正中形成了一条很宽的裂口,那里有两对情侣正在优雅地转着圈。另一对舞者正迫切地移向房间的另一侧,给他们留出空间——没有人想要站在这样耀眼的存在旁边,以免形成鲜明的对比。艾美特和贾斯帕都穿着经典款的晚礼服,看上去令人生畏,毫无瑕疵。爱丽丝穿着一条黑缎礼服,上面有着几何图形的镂空图案,露出大片的三角形的雪白的肌肤。然后罗莎莉……好吧,罗莎莉。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她明艳的猩红色礼服是露背款式的,被她用一根闪亮的带褶边的小牛皮宽皮带紧紧地固定着,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腰间。我怜悯地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女孩,包括我自己。

“你想要让我把门闩上,这样你们就能屠杀这些毫无戒心的镇民吗?”我阴险地低声说着。

“那你打算参与到这个计划的哪个部分?”他瞪着我。

“哦,我当然站在吸血鬼那边。”

他勉强笑了笑。“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舞会。”

“千方百计。”

他买了我们两个的票,然后让我转向舞池。我缩进了他的怀抱,拖着脚走着。

“我有一整个晚上。”他警告道。

最终,他把我拖到了他的家人正优美地转着圈的地方——仿佛他们处在了一个与现在的时间和音乐完全不相符的时空中。我惊恐地看着。

“爱德华。”我的喉咙太干了,我只能用耳语说道。“我诚恳地说,我不会跳舞!”我能感觉到恐惧在我的胸膛里沸腾着。

“别担心,笨蛋。”他向我耳语道。“我会跳。”他把我的胳膊环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把我抱起来,让我踩在他的脚上。

然后,我们一起旋转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像是只有五岁。”在跳了几分钟毫不费力的华尔兹后,我大笑起来。

“你看上去不像五岁。”他低声说着,一度把我拉得更近些,这样我的脚离地面就有一英尺远了。

在一次转身时,爱丽丝捕捉到了我的目光,然后鼓励地笑了笑——我报以一笑。我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快乐……只是一点点。
“好吧,这只有一般糟。”我坦白道。

但爱德华正盯着门,他脸上写满了愤怒。

“怎么了?”我大声询问道。我追随着他的视线,因为旋转而失去了方向感,但最终我看到了困扰着他的事情。雅克布?布莱克,他没有穿晚礼服,只穿着一件长袖白恤衫,打着领带,他的头发被整齐地梳到后面,扎成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马尾。他正穿过舞池向我们走来。

在认出他的震惊过后,我情不自禁地为雅克布感到遗憾。他显然很不舒服——看上去是那么的痛苦。当他的眼睛对上我的凝视时,他脸上写满了歉意。

爱德华用极低的声音咆哮着。

“表现好些!”我嘘声说道。

爱德华听起来很受伤。“他想要和你聊一聊。”

然后,雅克布走到了我们跟前,他脸上的窘迫和歉意更加明显了。

“嗨,贝拉,我正希望你会在这里。”雅克布听起来像是期待着相反的事情。但他的笑容依然温暖如昔。

“嗨,雅克布。”我报以一笑。“怎么了?”

“我能插队吗?”他试探地说着,第一次瞥了一眼爱德华。我震惊地发现雅克布根本不必抬头看。在我第一次见到他以后,他一定长高了半英尺。

爱德华的脸很沉着,他毫无表情。他唯一的回答是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来,然后退后一步。

“谢谢,”雅克布亲切地答道。

爱德华只是点了点头,紧张地看着我,然后才转身走开。

雅克布把手放到我的腰上,我伸出手放到他的肩上。

“哇噢,杰克,你现在有多高?”

他自鸣得意地说道。“六英尺两英寸。”

我们并不是在跳舞——我的腿让跳舞成为不可能。我们只是笨拙地摇来摇去,根本没挪动脚。这也还好。他最近猛长的个子让他看上去既瘦长又不协调,他也许是个跟我一样蹩脚的舞者。

“那么,你今晚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我问道,并不是真的好奇。考虑到爱德华的反应,我能猜到。

“你能相信我爸爸花了二十块钱让我来参加你们的舞会吗?”他坦白道,稍微脸红了。

“是的,我能相信。”我低声说道。“好吧,至少,我希望你过得愉快。有遇到你喜欢的人吗?”我揶揄着,冲着像用蜡笔画的甜点一样排着队站在墙边的那堆女孩子点了点头。(壁花小姐。。。)

“有啊,”他叹了口气,“但她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他低下头,对上了我困惑的双眼,只看了一秒钟——然后我们都困窘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胳膊紧紧地环绕着我,扶着我一瘸一拐地向学校走去。

