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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鬼怪]亡灵书之七 亡灵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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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10-10-22
【第一章】盗墓夜惊魂
  世上三百六十五个行当,盗墓也是其中一种,做为小偷的分支,盗墓也是偷盗;与普通偷盗不同的是,盗墓盗的是死人的家当。
  赵金魁和郑宝仁就是盗死人家当的盗墓人。
  两个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精精壮壮、皮肤黝黑的赵金魁是个看上去像乡下人的汉子,事实上他本来也是个乡下人,觉得种田赚钱太少,后来做了这没本生意。
  郑宝仁就不同,长相斯斯文文的,说话永远温和有礼,还戴了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就像个文化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看不出他做的竟是死人的买卖!
  务农出身的赵金魁有的是力气和胆量,毕业于T大考古学系的郑宝仁有知识和头脑,机缘巧合之下两人一拍即合,就此成了搭档,十年下来也算业界小有名气的人物。
  不同于其他那些同行见坟就挖、每天都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挖个三百三十天的作风,这对二人组每年只做一次买卖,而这一次买卖往往就够两人吃香喝辣一整年。
  别人都不理解为什么那两个人一挖就能挖出宝来,也不懂为什么一挖就能挖出宝来还不天天挖多赚他几笔,问起的时候郑宝仁总是斯斯文文的笑笑,但笑不语。
  他们这每年一次的买卖可不是外人想像中那般容易,一年中闲暇的时候他们也不像外人以为的无所事事,每一天,他们都在为下一笔生意做详细的规画。
  流传在外界的古董是线索,分析它们的年分,周身的土壤环境......小心翼翼的顺藤摸瓜摸到它们的可能出土地,然后调查当地的历史,考察当年的大户祖坟,这样才造就了外人眼中的一挖一个准,可没有想像中那样容易!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汾岭"的地方。
  两人原本刚刚做完一笔"生意"归来,火车上偶然遇到了一名年轻男子,多年积累下来的好眼力,让赵金魁一眼认出了男子身上的玉是块宝!
  再三盘问之下得知了那个叫汾岭的地名,原本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谁知那个男人指的地方竟是错的,上了那个男子大当的两人在错误的车站下了车,荒山野岭走了好久才知道自己根本来错了地方。
  不过幸好那名男子说的地名倒是对的,这里确实有个叫汾岭的地方。而且在附近,两人还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说法--
  "那个村子闹鬼啦!好好的山不去养牛养羊,埋的全是死人,什么‘汾岭'--根本就是‘坟'岭!啧!好邪门的地方哩!"
  这句会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心里发毛的话,却让赵郑二人如获至宝,两人知道:找对地方了。
  不过接下来,两人还是没能顺利进行挖宝的计画;那个地方发生了命案,员警介入调查,等到风声平息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而这个时候,那个地方因为凶杀案发生的湖,已经俨然成为一个观光圣地。
  "那个男人身上的玉佩应该是清朝的古物。玉佩这种装饰品盛行在明清两代,清朝的玉佩比起明朝尺寸大很多,他身上那块玉佩属于清朝前期的流行尺寸,清代晚期的玉佩要更笨重一点。
  "不过难得那男人身上的玉佩雕功好,玉质也好,虽然当时无缘细看,不过那玉佩确实是大家之物,而且那种玉材确实是这汾岭附近的特产,如果没有错的话......"推了推鼻梁上方的金边眼镜,郑宝仁眯著一双细细的狐狸眼打量著前方,笑了。
  "这附近有‘大户'。"
  现在在两人面前的,就是那男子口中汾岭的村子,隔著浓浓的雾气,依稀可见雾水之后庞大的山形,按照传闻,那便是这村子百年来扎坟的所在。远远看去,那山就像一座天然的大坟。
  "我们到了,下车吧。"
  从车子上下来,付了司机车款,两人背著稍嫌笨重的行李下了车。
  ◇◇◇
  "这座湖便是当时出事故的湖呢,听说这个村子里从很多年前开始,便将死去的村民尸体抛入湖水之中,还要分尸呢!"
  "天!好......恶心!那么说的话,这湖下面岂不都是死人骨头?"
  "没错,而且当时还有震惊全国的罕见颅骨出水呢!"
  "啊?"
  "就是那个有两张脸的人头啊!很有名啊!"
  "你说那个啊!天!好恶心啊。"
  和他们同往的有几名年轻人,看上去像是来这里做猎奇之旅的,也只有这些人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这座湖美则美矣,可是一旦和死亡联系起来,这种美丽就笼罩了一层恐怖色彩。
  所以来这里的,多半是那些喜欢刺激的年轻人,郑宝仁和赵金魁混在里面,显得有一点点突兀。
  假装是普通的观光客,浑浑噩噩的和一帮年轻人东瞅西看四处拍照留念,暗地里悄悄做好记号。两人打算今晚就活动,目标当然不是那座湖;那座已经被警方清理一空的湖只剩下空壳,而且就算有陪葬品也只是普通的东西。
  他们的目标是湖后面的那座山。
  "按照中国传统的风水学,那座山确实是块宝地,我查过,汾岭这一带在清朝前期成了王家封地,和那年轻人的玉佩年代相符,而这一带近几年确实偶而有人能捡到一些破旧的古董碎片......"
  郑宝仁一边说著一边打量著前方的地形,他们正在前往后山的路上。
  "没错,今天咱们住的那户农家,喂猫喝水用的木碗也是古物,你看!"
  后面的赵金魁点著头,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碗。翻过碗口看著碗底,仔细敲了敲,郑宝仁笑了,"不错,你这家伙眼力也越发好,这碗极有可能是个宝!虽然这活做的一般,不过木头可是宝贝,能用得起这种贡品级材料的木匠,怕是只有那皇帝爷,有名的木匠皇帝......想起来了么?"
  "明熹宗朱由校?"这下子,拿到这只木碗的赵金魁也激动了。
  "嗯,那熹宗皇帝作不来,作木匠倒是个好把式,下臣拍皇帝马屁不夸皇帝政绩好、争赞皇帝木匠手艺强,那时候人人以得到熹宗亲手所制品为美事,那皇帝一得意,往往赏赐下臣的东西也改成了自己做的木工艺品。
  "为了区分,那皇帝一向会在自己做的东西上留个记号,喏!就是这里这道细痕,这木碗如果是真物,可是要比金饭碗还贵哟!"
  郑宝仁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末了将木碗还到仍在激动状态的赵金魁手里。
  "我们回去再详细鉴定这只木碗,不过你这个发现给了我们新的希望,如果这木碗确实为熹宗所做......搞不好这里除了清代的古董,还能挖到明代的!"
  这个意想不到的希望让两人心情更加振奋,只是这种兴奋之中,郑宝仁心里隐隐一丝不安,四下看了看,他问向身后的男人:"老赵......今天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吧?"
  "当然没有,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乡下人睡得早,他们八点就倒下了,那群年轻人则是喝酒喝得全趴下,咱俩走的时候我扔了根骨头给看门的老狗,那家伙叫都没叫一声。"
  "我总觉得有点担心......"
  "啧!你哪回不说你担心?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胆子小......放心,不会被发现啦!"
  "......"郑宝仁压了压不断跳动的眼皮,再度往四周看了看。
  刚才正在高兴的时候,忽然间他感到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原本以为只是一时的错觉,可是那种被监控的感觉却是生生粘在了身上,如影随形。
  忽然!郑宝仁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余光中闪了一闪,人影!
  郑宝仁匆忙刹住了脚步,身后的赵金魁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
  "怎么了?"赵金魁不解的问。
  "你......你看我指的方向,是不是有人?"指著自己左边的一个角落,郑宝仁沉声问。
  赵金魁认真地顺著同伴的指引看了看,半晌摇头,"一个人没有,我戴的可是红外线夜视镜!"
  郑宝仁犹豫的点了点头。
  看著他还不放心的仔细打量那个方向的样子,赵金魁笑著开口,"安心吧,我们买的可是进口货,不会骗人的,那个方向别说活人了,就是兔子也没有一只,当然......死人就不敢保证了,哈哈!
  "我们做的这生意不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死人知么?做了十来年,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忽然怕了,死人算什么?死都死了,怕他做啥?"
  郑宝仁点著头,后颈同伴看不到的地方,冷汗慢慢顺著脖子滑下来。
  他觉得自己确实看到了东西的。可是赵金魁的夜视镜也确实不会说谎,那么......
  "死人......么?哈......哈......"低低的笑了几声,推推下滑的眼镜,郑宝仁继续带头向前走。没错,这座山到了晚上的话,恐怕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都是死人。
  这里是死人的领域。
  亡者安眠之地。
  "我们再小声一点吧。"又推了推眼镜,不著痕迹的擦去颈中的冷汗,郑宝仁重新迈步。
  于是一路上两人再无交谈,直到走入了后山之中--郑宝仁最终确定埋宝的地方。
  ◇◇◇
  这里不是观光地,连村人都很少过来。
  "据说大部分村里人只有死的时候,才来这里。"啧了一声,赵金魁看著四周的环境。
  这里比起刚才经过的地方温暖许多,泥土松软,有一片土地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新坟,一看就知道没有什么挖掘的价值。
  "这里......很暖和呢。"赵金魁松了松领口,然后皱了皱眉头,"你果然从来都是对的,绝对是这里,一股死人味。"
  这个村子特异的习惯非常多,比如埋葬地点,又比如扎坟不隆起--完全没有坟包,这里随著地势高低起伏,完全看不出哪里有埋尸体的痕迹。
  "妈的......真邪门的村子。"搓著手,赵金魁从包里拿出一根三十厘米长的金属棒,甩了几甩,藏于金属棒内部的部分借著惯性甩出,成了一根两米多长、有著尖锐头部的刺刀一样的东西。
  拿著那根金属棒,赵金魁将其刺入地下,借助双手感受泥土以下的感觉;和他不同的,郑宝仁则是先用一支消防栓一样的东西,在地面薄薄喷了一层药水,然后拿了一个笔记型电脑大小的仪器,用延伸出来的探头测量。
  看著郑宝仁一脸严肃的样子,赵金魁于是拎著自己的老伙计往相反方向--后山的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越昏黑,一开始手里的金属棒还能感受到刺到木板的感觉,再往里......感觉自己好像刺入了一个什么东西,赵金魁推下了金属棒上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他手里这根金属棒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推下按钮的话,会从头部侧面伸出另一个钩子,将按钮固定,这样便将刺中的东西包了起来,如果不是很大的话就可以拎起来。
  虽然郑宝仁一直反对他这么做,说是会破坏文物,不过他还是会偷偷这么做:坏了就坏了,有的时候可是能借由钩到的东西,找出更好的东西哩!
  赵金魁拉了拉钩中的东西,提不起来,于是稍微用力,还是提不起来,鼻孔里哼了几声,一个用力,感到金属棒另一端的东西忽然一个松动,这时稍微一提,金属棒便破土而出。
  赵金魁将头顶的探照灯打开,打量起金属棒顶端被自己刺中钩上来的东西--
  "我的妈呀!"看清手里钩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的瞬间,这个一向胆大的汉子也不由向后跳了几步,手中的金属棒一个不小心刺在了自己的左手上,一时间赵金魁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吼叫。
  想到自己的所在、所干的事情,赵金魁慌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左手被刺的好深,好疼!不过受伤已是家常便饭的男人,仗著自己皮粗肉厚没有在意,拔出金属棒的瞬间彷佛连同刚才的恐惧也拔除了,男人心平气和的看向刺头顶端自己弄上来的东西--
  那是一根手指,干枯的手指。指头根部戴了一只看不清材质的戒指,说来也怪,那手指明明干枯,可是戒指却仍然牢牢的扣在上面。
  "妈的......真晦气......"赵金魁原本只是叨念著自己的倒楣,不过......看看手指上的戒指,忽然有了个想法。
  赵金魁急忙拿起对讲机呼唤自己的同伴--为了方便联系和防止大声呼唤,两人每次行动都用对讲机联系,"宝仁你过来,我刺著个东西,你过来看一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还有......你以后别叫那么大声!"
  对讲机对面郑宝仁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冷静,看样子他听到自己刚才的"猪叫"了。心里想著,赵金魁倒也没在意。
  男人受伤的左手淌出了血,顺著他手中的金属棒慢慢下滑,缓缓滴在了那半截手指上......
  ◇◇◇
  郑宝仁被远处一声吼叫吓得差点把手中的机器扔出去,好不容易稳住双手,回过头看著发声的方向,嘴里骂了一句。
  "那个莽人!"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郑宝仁决定过去看看。
  其实他心里有点害怕,第一次有点害怕。
  他事先喷的药水是一种化学药剂,新埋的尸体外面有棺材倒也无所谓,如果是陈年老尸,外面的棺材木可不会像那木匠皇帝那样,用那么高级、千年不腐的木材。
  一般的棺木多半会腐蚀,然后尸体发酵腐败产生的物质,会和这种药水起反应产生一种特殊味道的气体,人的鼻子无法嗅出的味道,利用自己手中的高度感应器则可以轻易测得。
  赵金魁用土办法,他用的是高科技,两人合作倒是互相弥补、天衣无缝。
  之所以会害怕也是因为手里这个东西,往常的话测很久才会有反应,可是今天......机器却一直有显示。这个地方究竟有多少尸体?多少腐尸?
  一想到自己脚下踩著的这片土地下尽是骸骨,连经验老道的郑宝仁心里都有点害怕。此外他没有再提起的就是--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半路上就感到的视线,如今还是能感到。在这种到处都是死人的地方,感受到的视线......
  郑宝仁拿起工具向赵金魁的方位走去。
  ◇◇◇
  原来,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相距这么远,听声音还以为很近。
  "奇怪了......"
  看了看身后的山体,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离开山那么久了么?那座山的背后竟然这么大!而更荒谬的是,这么大的空间居然全做了坟场。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郑宝仁摔倒在地,眼镜就这样从鼻梁上摔了下去,心里暗道糟糕,慌张的在地上摸索,谁知却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眯著眼睛向自己摸到的东西看去,还没看清楚,一种刺鼻的腐臭便冲鼻而来!
  "天啊......"只看出一个轮廓,郑宝仁脸色瞬间苍白,胃液随即上涌。
  吐了好久,彷佛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光,吐到胃部隐隐发疼,郑宝仁才敢重新打量自己周围的一切。
  他的左眼有六百度的近视,右眼则是平光。按住自己的左眼,用健康的右眼看清周围的一切之后,郑宝仁惊呆了。
  "天!这是怎么回事?太......"
  太惊人了!太不可思议了!太......
  恶心。
  郑宝仁这才发现,他现在所在的这块地面,居然摊著几具尸体!
  不是新鲜的尸体,像是放了很久,裸露在空气中的尸体就这样腐败,有一具已经变成了白骨,孤单的摊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而从右方草丛中,他可以看到一只疑似人腿的东西。
  至于他脚下......
  "呕!"
  完全被分尸!
  他脚下躺著的只是尸体的躯干部分,爬满白色蛆虫的尸块正发出阵阵恶臭,黑色已经风干的肉干中间,绽著暗黄的脂肪,那即使干枯、但仍然皮开肉绽的尸块上的大洞,就像咧开的大嘴,从里面冒出死亡的口臭。
  谋杀?弃尸?脑中飞快的闪过几种可能,郑宝仁再也顾不得捡眼镜,拎起脚下的仪器拔腿就跑,他可以看到前方朝他走来的赵金魁,正要呼喊,忽然脚下一软--
  沼泽?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沼泽!
  "老赵!救我!"几乎是落下的瞬间,郑宝仁惶恐的向同伴求救,及时看到这一幕的赵金魁飞快的跑来。
  "这......"冲得太猛险些自己也落入沼泽,看著眼前的情景,赵金魁傻眼了!
  眼前千真万确是一片沼泽,这种地方会出现沼泽,是谁也想不到的,而且还是一块不算小的沼泽。
  郑宝仁下滑的速度太快,眼看没了影子,赵金魁慌张之下忽然看到自己手中的棒子,咬咬牙,拔下刺尖上面钩著的手指头,将它扔进口袋里,接著忙将金属棒向沼泽内捅了进去--
  感觉自己触到什么的瞬间,赵金魁慌张用力将那东西钩上,柔著劲将那东西挑了出来。看到自己挑出的果然是个人,赵金魁顾不得脏污,急忙想去查看郑宝仁的死活,却--
  "我的妈呀!"杀猪似的吼叫又是一声,被自己摸到的东西吓了一跳,赵金魁差点一脚踩空落入沼泽......
  他挑出来的哪里是郑宝仁!根本是一具尸体!
  "我的老娘啊--"身子筛糠似的抖著,想到自己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玩意儿,想到那黑糊糊摸起来黏滑的触觉......赵金魁感到自己的腿一阵一阵的发软。
  不过毕竟是挖了十来年墓的男人,想到还在沼泽里面的郑宝仁,心想自己可不能就这么把他扔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止住哆嗦,咬著牙,赵金魁硬是重整旗鼓,重新将金属棒伸入沼泽。
  前后他又捞出来两个"人",都是死人,没有郑宝仁。
  赵金魁的心越发凉了,在感觉自己又钩到什么的时刻,这名向来胆大包天的汉子几乎想要拔腿逃走。
  再钩上来一个死人怎么办?娘啊!这个沼泽里怎么这么多死人?
  可是自己再不加油的话,郑宝仁也会在这里面成为一个死人。
  咬著牙,赵金魁用力一挑,听到挑起来的人一声咳嗽,赵金魁心里终于一松:这回捞上来的是郑宝仁。
  郑宝仁咳嗽著,撑著胳膊慢慢爬起来,视线对上面前不知何时也膝盖一软、跪到地上的赵金魁的时候,两人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有的只有恐惧。
  "妈的!这个地方......真邪门。"好不容易才能出声的赵金魁,一开口只来了句这个。
  郑宝仁愕然,显然,他是同意的。
  刚才心中太过著急没有察觉,劫难之后赵金魁才发现由于自己刚才的用力,手上的伤口迸开,血水流了一胳膊,啐了一口,赵金魁从包里拿出必备的绷带,自己包扎起来。
  郑宝仁则是撑著还在虚软的腿,犹豫的走到了赵金魁在自己之前捞上来的那些"人"身边。
  "是泥炭鞣尸。"郑宝仁小心的观察完那几具尸体后,忽然开口。
  "啥?"包裹完毕的赵金魁随即来到同伴身边。
  "听说某些沼泽里面能发现这样的尸体,你看,这几个人的头发和皮肤都变成了暗红色,还这么软......应该是泥炭鞣尸,那是一种尸体现象......"
  郑宝仁对尸体研究并不多,会知道这个也是很久以前课堂上老师偶然提起的,平时盗墓挖到这种尸体的机会也并不多,真正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尸体,今天还是第一回。
  而且第一回就同时见到三具。
  其中一具上面有明显的施暴痕迹,看到那人脖子上明显痕迹的时候,郑宝仁心中忽然一寒。
  "你怎么了?不就是死人么?怕啥?"赵金魁说的轻巧,但是始终不肯低下头仔细打量。
  "我觉得......我们可能碰到麻烦了。"低著头,郑宝仁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赵金魁听在耳中,好不容易下去的鸡皮疙瘩又麻麻爬了出来。
  "你是说......有......"鬼?毕竟是乡下出身,看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赵金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飘〈注:指鬼魂〉。
  "我......觉得这个地方是真的不对头,这个人是被谋杀的,很显然是被杀死后扔到这里的。"指著那具尸体,郑宝仁正色道。
  "那边......还有几具这样的尸体,这么多的尸体出现在一个地方......太不寻常了,我觉得我们盗墓也就算了,别被什么帮派的给盯上。今天要不然......我们撤吧?"
  "......你说的永远是对的,不过......我刚才在一个地方发现一个东西,你去看完那个我们再走?"心里虽然害怕,可是赵金魁还是有点不死心空手而归。
  看著同伴,郑宝仁虽然不愿意,可是终究没有耐得住可能会有宝藏的诱惑。
  赵金魁掏出了刚才被自己扔进口袋的手指,用力将戒指拔下来递给郑宝仁,赵金魁不经意的略过正要扔掉手指,忽然,他诧异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郑宝仁不解。
  "这个手指......"抿著嘴唇,赵金魁犹豫著,"我觉得这根手指......似乎......"
  比自己刚才看到的丰润一点了。
  犹豫著,赵金魁最终没将自己脑中那个荒谬的念头说出口。
  微弱的灯光下,自己掌心内的手指看起来......比自己初见的时候淡了一点,彷佛经过浸泡的萝卜干吸了水分之后那样,微微的膨胀丰润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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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掘尸
  "这枚戒指是不错,不过......还是算了。"郑宝仁心里毕竟有了一个疙瘩,不愿在此地久留。
  "哎?这回听我一次好不好?你既然都说这戒指不错了,我们好歹挖一挖呀!妈的--这地方把老子的三魂吓跑了两魂,现在还没回来呢,非得挖点什么再走!"
  金属棒往地下一插,赵金魁的倔劲犯了。
  一方面知道这个莽汉一旦倔劲发作是拉也拉不走,另一方面也是感激刚才对方的救命之恩,郑宝仁犹豫了一下,没吭声。
  见他这样知道他不太反对了,赵金魁笑嘻嘻的将郑宝仁推到一边,"我挖就好!这死人离地面不远,用金属棒都戳的到,我一个人就行!"
  "可是你的手--"
  "没事没事!我才不像你们这些读书人这般娇贵--"嘴里说著,赵金魁已经安装好铲子,挖了起来。挖掘中伤口松动血又渗了出来,也不介意,仗著自己身体壮,他只是一股劲的挖。
  郑宝仁却觉得自己心神不安起来,好久不跳的眼皮又跳了起来。而少了眼镜的眼睛,由于左右视力不均带来的不平衡感,让他一阵焦躁。
  "挖到了!"