在凤凰城的时候,他们都在酒店宴会厅里举行舞会。当然,这场舞会在体育馆里举行。这很有可能是镇上唯一一间大得能容纳一个舞会的房间。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我吃吃地傻笑起来。这里有货真价实的气球拱门,还有用蜡光纸折成的花环装饰着墙面。

“看上去像一场恐怖电影正等着发生。”我窃笑着。

“好吧,”当我们慢慢地走向检票台时,他低声说道——他支撑着我大部分的体重,但我依然不得不拖着脚,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这里的吸血鬼多得足够了。”

我看着舞池:舞池正中形成了一条很宽的裂口,那里有两对情侣正在优雅地转着圈。另一对舞者正迫切地移向房间的另一侧,给他们留出空间——没有人想要站在这样耀眼的存在旁边,以免形成鲜明的对比。艾美特和贾斯帕都穿着经典款的晚礼服,看上去令人生畏,毫无瑕疵。爱丽丝穿着一条黑缎礼服,上面有着几何图形的镂空图案,露出大片的三角形的雪白的肌肤。然后罗莎莉……好吧,罗莎莉。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她明艳的猩红色礼服是露背款式的,被她用一根闪亮的带褶边的小牛皮宽皮带紧紧地固定着,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腰间。我怜悯地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女孩,包括我自己。  
“你想要让我把门闩上,这样你们就能屠杀这些毫无戒心的镇民吗?”我阴险地低声说着。

“那你打算参与到这个计划的哪个部分?”他瞪着我。

“哦,我当然站在吸血鬼那边。”

他勉强笑了笑。“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舞会。”

“千方百计。”

他买了我们两个的票,然后让我转向舞池。我缩进了他的怀抱,拖着脚走着。

“我有一整个晚上。”他警告道。

最终,他把我拖到了他的家人正优美地转着圈的地方——仿佛他们处在了一个与现在的时间和音乐完全不相符的时空中。我惊恐地看着。

“爱德华。”我的喉咙太干了,我只能用耳语说道。“我诚恳地说,我不会跳舞!”我能感觉到恐惧在我的胸膛里沸腾着。

“别担心,笨蛋。”他向我耳语道。“我会跳。”他把我的胳膊环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把我抱起来,让我踩在他的脚上。

然后,我们一起旋转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像是只有五岁。”在跳了几分钟毫不费力的华尔兹后,我大笑起来。

“你看上去不像五岁。”他低声说着,一度把我拉得更近些,这样我的脚离地面就有一英尺远了。

在一次转身时,爱丽丝捕捉到了我的目光,然后鼓励地笑了笑——我报以一笑。我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快乐……只是一点点。
“顺便说一句,你看上去很漂亮。”他羞涩地补充了一句。

“呃,谢谢。那么,比利为什么要花钱让你来这里呢?”我飞快地问道,尽管我知道答案。

雅克布看上去并不乐意改变话题。他看向别处,又开始不自在起来。“他说这是一个和你交谈的‘安全’的地方。我敢发誓那个老男人一定是昏了头了。”

我虚弱地加入他的大笑中。

“无论如何,他说如果我告诉你某件事,他就会帮我弄到我需要的那个主制动引擎。”他露出一个怯懦的咧嘴一笑,坦白交代道。(原来。。。那个主制动引擎居然是线索之一。。。)

“那么,告诉我吧。我希望你能把你的车子攒完。”我也冲他咧嘴一笑。至少雅克布根本不相信这个。这让情形变得更容易些了。爱德华靠在墙上,一直看着我的脸,他自己脸上却毫无表情。我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二年级生用怯懦的侥幸的神情看着他,但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雅克布又移开了视线,脸红了。“别抓狂,好吗?”

“我不会对你抓狂的,雅克布。”我向他保证道。“我甚至也不会对比利抓狂的。只要告诉我你要做的事就行。”

“嗯——这实在是太愚蠢了,对不起,贝拉——他想要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他要我告诉你,‘求你了。’”他厌恶地摇了摇头。

“他还是很迷信,嗯?”

“是的。他有点……当你在凤凰城受伤的时候,他有点反应过度了。他根本不相信……”雅克布自觉地吞掉了话尾。

我的眼睛眯缝起来。“我摔倒了。”

“我知道。”雅克布飞快地说道。

“他认为是爱德华做了什么,让你受了伤。”这不是个问句,而我也没有遵守自己的保证,我生气了。

雅克布不想对上我的视线。我们也不费事跟着音乐摇晃了。尽管他的手依然放在我的腰间,而我的手依然环绕着他的脖子。

“看,雅克布,我知道比利很可能根本不相信这个,但这正是你所知道的那样。”——现在他看着我,作为对我声音里的诚挚的回应——“爱德华真的救了我的性命。如果不是因为爱德华和他爸爸,我一定早就死了。”

“我知道。”他声明道,但他听起来像是被我诚挚的话语影响到了。至少,也许他能把比利说服到这种程度。

“嘿,我很抱歉,你得来做这种事情,雅克布。”我道歉道。“无论如何,你弄到你的零件里,对吧?”