  赵金魁一声欢呼打断了他的焦躁,站起身来,又是一阵眩晕,郑宝仁只好重新坐下来,看向赵金魁的方向。
  赵金魁正用左手去拉那尸体的一头,忽然!
  "啊--"
  撕心裂肺的一声让郑宝仁心中一颤,以为对方遇上了什么危险,惊恐得什么也顾不上的郑宝仁慌忙跑过去,岂料--
  "没事,忘了我左手刚才受伤了,用劲太猛伤口迸开,疼的我一跳而已,哈哈!不要紧的!"将左手示意给郑宝仁看,赵金魁爽朗的笑了。
  那双左手上刚刚包裹的白色绷带早已被血、沼泽泥还有其他污物染脏,乱七八糟看不出原本的白。
  "小心点,还是先包一下吧,血流的这么多......"眉头一皱,郑宝仁毫不犹豫的说。
  "没事,一点血而已,我没你们读书人那么--"
  "娇贵"二字尚未出口,赵金魁嘴里又是一声吼叫。
  "啧!老说我们娇贵......是谁整天女人一样大惊小......"郑宝仁的话也没有说完,在他顺著赵金魁的视线看去后。
  由于疼痛,被赵金魁甩在地上的尸体在外面的破旧遮掩被揭开后,露出了尸体的本来面目。
  那想当然是具尸体,而且是具女尸。即使身上被湿泥弄污看不清本来面目,可是湿泥间显露的莹白皮肤相当具有弹性,白腻而且细滑。
  "见鬼了......"喃喃的,郑宝仁说了一句。
  "不可能!"他的话却激起了赵金魁一声巨吼!
  瞪著自己掌下沉甸甸新死不久的女尸,赵金魁心里忽然一阵慌张,看著郑宝仁完全不理解怔然看向自己的目光,赵金魁摸出刚才那根手指要他看。
  "你看!不对啊!这根手指刚刚明明是干枯的!就好像干尸那样干枯!不可能是从这样一具尸体上断掉的--"
  赵金魁吼叫著,郑宝仁低下身去看那女尸的手:居然真的少了一根手指!
  女尸左手的无名指--赫然是空的。
  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指头,赵金魁忽然想起了握的是个什么东西之后,飞也似的将手中的断指扔到了地上,然后身边传来了郑宝仁的倒吸气声--
  "天!"赵金魁顺著对方的视线,再度看向那根手指的时候,也忍不住到抽了口气:曾几何时......那根手指居然鲜活如新?
  还是那根断掉的手指,然而和刚才大不相同的是:那根手指居然变得白白嫩嫩,饱满丰润,就像饱满著血肉......
  等等--血......忽然想到了什么,郑宝仁忽然看向赵金魁的左手:血?
  郑宝仁发呆的同时,赵金魁也是一脸惊愕看著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还在流血,刚才流下的血,渗入了土中不太明显,而现在的血,则是滴在那刚刚被他挖出来的女尸身上......
  "不......会......吧......"就像吸食自己的血液一般,赵金魁看著脚下女尸身上的皮肤越来越丰润,越来越饱满......
  "你、你果然什么时候都是对的!我们走!我们赶快......啊!"
  慌乱中血液滴上尸体头颅之后的瞬间,隔著泥土,赵金魁看到一片漆黑......
  人眼!那是人眼!这东西睁开眼睛了!
  没有看清,可是赵金魁就是知道,慌乱的他顾不上自己的东西,只是想逃,然而脚踝忽然一紧--
  "救我!宝仁你快来救我!救我啊!"
  赵金魁感到四根钢棍一样的东西紧紧扣住了自己,他感到那东西勒穿了自己的皮,血液倒流一般......
  那东西在吸他的血!
  惊恐间,赵金魁的瞳孔放大著!蒲扇般的手掌用力抓向前方的郑宝仁,彷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死命的抓著!
  "不......不......"郑宝仁看呆了。
  若非自己衣服被强力撕扯的感觉提醒,他几乎以为自己在作梦,作一个恶梦。
  他看著赵金魁彷佛缩水一般,皮下的水分急剧的缩减,原本合适紧绷的皮肤越来越大......一开始他还觉得好笑,因为他想起了总是穿著大自己一号皮肤的沙皮狗。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了,彷佛被吸干一般,赵金魁终于变成了一具被皮包裹著的骷髅。
  眼眶干干的,眼球从里面摔下来。
  "不!"郑宝仁感到胯下一片湿意。
  恐怖还没有结束,接著,他看到了更可怕的事。看著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那一直细细半眯的狐狸眼第一次被郑宝仁瞪到浑圆--
  ◇◇◇
  "老公,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抱著孩子坐在后座上,汪澈笑咪咪的问著正在开车的张晓亮。
  因为全球巡回演出,汪澈在国外待了半年多,直到今天才回国与丈夫重逢,久别胜新婚,两人自是甜蜜。新开的机场离市区很遥远,大概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家,夫妻两人都有些劳顿,刚刚一岁半的女儿更是早已睡熟。
  "嗯,我想吃鳕鱼沙拉,宫保鸡丁......不过我最想吃的还是汪汪!"前座的男子推了推眼镜,一脸正经的说著调戏妻子的话,果然惹来了妻子的一阵羞嗔。
  "你这个--讨厌!也不看看甜甜也在......色情!"汪澈红了一张脸,噘了一张小嘴,眼睛却巴巴对上照后镜里丈夫看向自己的眼睛。
  "呵呵!甜甜才多大呀!她听不懂的,就算听懂了又怎样?我不色情能有她么?"
  "讨厌死了!你别看我!快点看前面!呀--"汪澈原本欲拒还羞的话,在看到前方出现的什么时,一下子变成了惊恐!
  瞪著一双明眸,女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伴随著汪澈的尖叫和急促的刹车声,张晓亮硬生生停住了车子。
  "刚才是不是......有个人......"汪澈瞪著大眼,怯生生的拉著丈夫的衣角。
  "你别怕,我下去看看,你看好孩子就行!"皱紧了眉头,张晓亮的脸也是瞬间苍白,安抚好妻子之后自行下了车。
  他心里也有点害怕,因为就在刚才自己和妻子调笑的时候,前面忽然冒出个人影来,虽然自己没有撞上什么的感觉,而且也及时刹车,毕竟心里还是很害怕。
  张晓亮走到车头,果然,地面上有一名女子横卧在自己车前,女人身上的衣服极是破烂,被泥巴弄得脏兮兮的也就算了,上面还有树叶草叶......
  女人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张晓亮有丝迟疑的走上前去,缓缓弯下身正要去试探女人的鼻息,却被女人冷不防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
  那双眼睛非常大,黑的部分极黑,占据了眼球的大部分颜色,在女人满是泥泞的脸上猛然睁开的视觉效果......还真是可怕。
  "你、你没事吧?"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张晓亮扶扶眼镜看向地上的女子。
  女人艰难的撑了撑身子,半晌再度颓然倒地。
  "她......那个......要不要和我们回去?"
  忽然发出的女声让张晓亮微微一惊,向声音的方向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妻子抱著孩子从车上下来了。有点紧张的、她站在自己身边。
  张晓亮最后抱著那名女子,将她放到了车子的后座上,黑色的泥巴在椅套上抹开晕出淡淡的红,张晓亮这才发现女人身上不只有泥巴,还有血污......
  看著被女人弄得污糟的车内,坐在副驾的汪澈抱著孩子,微微皱了皱鼻子。
  ◇◇◇
  "那女人身上好臭!"从浴室出来,汪澈不高兴的撇嘴。
  "好啦,我知道汪汪最爱干净的,你就先忍一忍,怎么说搞不好是我们撞了她......"搂住妻子,张晓亮给了妻子一个结实的拥抱。
  "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冲水的时候身上居然有血......"汪澈反手抱住自己的丈夫,眉头还是皱得紧紧的。
  "......我早就注意到了,我觉得那个女人......可能经历过什么不好的遭遇......"张晓亮想到了女人身上破碎的衣著,想到了很糟糕的场面。
  "......可是......"汪澈还想说什么,不过丈夫再度紧紧抱了她一下,抱走了她接下来的话。
  "她很可怜的,我们小声点,别让她听到。"
  "......噢。"汪澈将头埋进了丈夫怀里,吞掉了没有说出来的话。
  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不仅仅是普通的臭,那种奇异的......是一种腐烂、彷佛在土里埋了多年的恶臭。
  洗澡出来之后的女人让两人都震惊了一下,原本一身脏污到看不出长相的女人,洗干净之后让人无法逼视。
  非常漂亮的女人,乌黑柔顺的头发,雪白的几乎可以看到青色血管的细腻皮肤,还有那异常端正精致的五官。
  美丽到几乎诡异的女人,那双黑多白少的乌黑眸子,凝视它的时候让人几乎有错觉会被吸入里面去,可是看久了就会有另一种感觉--那双眸子是空的,那具身体是空的,里面没有住人。
  那名女子自始至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张晓亮和汪澈开始以为女人是哑巴。就在一筹莫展无法沟通的时候,女人忽然伸出了手--女人的手也非常漂亮,让从小弹钢琴、自诩有一双纤纤素手的汪澈也羡慕不已。
  女人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笔,用那只漂亮的手在旁边的报纸上,慢慢的写下了两个字--舒佳。
  "这是你的名字么?真是个好名字!"
  面对夫妻两人的欣喜,那个女人面无表情,自始至终麻木的女人,在看到旁边酣睡的甜甜时,眼神有了变化。
  呆呆的看著睡觉的甜甜,女人喉头发出怪异的单音节。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似乎受了什么打击。"张晓亮做出结论,"明天带她去我们局里登记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人寻找。"
  张晓亮年纪轻轻就做到了警长的位置,固然和他身分显赫的岳父的大力提拔有关,不过也离不开他的努力,否则那么多人里,那个难缠的老人也不会单单挑上他做女婿。
  ◇◇◇
  原本以为找到女人家人是很迅速的事,然而翻过最近的失踪人口报案记录后,警方请他们再等一段时日。
  原本可以理所应当的将舒佳交给警方,可是看到警方提供的暂居地简陋的条件之后,汪澈心软了。
  舒佳静静的跟在夫妻俩身后,面对两人为她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面无表情的揪著自己的手指,像个孩子。
  "那个......能让她和我们住在一起么?直到她家人报案为止--"汪澈的提议让张晓亮微微的诧异,不过疼爱妻子的丈夫也没有反对。
  鉴于张晓亮的身分,几乎没有经过什么阻挠,夫妻俩顺利的带著舒佳重新回到了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关于舒佳家人的消息,舒佳就在张家住了下来,在汪澈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当保姆,帮自己照顾孩子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对。
  "太可怜了,她一定受过什么过分的对待!"汪澈是这样对丈夫说的。
  "可是她的精神状态......"面对这样同情心氾滥的妻子,张晓亮还是有点为难,不过妻子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的阻止。
  "舒佳的精神没有问题,她只是怕生而已,我和她说话的时候,该有的反应还是有的,抱著甜甜的时候表情也很温和,你每天上班的时候,她是个很好的伙伴。"
  就是这句话,张晓亮对妻子的提议点了头。
  向来娇惯长大的妻子一个人照顾孩子是很辛苦的,所以自己早就有请保姆的打算,既然妻子喜欢了舒佳,同意她也无妨。
  张晓亮知道妻子是个很挑剔的人,之前不是没有请过保姆,可是每次都被妻子退回去了,理由是嫌弃对方年老粗鄙。
  习惯优雅生活的妻子连帮佣的长相年龄都挑剔,张晓亮知道,其实妻子找的不光是保姆,她也在找寻自己的玩伴,妻子自己根本就还是个大孩子。想到这里,张晓亮笑著点头。
  舒佳是个非常让人惊讶的女子。不会说话,可是什么都能听懂;举止优雅,微小的动作让人一看就知其是非常有教养之人;每次和汪澈出门逛街,虽然不能言语,可是随意的指点总能为汪澈购衣做出最佳的决定。
  每天每天,舒佳身上总能让人有惊讶的发现,所以某天夫妻两人看到舒佳坐在钢琴前独自演奏时--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汪澈捧住了自己的脸,旁边的丈夫也是一脸惊异。
  舒佳弹的是一支非常优美的曲子,不知道名称,初闻只是让人觉得婉转好听,再听就会觉得浓浓的忧郁。
  那双美丽纤细的手指游曳在黑白键上的风情,让夫妻俩看呆了眼。
  "太神奇了!"汪澈是率先回过神的,原本想过去拥抱一下舒佳,可是视线不经意掠过丈夫的时候,汪澈打住了那个念头。
  "喂!你该回神了吧?"
  丈夫目不转睛盯著钢琴前女子的样子让汪澈骤然不悦,狠狠的拧了丈夫胳膊一把之后,汪澈走到钢琴边吩咐舒佳准备晚餐。
  那顿饭舒佳做得和往常一样精致美味,可是汪澈却吃的食不知味。
  心中有了疙瘩,汪澈对待舒佳的态度渐渐冷了下来,对于这种冷淡,舒佳彷佛没有察觉一般,仍然每天默默做著女主人吩咐自己的事情,哪怕那些吩咐越来越不合理。
  舒佳看似逆来顺受,要她做事她就去做,事情做完了坐在阳台上可以发呆一天,眼睛看著外面,好像看著什么,又好像没看著什么。
  往常这样的舒佳让汪澈觉得可怜,可现在,汪澈认为那是对方不将自己看在眼里的打算。
  "今天你开车送她回来的?"看著一同进门的舒佳和丈夫,汪澈质问著丈夫,当著舒佳的面。
  "她是个女人,你怎么要她一次买那么多东西......"张晓亮皱著眉,拎著大包小包。
  "她就是我请来干这个的!有什么不对?"汪澈却故意提高了声音。
  "可是买这么多东西,你好歹应该跟著去帮忙拎一点......"
  "你要我做事?我可是靠这双手吃饭的!"
  汪澈的声音大得有点夸张,张晓亮看了看她,半晌没说话,只是提著手里的东西进了厨房。
  门外传来了焦躁的琴声。
  "她那个人就是那样,你不要太在意。"对于妻子的任性,张晓亮第一次感到有点汗颜。
  原本在钢琴上有著广阔未来的妻子,放弃了前途嫁给自己,这点让张晓亮十分感激,妻子从小因为弹琴就很少动手做家事,嫁过来之后自己更是主动承担了全部家务。
  现在想想,妻子这样任性其实不光是她娘家人的原因,自己的娇惯也有很大责任,别人都羡慕他娶了一个很好的老婆,张晓亮自己也觉得,可是有时候却真的有种想法--自己养了两个爱撒娇的女儿。
  舒佳却不同。每天只是安静做事的舒佳看起来很成熟,没有妻子的娇纵,舒佳是很柔弱的女人,有著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觉得要负起责任的楚楚可怜。
  彷佛没有听见门外的琴声,舒佳只是低著头切著菜。女人白皙的手和手下的绿叶相映,那种洁白细腻的纤长手掌,竟比自己妻子钢琴家的手掌看起来还要柔韧几分。
  张晓亮盯著女人的手掌,一时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心情乱成一团,就像在门外传来的琴键上狂飙的音符。
  张晓亮知道自己的心情不太对,可是舒佳身上彷佛有一种吸引自己的东西,他知道自己和舒佳说话的次数多了,从妻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舒佳就像一潭冷清安静的湖水,吸引著他过去。
  舒佳不能说话,也不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即使这样,张晓亮还是觉得这种安静的时光自有一种撩人的诱惑。
  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于私,舒佳是自己雇佣的保姆,自己是她的雇主;于公,舒佳是警局放在自己这里暂时看管的失踪人口,自己应该只尽到保护的责任,不该有其他的念头。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你也是愿意的吧?你从来没有反抗过我......"妻子不在的时候,张晓亮心里的野望终于跨界了。抱住舒佳细细的腰身,对方的身子柔软,稍嫌冰凉可是舒适,最重要的--毫无反抗。
  "舒佳......舒佳......"放任自己欲望的手掌游移在对方身上,张晓亮脑中彻底忘掉了那些束缚自己的念头。
  他看到舒佳红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发出小声的呜咽,可是这种微弱的抵抗反而让张晓亮更加兴奋,一种越来越兴奋的状态持续著,直到门板上传来重重一声......
  慌忙的折过眼去,看到妻子圆瞪的大眼望向自己这边时候的凶狠,张晓亮身上的兴奋尽去,只剩一身冷汗。
  "你误会了!这个......这个......是她勾引我的!"情急之下,张晓亮将事情推到了舒佳身上,反正她也不会说话,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得罪妻子!
  然而妻子却只是瞪著张晓亮。
  第一次被自己心里一直猫儿一样精灵的妻子如此怨恨的瞪著,张晓亮有一种错觉:妻子就要过来掐住自己的脖子,小心的看了看身后--半人高的阳台......张晓亮忍不住向左边挪动了一下。
  "真的......是误会啊......你不要这样......"
  张晓亮全身戒备著,妻子彷佛随时会冲过来一样的危险目光,让他第一次对妻子感到害怕,随著妻子逐渐加速的喘息声,张晓亮身上的肌肉一触即发,妻子果然如他所料的红著眼睛冲了过来,并且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狼狈的喘著粗气,张晓亮试图摆脱妻子的钳制,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看似娇弱的妻子有这样大的力量,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一时都无法摆脱,太用力怕伤到妻子,可是力量弱了自己真的觉得要断气......
  慌乱之中,上半身被狠狠的推到了阳台之外,那种随时可能会坠落的感觉,让张晓亮害怕了。
  "汪澈你冷静点!这里可是六楼啊!会出人命的!"揪住妻子细细的手指,张晓亮吼叫的狼狈。
  妻子一向优雅的妆容花了,长长的头发落在他的脸上,顺著风不断扫著脸颊的感觉让张晓亮越发焦急。
  天知道他有惧高症!
  长久的头部倒置让张晓亮越来越晕眩,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血液都顺著重力,来到自己的头部,越来越沉重的头部......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晕倒坠楼的惶恐,终于让张晓亮再也受不了,使出全身的力量挺起身将妻子推开。
  双腿酥软的张晓亮顺著阳台慢慢滑下来,重重的喘著粗气,张晓亮感到原本集中在头部的血液慢慢下流,终于清醒一点的张晓亮环顾四周想要看看妻子的情况,可是阳台上除了自己和舒佳......哪里有妻子的身影?
  "不--"想起自己刚才用力的一推,想起刚才自己大脑充血没有听真切的惊叫......张晓亮飞快的站起身趴住阳台向下看去,看到下面那个小小的白影的时候......张晓亮脸上血色尽褪!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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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10-10-22
【第三章】阴谋
  因为落到了一楼停放在外面某辆车的车顶上,有了缓冲,汪澈并没有死,只是由于她下降时候的冲力砸碎了车前窗的玻璃,身体受到了大量的划伤,面部严重受损,左小腿有轻微骨裂,然而这些都是可以治好的,无法治愈的是汪澈的手。
  下降时候汪澈的右手刚好落在一块竖起的碎玻璃上,尖锐的玻璃像一把刀子切断了她的右手,而左前臂由于伤势严重而必须切除。
  汪澈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张晓亮还不知道她醒来后看到自己光杆似的双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害怕她醒来,怕她说出是自己将她推下楼的。
  就算他可以说自己是正当防卫,可是警方问起自己为什么要防卫过度?他能承认是被妻子发现偷情而......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自己的社会地位摆在那里,岳父面对受伤女儿悲痛万分的样子摆在那里,他说什么也不能承认,于是,昧著良心,他把事情推到了舒佳身上。
  都是那个女人不好,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撞到她的,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舒佳的脑筋有点问题,而且还不会说话,成了悲愤中的岳父最好的泄愤物件,看著被铐住双手遭警方带走关押留审的舒佳,张晓亮有点庆幸,有点心虚。
  一方面担心舒佳会为自己辩白,一方面担心妻子醒来发现对她最重要的双手没了而彻底陷入疯狂,进而说出是自己推她下楼的,张晓亮这几天焦躁万分,原本戒掉的烟重新拾了回来,提心吊胆间彷佛老了十年。
  岳父以为他是为女儿的病情担心,信誓旦旦说要在女儿醒后通过审理严惩犯人,可就是这句话戳中了张晓亮的软肋,张晓亮一度甚至希望妻子就这样一睡不醒。
  焦躁著,张晓亮瞪著窗户玻璃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玻璃中的男人原本潇洒的外表彻底消失,眼睛深深凹了下去,配上这几天来不及修整的胡渣,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头。
  哪怕一个也好......
  妻子和舒佳中间,哪怕就一个......哪怕就封住一个人的嘴也好,自己也会比现在好许多。
  看著病床上仍旧没有清醒迹象的妻子,张晓亮忽然站了起来。
  汪澈现在的生命源就是点滴还有呼吸器......如果自己拔掉了其中任何一个......
  心脏怦怦跳著,张晓亮摸上了妻子的大臂--由于截肢,汪澈身上的吊针只能扎在她的大臂。
  张晓亮摸上了针头......
  "张先生,这么晚了您还没回去啊?"忽然传来的男声吓了张晓亮一大跳,猛地向后一退,张晓亮一身冷汗。
  不是开玩笑的,张晓亮惊恐的发现自己在刚才那瞬间居然起了杀意!对病床上自己的妻子起了杀意!
  "您照顾妻子,也要注意著点自己的身子啊,别到时候妻子醒了,自己却倒下了。"进入病房的是负责妻子的医师,年过四十的医生是本市的权威,自然也是岳父一手拜托的。
  "......啊......我没事的,我只是担心......担心我妻子醒了以后无法接受......"喃喃的,张晓亮擦著冷汗,他惊异的发现自己居然用如此冷静的口气和对方说话。
  "这还真是一个大问题,我听汪老说了,令夫人是钢琴家吧?手就是第二生命啊......"医生也叹了口气,语气里大为同情。
  张晓亮听著对方说话,没有吭声。对方下面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过你也不要太伤心,令夫人的手还是有希望恢复的。"
  就像一道曙光照入心里,张晓亮腾的站了起来,激动的看向医生。
  "现在肢体缺失主要是因为外伤导致的,长期以来,医学界对于这类患者一般采取安装义肢,或者自身断肢再植进行治疗。后者对断肢完整性和离断时间有严格的限制,断肢过于损伤或离断超过一定时间,都难以成功。
  "令夫人这样属于断肢过于损伤,注定无法运用自身断肢再植了,而采用义肢也达不到她希望的效果。不过现在还有一种新的方法......"
  "新的方法?请您快点告诉我!"
  "异体移植。"
  "啊?"
  "张先生没有听说过这种方法么?异体移植,顾名思义就是用异体肢体义肢,治疗肢体损失的方法啊!这是创伤外科一门新的技术,就像器官移植一样,通过测试,可以将健全人的肢体移植到伤者身上。
  "虽然由于免疫排斥反应有很多失败的例子,可透过改进,现在肢体存活率已经提高了很多,连脸部的异体移植手术都有成功先例了,前臂相对而言还比较容易。
  "我做过一例这样的手术,那名患者现在恢复状况非常良好......呵呵,之所以和您说这些,其实也是告诉您不要太过焦急,还有希望的。
  "当然这也是汪老将令夫人送到我这里的主要原因,从一开始他就要求给女儿实施这种手术,技术方面我们没有问题,只是苦于最重要的断肢供体不好找......"医生说著,说到最后遍寻不到肢体来源的时候,方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合适的供体出现了,别著急,我已经和市内所有的医院联系过了,如果有合适的供体出现,他们马上会通知我们。"
  "医生,什么是合适的供体?"脑子里忽然闪过的念头击中了张晓亮的心,抓住医生的双手,张晓亮问的迫切。
  "原则上,供体首先要是脑死亡,然后还要供体本人或者家属的同意......"
  听著医生的介绍,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张晓亮心里逐渐成型。
  ◇◇◇
  第二天,一名因为伤人被收监的女子在牢房自杀,而被送医抢救的消息,做为一条小小的新闻登在了报纸不起眼的角落。
  ◇◇◇
  岳父果然神通广大,第四天的下午,张晓亮被告知合适的供体出现。
  "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为情自杀,下午三点的时候,被送到隔壁区的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父母同意之后决定将双手捐献给张太太。"医生笑咪咪的通知张晓亮。
  于是十来名全市顶级的医师一起进入手术室,经过十六个小时的手术,张晓亮被告知手术初步成功。
  "目前已经接上了,由于血型符合所以手术相当顺利,可是再符合的供体也不能保证排斥反应不会发生,所以还要继续观察。
  "对了,病人原本就在昏迷状态,加上我们使用了相当剂量的麻醉剂,所以病人清醒还要一段时间,不过那样也好,如果顺利的话到时候手能长好,病人也省得清醒面对自己的手臂受伤的事实......"
  "是么?那样......真是太感谢您了!"嘴里说著,张晓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
  汪澈在四个月之后的某个傍晚醒过来,护士告知张晓亮,汪澈有醒来迹象的时候,张晓亮第一个冲到了妻子床前。
  "你终于醒了!"张晓亮的激动完全传达不到妻子心里。
  他看著妻子疑惑的皱了皱眉,然后抬起胳膊想要将自己挥开,却随即诧异的"啊"了一声。张晓亮知道她的惊讶为何而来,可是妻子能抬起胳膊这件事,让他欣喜不已。
  "医生!你看,她的胳膊能动了--"张晓亮呼喊著刚刚进门的主治医生,对方随即上前为汪澈检查。
  "嗯嗯,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快就......"
  看著汪澈对于自己和医生的对话不断皱眉的困惑表情,张晓亮笑著解释:"你的胳膊受伤了,刚才抬不起来是因为打了石膏,现在既然能抬胳膊,医生说你的恢复情况非常良好,没关系的,不久你就可以弹琴、巡演了......"
  汪澈还是皱著眉,张晓亮只是笑著看著妻子,轻轻的抚摸妻子包裹著厚重石膏的胳膊。
  得知消息的岳父母随即赶到,接下来就是岳母抱著女儿痛哭的重头戏,无论是面对丈夫的欢颜还是母亲的眼泪,汪澈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可能是受到刺激,声带出现了一点障碍,慢慢就会好的。"医生解释著,张晓亮和汪家父母总算松了一口气。
  汪澈却只是隔过父母看向自己的丈夫,嘴里同时发出听不懂涵义的呜咽,她脸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整张脸还是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眼珠又大且乌黑,只是没有灵魂。
  女人嘴里说不出话,只能间或飘出一丝破碎的小声呜咽,那种专属于某人的小声呜咽......
  一丝内疚从心里划过,岳父母的示意下,张晓亮随即咳了咳,"汪汪你不要担心,医生说的你也听到了不是?说不出话只是暂时的,你的身体很快会没事的,到时候我就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甜甜想妈妈了......"
  然后补充似的,张晓亮又加了一句,"我、我也想你了。睡了这么久,还记得自己的事情么?我告诉你吧,你叫汪澈,今年二十六岁了,是小有名气的钢琴家,我们五年前结的婚,女儿甜甜今年四岁了......"
  张晓亮只是说著,目光直直对上汪澈,仔细的观察著对方的反应......拉著妻子的手,张晓亮说的很详细,彷佛妻子真的忘了,想要再度将记忆输入对方脑中那样的详细。
  旁边的医生护士看著这样的男子,深深为男子的深情感动,旁边表情一向严肃的岳父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张晓亮低下头,眼泪垂在妻子打满石膏的手上,看著这样一幕,岳父拉上医生和岳母,一行人齐齐离开了病房。
  听到门响的男子立刻抬头,脸上没有深情而是冷静认真,松开"妻子"的手走到门口,打开门向外观察了一下,确定无人的男子关上门锁好,重新回到了"妻子"的病床前。
  "谢谢你没有说......舒佳。"
  病房里的人是舒佳而不是汪澈,这件事除了张晓亮自己,大概就只有眼前这女人知道了。
  "你应该感谢我让你活下来,如果不是我,你肯定死了。"无视病房禁止吸烟的规定,张晓亮点燃一支烟,跷起二郎腿吞云吐雾起来。
  "我岳父那个人极疼女儿,他不会放过你,他那个人是老狐狸,知道告上法庭杀不了你,绝对会私下动手,没几天他绝对会想个法子把你弄死在监牢,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把你弄出监牢。
  "你现在只是换一张脸,换一个身分,怎么样,现在的生活不比你原来差吧?我给你找了一个有权有势的老爹,给了你一个有名气的身分,虽然那女人的脸没有你原来好看这点很可惜,不过看在有了我这样一个喜欢你的丈夫身上......可以忽略吧?
  "我救了你应该可以要求报答吧?我也不用你做什么,老老实实的什么也别说,就像现在这样好好扮演‘汪澈'这个身分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会慢慢让你习惯......"
  张晓亮说著,扳过女人的头,女人乌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那种幽深让张晓亮心跳漏了一拍,想起女人原来的脸,张晓亮觉得心头有点痒。
  那个女人是自己的了......虽然用了这样的方法,不过以后再想亲热倒是合法。
  心里想著,张晓亮摸了摸女人的头,"接下来的时间,你别说话,安静养病就好了。"
  张晓亮说完,离开了病房,想起走前最后一眼,看到舒佳呆呆坐在病床上的样子,张晓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自己这招棋目前看来走对了。
  ◇◇◇
  听到医生提到的异体移植的瞬间,张晓亮心头浮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掉包。
  即使妻子的手可以恢复正常,可是她一定会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的,到时候疼爱女儿的岳父一定会勃然大怒,轻则丢掉职位,重则......想起那只老狐狸的手段,张晓亮觉得即使妻子原谅自己,那只老狐狸也不会原谅自己。
  那一瞬间,张晓亮觉得汪澈死掉,对自己来说反而更加仁慈一点。
  可是妻子死了,自己的后台也就没有了,现在这个社会靠的是关系而不是能力,张晓亮太清楚了!
  自己这样一个穷小子出身的家伙,一开始怎么能干也在基层,然而娶了汪澈之后却平步青云,年纪轻轻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他固然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可以爬到那个职位没错,可是他更清楚,如果没有岳父,自己爬到那个职位或许是三十年以后的事情。
  所以妻子绝对不能死。
  既不希望她醒来说出一切又不能让她死,那么......如果妻子忘记那天的事情就好了,如果妻子什么都听自己的就好了。
  这是张晓亮苦闷时候唯一的念头,然而医生的那番话却给了他一个提示。一个重要的提示。
  对啊......既然身体能够修复,那么脸也是能够修复的,那么......
  想起不会说话的舒佳,又想起咄咄逼人的妻子,张晓亮一瞬间做出了决定--将妻子和舒佳掉包。
  真是一个大胆的念头,可是一旦成功的话,妻子就可以既活著给自己保有后台,又可以死掉不会说出自己对她伤害的事实。
  真是大胆到让人心脏颤抖的好主意--
  ◇◇◇
  那天晚上,张晓亮来到关押舒佳的监牢,然后第二天就传来了舒佳畏罪自杀的消息。孤女又是伤害大人物女儿的犯人,那种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注意,或者在那位大人物的授意下,那些人反而愿意放任她死去。
  舒佳被送入了张晓亮事先联络好的医院,那里,张晓亮找来医生,请他把舒佳的容貌按照自己的要求重新整理,然后放心的回到了妻子所住的医院。
  妻子手术进行完后过几天,张晓亮将不同医院里的两个人顺利掉包,舒佳顶替自己妻子的位置住了下来,而妻子则送到舒佳所在的原来医院,做为畏罪自杀的舒佳代替品死去。
  事后张晓亮曾经试探的和岳父提起,舒佳在医院自杀死亡的消息,岳父的反应很淡:"将尸体捐出去好了,现在学校里很缺试验人体......"
  对于仇人,连尸体也不放过,张晓亮再次为岳父的冷血感到害怕,害怕......却又庆幸。庆幸自己幸好将两人掉包,否则犯下那种错误的自己......
  张晓亮的计画进行的异常顺利,顺利到如有神助。太过顺利也会让人紧张,张晓亮在忐忑中等到了"妻子"的苏醒。
  幸好,这时候仍然没有人怀疑。
  ◇◇◇
  在医院复健了几天,确认身体没有异状的"汪澈",在医生们的反复叮嘱下出了院。
  不能淋雨、小心受凉......这些太过繁复的叮嘱并没有引起"汪澈"的注意,可是张晓亮却认真的记录著。汪父看到女婿如此尽心的样子,严厉的老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满意。
  "你要好好对待我的女儿,不能让她再出现这样的危险,否则......"岳父说著,看向旁边自己的"女儿",笑了,"否则我就让汪汪把你掐死。"
  岳父彷佛另有涵义的笑容让张晓亮不由得发了一身冷汗,陪著笑脸,张晓亮想著是不是自己那天脖子上的掐痕,不小心被岳父看到了,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岳父派人送两人回去,前进的方向却不是原本的公寓,而是一栋崭新的二层洋楼,很女性化的气息,自然是岳父送给甫出院女儿的礼物。
  这是两人的新家。岳父出于安全选择了独栋的房子,外面附带一个小小的院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秋千,院子里不用说,自然有专门人员事先按照岳父的吩咐,种好了女主人喜欢的花树。
  屋内还有淡淡的油漆味,整栋房子和原本的公寓截然不同,家俱全部都是新的,被一起搬过来的只有汪澈最喜欢的那架钢琴--那是岳父送给女儿的礼物,虽然旧可是妻子一直珍惜,所以张晓亮也就顺便将这笨重的东西搬来这里。
  黑色的钢琴是唯一提示过去的东西,那个大家伙现在顶盖和键盘都完全闭合,上面盖著黑色的绒布,就像它主人过去的一切那样......被合上了。
  就那样一直合著好了。
  张晓亮扶著妻子下车,送走岳父一行人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汪澈"的脸上还蒙著薄薄的绷带,医生说其实现在可以拿下来了,不过张晓亮却并没有要求她将绷带拿掉:万一拿掉看到的妻子清晰的轮廓......想到自己对妻子做过的那些事,张晓亮毕竟还是心虚的。
  "甜甜,这里是我们的新家,妈妈身体不好,最近不要吵妈妈。"抱著女儿,张晓亮叮嘱著。
  甜甜已经四岁,小大人一样的年纪,试探的牵了牵母亲的手,忽然抬起了头,"这个人不是妈妈,不是妈妈的手。"
  甜甜的话让张晓亮狠狠被吓了一跳!恼怒的捂住女儿的嘴,张晓亮的表情有丝凶狠:"怎么不是你妈妈?这个人就是你妈妈!"
  被爸爸的样子吓坏了,甜甜大大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泪水,感到头顶被温柔的抚摸,小小的孩子抬头看向揭开蒙面纱布的女子,看到那和母亲一样的长相,女孩缩到了女人腿边。
  ◇◇◇
  那个晚上,甜甜死活要缠著母亲一起睡觉,独自睡在充满淡淡油漆味道的主卧室,张晓亮翻来覆去睡不著,他已经很久没有好眠。
  一旦闭眼就是坠楼的恶梦,张晓亮挣扎著,脖子上那种被女人细长手指钳制的感觉,灼热的......鲜明的烙在皮肤上。
  张晓亮梦里小声的呻吟著,直到他听到了钢琴声,迟钝的单一敲击键盘的声音,弹的是妻子平时最喜欢弹的那首曲子,然后渐渐的不成调--
  张晓亮猛地揭开被子坐了起来,太过猛烈的动作让低血压的男人一阵头晕,然而从门外传来的钢琴声虽小却实际存在。
  犹自沉浸梦里的男人焦躁得连鞋也没穿,冲下了楼,看到的却是女儿站在巨大三角钢琴的钢琴椅前,想要费力支起钢琴顶盖的小小身影;琴声大概就是女孩膝盖碰到琴键发出的噪音,难怪不成调。
  "......甜甜,你要干什么?弹琴?"看著女儿,张晓亮皱眉,看著女儿怯怯点头,张晓亮忽然一阵焦躁,"不要弹了。"
  "可是妈妈说要甜甜按时练琴......之前一直这样做的!妈妈生病的时候,甜甜每天都有练琴,好不容易妈妈回来......要弹给妈妈听的......"
  女儿说得理直气壮还兼有些委屈,若是往常,他绝对听任女儿撒娇,可是今天这一次不一样。那个琴声带给张晓亮莫名的焦躁。
  "听著:以后你要去爸爸挑选的钢琴学校学琴,在那里你愿意怎么弹都可以,不过回家绝对不许弹!"
  抢到女儿身前狠狠盖住半启的顶盖,拉下键盘盖,将钢琴罩好,张晓亮的动作一气呵成,回过头看向女儿的时候,甜甜已经扁了一张小嘴。
  单方面的做了决定,"妻子"刚刚从卧室出来,在他动怒之前一声不吭将甜甜抱开,这种驯服让张晓亮心里很受用--真正的汪澈是大小姐脾气,绝对不会这么顺从的。
  "乖,爸爸给你买你上次想要的娃娃。"看著女儿委屈的小脸,张晓亮重新露出了慈爱父亲应该有的表情。
  这场事件就这样结束了,岳父保住了他的宝贝女儿,自己保住了自己的地位,舒佳保住了她的小命。
  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很好。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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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尸体农场
  正式收假的张晓亮甫一上班就接到了一个大案子。
  "什么?一个小村子的后山里发现了几十具尸体?"走马灯似的将下属整理上来的调查报告翻了一遍,在看到落款处的日期的时候,张晓亮皱眉了,"这是四个月之前的案子?居然到现在毫无进展!你们这帮人拿著纳税人缴的税款混日子啊?"
  "可是当时警长您不在......"下属嘟囔著,随即被张晓亮再度刮了一顿。
  "没有我你们就不会破案了啊?"
  嘴里骂著,张晓亮心里倒也有些得意:自己的专业能力果然厉害,他在的时候,除了那些需要长期跟踪调查的案子,没有一件案子三个月内还没有破的。而且能交到自己这边的案子,多半都是别人破不了,有相当难度的案件。
  心里得意著,张晓亮开始细细的阅读资料。
  那是下县一个叫"汾岭"的地方。占地不小,可都是山地,整个村子的人口也就六十八人,务农为业,是个相当落后偏僻的小村子。就是这样的地方,居然发现了比它全村人口还多的尸体。
  死人比活人多的村落......真够邪门!
  而且......汾岭?这个名字很熟悉啊......正想著,张晓亮习惯性的向末页翻去--多年来,他一向要求下属调查的时候,将案件中出现过的地名相关报导,全部收集列在后面的,这次也不例外。
  果然--
  看到倒数第四页上整版的报纸复印页之后,张晓亮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果然没有记错,这个小小的村子,正是前段日子大事件的主角!
  当时他没有经管那件事,据说调查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疑点,只是个诡异迷信的村子造成的惨剧而已,于是便不了了之,其实那件事并没有引起警方多大的重视,在医学界的影响恐怕还要大些。可是这样一个村子,怎么又出状况了呢?
  张晓亮皱著眉,返回前面继续未完的阅读。
  案件的起始点在一个叫做郑宝仁的男人身上。去年十一月初的时候,有人在村后的山坡上发现了一名男子,被发现的时候该名男子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全身可疑的布满鲜血,害怕的村民想当然的报了警。
  由男人来到这里的路径不难判断,在他昏迷的地方后面,就是那个小村子禁忌的后山,员警在进入后山调查之前,受到了有著极大迷信情绪的村民百般阻挠,可是突破阻挠进入后山之后,却有了惊人的发现!
  虽然一早便知道这里是坟地因而有了心理建设,可是某名员警在更深的地方,发现了地面上的裸尸!越往里走越是惊人:光是裸露在地表的尸体就有五具,其中两具肢体有破损〈其中一具被分尸〉。
  深深浅浅埋在土壤内的尸体约莫四十具,之所以用"约莫"形容亦是因为其中部分尸体残缺不堪,无法判断完整性。
  东边甚至有一个沼泽,沼泽外面有三具明显刚刚被人翻出来,呈泥炭鞣尸状态的尸身,经过仔细打捞,沼泽内还有三具同样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同年分,不同的状态,可是大部分尸体都是被人随意埋放的。
  到处都是尸体,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尸体农场!
  属下尽职的将每具尸体拍了照,每张照片都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看著其中一张照片上,仅剩半张脸的女尸黑灰中透著青的肤色,连多年来死人见多了的张晓亮也情不自禁有点反胃,匆忙将照片部分翻过去。
  "我们在照片中的地方,发现了疑似郑宝仁行李的东西,这里的土壤有被挖掘现象。"下属看张晓亮看到了某页,于是小心的上前解说:"郑宝仁,现年三十四岁,T大出身,职业......盗墓人。"
  "盗墓?不会吧?这年头还有这种职业?我还以为这种职业早就埋到棺材里了呢......"
  "郑宝仁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唯一活人,根据现场挖掘痕迹......我们也不能断定他究竟是被人意图掩埋或者......总之,很可疑。"
  "......嗯,没错,受害人或者嫌犯,再不然还有可能是目击者。把他抓起来了吧,问出点什么没有?怎么没有写?"往后翻了几页始终不见郑宝仁的笔录,张晓亮挑了挑眉毛。
  "是的,可是......"回答著长官的问题,下属有点为难的摸了摸下巴,"那个郑宝仁......完全无法配合笔录。"
  "嗯?你们这帮家伙一个人也没有问出来?"张晓亮不满的哼了一声,跷起了二郎腿。
  "他......这里似乎出了问题,现在还在相关医院的监护下,我们没有办法......"下属指了指自己的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下轮到张晓亮不解了。
  ◇◇◇
  刑事警察局的法医室位于警局后面的东南角,掩映在树木中间,是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洋楼。几乎每一名刚入局的员警都曾天真的问,那栋漂亮的建筑是不是局长办公室之类的,结果在听到答案之后都会变得一脸惊恐。
  不过刑事部的员警自从入行第一天起,就和这栋建筑再也分不开。所有的刑事案件侦察,几乎都是从法医鉴定开始的,检验尸体、确认死亡方式......是法医的使命。
  做为多年经验的员警,张晓亮和法医室的关系相当不错,现在的法医室主任是王一函博士,有著将近二十年法医经验的王博士,是一名出色的法医病理专家,帮助警方成功破获了不下百起案件。
  "你们这帮家伙,居然一次将一年分的‘东西'给我运过来了!"
  一进门张晓亮就听到王一函大声的抱怨。虽然抱怨,不过他的脸上却有遮掩不住的窃喜。
  "真是抱歉啊!"张晓亮说著,皱了皱鼻子。
  尸体看来真的太多了,他注意到连王一函的解剖室内都摆放了几台崭新的冰柜,用脚趾头猜他都能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
  "味道有点重是不是?没办法,‘人'太多了。"王一函看著张晓亮的动作,就知道他是受不了这里的味道,于是从口袋里摸出备用的口罩给他,张晓亮感激的戴上。
  "那边那位老兄是十年前死的,死亡原因大概是肺病;那边的小姐是头部重击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十五年前;那边的那位是二十年前......"