“是啊,”他喃喃低语着。他看上去还是很尴尬……也很不安。

“还有吗?”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忘掉这件事吧。”他低声说道。“我会找份打工,然后自己存钱。”
我瞪着他,直到他对上我的视线为止。“说出来,雅克布。”

“那太糟了。”

“我不在乎。告诉我。”我坚持着。

“好吧……但是,耶稣,这听上去太糟了。”他摇着头。“他要我告诉你,不,警告你,说——还有,那是他的复数,不是我的”——他从我腰上移开一只手,在空气里画了一个小小的引号——“‘我们会一直看着。’”他小心地等待着我的反应。

这听起来像是黑手党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我大声笑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不得不做这种事,杰克。”我窃笑着。

“我不那么介意。”他如释重负地咧嘴一笑。他的目光掠过我的裙子,审视着。“那么,我应该告诉他你说让他见鬼去吗?”他满怀希望地问道。

“不,”我叹了口气。“告示他我说谢谢。我知道他是出于好意。”

音乐结束了,我把胳膊放下来。

他的手在我的腰上迟疑着,他瞥了一眼我报废的腿。“你想再跳一曲吗?或者我能带你到别的地方去?”

爱德华替我作了回答。“好了,雅克布。我会带她走的。”

雅克布畏缩了一下,然后睁大眼睛盯着爱德华,他就站在我们身旁。

“嘿,我没看见你在那里。”他含糊地说着。“我猜我们待会儿见,贝拉。”他向后退去,不太情愿地挥着手。

我笑了。“是的,回见。”

当另一首舞曲开始的时候,爱德华的胳膊环绕着我。这对慢舞来说节奏有点快,但这似乎并没有难倒他。我把头靠在他胸口,感到心满意足。

“感觉好些了?”我揶揄着。

“完全没有。”他简单地答道。

“别对比利抓狂。”我叹了口气。“他只是因为查理的缘故才担心我。这不是什么人身攻击。”

“我没对比利抓狂。”他用一种紧绷的声音更正到。“但他的儿子很让我恼怒。”

我退回去看着他。他的神情非常严肃。

“为什么?”

“首先,他让我打破了我的承诺。”

我困惑地盯着他。

他半笑不笑地说:“我保证过,我今晚不会放开你的。”他解释道。
“哦。好吧,我原谅你。”

“谢谢。但还有别的一些事情。”爱德华皱起眉。

我耐心地等待着。

“他说你漂亮。”他最终继续说道,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对你现在的样子来说,这实在是一种侮辱。你远甚于美丽。”

我大笑起来。“你有偏见。”

“我不这样认为。另外,我有卓越的视力。”

我们又开始转圈了,我的脚踩上了他的脚,他把我抱得更紧了。

“那么,你打算解释这一切的原因了吗?”我问道。

他低下头,困惑地看着我,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些卷绉纸。

他思考了片刻,然后改变了方向,带着我转着圈穿过人群,舞到体育馆的后门那里。我一眼看见了正在跳舞的杰西卡和迈克。他们都好奇地盯着我。(迈克。。。好久不见。。。)杰西卡挥了挥手,我飞快地报以一笑。安吉拉也在那里,看上去一脸幸福地被小个子本?切尼抱在怀里。她的眼睛简直没法从他的目光里移开,他比她低了一个头。李和萨曼塔,劳伦,她正瞪着我,和科纳在一起。我能叫出旋转着从我面前经过的每一张脸。然后我们走出了门外,走到了正在消逝的日落的清冷的,黯淡的光线中。

一等到我们独处,他立刻把我抱在怀里,然后抱着我穿过黑暗的场地,一直走到笼罩在草莓树的阴影下的一张长凳处。(madrone,草莓树,也叫麦当娜树。。。)他坐在那里。依然把我环抱在他胸前。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透过薄纱般的云层隐约可见,他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变得苍白起来。他的唇是那么坚硬,他的眼睛里写满了烦恼。

“重点是?”我柔和地催促着。

他不去理会我,抬起头盯着月亮。

“又是暮色。”他喃喃低语着。“又一次终结。不管这一天多么美好,它终究会结束的。”

“有些事不必结束。”我立刻紧张起来,咬紧牙关,喃喃低语着。

他叹了口气。

“我带你去参加舞会。”他慢慢地说道,最终回答了我的问题。“因为我不想要让你错过任何事情。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让你的生命有所缺憾,只要我能做到。我想要你当人类。我希望你的人生继续下去,如果我没有死在十九岁上,我的人生也会这样继续下去。”

我因为他的话而颤抖起来,然后愤怒地摇着头。“在怎样奇怪的平行空间里我才会出于自己的意愿跑去参加舞会呢?如果你不是一千倍地强于我,我永远都不会让你侥幸做到这一点的。”

他简单地笑了笑,但笑意并没有渗入他的眼底。“这没那么糟,你自己说的。”

“那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

我们安静了一分钟。他盯着月亮,而我盯着他。我希望我能找到办法来解释为什么我对正常人类的生命是那么的不感兴趣。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吗?”他问道,低下头看着我,淡淡地笑着。

“我不总是这样做吗?”