  拿出一份厚厚的报告,王一函对照著编号与张晓亮一一解说:"这些尸体毫无共同点--当然,除了他们都是死人以外。"
  "没有共同点......么?"张晓亮皱了皱眉。正如王一函所说:这些死者死亡原因不尽相同,死亡时间不尽相同,看起来真的没有共同点,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死者太多,时间太久远,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完成全部尸体的详细检查,而且尸体大部分已经腐败,想要辨别出死者本来面目,还要等专家将他们的颅骨还原出来才行,不过就目前已经还原出来的部分来看......那些人都属于各种原因无人认领的死尸。"
  "啊?"
  "而且......"王一函忽然拿起手中的资料,指出时间栏让张晓亮看,"你看,我把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初步汇总了一下,虽然时间不确定,不过这些尸体死亡时间最早是二十三年前,最晚是前年。"
  "嗯,最新一具尸体是一位女性,因为她被放在了沼泽里,尸体保持比较完整,所以很好判断。经过调查发现死者在前年三月左右由于车祸被送医,最后死在了那家医院。
  "因为被撞的时候,身上所有证件都被抢走了,所以无法判断身分,医药费也没有人支付,对于医院来说是个累赘,最后放入医院的停尸间不了了之,如果不是这次咱们派人去询问,估计那家医院还不知道自己停尸间少了‘人'呢。"
  "......"摸著下巴,张晓亮想著这件事,本能的知道这是一条线索。思考半晌,张晓亮站起身,"王博士,麻烦你有了新线索继续告诉我,需要帮忙也尽管和我说......"
  "呵呵,没问题,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需要一批新的冷藏柜,你看,这些家伙们睡冰箱太可怜了,有的甚至‘单人床'睡了三个人,呵呵......"扶著眼镜,王一函笑著送客。
  闻言饶是张晓亮也打了个冷颤--同事这许多年,他始终受不了王一函总是这样的说话口气。
  "那么明天见。"点了点头,张晓亮正要开门,忽然......
  "你太太最近好么?"
  愣了愣,张晓亮再度点点头,"很好,谢谢你。"说完,他随即离去。
  ◇◇◇
  张晓亮回去之后,就派人去往各家医院调查,这二十五年间停尸房的装载情况。
  如果他没有搞错的话,这里会有一些启示性的东西在里面,重点调查对象是王一函提到的曾经住过那名女性死者的医院。然而事情一开始就不顺,先是时间问题,时间跨度太大加上人事调动问题,很多资料已经缺失。
  再有,即使是警方介入,院方也不愿意将停尸间的事情透露给外界。哪里都会有一些龌龊的事情,张晓亮知道,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保存,对于医院来说是累赘,他们不能把尸体扔出去不管,因为那样会牵扯到医德问题。
  但是警方对于调查不出来的尸体,相当多的情况下会丢给医院看管,然而管理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很多尸体的器官被偷偷拿走,再不然就是做了医学院学生们的解剖教材,这种发死人财的事情是不足外人道的。
  所以到了最后,他们只能私下调查。
  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然而就在张晓亮懊恼的时候,事情却在另外的地方有了发展。
  ◇◇◇
  这个村子里的后山是禁忌,村民不会私自上山,就导致了守坟人这个职业的产生,住在山脚远离村子的地方,守坟人负责保护尸体不被山上的野兽侵犯。
  留在村子里继续调查的员警得知这件事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村子里的守坟人询问情况,然而......
  "那个村子的守坟人死了两年了,还没有找到新的守坟人。"
  一名员警无意中的一句话,忽然让张晓亮心中一动:两年?
  和王一函提到,最后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
  虽然可能只是巧合,可是破案的时候任何巧合都要当做线索对待,顺著这条线索往下深入下去,案件竟然真的有了突破:那个守坟人来到汾岭的时间,正好是二十三年前!
  一个异乡人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偏僻小村庄,做起了守坟人这种诡异的职业,一做就是二十多年,第一具尸体死亡的时间是他来到汾岭的时间,而最后一具尸体来到的时间则是他死亡的那一年。
  "嗯,他经常会外出啊,因为他是从外面来的,又会开车,所以村子里的采购都是交给他的。每隔几个月他都会出门采购的。"
  某位村民回忆似的话,为确认他的身分做了进一步的指正。
  那个人姓段,村里人称他段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资料留下。没有资料不要紧,他留下了一个外孙--段林。
  "接下来就是联系那个叫段林的年轻人了。"看著重新整理的资料,张晓亮感到一丝破案的曙光。
  ◇◇◇
  段林,男,二十三岁,现任B市某所明星高校的英文讲师。
  "请问......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看著自己对面直直盯著自己的一色便衣员警,年轻的英文讲师悄悄擦了擦冷汗。
  张晓亮微微一笑:"你不用紧张,我们是C市警察局的,我是张晓亮。"递出自己的名片,张晓亮看著对面的男子接过名片,仔细的看了看。
  "段先生是C市的原籍吧?"
  "不,我不是市里的,我老家是C市的乡下,一个很小的村子。"对于自己是乡下人这件事,段林从来不避讳。"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不,我找段先生没有事,我是想知道段先生外公的事情。"
  "我外公?他已经去世了。"
  "请问段先生对你外公有什么了解么?"
  "外公......他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
  接下来的时间,段林感觉自己彷佛被人审问一般,反复被人询问著外公的事情,很明显他的答复并没有让对方满意,从对方翻来覆去追问同样的问题这一点可以了解,可是透过这次询问,段林倒也终于发现:自己对外公的了解还真的很少。
  段林想著自己的心事,对面男子一直打量自己的目光令人讨厌,那是一种完全不信任的目光,不过对此段林倒是坦荡荡:他确实知道的都说了。
  "我知道的都说了,请问员警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打听我外公的情况?"
  段林问的直接,对方看了看他,半晌摇了摇头。
  "对不起,目前我们无可奉告。"张晓亮盯著段林,想要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隐瞒,可是失败了。
  不知道是对方太精于演戏或者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总之目前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这件事没有报导出来,一般情况下不到致命地步的案子,都会等到破案才报,这也算警察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看著对自己点头示意完毕便离开的员警们,段林坐在原地,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都没有过好,这些员警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的,他想联络老家的王婆婆,可是王婆婆又没有电话,每次都是她联络自己。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段林心神不宁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喂!"陌生的号码,是手机打来的。
  "阿林......"
  苍老的声音......是王婆婆!段林一下子抓紧了手机。
  "婆婆,下午有员警过来问我外公的事情,老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我们很好,阿林,你听著,这段时间你千万要老实,哪里也别去,和你那个室友待在一起,千万不要回来,听到了么?"
  说话一向慢悠悠的王婆婆居然说的如此仓促,段林心中赫然一抖--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婆婆,您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回来......你什么也别问,千万不要回来......你会被找到的......会被......"
  王婆婆接下来的声音小而短促,就像儿时听到她念经时候的那种速度,王婆婆只是反复念叨著,对话止于电话另一端的"嘟"声。
  保持著手机贴在耳边的姿势良久,段林终于发现对方居然挂断了电话!
  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事不宜迟,段林当天便向学校请了假,回家收拾行李。
  ◇◇◇
  段润之,男,西元一九四七年出生,早年留学英伦,双料博士,二十年前是国内顶级的法医学家。
  现在国内顶级的五十四位资深法医中,有四分之一出自他的门下,然而二十三年前段润之却忽然消失,出版过两本在学界广泛受到赞誉的专业书籍之后,再无消息。
  仅凭段林说出的外公姓名,居然查到了这么多消息,是张晓亮没有料想到的。同名同姓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当看到这个人的赫赫功业,张晓亮直觉认为这就是下午那名年轻人嘴里的乡下人外公。
  照片中那名看起来严肃的中年男子,是段润之留在外界的唯一一张照片,看起来和下午他外孙口中描述的外公感觉很像。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那么这件事很好理解。"从张晓亮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王一函这么说。
  "这些尸体虽然看似没有共同点,可是仔细想的话,他们的摆放还是很有规律的,似乎是有人刻意要将他们按照不同的方式摆放,就好像观测什么一样......没错,这么想就没有什么异常,绝对是那个人能做出来的事。
  "那个人就是这样疯狂的学者,为了追求他心中的真理可以不顾伦常,当年他在学界一直非常优秀,可是始终毁誉参半的原因就是如此,他主张采用活体材料,事实重于理论,当年他就提议建立一个地点,专门埋藏尸体,从而观察各种尸体现象。
  "想当然这个提议被一口否决了,那个年代这种事情被认为是不道德的,那次之后他就开始淡出,直到后来完全消失。"
  张晓亮看著王一函,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有对那个人如此了解的人。
  了然的笑了笑,王一函开口为其解惑,"他是我的大学导师。"
  "真是看不出来!"
  "我当年算是跟著他受益良多,那个人在学术方面没得说!可是性格方面真的......很古怪。当时离开的时候居然拿了一具尸体走。"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张晓亮敏锐的注意到王一函肩膀微微一颤。不过这个可以理解。
  "居然偷了一具尸体走?"
  "......嗯,古怪......真的古怪。"王一函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只是一直重复著「古怪"两个字,彷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王一函飞快的拿起旁边的档案开始翻阅,像是寻找什么,半晌翻到最后一页,再度抬起头的男人表情看起来有点呆滞。
  "真是奇怪。"
  室内一下陷入了沉静,张晓亮皱眉看著眼前的男子,不明白他刚才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要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张晓亮咳了咳重新开口,"这样子的话,看来那个人的外孙倒是没有骗我。不过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挺老实的,看不出来是被那样的外公教养长大的......"
  张晓亮说著,想起之前看到的段林,岂料下一秒王一函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什么?外孙?"王一函一脸惊讶,手中的档案掉到了地上也没察觉。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张晓亮本能的问。
  "段教授没有娶妻,怎么可能会有外孙?"王一函说著,声音微微的颤抖。
  这样的王一函是张晓亮从来没有见过的,他认识的王一函,是一位极其专业的法医学者,解剖过两万具尸体的他,是泰山崩于前也能笑呵呵说话的人,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事变得这样惊讶?
  不止是惊讶,简直是惊恐......
  "他离开学界之后娶妻总可以吧。"张晓亮随口说著,不过自己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等等--那个段林今年二十三,是他离开学界的年头,就算他一离开就娶妻生子......也留不下这么大的外孙吧?
  张晓亮嘟囔著说著自己的疑惑,半晌耸了耸肩膀,"说不定是收养的孩子呢,没什么大不......喂!王博士你没事吧?"
  抬起头的张晓亮被面色苍白的王一函吓了一跳。
  "你说......那个外孙二十三岁?"王一函好像是在向自己说话,又好像没有。
  张晓亮点了点头以后,王一函就保持著呆呆看向前方的样子;顺著他的视线,张晓亮看到了一座冰柜,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心里一阵寒意,张晓亮慌忙转移了视线。
  "张sir,我想拜托你件事。你明天能吩咐你下面的人,再去那个地方挖挖看么?"王一函忽然开口,声音不似刚才那样颤抖,可是他的脸色还是惨白。
  "啊?他们不是把挖到的都送来了么?"
  "......"王一函缓缓的摇了摇头,"你让他们再挖挖看,看看有没有一具女尸,大概二十多岁,皮肤很白,手上戴了一枚银色戒指的,长得......很漂亮。"
  王一函嘴里描述著,彷佛那具尸体就在他眼前,他描述的太过详细,以至于张晓亮抖了抖--王一函疯了么?尸体耶!再怎么漂亮,埋了这么多年,也会变成现在放在冰柜里的那些东西的模样吧?
  他猜想王一函之所以这么说,应该是因为他嘴里描述的尸体,是段润之当年偷走的那一具。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也是自己这边破案的证据,所以张晓亮点了点头。
  "我会让他们再去挖,你会不会弄错了?尸体再怎么保存完好,过了二十几年也......"
  "有的,这个世界上是有那样的身体,无论怎么破坏都会重新完好......永远不会腐败......有那样子的身体的......"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王一函的视线再度变得悠远,口中轻声喃喃了两个字:"舒佳......"
  双眼一下瞪大,张晓亮见鬼似的看向王一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你刚才说什么?"
  "啊?说什么?我......说什么了么?你听错了。"醒过神来的王一函,却忽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著张晓亮和气一笑,风轻云淡。
  "总之,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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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窗子外面的世界
  "郑先生,今天太阳不错哟,要不要出去散步?"四十岁出头的女护士敲了敲门之后自行进来,一边对坐在病床上疑似发呆的男人建议,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不等男人阻止,一把拉开了窗帘。
  "唔!唔!"郑宝仁惊恐的用手遮住眼睛,许久没有见到自然光的男人,感到一阵彷佛即将被阳光烧成灰烬的惊恐。
  "我可不像原来那些小护士那样惯著你,人怎么可以不见太阳?想不见太阳那要等你进了棺材再说!"
  不理会郑宝仁惊恐的反应,护士理直气壮的继续手里的事情,撤掉旧窗帘,将带来的崭新窗帘换上,换好之后也没有拉上,甚至还将窗户开了一道小缝。
  "他们都小心翼翼护著你,你说不拉窗帘就不拉窗帘,你说不开窗户就不开窗户,要我看,你现在这样就是不晒太阳搞的,不出门也就算了,至少屋子里见见太阳!对了,之前负责你的小吴病假,以后由我照顾你,我姓陈,你叫我陈姐就好。"
  和那些刚出社会的年轻女护士不同,这位中年护士说起话来都比别人老气横秋很多。
  隔著玻璃,耀眼的阳光洒在病房白色的地板上,洒在床上,洒在自己身上,眼睛终于适应了那股强光,郑宝仁惊异的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化成灰烬,身体还感到一种淡淡的温暖。
  进棺材的人才不见太阳--
  那名护士的话犹在心头,"棺材"两个字让郑宝仁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原来,自己还活著。
  郑宝仁一直有种错觉,自己在那个晚上就死去了。代替那个从坟地里爬出来的东西,自己被拖入了地狱!
  不过,自己还能晒到太阳,自己还没死......
  等到护士走后,郑宝仁忽然松了口气,慢慢挪到了窗户边,任由阳光洒满身,他在阳光下闭上了眼睛。入院后第六十天,郑宝仁终于主动站到了阳光下。
  ◇◇◇
  时间一天天过去,郑宝仁看起来比原来好一些,不再每天把自己关在灯火通明的病房内,偶而还会出去散步,不过对于警方的盘问,他始终缄默。
  警方每天都会派人过来,他们想从自己这里知道赵金魁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又怎么能和别人说个明白?
  而且--不能说!郑宝仁不能想起任何一丁点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旦开始回想的话,就像这窗户,哪怕只是将窗帘稍稍拉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阳光就会刺眼的射入。那天的事情不是阳光,而是纯粹的恶梦!
  心里用黑色窗帘罩住的回忆,只要稍微拉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他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想起那个人!
  将窗户拉大了一些,郑宝仁用力吸了一口空气,感到心脏慢慢恢复了平时的节奏。
  今天的盘问时刻结束,看著照例一无所获的员警懊恼离去,郑宝仁只是漠然站起身走到墙边。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边,现在有一个半人高的鱼缸,陈护士带人搬进来的,里面养的虽然只是些不名贵的金鱼,不过却对调和干燥病房内的湿度起了很好的作用。随手喂完鱼,郑宝仁再度折回了窗边,向自己左下方看去--
  他现在住的是位于五楼的病房,楼层高病人少,是警方特意安插他进来的,在这栋病房左边还有一栋矮一点的建筑。
  只有三层楼高的灰色建筑似乎也是一栋病房,由于建筑角度的原因,晒不到太阳的病房,大部分房间都像自己原来一样拉住窗帘,只有一间病房的窗帘是拉开著的。
  里面住了一个女人。大概是三个月以前住进来的,由于病床是床头靠窗户安置的缘故,郑宝仁每天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瘦小,有著一头长发。
  大概是太无聊了,郑宝仁习惯性的在每天喂完鱼之后,看一眼那扇窗户。也说不上来对方引起自己注意的原因,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例行公事。
  那个女人没有手,这是郑宝仁观察了一星期之后才发现的,不管太阳多大也不能自己动手拉上窗帘,女人有点可怜。而且送医以来,没有一个亲属之类的人来看过女人,顶多有医生一样的人定时过来看望、送食物。
  难怪她好的这么慢......
  看著女人至今蒙了满脸的绷带,一边这么想,郑宝仁一边猜测著,对方究竟遭到过如何悲惨的事件。
  如果说郑宝仁一开始观察女人的理由,或许只是无聊的话,那么在女人入院一个月之后,郑宝仁就是出于一种复杂的心态观察--那个病房有古怪!
  入院后三个月的某一天,像往常一样应付完员警,喂完鱼,郑宝仁习惯性的去看左下方那栋灰色建筑的某个房间,忽然发现里面多了两个人。
  女人第一次下床移动了--虽然是被人架著,病房空了大约三十分钟,然后女人被人重新架了进来,进来的时候,郑宝仁注意到女人手腕上多了两只手--也是包裹著绷带。
  刚才出去安装义肢么?可是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看著女人的背影,郑宝仁觉得自己好像有个地方没有想透。于是观察对方的举动一直继续,往常顶多半小时的观察行为一直持续了一天。
  夜晚的时候,怪事又发生了。
  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郑宝仁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时间,是医院规定会客时间结束的时候。可是那个女人的房间,却进去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然后架著女人出屋。十分钟后,又架著她回来。
  郑宝仁这次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头了--
  人不对!
  从上午到晚上那名男子来之前的那段时间,躺在床上的根本不是自己观察了三个月的那名女人!刚刚被男人架回来的那名女子才是!
  虽然体形相似,可是自己三个月的观察是不会错误的!
  郑宝仁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再次看向那名女子的时候,郑宝仁心里忽然一阵慌乱,然后狠狠拉上了窗帘。
  后来的一星期,郑宝仁再也没有接近过那扇窗户,陈护士虽然对他这种反常行为感到怪异,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一星期后,等到郑宝仁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那个房间的时候,他惊异的发现:没有人了?
  空空如也的雪白病床上,再也没有了那名女子的身影。
  三种可能:
  一、出院了。
  二、她转移病房了。
  三、她......
  "死了"两个字不断盘旋在郑宝仁脑海,他感到自己心里那扇黑色的窗,开始蠢蠢欲动,那个黑色的梦魇即将把自己吞没-- 从此他再也没有靠近过那扇窗子,即使透过它洒进来的,是温暖的金色阳光。
  ◇◇◇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医院里的生活除了有种被监禁般的不自由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有人洗衣,有人送饭,住院费警察局给报销,日子过的挺舒服,除了每天要见那些该死的员警以外。
  "郑宝仁,你还是没有什么话对我们讲么?"
  今天来的是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男子,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不过从旁边其他员警对他的态度来看,对方年纪虽轻只怕地位颇高。
  郑宝仁观察著男人,习惯性的保持沉默同时,视线飘向了墙边的鱼缸。
  "对我们长官你放尊重一点!说话直视对方的眼睛是基本尊重!"
  马上有小卒怒气冲冲,这种行为再度证明了自己对面男子的地位,不过......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见他,按理说应该是第一次见啊......
  想著自己的心事,郑宝仁慎重的对上了对面男子的眼睛,仔细的看著对方的轮廓,比照自己脑中的记忆。
  "怎么?这样看著我......我们在哪里见过面么?"
  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去,从手下手里拿过一迭资料。就这一瞬间,郑宝仁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名男子了!
  "你是那天在病房,带那个女人出去的--"郑宝仁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男子虽然一脸平静,不过对方的眼底却一下燃起了腾腾的火焰。
  杀气!郑宝仁在一瞬间,感到了男子对著自己放出的敌意!
  不过男子随即笑了,"是么?不过我是第一次来这家医院。你有没有见过我并不重要,我们想知道的是你那天、那个夜里、在那个后山究竟见到了什么?"
  男子看向自己的眼睛沉静冰冷,就像一条盯住青蛙的眼镜蛇。
  郑宝仁再度缄默了。
  "我......我说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相信么?"忽然,郑宝仁开口了。
  相较于男子身后、他的下属对于自己居然敢开口,惊讶的跳了一跳的青涩举动,男子的反应异常平淡。
  "你说说看,我可能会信,能错认素不相识的我,这种人脑子里的记忆......我要听一听才好判断。"
  对方的话暧昧、狡猾。虽然他强调自己认错人,不过郑宝仁越发肯定那天见到的男子,就是眼前这名高级员警。
  因为自己说出了见过他的事,这个人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郑宝仁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低了头,"我......你们知道我的职业,我只是去那里盗墓的,路上碰到的年轻男子,带著据说从那里得到的古董,我动了心,所以......因为挖出了尸体,我被吓到了......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请相信我。"
  "那么,你盗到什么了?"那名员警却气定神闲,兀自追问。
  "没......挖到的只有尸体......"
  这种程度的回答,是他能忍受的最高限度,郑宝仁低下头,直到对方出门为止,一直保持那种姿态。
  ◇◇◇
  "那么,你盗到什么了?"
  那名男子的话犹在耳边,郑宝仁听到对方关门的声音之后,视线有些颤抖的飘到墙边鱼缸。
  那里面,红色的贱种金鱼在水草中游来游去,由于自己这段时间悉心照顾,每一条长得都很肥,鱼缸底部是一些各色的石头,透过那些斑斓,郑宝仁颤抖的视线盯上了鱼缸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圆环。不仔细看会把它和石头混在一起,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出那其实是一枚戒指。
  "那么,你盗到什么了......"
  "没......挖到的只有尸体......"
  还有......这个。
  这是那天从"那个东西"的手指上拿到的戒指,证明那个晚上并非一场恶梦的铁证!
  ◇◇◇
  "不愧是张sir!我们四个月审来审去他都不开口,您今天第一次出马就让对方说话了!"
  "说话?说的是谎话有什么用!"面对下属的马屁,张晓亮只是冷冷一笑:"挖出来尸体......被吓了一跳?盗墓人会因为挖出来死人吓成那个样子?而且他挖出来的尸体又在什么地方?哼!"
  冷哼一声,张晓亮抬头看了看男子病房的窗户,又看向自己右侧灰色的三层建筑,嘴角慢慢僵硬。
  被看到了么?该死!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人从隔壁偷窥?不过看到也不代表对方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心里这么想著,张晓亮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就在这时候,工作用的手机忽然响起。
  "喂?我是张晓亮。"用一贯的工作口吻接了电话,在听到对方报告的内容以后,张晓亮的眉毛越皱越紧,直到挂上电话。
  "张sir,怎么了么?"透过照后镜看出自己的长官神色有异,前面开车的员警随口问。
  "......事情......果然还是有点怪。"摸著下巴,张晓亮看向窗外。
  "嗯?"
  "昨天开始我们不是通过电视媒体,开始号召家属认尸么?刚才局里来电话,提到了一名宋姓女子,看起来遮遮掩掩很可疑也就算了,在那些照片中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寻找的人之后......她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啊?"
  "她问:‘就这些了么?真的只有这些了么?'"张晓亮一边对下属叙述,一边想像著那名全身黑衣的神秘女子样子。
  "这......有什么不对么?"开车的下属还是不太明白。
  "......"张晓亮没有回答,他忽然想到了前一天下午,去找王一函时候发生的事。王一函也很诚恳的拜托自己,派人在原地重新搜索一遍,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他的意思就是尸体少了一具。
  那具最早由段润之带走的尸体。
  那个女人搞不好也在寻找那具尸体--
  不知道为什么,接完刚才那个电话之后,张晓亮莫名其妙就是那样想。那天王一函提到那具尸体时候的异常样子,历历在目,张晓亮忽然对那具尸体充满了好奇。
  为什么段润之单单就带走了那具尸体?为什么王一函提到那具尸体会那样异常?为什么那名黑衣女子觉得尸体数目不够?
  点燃一根烟,张晓亮拨通了局里的电话,"我是张晓亮,麻烦你们将下午认尸的那名女子详细调查之后,将资料给我,越快越好!"
  ◇◇◇
  宋淑娴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猪肉,正要动手切,忽然想起下午看到的那些照片,一阵反胃之后,便把猪肉重新放回了冰箱。
  "啊?今天全是素菜啊?"咬著筷子,韩心诺小声嘟囔著对眼前菜色的不满。
  "吃素菜对身体有好处,而且......要是不满意你来做。"宋淑娴只是冷冷一句话,便成功把儿子的不满打了回去。
  在外面住的儿子一星期难得回一次家,要是往常,宋淑娴总是做儿子最喜欢的肉食给他吃,不过今天......
  看过了那么多尸体的照片,宋淑娴一看到肉就反胃。
  "淑娴,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我往家里打电话没有人接......"吃著饭,韩守生--宋淑娴的丈夫随口问道,不想却激起了宋淑娴激烈的反应。
  "我出去都不行么?"
  "不,没有啊,只是随口问一下,你说这么大声难道是心虚......"
  "鬼才心虚呢!"宋淑娴说罢再也没有胃口,扔掉筷子走到客厅开始看电视。
  看著怒气冲冲的母亲,韩心诺叼著筷子和父亲咬耳朵,"爸,妈最近这是怎么回事?你看她居然在看财经新闻耶!她平时不是只看那个‘厨房好帮手'么?"
  "唔--我也不知道你妈最近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你妈就你一个儿子,你以后多回家看看陪陪她,要不然就找个女朋友,生个孙子给她看。"
  "爸!我才刚刚要毕业啊!我妈肯定是更年期问题!不过说到儿子,爸爸,哥哥回来了。"
  "啊?哥哥......段林?"儿子忽然压低的声音让韩守生愣了愣,声音很快平稳下来,点点头,韩守生继续和儿子对话:"什么时候回来的?过来做什么?"
  "下午给我发的简讯啦,没说回来做什么。"
  "他说他住哪里了么?"
  "没,爸爸,家里明明有空房间,你让哥回来住么,我知道你也想哥了不是?"
  儿子的话让韩守生愣了愣,暧昧的点点头,韩守生看向沙发里一看就是神游状态的妻子,半晌扔掉了手中的碗筷,"好了,我也吃完了,老规矩,吃的最慢的那个人洗碗。"
  "啊?太奸诈了!老爸你一直和我说话,我才忘了吃饭--"
  对著儿子笑了笑,韩守生慢慢走到妻子身边坐下,陪著妻子看电视,原本冷清的气氛由于儿子后来的加入变得热络,三个人有说有笑直到就寝前。
  "我说你最近怎么不对劲,想儿子了吧?想他就要他回来嘛。"躺在床上看著报纸,韩守生不经意的对妻子提起。
  "......"宋淑娴没有回答。
  "那个......心诺说他哥哥回来了,家里还有空房,你说要不要他回家住几天?也好陪陪你......"装作自然的提出建议,韩守生抬起头却被妻子的表情吓了一跳。
  宋淑娴瞪眼看著他,那种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他过来‘陪'我?你......想儿子的是你吧,那个女人的儿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宋淑娴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那个女人的儿子要回来?为什么?
  看著妻子的样子,韩守生合上手中的报纸,"不想让他回来就直接说,不要老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样称呼他妈妈,她有名有姓的!"有点怒意,韩守生说完就拉上被子躺倒。
  宋淑娴慢慢将手松开,双眼无神的看向前方,从对面梳妆镜里看到的女人颓然、苍老、神经质。
  "明天......你要那孩子过来吧。"对丈夫轻轻说了一声,宋淑娴随即拉上被子,睡在了床的另一边。
  两个人拥著被子各据一边,中间恰好留出一个人的空位。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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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 发表于: 2010-10-22
【第六章】不死的原因
  之前是因为王一函的拜托,然后又多了黑衣女子那件事,张晓亮于是对那个"尸体农场"的再搜查留上了心。
  从郑宝仁那里离开便命人开车往汾岭,由于借助媒体发表了招领启事,大批媒体开往此,汾岭这个小村子再度成为社会焦点,幸运的是中心位置全部由警方监护,目前还没有人进来。
  张晓亮一到汾岭就有收获。
  "报告长官,在后山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让张晓亮感到热血沸腾的同时却凉了手心。果然还有一具尸体么?莫非那就是段润之当年带走的那一具?
  即将揭露谜底的兴奋,在张晓亮的血管里炸开,他控制著不让自己将这种兴奋表现出来,耐心的跟著负责搜查工作的员警,向后山深处走去。
  "尸体是在后面发现的?这山这么深啊......"走在泥泞的山道上,张晓亮皱眉看著脚下的防护板:"为什么把这里用板子隔离?"
  "报告长官,尸体不是在山上发现的......那个......有点奇怪......"抓著脑袋,负责带领他前进的员警,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随即掀开了一块防护板,让张晓亮看下面的东西。
  "你看,这里有脚印,虽然很早就有人看到了这个脚印,可是一直没有发现脚印对应的人员。"
  "啊?"凝目往员警所指的方向看去,张晓亮果真看到了几个淡淡的脚印,斜斜的向后面延伸而去......
  "发现郑宝仁的那天下了雨,所以这个脚印初步判定是那天留下的。"员警说著,将板子重新盖好,然后引著张晓亮继续往前走。
  走到看似尽头的地方,那名员警拨开树枝,示意张晓亮往下看,出人意料的,下面竟是一条公路。
  "啊?"张晓亮有点诧异。
  "嗯,这是今年新修的公路,因为知道的人还比较少,所以走的人并不多,尸体就是在这条公路上被人发现的。"员警说著,指了指远处的某个方向。
  "发现尸体的其实不是我们,而是一名开车回家的男子,事后那名男子说他在开车的时候,感觉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下车一看才发现是一名男子,他当即吓得将男子送入了医院,可是却发现......"
  "说!"看著下属紧张的样子,张晓亮为他口里似曾相识的描述而心中一动。
  "到了医院才发现......那名男子本来就是死的,死了......很久了。"男人说著。
  张晓亮看到对方的肩膀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抖了抖。不光他,张晓亮心里也不由大骇!
  皱著眉头,张晓亮忽然询问:"这里......是不是离白云机场很近?就是那个新机场。"
  "啊,长官您怎么知道?这条公路就是为了新机场修的哩......"
  下属接下来的话,张晓亮再也听不到,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下午,自己从新开的白云机场接汪澈回家的路上,发生的事情......自己开车,然后路上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影,然后自己怀疑是否撞到对方下去检查......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郑宝仁被发现那天,正好是自己接妻子回家的后面一天!
  自己撞到了一名女子,然后一切事情就此开始......
  张晓亮神情紧张的扭了扭自己的领带,脖子上,汪澈坠楼前被那纤细的手掌,掐住脖子产生的呕吐感觉又来了。
  "长官,您怎么了?"
  旁边的下属慌张扶住自己,被对方温暖手掌握住手腕的瞬间,张晓亮才发现自己居然全身冰凉。就在想到那一天的一瞬间......
  "不......我没事......你......尸体放在哪家医院?我这就去看看......"
  "嗯,因为那名车主是通过警方联系的医院,所以送到的正好是和咱们局有关系的惠仁医院......"
  ◇◇◇
  黄昏的时候,张晓亮再度来到了早上才来过的地方。
  如果可以,张晓亮真的不想来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藏著他不欲为人所知的龌龊,他恨不得放火烧掉这家医院。一部分尸体放在冷藏柜里,而剩下的就不得不躺在外面的平台上。看著那些蒙著白布的东西,想到那些都是尸体,而且其中一具是自己妻子的......张晓亮心中不由得一缩。
  掉包完成后,被自己勒死的汪澈,尸体目前就在这停尸间某处吧?
  "还没有来得及验尸,刚才和局里法医科通电话,王一函主任说他那边尸体太多,要求暂时放在这里一晚。不过下午的时候,我们倒是在这名男子身上发现了一些线索......"
  将尸体运送至此的员警们,看著张晓亮打量那具男尸时候的专注样子,从旁边补充说明著。
  "喔?"
  "经过化验,这名男子身上的血液,和当天在郑宝仁身上采集的血样,是同一个人的!"
  "什么?"
  "嗯,发觉这点之后我们继续调查,有知情人曾经透露,郑宝仁一般不自己单独行动的,他还有一个搭档--"
  "把郑宝仁带过来!"不等下属说完,张晓亮忽然大手一挥,做出了指示。
  ◇◇◇
  被两名五大三粗的员警押过来的郑宝仁,最初还是一脸冷漠,发觉自己来到的是什么地方时微微动容,然后在看到男尸的时候变得歇斯底里。
  "不!啊!走开!你们让我走!"
  不禁失禁而且泪流满面,张晓亮第一次知道,一名成年男子可以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明显被吓坏了。
  他的表情说明他认识这名死者,然而他流泪却不是因为悲痛欲绝,而是因为彻头彻尾的恐惧!
  郑宝仁疯了一般的摆脱了员警的桎梏,拼命向后退的男人慌乱间退到了身后一张床边,然后在看清自己手下冰冷的物体乃是一具死尸之后,再度惊恐的尖叫出声,便不由分说的晕倒了。
  皱著眉欣赏了一出闹剧,张晓亮指示手下将太平间被弄乱的部分整理好,然后指挥剩余的手下架著郑宝仁,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你认识死者吧?"
  跷起二郎腿,张晓亮耐心的等到郑宝仁重新醒来后开口。盯著自己的膝盖,郑宝仁全身颤抖的宛如筛糠。
  "喝点水镇静一下?"
  张晓亮提出建议,不过对方对此置若罔闻,心情同样很烦躁,张晓亮决定不再对男子采取怀柔政策,单刀直入的说:"回答我的话,你认识死者吧?你们是搭档?你杀了他?你那天昏迷和他有关吧?你--"
  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层层向男子压过去,对方只是抱住头颅,用力摇著头,嘴里喃喃说著否定的话:"我没有杀老赵......老赵不是我杀的,我......"
  "可是那天就你们两个人在现场吧?不是你杀的能有谁?"故意这样说,张晓亮企图利用郑宝仁现在的混乱状态,趁机问出一点可能的线索。
  "不!还有一个人!那天还有一个人!"
  忽然抬起头来对自己大吼的郑宝仁,就像换了一个人!通红著眼睛,张晓亮可以看到男子太阳穴附近暴起的青筋!
  很明显,这样的男子情绪已经达到一个临界点,再逼问下去搞不好对方会崩溃,张晓亮看到旁边负责郑宝仁的医生,对自己担心的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再逼问。可是线索马上就要到手,怎么可能停止?
  "说,那天除了你们两个人还有谁?"张晓亮冷冰冰地说出将郑宝仁推入绝境的话。
  "是一个女人......黑色的......白色的......不......她不是人......那个人是鬼!她是鬼!"郑宝仁接下来的话却颠三倒四,完全陷入了那一天的情景,彷佛恶梦中不断挣扎一般,他的手在前方凌空抓著,彷佛抗拒著什么,"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泪流满面的男子,凄惨的模样让张晓亮撇了撇嘴,终于放弃了今天的盘问。
  "我明天再来。"丢下一句话,张晓亮率人离开。
  觉得这样的郑宝仁极是可怜的医生,给他注射了微量的镇定剂之后自行出门,临走前给他关上了灯。
  黑暗中将被子拉到鼻子底下,瞪著一双眼睛,郑宝仁发觉,那点镇定剂对自己完全不起作用!
  精神狂骚著,郑宝仁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在他的血管内窜动。
  他眼前不再是自己所在的医院病房,而是一片黑暗!他发现自己再度回到了那个夜里,那个诡异的、只有死尸的地方......
  郑宝仁惊恐的瞪大双眼,看著一只纤细的手掌抓向天空。
  月色下女人的手掌白皙得就像月光一样苍白,剥开黑色的泥泞慢慢扒住身边的泥巴,脸被长长的头发遮掩,郑宝仁看不到对方的脸,只是那几乎占据了整只眼睛的瞳仁,乌黑得不可思议。
  老赵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他的血滴在地面,渗入土壤的同时,宛如渗入了那刚从地底爬出的女人体内,他看到那个女人在老赵身上拿起了什么......
  手指!
  离开老赵,郑宝仁看著那女人摇晃著向自己走来,腿已然软到无法走动,郑宝仁绝望的屏住呼吸,等待自己的眼睛,对上对方乌黑到看不到底的瞳仁--
  "啊!不要过来!"伴随著一阵惶恐,郑宝仁心里无声的嘶吼!惊恐至极的男子大口喘著粗气,感到自己浑身僵硬而冰冷。
  然而不顾自己的抗拒,那个东西还是来到了自己面前,和那东西四目相交的瞬间,郑宝仁再度剧烈的颤抖起来。
  "咕......"那个东西的喉咙里,发出了小声的呜咽。
  那个东西的眸子,无底,纯然的黑色......彷佛里面没有住人。
  那个东西没有灵魂,根本不是人!
  没错,那东西不是人。只是一团会移动的肉块,"它"接近的时候,郑宝仁可以清楚的感到对方身上带来的冰冷寒意,他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如果那时候他有呼吸的话,吸入鼻中的肯定尽是腐败的腥臭!
  从那东西喉咙的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后,那个东西离开了自己,就在郑宝仁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个东西目光错开,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走远。
  郑宝仁一直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在他明白了自己所在之地再无活人的时候,他连跑带爬逃离了那里,向著那东西离开的反方向跑去。他一直跑,直到晕倒失去意识。
  ◇◇◇
  郑宝仁满头大汗的醒来,他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作梦了。原本以为清醒的自己,不知不觉在恐惧中睡著,看来那个镇定剂还是管用的。
  朦胧中睡著而忘掉摘下的眼镜上面模糊不堪,拿被单擦著眼镜,郑宝仁忽然想起了下午去的那个地方。他们说是刚刚发现老赵的......可是老赵明明死在那个夜晚了啊!为什么?
  想要确认一次。
  去那种地方?去那充满尸体的地方?不可以!
  郑宝仁抱住自己的头,心里有两个自己在不停的打架,理智和畏惧告诉他不能去!可是那种想要仔细确认一番的心情,一旦扎根,就像豆蔓一样,直直的从心底疯长,直想要窜出来。
  他不是一个冷静到理智可以控制行为的人,如果他是那样的话就不会成为盗墓人,凭他的能力有更多平稳的职业让他选择,可是他终究走上了那个不见天日的行当。或许本质上他是那种看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就会渴望顺势知道更多,乃至全部的饥渴分子吧?
  只要看到一点点泥土,就想知道它的出土地;只是心里一点点疑惑,就想确认事情的根本......
  他想好好看看老赵。
  黑暗中,郑宝仁重新戴上了眼镜,控制不了心头那种几乎要撼动的颤抖与渴望,郑宝仁从床上爬了起来。
  住院部这个时间的走廊空无一人,除了每天规律性查房的护士以外,基本上不会有人过来。冬天的夜里很冷,走廊里是没有暖气的,没走多久郑宝仁就感到全身冰凉。
  下午被人带著走过的路线已经记不太清楚,然而盗墓人特有的职业技能,却带领著他走到了正确的位置。
  味道......死人特有的味道。
  那是郑宝仁极为熟悉的,何况临近太平间时候那种更加浓厚的寒冷!
  这个时间是没有人在太平间的,大部分人对死人还是有忌讳的,纵然知道,不过郑宝仁还是小心打量了一下四周,心脏怦怦跳著,郑宝仁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撬开了锁。
  那些员警们没有把他身上的链子当回事,以为只是普通的钥匙炼,因而一直挂在他身上,然而必要的时候,郑宝仁可以用它打开任何一种机械锁。
  他要去的地方是二楼,上了楼梯左转,最里面的大房间。
  打开门,温度骤降--
  靠南的墙壁上是一列冰柜,那种抽拉似的,而多余的尸体则只好放在外面,好在这里天然就是一间冷藏室,被放在外面的尸体也不会由于温度偏高而腐败。不过即使如此,郑宝仁还是可以闻到熟悉的尸臭!
  靠窗户的、左边起第三个是老赵......
  不敢一一掀起尸体上面的白布确认,郑宝仁在自己狂乱的记忆中,寻找看到老赵的位置,颤抖的拉开白布......掀错了。
  厌恶的将白布重新罩在那不知因为什么事故,被削掉半颗头的女尸脸上,郑宝仁继续去掀下面的。在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老赵,记忆里粗犷豪放的男子,如今闭著眼睛躺在那里,皮肤灰白中透著灰绿,典型死去多时的样子,不过没有腐坏。
  郑宝仁心里大骇--
  他们似乎不是在后山发现老赵的,从零星交谈中可以猜出来,可是......
  老赵明明就在那个夜里死去了啊,当天就死去的人怎么时隔四个月才找到?这中间漫长的四个月里,老赵的尸体在哪里游荡?
  想像著黑暗中,粗壮的老赵僵硬地徘徊在某处的样子,郑宝仁忽然觉得心头一颤,想起了那个破土而出的东西......
  郑宝仁犹豫了片刻,持起赵金魁的手,然后在上面看到了明显的伤痕。
  有点腐败的伤痕。
  没错,老赵应该是在那天死去了,否则再怎样伤口也不会一直不好,只有死去停止了一切生理机能,才能解释赵金魁伤口的情况,可是......
  郑宝仁皱著眉,借著月色注视著搭档灰败的脸庞。
  "老赵,这四个月......你到哪里去了呢?"
  问出这句话的郑宝仁,感到自己的手微微一抖,原本以为是自己心里害怕引起的颤抖,郑宝仁并没有在意,正要给赵金魁重新盖上白布,手掌抽动间忽然--
  手腕......被抓住了?
  郑宝仁凝目向自己的左手看去--
  月光下,赵金魁那早已僵硬的手掌居然嘎嘎动了起来,蒲扇般的灰绿手指正在缓慢的蠕动,蠕动间,郑宝仁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一种喧杂的骨节活动声。
  怎么会这样?
  惊愕间,郑宝仁看到赵金魁握住自己的手腕,慢慢从太平间的停尸床上坐了起来!
  坐起来的赵金魁背对著月光,正面被黑影笼罩的男人就像一座黑塔,僵硬的矗立在郑宝仁眼前。
  "不......"郑宝仁瞪著自己的搭档,宛如从来不认识那个人,浑身发出尸臭的老赵......居然坐起来了?
  郑宝仁惊愕的向后退著,察觉床上坐著的赵金魁有下床意思的时候,他转身想要逃跑,岂料刚转身就僵住了。郑宝仁僵硬地转动著自己的头部: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是......
  曾几何时,郑宝仁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被包围了!那些浑身散发著特有寒意的人们......层层包围了他!从他们身上,郑宝仁嗅到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臭味!
  不是错觉!这间屋子里的尸体确实复活了!
  郑宝仁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不......不是复活......这些东西不是人,他们没有一丝活气,身体只是即将腐败的报废品,他们现在只是蠕动的木偶......
  僵尸!
  那些东西关节蠕动的嘎嘎声中,多了一种让人紧张的喀喀声,半晌,郑宝仁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牙齿不断上下打架的声音。
  要逃!
  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在被离自己最近的僵尸抓住之前,郑宝仁猛地撞开了身前的尸体,打开一个缺口飞快的向门奔去。撞上那东西的时候,他听到嘎吱的声音,宛如将烂掉的苹果捣泥一般的钝响......郑宝仁感到遏制不住的反胃!