“你只要保证你会告诉我。”他坚持着,咧嘴一笑。

我知道我会立刻后悔的。“很好。”

“当你想出来我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你看上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他开始了。

“我确实是。”我插嘴道。

“确实。”他赞同道。“但你一定还有别的一些理论……我很好奇——你以为我让你穿上盛装是为了什么?”

是的,我立刻就后悔了。我撅起嘴,踌躇着。“我不想告诉你。”

“你保证过的。”他反对道。

“我知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知道,他认为是尴尬让我退缩的。“我猜这一定会让你发疯的——或者悲伤。”

当他思索着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额头皱在了一起。“我还是想要知道。求你了?”

我叹了口气。他等待着。

“嗯……我假定这是某种……场合。但我不认为那是某种平庸的人类活动……舞会!”嘲弄道。

“人类?”他冷淡地问道。他抓住了关键词。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子,烦躁不安地抓起一片迷路的薄纱。他沉默地等待着。

“好吧。”我一吐为快。“我希望你也许已经改变心意了……你终于打算转变我了。”

许多情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有些我能辨认出来:愤怒……痛苦……然后他似乎控制住了自己,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你以为这是某种隆重的场合,对吗?”(black tie occasion。。。)他揶揄着,抚摩着他晚礼服外套的衣领。(jacket泛指外套。。。。我的认知来得太晚了。。。让贝拉和爱德华穿了好久夹克衫。。。)

我绷起脸,想要掩饰住自己的窘迫。“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至少,对我来说,这比舞会要合理得多。”他依然咧嘴笑着。“这一点儿也不有趣。”我说道。

“不,你是对的,这一点儿也不有趣。”他赞同道,他的笑容消失了。“不过,与其相信你是认真的,我更愿意把这当成一个笑话。”

“但我是认真的。”

他深深地叹息着。“我知道。你真的那么情愿吗?”  
痛苦的神情又回到了他的眼中。我咬住唇,点了点头。

“已经准备好结束了,”他喃喃低语着,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把这当成了你人生中的暮色,尽管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已经准备好了放弃一切。”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我低声表示不同意。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他悲伤地说着。

“你还记得你告诉过我,我没有很清楚地看待自己吗?”我扬起眉毛,问道。“你显然有着同样的盲目。”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

但他敏捷易变的心绪因我而改变了。(mercurial。。。)他撅起唇,他的眼睛在刺探着。他久久地审视着我的脸。

“那么,你现在已经准备好了?”他问道。

“呃,”我吞咽了一下。“是的?”

他微笑着,然后慢慢地埋下头,直到他冰冷的唇轻轻扫过我颌角之下的肌肤。

“就是现在?”他耳语着,他冰冷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肌肤。我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是的。”我耳语着,这样我的声音就没有机会破音了。如果他认为我只是在虚张声势,那他就要失望了。我确实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我很确定。没关系的,尽管我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我的手蜷握成了拳头,我的呼吸很不稳定……

他阴暗地轻笑着,然后把身子移开了。他的神情真的很失望。

“你不应该相信我会如此轻易地作出让步。”他说着,嘲弄的语气里有一丝酸涩的味道。

“女孩可以做梦。”("A girl can dream."至理名言!!!)

他的眉毛扬起来。“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成为一个怪物?”

“当然不是。”我说着,因为他所选择的词语而皱起了眉。怪物,的确。“我梦想得更多的是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的神情改变了,变得柔和起来,也因为我声音里那种微微的痛苦而悲伤起来。

“贝拉,”他的手指轻轻勾勒着我的唇形。“我会和你在一起——这还不够吗?”

我在他的指尖下微笑着。“现在是足够了。”

他因为我的固执而皱起眉。今晚没有人会让步。他呼了一口气,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声货真价实的咆哮。

我轻抚着他的脸。“看,”我说道。“我爱你,胜过这世界上的一切加起来的总和。这还不够吗?”

“是的,这足够了。”他微笑着,答道。“永永远远,都足够了。”

然后他俯下身来,再次把他冰冷的唇压到我的喉咙上。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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