  走廊里"哒哒"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响,郑宝仁一边跑一边回头,那些东西果然追出来了,速度不慢,紧紧追在他的身后。
  这些都是怎么回事?这些人......
  都是死人!
  为什么死者会复活,为什么这些已经死去的东西会追著自己到处跑?医院里的人呢?人呢?
  刚才还在庆幸没有人巡逻,刚好方便自己进来,可是如今......
  郑宝仁疯狂的奔跑在医院走廊里,直到他看到一扇窗户,看著身后摇摇晃晃不断向自己挤推的"僵尸",又看看自己所在的地点--二楼......楼下是个水池,不知道这样跳下去会不会死......
  扒住窗沿的手用力到发白,下方的水池一片漆黑,像一个黑洞一样,彷佛等待自己跳下去,跳入它的口中将自己吞噬。
  跳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死,可是自己留下来--
  咬著牙,郑宝仁看著那些迅速朝自己接近的东西。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女人,她僵冷的手掌,已然摸上了自己的脚踝......
  留下来必死无疑!
  闭上眼睛,郑宝仁松开了扒住窗户的手,义无反顾的跳下了楼。
  腿部被一种被齐齐砍断的痛苦席卷,糟糕--这个池塘好浅......郑宝仁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想自己的脚一定折了。软倒在池塘里,仰躺在水池里,他可以看到那些伸出窗外的手掌,还在不断虚空做著抓挠的动作。
  终于......
  水没过了他的耳朵,脸颊,鼻子......视线满眼动荡的水面,郑宝仁感到自己无法呼吸,心里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在只到膝盖深的水池中淹死的人......
  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漆黑,思维完全被黑暗淹没前,他看到了池塘边矗立了一个人,雪白的、女人的腿,对方冲他伸出手腕,手腕上空空如也。
  这一幕和四个月前郑宝仁在那个坟地经历的一幕重合了。
  是那个人吧?当时没有取走自己性命的那个女人......这次终于来重新拿走自己的命了......
  自己的性命......到此为止......了吧?
  "咕......"
  ◇◇◇
  然而郑宝仁却没有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躺在白色的病房中--他原本住的那一间。
  "你醒啦?"陈护士同情的看著他,同情之外是纯然的暴怒。
  "我才知道你从来不晒太阳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喜欢晒月亮,半夜偷溜出去就算了,居然还跳下水池--你不想活就别在医院自杀啊!存心想被救回来是不是?"陈护士说著,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担心。
  郑宝仁知道这位中年护士只是面恶心善,虽然被派来照顾自己,搞不好还被委任了监视自己的责任,可是确实对自己不错。
  "没事就好,你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那些员警不会放过这点的,我去告诉他们你还没醒来,趁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下吧。"给男人将被子拉好,陈护士笑咪咪的出去。
  听到啪嗒一声门响,至此,郑宝仁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脏终于落下。
  自己没有死么?自己再一次逃离了死神么?可是第三次呢?
  心中一阵寒战,郑宝仁缓缓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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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10-10-22
【第七章】死亡的原因
  接下来的日子,郑宝仁不但双腿骨折而且发起了高烧,这个理由成功的阻挡了警方对他的盘问。
  郑宝仁还是反反复覆的作梦,梦里那个女人对他伸出手来,第一次是一双漂亮的手--虽然上面布满泥泞;第二次则是......
  没有手。
  没有手的女人,让他联想起左下角窗户中看到的那个女人。
  她冲自己伸出手来......是想要掐死自己么?
  郑宝仁无意识拉高被子盖住头,屏住呼吸,他想起了那天向他伸出来的那双手--
  可是为什么两次自己都被放过了呢?他记得老赵可是一下子就......
  正在思索,他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低矮鞋跟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是陈护士!陈护士端著盘子进来,然后四顾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奇怪,没人么?"
  看著对方要走,郑宝仁匆忙从被子里伸出头来,"我在这儿!在这儿!"
  陈护士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变,然后过去将盘子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你在啊,我都没看到......我来给你打针。"
  "啊?打针?今天不是打过了么......"郑宝仁觉得有点奇怪,"陈姐,今天你没上班,有别的护士过来帮我打过了。"
  "还要打。"
  陈护士的口气还是那样硬气,不容得拒绝。
  看著对方将自己的袖子卷好,拿出一个针头,郑宝仁忽然开口,"陈姐,这个针头是用过的吧?你忘了拿新的了......"
  陈护士看著手中的针头,半晌收了起来,"你等著,我过一会儿再过来。"说完,她就走了。
  郑宝仁觉得这样的陈护士有点反常,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她请假的事,会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查房的医生过来的时候,郑宝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医生,陈姐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的啊?上午她不是请假了么。"
  郑宝仁没觉得自己问出的是多么严肃的问题,可是在他问完,他看到对面原本笑呵呵的医生脸都僵了。那个人的脸先是僵硬,然后半晌低下头。
  "也对......你不知道。"扶了扶眼镜,那名医生忽然压低声音,"陈护士去了。"
  "啊?"
  "上午来上班的时候,忽然心脏病发作,抢救了一上午也没留住。"
  一句话,郑宝仁随即一脸灰败!
  "您是说陈护士她......她上午就......就......"
  "死"这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嗯,是啊。其实倒下的时候就不行了,唉,白白电击留下好多痕迹,弄的死人也不安稳......陈护士那个人,是个好人,临晕倒前,还说要记著给你打针......"
  再也说不出来话,郑宝仁低著头,感到背上薄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以为他这是太过伤心的举动,那名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护士的身子现在还留在院里,过几天才举行仪式,到时候我请院里给你个批示,让你去看看她。"
  医生说完就走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在郑宝仁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去看她?她刚才已经过来看我了好不好!
  咬著嘴唇,郑宝仁发觉自己不做这个动作,就会上下牙齿不断打架,那种彷佛啮齿类动物才发出的声音,让他心里更加烦闷。
  陈护士已经死了?死了还过来给自己打针?幸好自己刚才没让她动手......
  郑宝仁努力的想,想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梦,可是心里知道不是的。
  "你等著,我过一会儿再过来。"
  陈护士临走前的一句话晴天霹雳一般,重重劈开了郑宝仁的头,嗡的一声,郑宝仁匆忙抓起了呼叫器,"喂!我是一五0五号房,我要换病房!现在!马上!"
  "......"
  对面确实寂静,半晌,郑宝仁听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今天不行了,明天再换吧,你等著,我现在上去给你打针......"
  是陈护士的声音,怎么没想到?自己呼叫器连接的,正好是负责自己的陈护士那里啊!而且......
  "咕......"
  陈护士的声音背后,郑宝仁觉得自己听到了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彷佛是被人卡住喉咙,无法开口的人发出的......喉咙里发出的小声呜咽......
  自己在某个地方听过的......是那个晚上!那个东西靠近自己的时候,自己从她嘴里听到的!
  郑宝仁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晕倒在水池里面的时候,依稀也听到过同样的声音......
  果然是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没有放过自己,她一直跟著自己!
  怎么办?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郑宝仁看著自己打满石膏的双腿,心里一阵惶恐!
  说什么也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间房子,随便走到哪里,让对方找不到就好了吧?
  心里想著,郑宝仁硬是找了旁边的凳子充当拐杖,忍著双脚齐断的痛苦,开始向门走去。然而,一开门--
  "我来了......"陈护士原本胖胖和蔼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异常吓人。
  那是因为自己知道了她是死人的缘故!
  郑宝仁惊恐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女人,越过她的肩膀,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脸上蒙著绷带的长发女人,手腕的地方......光秃秃。
  是"她"!
  郑宝仁直觉想到了陈护士身后女人的身分,而且不仅仅如此,没有手的女人......郑宝仁忽然想起了左下角自己每天窥视的病房。越想越惊恐,郑宝仁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等待对方来临--
  可是令他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陈护士还有他身后那个女人,却像没看到他似的,越过他直接进门了。
  没看到?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没有看到自己?为什么呢?
  疑窦既起,郑宝仁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那个东西本来是走向自己的,可是后来却放过了自己。
  第二次,自己跳入水池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了那个东西,不过她还是放过了自己。
  第三次,今天傍晚的时候,陈护士一开始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没看到自己?
  忽然间灵光闪现,郑宝仁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不是对方放过了自己,搞不好是对方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就像现在这样!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己?
  胡思乱想间,郑宝仁一阵气短,这才发现自己由于惊吓,又不自觉的闭住了呼吸,谁知刚偷偷吸了半口气,陈护士和那个女人随即转头看向他!
  呼吸--
  郑宝仁忽然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了:关键是呼吸!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传说,活人和僵尸的区别就是一口气,僵尸就是凭那口气判断你的位置的......
  没错!就是这个!
  郑宝仁忽然想起第一次被放过,正是因为他当时由于害怕屏住了呼吸,第二次掉到水池里,也无法呼吸,而下午那时候......应该也是屏著气的!
  现在是想明白了没错,可是......陈护士正拿著一只空荡荡的针管逼近自己,而她身后的女人,再度向他伸出手来。
  虽然明白了自己必须闭住呼吸,可越是明白这一点,郑宝仁发现自己越无法做到这一点,看著那离自己只剩一寸的光秃手腕,郑宝仁忽然看到了身边的鱼缸,想也不想的、郑宝仁把头埋了进去。
  那两个"东西"于是停住了,就像忽然失去了目标的木偶,郑宝仁看到陈护士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寻找?
  郑宝仁在水下努力瞪著眼睛,隔过水草,他忽然看到了鱼缸角落的那枚戒指--那枚老赵从那个东西手指上弄下来的戒指。
  郑宝仁忽然想起了,那个东西对自己伸出手的动作......搞不好......那不是要掐死自己的意思,而是那个东西想从自己这里拿回什么东西,拿回她的戒指......
  费力的伸入一只胳膊,郑宝仁伸手抓住了那小小的圆环,然后努力想抬起头来。
  给她,把她要的东西给她,她是不是就会离开?
  可是郑宝仁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被卡住了:之前他埋头入水的时候动作太猛,撞碎了上面的玻璃支架,下去的时候还没什么,可是上来的时候那只剩一半的尖锐玻璃,却牢牢的成了他上浮的桎梏!
  如果只有头或许还好说,可是一旦加上他伸入的那只胳膊,不光是头部,他连肩膀都卡在了那里!
  郑宝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办?怎么办?
  无法呼吸的痛苦让他面色涨得通红,他开始激烈的挣扎,企图把自己的头弄出去,空气......他需要空气!
  然而那道不大的玻璃却像绞刑架一般卡住了他的头,任凭他挣扎到脖子被切得翻出了血红的肉也无法摆脱。
  终于,郑宝仁的挣扎停止了,从他颈部流出的血水染红了整个鱼缸,那条被他喂的过肥的金鱼也被桎梏,只能在有限的空间焦躁翻滚。
  而那遍寻人不见的死者们在没有收获以后,慢慢的退了出去,给他关好了门。
  ◇◇◇
  "你说这个人死亡的地点是鱼缸?"
  王一函看著刚刚被两名员警抬进来的袋子,示意他们将其放在他一早腾出来的床位以后,随手翻了一下员警递给他的报告。上面写的很清楚:郑宝仁,男,三十四岁,发现死亡的地点......他病房内的鱼缸。
  死在鱼缸里的男人,这不是开玩笑么?
  一早被护士发现死在鱼缸里,脖子上有著深深的伤痕,无法判断是他杀还是自杀的男子,最终被送到自己那里。
  王一函想起来前天送到这里被自己解剖的男子,似乎是这名男子的搭档。两个人的职业都是盗墓人,身为专门破坏死人家居摆设的盗墓人,他们会不会想到自己死后,居然连尸体都要让人剖开,取出内脏好好研究一番呢?
  所以说有的时候,世间的事情还真讲究一点因果报应,不过真的有因果报应存在的话,那么解剖了上万具尸体的自己,以后的尸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王一函多少有点好奇。
  和其他的同事不同,王一函真的喜欢自己的职业,他喜欢这些沉默的朋友。
  他们可能生前和自己素未相识,然而死后却和自己有了交往。他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通过解剖,通过分析他们的内脏,通过分析他们体内的反应,他可以知道他们的年龄、慢性病、死于什么原因,甚至可以知道他们最后晚餐的内容。
  拉开裹尸袋的拉链,王一函看到了静静躺在其中的男子的样子:五官有著不同程度的肿胀,七孔流血,口鼻附近有浓稠的泡沫,舌头吐出口腔,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脱出眼眶--这是典型溺死者的死亡特征。
  "天!你知道么?你眼睛再瞪大一点眼珠就掉出去了哟。"王一函说著,翻了翻对方的眼睛,然后拉了拉对方的头发,由于肿胀,死者的头发乃至头皮有轻微的脱落现象。
  "嗯,你在水里泡了至少七个小时吧?真可怜,我猜你鱼缸里养的是大型鱼,看把你的脸啄的......"一边说,王一函看向员警给他的报告。
  被发现的时间是上午八点,那么往前推,死者的大概死亡时间约莫是零点到凌晨二点左右,水族箱的温度表他们忘记拿给他了,他要记著明天找负责的员警要。室内的温度,死亡时候水域的温度......等等,都会使死亡时间出现轻微的盲点。
  "接下去可能有点疼,不过请忍耐一下。"
  拿起旁边的小刀,下刀前王一函习惯对自己掌下的尸体说话--关于他这个和死者说话的爱好,很多助手受不了,所以他才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进行解剖。
  静静的,只有他,还有那死去的朋友,他们之间可以安静分享彼此的秘密。
  手术刀在男子摊开衣服的胸口比划了比划,随即找动手的地点,王一函拿起手术刀坚定而用力的往下一划--
  锋利的手术刀畅通无阻的划到了男子的小腹部。王一函喜欢切割的感觉,那种有点阻力,却始终畅通到底的感觉,让他每每有种享受的感觉,而手术刀划破皮肉时候的丝丝声,总是让他心痒痒的。
  由于体腔内压的作用,被一分为二的皮肉随即以男子的脊椎为分界线,倒向了男子身体两侧,使用工具拉开皮肤和肌肉之后,男子的内脏完美的呈现在王一函眼前。
  想了想,王一函率先将手术刀挥向了男子的胃部,然后是肠。
  "啊,你吃了太多马铃薯炖肉,你妈妈没有告诉你马铃薯炖肉其实不太好消化的么?啊,对了,你住院,那么就是医院的不对了。让我看看......嗯--"
  将死者的胃袋切开,王一函当然不是对人家的晚饭是什么感兴趣,他透过死者肠胃里面食物的消化状况,推断他死亡的时间。
  根据马铃薯和肉类在男子体内的消化情况,男子的死亡时间,基本上可以确定在凌晨一点左右,至于死亡原因......
  "似乎不是他杀......可是......"看著男子紧握的拳头,看著那想要抓住什么似的举动,王一函觉得有点怪异。
  就像上吊死亡的人一样,即使是出于自愿死亡,可是那种痛苦真正来临的时候,死者还是会顺从生理要求,习惯性的反抗,可是......攥著拳头这个动作有点古怪吧?而且只有一只手是攥著的。
  王一函愣了愣,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扳那个人的手,由于已经超过尸僵高峰,男人的手指非常不好扳开,最后在听到一声类似什么东西折掉的声音之后,王一函听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啊?"心里忽然一阵紧张,王一函急忙弯下腰,顺著刚刚听到的落地声,寻找从死者手中掉落的东西。
  那东西正好掉到了解剖床的下方,王一函弯著腰,费了挺大力气才感觉自己抓到了那个小小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看清那个东西的时候,王一函眯了眯眼。
  一看就是女人戴的尺寸,怎么会握在一个男人手里?
  将那枚戒指反复打量,王一函忽然觉得那枚戒指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在哪里呢?哪里见过?
  王一函不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尤其还是一枚女人戴的戒指,他自觉不会平白无故去盯著一个女人家的手看,除非对方是死人......
  死人?
  "啊!"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王一函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枚戒指了!
  二十多年以前啊!
  在那个女人的手指上!焦躁的心情涌上心头,王一函终于陷入了那疯狂的回忆--
  ◇◇◇
  二十四年前的王一函,是市立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他的指导老师是当年全国闻名的段润之教授。
  痴迷于尸体研究的段教授虽然是公认的怪人,不过对于王一函来说,他却是不错的指导老师,话题丰富,学富五车......当然,仅限于话题是尸体的时候。
  那个年代的道德规范和百姓认知使尸体奇缺,各大医科院校都在为这个问题苦恼,虽然偶而能搞到一些死在医院的无名尸体,可是那些尸体多半年老残缺。
  段润之曾经在报纸上写过洋洋洒洒一万多字的文章,呼吁百姓们死后勇于捐出自己的尸体,不过在被社会舆论一致批评下不了了之。
  不过王一函却觉得段润之其实是个很有学者风范的人,某种程度上他也渴望著切割,他希望看到各种各样的尸体,那些器官在不同情况下呈现的样子对他来说很神奇,王一函想,或许本质上他和自己背负重重骂名的老师,是同一类人。
  对于尸体的渴望,和那些中世纪为了画好人体素描而去解剖尸体的艺术家一样。
  然而某一天,段润之却紧急召开了一次解剖观摩课,也难怪他著急,因为那样新鲜年轻的女尸,是他们谁也没有看过的,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长长的黑色头发,麦青色的温淑皮肤。
  她很美,王一函想她生前一定是倾倒众生的人物。不过即使现在她也是美的,看著一脸闲适,宛如睡著一般躺在解剖床上的女子,王一函感到心脏怦怦直跳。
  那或许是对一名美丽女子动心的心跳,或许只是自己对于能够看到新鲜内脏,而产生的激动期待。
  "你们听著,这是警察局委托我验尸的尸体,本来不允许其他人在场的,不过机会难得,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懂么?"段润之说著,看到在场自己的学生全部点了点头,这才开始动手。
  功课最好的王一函被叫上台辅助解剖,近距离观察这名女子,王一函发觉对方真的很美,她不像是死去了,看到老师的解剖刀熟练的划过对方胸腔的刹那,他甚至一瞬间不敢睁眼。
  他总觉得对方是活著的。
  然而她确实是死亡的,他看到自己的老师已经熟练的完成切开动作,正从里面拿出一件件内脏,向自己以及自己的同学们解说,他托著段润之放内脏的盘子,感觉自己托起了那名女子的生命。
  内脏全部被取出的女尸变成一具空壳,闭著眼睛躺在那里,彷佛不知道有人拿走了她的东西。
  王一函看到自己的同学们有人已经开始脸色发青,这是正常的,他们没有上过几节解剖课,对于尸体还陌生。不过王一函不会,王一函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不过他想那并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兴奋。
  那具找不到谋杀者的女尸,最后被警察局"仁慈的"捐给了医科院,放在段润之在自己办公室里新添的玻璃缸,永远的浸在了福马林里。
  王一函听到:段润之管那具女尸叫作"舒佳"。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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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 发表于: 2010-10-22
【第八章】那个名叫舒佳的女子
  学生们不太有机会进入教授的办公室,一来是段润之太古怪,大部分学生巴不得和他没联系,不会轻易找他。
  二来段润之的屋子里面东西太多,瓶瓶罐罐摆放的,尽是他各处收集来的各种人体器官,如今又多了一个死人进去,敢进他办公室的人更少了,何况段润之并不欢迎学生进去找他。
  王一函却一直想进去那个屋子,那个关了"舒佳"的屋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却敏锐的感到了教授的异状:隔著办公室的门板,王一函经常听到室内有人对话的样子,说是对话也不尽然,只是段教授一个人说话,而且......
  对话的另一方似乎是舒佳。
  那个死人?
  这些还不算什么,王一函从学妹那里听说,教授似乎在她常去的店,买了女人的衣服--
  终于有一天,王一函再也忍不住,在段润之出门开会的时候,偷偷进入他的房间,然后在里面发现了惊人的事情!
  是"舒佳"!
  穿著新款的合身衣服,坐在段润之椅子上的女人,不是舒佳是谁?
  没有呼吸,只是闭著眼睛,舒佳温娴的坐著,宛如一具娃娃。如果不是那没有起伏的胸脯,宣示对方没有呼吸的话,王一函真的会以为对方是活人。
  王一函大骇!怎么可能?
  从第一次见到舒佳被解剖到现在,少说已经三个月,可是舒佳却没有损坏!
  该有的尸体变异舒佳完全没有!
  王一函颤抖著,缓缓摸上舒佳的脉搏--
  静悄悄......对方的手腕冰冷,完全没有任何跳动。
  她确实是死人没错。
  可是她却栩栩如生,没有腐败,没有僵硬,她柔软,鲜活,宛如仍然在世。
  王一函赶在段润之回来之前匆忙离开,然而在对方办公室里,那不可思议的女人却像一个毒瘤,深深的扎根在了王一函脑海里。
  从那天起,王一函就对段润之的办公室非常有兴趣。可是段润之是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平时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极少,王一函很少能抓住机会,终于忍不住半夜爬墙进入学校,想要撬门却发现门开著。
  然而,那一天他却没有发现舒佳,面对他怒气冲冲咆哮的男人,不是段教授是谁?
  "是你吧!是你把她带走的吧?"劈头盖脸的指责,伴随著脖子上重重的勒起感袭来,王一函感到一阵晕眩。
  我?她?
  "教授......我只是忘了带东西......临时发现你的办公室居然开著门......"
  急中生智给自己找了漂亮的理由,王一函感到桎梏自己脖子的力量消失,他看到段润之松开了拎住自己衣领的手,然后颓然坐在了椅子里。
  "舒佳......没了。"
  那个夜晚,王一函第一次听到了舒佳的秘密。
  "不会腐败,就象睡著了一样......那个女人实在太神奇了。我是在两个月以后才发现的,想要更换药液的时候,却惊异的发现舒佳完全没有腐烂,也没有变色,就像放进去之前那样完好。我把她拿出来在外面放著,她就像睡著了的孩子。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我彻底陷进去了......我知道自己现在不正常,可是没有办法,我试著划破过她的身体,不过那些伤口竟然自己长好了,太神奇了,就像活人一样,除了不会呼吸,舒佳简直就是活人!
  "不过这段时间,我发现有人动过我的办公室,我......今天守在这里查看,不想进来的时候门居然是开的,舒佳居然消失了!有人把她偷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段润之有些歇斯底里,就像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他焦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
  然而王一函当时心里却浮现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教授......你说......会不会是舒佳自己走出去的?"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砸中了段润之,也砸中了说出这句话的王一函。
  如果说这句话带来的惊愕程度只是暴风雨的话,那么,三个月之后,舒佳在某个早上重新出现在段润之办公室的时候,带来的就是史上最强的飓风!重新回来的舒佳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非但如此,而且......舒佳怀孕了。那之后没有多久,段教授就消失了,连同怀孕的死者--舒佳。
  ◇◇◇
  王一函忽然想起来,自己解剖的时候,喜欢和死者对话的习惯,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
  死者不但不腐败,而且还能走动、甚至怀孕......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事情在他身边发生了,前一段时间偶而想起这件事,王一函都会想那个人会不会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直到前几天那些死尸的挖掘。
  他不相信段润之会丢下舒佳,他以为舒佳如果没有在段润之身边的话,至少会被他埋葬,可是两者都不是,那么......"舒佳,你这一次......又游荡到哪里去了呢?"看著手中的戒指,王一函喃喃的说。
  会不会再度怀孕,然后再次跑回来?
  等等!怀孕?盯著手里的戒指,王一函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怎么没有发现呢?自己怎么压根没有想到呢?
  张晓亮不是提过段润之的外孙么!那个叫什么林的年轻人,不是正好二十三岁么?当时听到的时候自己还吓了一跳的......
  多么巧合的事情,或者......根本不是巧合?
  心中一阵慌乱,王一函想去查对方的电话,岂料正要拨通电话,放在解剖台上自己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喂,您好,我是段林......"
  ◇◇◇
  "果然奇怪。"
  看著被员警用黄色警戒线围起的后山,段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那天被王婆婆挂断了电话的段林,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请假准备返乡,临走前想到王婆婆的吩咐,原本没有想叫沐紫去的,然而沐紫却自己跟来了。
  "关键时刻你还是要靠我的。"
  自信满满的少年说出的话虽然臭屁,却让段林无法反驳。
  想想看,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受到帮助的那个人。
  火车上段林一夜没睡,下了火车便直接奔往老家的所在地,谁知却发现那地方居然已经完全被警方封锁。问起山下村民山上情况的时候,那些人只是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段林知道自己和外公原本就是外边来的人,并不得村民信任;往年这些村民虽然待自己并不亲近,不过也没有冷淡到这种态度,由此看来,绝对出事了,而且和自己的外公有关。
  "只好等晚上从后面上去了。"
  看著那些一看就是负责监视的员警,段林皱了皱眉。
  王婆婆和一众人住在后山那边,前面这里看来是没有办法上去了,不过晚上的话自己倒是知道一条上后山的路。
  忍耐著等到夜幕降临,等到大部分员警撤退以后,段林和沐紫从快捷方式进入了后山,然后......
  段林惊呆了。
  原本熟悉的房屋居然全部消失,光秃秃的只剩下平坦的土地,散发著一种特有的腐臭。
  "怎么会这样?那边是张伯的房子,他隔壁是杨姐姐家,而王婆婆的家......"
  就在自己脚下。
  段林惊恐的发现,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居然变了一个样子。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段林皱紧了眉头:果然......有事情发生。
  ◇◇◇
  非常意外的,父亲邀请自己去他家居住,无法推托加上确实无处可去,段林只好住下,继母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奇怪,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段林只好尽量不出门。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终于在一个下午,段林忽然灵光一现,他想起了王婆婆那天打来的那个电话,匆忙翻出自己的手机,然后他找到了那天那个号码。
  怎么忘了这个方法呢?那天打过来的电话,看样子是手机号码,或许自己通过这个号码可以找到王婆婆。
  怀著有点激动的心情,段林匆忙回拨了那个电话。
  "喂,您好,我是段林......"
  "啊?"
  对方惊讶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是个男人的声音,段林愣了一下。
  "请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位老婆婆,用这个手机打过电话?我想问一下那位元老人现在的情况......"
  "什么?这是私人电话,我并没有......"电话那一头想当然的、是正在解剖室的王一函,接到这通莫名奇妙的电话,最诧异的人恐怕就是他。
  "你是段林?段润之教授的外孙?"
  "啊?我是段林没错,我外公确实是段润之,不过他可不是什么教授啊......"
  话音落下之后,双方都是一阵寂静。
  最后,彷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著掌心的戒指,王一函缓缓开口:"好吧,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可是我正在上班,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到这个地址来一趟......"
  将警察局的位址留给对方,挂掉电话之后,王一函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男人的手在不断颤抖,虽然轻微可是无法停止。
  就要见到那个人了......见到那个人的......
  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恐惧,王一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
  ◇◇◇
  下午四点十三分,段林和沐紫赶到了电话里指明的地点,出人意料的--那是警察局。
  想起那天不愉快的审问,段林一开始颇犹豫了一下,心想会不会是王婆婆他们被抓起来了......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段林随即说明原因,进入了警察局的大门。
  向警卫询问电话里提到的三号楼位置时,警卫的眼神有点怪异,不明所以的段林糊里糊涂进入了那栋优雅的二层洋楼,一进入他就明白,那个警卫为什么在自己说要进这栋楼的时候,眼神那样怪异了。
  这里是法医室。
  那种尸体特有的气味是段林很敏感的,毕竟小时候他经常看到外公处理那些尸体。外公对待尸体是很耐心很温柔的,所以段林也不会特别害怕尸体,只是突然来到这个地方让段林感觉很不好,尤其是......
  "你好,我就是王一函。"一名穿著白色外袍的男子看来已经久候多时,一看到自己便迎了出来,段林刚要伸手,岂料对方握住的却是沐紫的手。
  "......我想你握错了,旁边那个才是段林。"沐紫看著男人握住自己的手,半晌用眼神瞥了一眼段林,对方这才不好意思的重新和段林握手。
  "抱歉!我光凭长相认人了,认错了......"对方一脸不好意思的陪笑,可是内容却让段林皱起眉头。
  长相?段林看了看沐紫,他承认沐紫确实比自己长相好,难道对方认为自己的长相应该不错?母亲已经去世,段林没有见过她的照片,而父亲却是在的,难道对方认识自己的父亲?
  "你......认识我父亲?"段林不假思索的问道,岂料对方在听到自己问话的瞬间,脸色变了变。
  "你有父亲?啊!对不起!我太失礼了!"对方先是诧异道,随即慌张的为刚刚说出的话道歉。
  听到这句话,段林沉默了:这个人......果然有点不对劲。
  "王先生,我来这里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就是王婆婆的事情。你看,我的手机这里有明显的记录,二月四日下午三点十五分,有一通接听记录,这个手机号码是您的没错吧?不过当时用这个号码打给我的,也确实是我家的王婆婆。"
  王一函向段林指给他的记录看去,看到那个号码确实是自己的号码的时候,愣了愣。
  "这......"
  看著那个时间,他忽然想起来一个片断:某天自己进入解剖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萤幕亮了亮,就像刚刚被人使用过......
  王一函疯了一般打开自己的手机,然后在和段林同样的日子里,找到了一条拨出记录,通话时间、起点、终点......完全一样!
  可是自己千真万确没有打过那个电话!
  "那天那个时候,你把手机放在哪里了?"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沐紫,忽然开口。
  "我......我这个时间都在单位的......"呆呆的回答著沐紫的问题,王一函想著自己的习惯:有的时候嫌放在身上烦,他经常把手机放在解剖室的,而那个时候......
  "我觉得......你可以查一下你那天的工作记录。"
  彷佛提示一般的话点醒了王一函,飞快的拿起旁边柜子里的厚重资料,按照日子翻过去,然后在二月四日那一栏,他看到了自己那天的工作报告。那天他解剖的是一具女尸,年纪约莫六十,死亡时间是十八年前。
  "王婆婆!"旁边段林的惊叫,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王一函,他看著段林,看到对方一脸惊愕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档案。
  "不......"
  段林从王一函手中抢过了那迭档案,紧紧抓著那张照片,看著尸体旁那张专家用颅骨还原出来的死者头像,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这个人......就是王婆婆......我说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的那个......"
  看著眼前一老一少俱是呆愣表情,沐紫用办公室现成的器具,反客为主的替三个人泡了咖啡。
  段林没有喝咖啡,只是翻著手里的厚重档案,嘴里喃喃有声,"这是张伯,他的脸上有一块大斑,那边是杨姐姐,我认得的,她手腕上这只镯子一直没有摘过......"
  每一页上的人都是他熟识的人,做为邻居,做为自己的长辈,陪自己长大,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自己他们都是死人,这要他怎么接受?
  "原来......大家都死了......"
  放下手里的宗卷,段林抬起头看向沐紫,"你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吧?"
  沐紫只是看著他,一声不吭。
  "你......不怕么?"看著低著头的段林,王一函忽然开口。
  想明白段林的事情意味著什么以后,王一函不禁偷偷看向自己的四周,发现胆大如自己,想到这些死人居然能......
  他开始觉得身体发毛。然而--
  "不,我不怕......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很好的人......"段林看著王婆婆的照片,想著那位从小慈爱看著自己长大的老人,竟然已经往生......不自禁掉下泪来,泪水掉在封了塑胶的照片上,飞快的滑到了地上,跌成小小的水洼。
  "你......认识这个东西么?"
  伴随著王一函有点迟疑的声音,段林看到对方冲自己伸出了手,一个圆环就那样躺在对方的掌心。
  "啊?"段林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脖子,半晌掏出一条链子,提起链子,三个人在链子末端,看到了和王一函掌心的戒指一模一样的东西。
  "什么!"王一函和段林彼此都是一惊。
  "我还以为那是我自己的戒指,你那个......从哪里来的?"段林问著,目光牢牢锁住对面男子心虚的目光。
  "我......今天在送来解剖的男子手中发现的......"说著,王一函走到后面,拉开了平台上的白布。
  段林这才发现那里竟然躺著一具尸体,虽然已经被缝上,可是那由于浸水而肿胀的脸庞......
  "我......见过这个人的。"走近之后再三观察,段林忽然看向了沐紫。
  "嗯,火车上见过,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似乎是同伙。"沐紫点点头,算是给了段林证明。
  "是不是这个人?"王一函匆忙拿出一张照片,指著上面的男子问,看到对面两人点头,王一函呆了呆。"这两个人......都死了。"
  "啊?"段林愣了愣,看向解剖台上死相甚惨的男子,"怎么死的?"
  "这两个人是盗墓的,台上这名男子是昨天在医院的鱼缸溺死的,他的同伴则在四个月之前就死亡,可是尸体却是前几天才被发现的,发现他们的地点......则是汾岭的后山。"
  "啊?"再度诧异了一下,段林忽然开口,"等等--你说他们是盗墓的?"
  "嗯。"嗯,也对,这样就不难理解自己第一次碰到这两个人,在他们身上嗅到的让自己不快的味道了。〈具体请参照亡灵书之《"背"面》〉
  他们看到了王婆婆给自己的玉,然后询问自己的家乡,那时候觉得很怪异的举动,如果将他们的职业因素带入进来,也就不难理解--他们询问自己的家乡,想去盗墓。
  然后......
  "糟糕!我妈的墓肯定被他们盗了!"忽然站了起来,段林叫出声,发现自己情绪有点失控的段林,在两秒钟之后清醒过来,低头看到的却是王一函一脸铁青的脸色。
  "我......那枚戒指是成对的,据说是我爸妈结婚用的戒指,我妈妈死后,我爸爸那枚给了我,至于我妈那一枚......听外公说被她带到墓里去了,如果这枚戒指再度出现的话,只能说明......只能说明我妈的墓被挖开了!"
  段林焦急的对两人解释道,不想听到自己话的两人却都是一脸古怪。
  半晌,王一函终于开口。
  "这么说......舒佳......果然出来了......"段润之教授果然将舒佳埋了起来,然后那两个人果然在那个夜里将舒佳挖了出来,然后......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伴随著段林的一句疑问,王一函终于明白自己的猜测全部属实!
  "你拥有可以让死者灵魂活化的能力,那么......你的母亲则拥有可以让灵魂乃至完整的尸体活化的能力,这样也不奇怪。"
  看著呆愣的两人,沐紫缓缓开口:"而现在,那个死者回来了,她回来的目的究竟是凶是吉,目前看来......"
  顺著沐紫的目光,段林缓缓盯上了解剖台上的郑宝仁,心中一凛。
  "凶"!
  "我们......现在要将她找回来!"清清嗓子,段林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真的很奇怪,要和从来没见过面的母亲第一次见面,还是这种形式......而且那样子的母亲生出来的自己......
  能算是人么?
  段林不知道,可是他清楚:如果自己不去找她回来,还不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他忽然想起王婆婆对自己的警告。她要自己不要回来,否则会被找到。被找到?被谁找到?母亲--
  看向手中的戒指,这个......莫非就是母亲出来的原因?她在找寻自己被拿走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埋在地下的母亲,让王婆婆他们活化在我面前的,如果这个人是见到了母亲而死的话......那么母亲可能在的地点只能是--"
  惠仁医院!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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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10-10-22
【第九章】指纹
  "什么?医院里有尸体消失?这种事情也要向我汇报?"
  这几天连番被局里的电话轰炸,张晓亮觉得自己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有些疲劳。
  一旦知道那些尸体只是当年一名疯狂学者试验所为,这件案子就算基本了结,原本以为可以休息几天,没想到好不容易回家睡的第一天晚上,就接到了工作电话。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居然还有工作上的电话过来......他真的有点想骂人,天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充足睡眠。
  "什么?啊......我知道了。"听著下属把话说完,原本的怒气一下子无影无踪,变成了寒意。
  失踪的是"舒佳"的尸体。
  当然,那是外人以为的,只有自己知道,那其实是自己的妻子--汪澈的尸体。
  挂上电话呆呆的坐在床边,张晓亮发现自己了无睡意。
  他曾经巴不得那个自己留在医院里的巨大证据消失,可是如今她真的消失,张晓亮却害怕了。
  想得心烦意乱,张晓亮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却是被冻醒的。
  窗户开了?
  自己睡前有开窗户么?这可是冬天啊!
  打了个喷嚏,张晓亮匆忙关好了窗户。他的脖子有点疼,他想搞不好是被风吹伤风了。
  他后来才知道,那是异变开始的征兆。
  ◇◇◇
  从那天开始,回到家中居住的张晓亮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第一天被吹到的脖子始终没有好,他打算今天下班的时候找个老中医,采用传统方法拔个火罐子或许会好。
  "小公主,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啊!"开著车,张晓亮腾出视线,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小女儿,昨天因为自己无意中踩坏了她的娃娃,小家伙一直在生气,就算自己答应重新赔她一个,还是噘著小嘴。
  甜甜在妻子入院的几个月间,开始了幼稚园生活,原本以为脾气会稍微改好,可是回家才发现全然没变。
  这段时间接送甜甜的任务,一直是由岳父派人进行的,如今他既然回到了家,那么接送的任务自然应该由他接过来。
  岳父极其宠爱这个孙女,说来也奇怪,那个军人出身、一向铁血作风的男人,居然对女儿孙女如此宠爱......张晓亮想,那个人全部的宠溺,估计都放在了她们身上。
  才四岁的甜甜,被外公送到了极难入学,专门挖掘儿童钢琴天赋的幼稚园。
  被岳父母加上妻子惯得不象样的甜甜,容不得不合心意的事情,对于自己弄坏她娃娃的事情犹自怀恨于心,一直闹著别扭不理他,他给她买了一个更好的娃娃,也一直低头不理会。
  "坏爸爸!"到了幼稚园,不等张晓亮将她抱下来,小小的女孩将娃娃向爸爸怀里一扔,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喂!爸爸不是给了你一个更好的娃娃么?"
  "再好也不是原来那一个!不希罕!"
  "你这个孩子......真该教育你一下......"女孩无意识的话触动了张晓亮的丑事,咬著牙,张晓亮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教训一下眼前的女孩,就在这时--
  "你敢!你敢教训甜甜,甜甜让妈妈今天晚上还去掐你!掐死你!"女孩说著,随即自行奔入学校。
  抱著娃娃的张晓亮,就那样呆呆站在了原地,想著女儿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诅咒,忽然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张晓亮弯腰对上了车子的照后镜,皱起了眉头。
  "掐?这......"看著脖子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的淡淡红晕,张晓亮忽然发现那恰似手指造出来的掐痕。
  站在喧闹的幼稚园门口,张晓亮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
  "你们昨天睡得还好吧?"吃饭的时候,张晓亮装作不经意的询问面前的妻女,甜甜一边吃蛋糕一边看卡通,就是对自己不理不睬,而对面的"汪澈"也只是面无表情的低著头。
  室内瞬间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电视里卡通的声音,看著出于不同的原因,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两人,张晓亮心里一阵烦躁,啪的关掉了女儿正看的卡通。
  "我累了,要睡觉了!谁也不许发出声响!"女儿的哭声在身后响起,哭声让人心烦,张晓亮却无心理会,只是自行出门。
  房子大了需要锁的门也多了,张晓亮决定出门再去检查一遍门锁。
  确定门窗全部都锁好之后,张晓亮终于重新回到卧室,锁好自己房间的门窗,爬上床睡觉;他原本打算不睡的,可是半夜耐不住身体的疲劳,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这次虽是睡著可是并不安稳,梦里听到妻子的钢琴声,然后就是令人窒息般、手指捏住脖子的不适感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摆摆自己的脖子,张晓亮越发觉得自己脖子的疼痛不是伤风,而是像女儿所说的"掐"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在张晓亮心里越发茁壮。
  张晓亮忽然想起了医院里消失的尸体--汪澈。
  是她么?是她在自己睡著的时候掐自己么?
  "甜甜让妈妈今天晚上还去掐你!"
  甜甜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晓亮想起送女儿上学时,和女儿发生的对话--
  "甜甜,那个......你见过妈妈......"
  甜甜不说话。
  "那你告诉爸爸,为什么妈妈要掐爸爸?"
  甜甜还是不说话,好不容易抬起头的时候,女孩眼中不似儿童的凄厉目光,却瞪得张晓亮呆住了。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妈妈什么都知道。"
  女孩只说了这两句,可这两句却让张晓亮心中天地为之变色!
  那天的事情甜甜全都看到了!一瞬间,目视前方的张晓亮,对旁边的女孩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杀气,想到刚才冲昏自己头脑的念头是什么的时候,张晓亮吓了一跳,即使刹车,看著旁边缩著肩膀警惕看著自己的女儿,张晓亮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不知道甜甜有没有将这件事对她外公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说,如果说了,岳父对自己的态度能是现在这样?这个姑且不提,自己的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
  他心里的困惑当然不可能说给任何人知道,于是在第三次仍在同样情境下醒来的时候,他取出了事先藏在枕下的手套,拿出工具经过一番熏显,张晓亮在自己卧室和自己的脖子上,一共采集到五种不同的指纹。
  不露声色的带著证据到局里上班,张晓亮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对比结果。
  "什么?这个是汪澈的?"
  检验人员笑著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张晓亮瞬间就僵住了。
  "嗯,另外四个指纹是装修人员的,警长您真是的......自己家还玩什么刑侦啊,而且家里有太太的指纹,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呵呵......"
  笑呵呵的同事好奇的看著张晓亮,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子面容诡异。
  不可能!
  与平静的外表截然不同,张晓亮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
  那个检验人员完全说错了,自己家出现任何一个人的指纹他都不会在意--除了自己妻子的!天知道、天知道......
  汪澈已经死了啊!
  她的双手早在事故中就被截断,然后自己在她病中暗箱操纵了那掉包之计,一个已经没有了手的"死"人,怎么可能留下指纹?
  在那个新家!
  在自己的脖子上!
  回到家中的张晓亮再也没有回家的安全感,他感到惊恐!这个家明显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想起那具消失的尸体,张晓亮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动得厉害。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张晓亮站在楼梯上,看著那已死的女人在这屋子里唯一留下的遗物--钢琴,喃喃出声。
  心思既动,张晓亮随即沉著脸,走到了他很少走近的钢琴旁,坐在软硬适中的钢琴椅上打开键盘盖,光可鉴人的漆饰,完美的倒映出男人不安的面容。
  张晓亮盯著自己的影子,心里突入而来的恐惧让他焦躁,焦躁中张晓亮重重一拳砸上眼前黑白分明的键盘。
  哎?刚才怎么没有发出声音?
  张晓亮的注意力随即被这件事吸引了,他再度敲了敲琴键,直到将琴键全部试了一遍,终于发现:这架钢琴有的琴键能发音,而有的不能,或者只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那种低低的说不出话一般的呜咽,让他想起舒佳。
  "怪了......怎么回事?"
  虽然对钢琴没有研究,可是一来张晓亮看妻子摆弄这架钢琴多年,二来......这种情况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不对劲吧?
  皱著眉,张晓亮掀开了钢琴巨大的顶盖。顶盖很沉重,张晓亮觉得下面好像被什么钩住了一样,自己无法顺利将其掀开。想了想,张晓亮将手伸向琴盖下面,果然摸到了一个绝对不属于钢琴部件的东西,那种冰冷的触感......
  冰冷、柔软却又僵硬......
  张晓亮的手一时停住了,一开始只是僵硬的顿在半空,半晌他开始不住的颤抖,最后飞也似的,张晓亮松开了顶盖。
  "唔--"他松手太快,以至于放在里面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缩回,被琴板压到手背的痛感让张晓亮不自禁闷吼一声,等到忍痛将手缩回的时候,才发现手上竟然有了血迹。
  "出血了?不会吧......"虽然很疼,可是也不至于出血吧?张晓亮甚感诧异,拿了卫生纸想要将手上的血抹掉,然而--
  看到自己完好无损、上面仅有淡淡红痕的手背时,张晓亮的视线猛地对上了自己适才才离开的钢琴!
  手中的卫生纸由于主人手掌的颤抖,无意中落在了地板上。张晓亮忘掉了还在火辣辣疼痛的手背,犹豫了片刻,重新回到钢琴边,拉起琴盖,伸手在琴盖边缘摸了一下,然后将手指移向自己眼前......
  "血!"多年的员警经历,张晓亮绝对不会做出将红墨水当成血的白痴判断。
  张晓亮心里忽然一丝恐惧,那个黑色大家伙彷佛禁忌的魔盒,总觉得打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不打开只会让自己无谓的惶恐!
  咬咬牙,张晓亮猛地掀开了顶盖--
  男人呆住了。
  身子情不自禁向后倒退,直到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跤,重重落在地板上的男人瞪著面前巨大的钢琴,彷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会?怎么会在那里?那个女人怎么会在那里?
  张晓亮脑中翻来覆去全是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钢琴顶盖造成的阴影下面,在那钢丝之上,被扭曲成不可思议角度摊放著的、雪白的、女人的身体。
  只一眼,可是刚才的景象,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自己脑中抹去,张晓亮惊恐的想起来,躺在钢琴里面的女人身上所穿的衣服,似乎正是掉包后,自己给汪澈穿的那一件。而那女人的体型也和汪澈很相似......
  不会吧?
  虽然心里慌乱不已,不过张晓亮毕竟是员警出身,能做到现在的位置也不全是靠老丈人的权势。重新沉下面孔,张晓亮站起身重新回到钢琴前,踌躇了两秒钟,终于狠下心翻过女人的身体。
  被放在钢琴里面的女尸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这是想当然的,如果这个女人的身分真的是汪澈的话......她压根就是被自己杀掉的。
  用她身上的绷带勒住她的脖子,双手受伤的女人,甚至连伸手抓住凶器的力量都没有,没有多长时间,女人就连踢打自己的力量都消失了。
  毕竟多年的夫妻还是有感情的,看著那多年来一直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变成僵冷尸体的时候,张晓亮心里一瞬间悲怆无比!可是他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如果自己不杀她的话,她说出来的话会杀了自己。
  "不......"张晓亮揉了揉有点犯热的眼角,惊异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流泪的冲动。
  轻轻扳过尸体的脸,透过松动的绷带,张晓亮看到的是一张血肉模糊,辨不清容貌的脸。哆嗦了一下,不敢多看的张晓亮颤抖的拎起女人的胳膊。包裹著厚重绷带的手臂,显示女人胳膊受伤的事实。
  "汪汪......是你么?是你么?"看到尸体的瞬间,张晓亮一时出神,然而在想起什么之后,忽然间寒毛直竖。
  "你要好好对待我的女儿,不能让她再出现这样的危险,否则......否则我就让汪汪把你掐死。"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岳父和甜甜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那彷佛带著恶意的预言,让张晓亮脸色越发苍白。
  在张晓亮的想像中,这具从遥远医院太平间走来的尸体,在半夜的时候,自己将顶盖慢慢掀起,身体转动间压动琴弦,钢琴发出空洞的乱调,遮掩了女人僵硬的关节发出的骨节松动声。
  她慢慢走下来,然后走入自己的房间,对恶梦中昏睡的自己伸出双手......
  "太、太好笑了!我在想什么?"张晓亮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哈、哈哈--死人怎么会动呢?而且掐我的脖子......"
  张晓亮笑著,却觉得毛骨悚然。
  那具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早就被自己冻在太平间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钢琴之中?跟著自己来的?她的目的是什
  么?想要自己的命?
  "别开玩笑了,这年头怎么会有这种......"干笑著捂住自己的眼睛,张晓亮无法避免的往鬼神的方向想去,然而,一个念头却忽然霹雳一般,划破了那个恐怖到荒谬的念头。
  指纹!指纹啊!
  "对啊......我居然忽略了这件事!"抱住自己的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张晓亮的面部表情变得狰狞!
  如果这具尸体是汪澈,那么她就不可能有汪澈自己的指纹!因为汪澈手术后移植的,压根就是别人提供的手臂!
  忽然的醍醐灌顶,张晓亮颤抖的持著尸体僵硬的胳膊进行采样,然后和上午拿到的汪澈的指纹记录做对比,发现两者相似度居然高达百分之百的瞬间,张晓亮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钢琴。
  身后,一只缠满绷带的胳膊从琴身内掉出来,斜斜的搭在外面,充满死亡的僵硬......
  "怎么可能?"张晓亮感觉自己从一个恐惧里跳出来,转身跳入了另外一种恐怖,一种更加骇人的恐怖......
  这具尸体上的两只手都是汪澈的。
  可是汪澈明明移植了别人的双手,所以汪澈身上的手绝对不会是汪澈的。结论......
  慌乱的,张晓亮解开了尸体上缠绕著的层层绷带,揭开胳膊上的绷带,他看到了那不甚有诚意的缝在尸体上的手臂;揭开尸体脸上的绷带,他看到了......
  "舒佳?"张晓亮不敢相信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绷带。
  虽然脸部血肉模糊,可是那不是整容手术之后,等待痊愈的血肉模糊,而是彷佛硬生生被扒皮一样的血肉模糊!
  女尸身上所有的绷带已经尽数被张晓亮除去,赤诚的摊开在琴身内,女人乌黑的瞳仁彷佛一个黑洞,吸引所有看向它的人类眼光,即使身体被支离,即使脸部被切碎......只凭那双眼睛,张晓亮终于发现了这具尸体的真正身分--
  "这是......舒佳!"
  张晓亮彻底呆住了。
  如果这个尸体是舒佳,那么自己带进来、被自己要求装作汪澈的舒佳是谁?
  这几天每天住在自己家中的女人是谁?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妈妈什么都知道。"
  甜甜那天的话再度浮现,那个时候只是单纯让自己觉得害怕的话,如今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恐惧。
  对于张晓亮来说,真正的恐惧不是这忽然出现的死尸,而是那些尸体背后,想要警告自己,活生生的人!
  "对啊......我做的到......那个老家伙也自然做的到......"彷佛通透了一切,张晓亮笑了。
  像哭一般的笑容,扭曲了男人的整张脸。
  原本长相不错的男人看起来异常狠戾。
  同样一件事,自己想到的是用舒佳替换汪澈,而那个老家伙想到的,怕是用舒佳的手替换他宝贝女儿的手吧?身世模糊的孤女,确实是一个好物件。
  搞不好对方比自己动这个心思还早,要不然怎么会安排她住进单人关押室?就算自己不去,估计舒佳还是会出事。
  然后自己就在他眼皮底下,给他演了一场笑话。难怪自己的计画如此顺利,顺利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难怪......
  那个老家伙借著自己的手,完成了他的全部计画!就像甜甜说的那样--
  "他们全部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那些人打算怎样对付自己?他们打算怎么办?居然将一具尸体放在自己身边......
  "你......发现了啊......"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女声,声音虽小,可是听在张晓亮耳中,却宛如晴天霹雳--那是汪澈的声音!
  是汪澈的声音!颤抖的转过身去,张晓亮向声源处看去,从甜甜卧室里出来的纤瘦女子,黑暗中的轮廓......
  不是汪澈是谁?
  自己怎么会以为她是舒佳呢?
  "晓亮,直到今天你才认出我么?我好伤心啊......"女人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张晓亮知道,女人的脸上现在一定是一脸怨恨!
  "你够狠!我爸爸说当时他就是看上你这一点,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把你的狠劲,用在我身上!"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无法停止般,张晓亮听著对面妻子滔滔不绝说著,语气充满怨毒。他从来不知道说话轻柔有点嗲的妻子,可以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离开的时候我醒来过,那时候我就告诉爸爸了,告诉爸爸是你把我推下去的,告诉爸爸你和那个女人......"
  "......后来呢?岳父生气了,要舒佳的命?"张晓亮顿了顿,似乎还没从妻子这一面貌适应过来。
  "你错了哟,是我啊。"
  妻子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温软软,可是听在耳中却有说不出的寒意。
  "是我和爸爸说我想要那个女人的手。你知道的,爸爸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何况还是害我变成这样的坏女人!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动了那个念头。一直到你动手之前,我还是傻傻的想等到自己病好就原谅你,没有那个女人了,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男人么......花心也是偶而的。
  "可是你却......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要报复你。怎么样?我把你喜欢的女人送到你身边了哟,还把我自己的手给她了,你满意么?你不是喜欢她的脸么?
  "她的脸皮被我用了哟,你知道的,我的脸上伤口太多需要植皮啊,医生说这个女人的皮和我很适合,皮肤也好,手也好......都长得非常好,我现在力气很大哟,要不要试试看?说不定真的能将你掐死哟--"
  "你这个女人......不愧是那只老狐狸的女儿!"怒不择言,张晓亮终于吼叫了出来。
  "......我想和你分手的,可是就那样分手我不甘心。我好后悔,为什么没在自己还有手的时候把你掐死!一想到为了你这种男人,居然失去了双手,我就好恨啊!
  "你为什么没有死掉呢?你要是在那一天就死掉,我就不会这样恨你了!不会这样恨我自己--
  "如果你死了,我们就自然分手,我也不会埋怨你了,甜甜心里会伤心一阵子,不过她年纪小,过几年也就忘了,这样多好?你说对不对?"
  张晓亮听到对面的女人柔柔笑了,是妻子平时那种笑声,可是不知为何,张晓亮忽然觉得心里一股寒意。
  惊恐间,他听到妻子对自己柔声道:"不要紧,我们现在还可以弥补当时的错误,只要你现在死去......不就好了么?"
  张晓亮看著妻子慢慢冲自己走过来,伴随著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展示般的张开,女人甜甜笑了。
  "被你偷情对象的手掐死,你会不会兴奋呢?"
  女人说著,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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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 发表于: 2010-10-22
【第十章】归还与归来
  "你这个疯婆子--"力气还真大!这真是接上去的手?脖子被牢牢掐住,张晓亮愤怒的抓住女人细瘦的手腕,却发现自己无法一下子挣脱。
  这一次可和上次不同,汪澈这个死女人是当真想要杀自己的!她根本就是疯了!再也不留情,张晓亮揪住女人的手腕,然后狠狠的将女人的身体甩了出去!身体砸在落地窗上,那细瘦的身体随即软软栽倒。
  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块尖锐的玻璃直直插入脸中,尖部从女人的脑底透出,伴随著重新被毁掉的容貌,她死了。
  "哈......哈......"大口的喘著粗气,张晓亮只是瞪著眼前的尸体,就像瞪著一颗终于从自己心头拔去的毒瘤!手中握著女人手腕的感觉犹在,那种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张晓亮低下头去。
  "啊!"被手上的东西吓了一跳,张晓亮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太过用力,汪澈移植成功的手腕,居然被自己硬生生拔了下来!
  这是舒佳的手!
  心里忽然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张晓亮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想扔掉那双手,然而却发现由于汪澈死前的动作,那双手居然是牢牢抓住自己的!
  "妈的!那个疯婆子,死了也不让老子安静......"张晓亮甩著手,丝毫没有多想,就在这时,忽然......
  "咚......咚......咚......"
  钢琴的声音忽然传出来,正在专心致志摆脱舒佳双手的张晓亮,忽然呆住了。
  乍听起来不成调的曲子却越听越熟悉,似乎......是舒佳曾经弹过的曲子!
  这个念头在心里闪过的同时,张晓亮紧张的盯上了钢琴的后部!然后......惊恐的忘了一切......
  原本静静躺在钢琴里面的女尸,正在慢慢从钢琴里爬出来,身体碰动身下的琴弦,令钢琴做出怪异的弹奏,张晓亮颤抖著,看著舒佳迈出左腿,然后是右腿......随著她的动作,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月光下,他清楚的看到掉落的东西,正是汪澈不甚诚意,随便缝在她身上的手。
  舒佳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她冲他伸出了手......
  "不!你不要过来!我......我本来是想救你的!是这个女人掉包啊!你......"光秃秃的手腕上什么也没有,可是张晓亮却有一种对方会将自己掐死的感觉。正在紧张的注视著对方的一举一动,忽然--
  脖子--脖子被掐住了!
  不可思议的勒紧感从自己脖子上发出,张晓亮伸手想要摆脱桎梏,却在摸到那东西的瞬间浑身僵硬!
  断手......是汪澈的断手?
  不!不是汪澈的手,是舒佳的!
  张晓亮惊恐的瞪著眼睛,他看到舒佳对自己伸出手,那只有手掌的手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张晓亮慢慢吐出了舌头,然后慢慢的......栽倒在妻子死去的尸身边。
  "咕--"从舒佳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那双原本掐住张晓亮脖子不放的手,就那样慢慢松开,用手指迈著步子,最后接到了舒佳的手腕上。
  "咕......"
  低著头的长发女子看著自己的手,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无名指,再度从喉咙里发出意图不明的呜咽。
  ◇◇◇
  上午,难得睡懒觉的段林还在睡梦中,就被宋淑娴的大嗓门吼醒。
  "是舒佳!绝对是舒佳!那个女人讨东西来了!"
  几乎是用踢的弄开自己的房门,段林看到拿著一张报纸的继母,惊恐的冲了进来,段林发誓自己从来没有看过阴沉的继母如此暴怒的样子。
  看到宋淑娴扔到地上的报纸头条内容,他才忽然明白原因。
  和舒佳有关系的人,又有两个人死了,他可以大概猜到原因。
  郑宝仁拿了舒佳的戒指,所以她去找郑宝仁讨还戒指;汪澈拿了舒佳的手,所以她去找她讨还她的双手;张晓亮拿了舒佳的"命",所以她找他讨还了一条命......
  "所以......她会来找我的!她一定会来找我的!因为我......我拿了她的丈夫!"撕心裂肺的,宋淑娴终于吼出了埋藏在自己心里多年的隐忧。
  "我一直喜欢守生。守生对我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他的父母喜欢我,如果没有意外我会成为守生的妻子。可是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时隔多年,再度提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宋淑娴仍然是一脸惧意加上......恨意。
  "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然后莫名其妙的勾走了守生的魂。只是一个哑巴却......她忽然出现抢走了我最想得到的东西--守生的戒指,然后又突然消失。原本以为那个女人就此不见的时候,没想到那个女人却再度出现了!就是你。"
  指著段林的鼻子,红著眼睛的宋淑娴形色若鬼。
  "你这个妖怪......你根本不是人!"
  "宋姨,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怎么含血喷人了?死人生的孩子......能是人么?"
  一句话,段林呆住了。
  ◇◇◇
  再度出现在宋淑娴和韩守生面前的,是抱著孩子的舒佳,知道两人有了孩子的韩守生不再征求父母的同意,而是和舒佳回到了她所在的地方,他要恳求舒佳的父母将舒佳嫁给他。
  不甘心的宋淑娴想当然的尾随而去,然后在那里,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舒佳根本不是活人,守生被骗了,我要把守生从那妖怪手里救出来......"喃喃说著,宋淑娴彷佛回到了那一天,那个听到舒佳秘密的夜里。
  "那个夜里,我把那个女人叫出来,然后......"
  身体剖开,内脏挖出来,手足断掉钉起来,黑色的泥土将她永远掩埋,是不是这样......那个女人就永远不会回来?
  发现这件事的段润之一脸铁青,第二天便将她和韩守生两人赶了出去,留下了舒佳的孩子。
  段林--是舒佳最后的遗物。
  "如今......她只剩下两样东西没有讨回了:她的丈夫,还有......儿子。"看著段林,将秘密全部说出来的宋淑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硬朗,双眼无神的看向房顶,像是断了生机。
  段林觉得自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心情在不断上上下下起伏,然而最后一段路却直直的坠入了谷底。
  他究竟是什么?
  像继母说的那样......死人生的孩子......是......
  "我觉得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如果你现在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只怕你爸、那个女人......甚至你自己都会死掉。"
  "啊?"
  "死人......是没有思想的。"看著还在发呆的段林,沐紫耸了耸肩,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妈妈......会杀我?"听著沐紫的话,段林忽然想到了王婆婆对自己的警告:要逃......不要被她抓到......
  抓到会怎样?自己是她的东西,自己的命是她给的,所以要拿回去么?
  "和死人结婚是很有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带到不好的地方去,所以你爸爸现在很危险。"沐紫却镇定,旁观者清,他给段林自己的看法。
  "我爸有危险?不!不可以!"慌乱的心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段林抓住沐紫,焦躁的问:"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能让爸爸死去!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可是父亲的生命却比什么烦恼还要重要,段林只能焦躁的求助于沐紫。
  盯著眼神狂乱彷佛看不到目标的段林,沐紫顿了顿,半晌沉声道:"替身。"
  ◇◇◇
  将本体的血液涂抹在替身身上,然后让本体躲藏起来,这个制造替身的简单方法,段林是听说过的。可是看到沐紫亲身这样做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隐忧。"喂!你不会......不会有事吧?"
  "你看不起我么?"斜眼看向自己的沐紫还是往常一样的傲慢,这种熟悉的态度让段林安心。
  今天晚上韩家会只留他们两人,父亲被继母支开带得远远的,沐紫做为父亲的替身和自己留在这里,等待......舒佳。
  凌晨的时候,段林听到了有人进入的声音,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名叫舒佳的女子。
  女人美丽,却没有灵魂。
  彷佛只是凭著一种执拗的信念在移动,舒佳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这样的舒佳,在看到沐紫的一瞬间,慢慢走了过去,对他们招了招手,看到沐紫对他点了点头,段林急忙跟上。
  两个人跟著舒佳,走了很远的路。随著两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段林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走向汾岭--自己的家乡。
  舒佳带著两人往山的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深深的洞穴,段林忽然有一种错觉:舒佳正在带两人回家。要回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舒佳正带著两人"回家"。
  段林看著那个洞穴,越看越觉得那个洞穴像......坟墓?
  舒佳要三个人一起躺入坟墓?
  段林想要叫住沐紫,然而下一秒,却看到舒佳伸手向自己左胸前抓来!
  瞪大了眼睛,段林眼睁睁的看到了......
  沐紫!
  沐紫怎么会在自己眼前?
  不敢相信的目光向下移去,段林发现沐紫的前胸赫然已经被洞穿!被一只手!舒佳的手!
  看著自己前胸溅满了沐紫的鲜血,段林一时呆住了。
  舒佳果然是想在这里杀掉他们么?
  "和死人结婚是很有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带到不好的地方去......"
  沐紫的话忽然浮现在心头,段林恍然大悟!
  "沐紫......你早就知道......知道舒佳......她要杀掉爸爸么?"傻瓜!能和死人一起生活的,当然只能是死人啊!为此,舒佳一定会杀掉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这样你还......"还提出自己出面当父亲的替身呢?
  沐紫没说话,喷了一口血,然后牢牢的抓紧了舒佳的手,伸出另外一只手,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刀子,剜出了舒佳的心脏。
  第一缕阳光洒过来的时候,伴随著舒佳一声呜咽,段林看到那洞穴忽然闭拢了,与此同时,沐紫手中的心脏化为灰烬!
  "切!好东西没了。"甩掉手中的灰沫,沐紫忽然坐倒在地。
  "啊?"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回过神来,段林还在惊愕中。
  "这颗心可是好东西啊......舒佳的秘密可以说都在这颗心,如今没了这颗心......她......"沐紫没有说下去,不过段林明白了他后面没有说出的话。
  他很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沐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怕他伤感,忽然道:"那种东西不是活人,死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违反了规定,送她回去她应该进行的轨道上,对她是好事,你不用伤心。"
  段林却只是看著脚下,半晌忽然闷声道:"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消失比较好?"
  就像继母所说的,死人生下来的东西......是人么?
  段林不懂,如今看到沐紫对母亲的评价,对于自己的存在更加怀疑。
  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外公,没有王婆婆,也没有了母亲......
  或许,他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说过,死人是没有思想的吧?"沐紫却忽然开口,"你有思想,虽然懦弱,不过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活著,这样的你就是‘人',明白了么?所以......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沐紫说著,对段林笑了笑的时候,松开了一直放在胸前的手,段林却忽然大惊失色,看著沐紫原本用手遮住的前胸,段林全身颤抖著。
  "啊......吓到了?啧!无论是活人还是僵尸......没有了心脏看来都是必死无疑。"
  彷佛不是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沐紫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前胸,那里--他的心脏摇摇欲坠。
  段林这才发现沐紫刚才已经受了致命伤!
  "我原本想要你的心,对于活死人的我来说......取得一个不老不死的心,可能是让我找到存在感的唯一方法,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死了也不错,死亡只是人生必经的一部分,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端,现在......我想快一点进入下一个阶段。"沐紫说著,慢慢闭上了眼睛。就像每天在自己下铺睡著那样,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段林心里却知道,这次沐紫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再也不会......
  抱著沐紫的身体,段林感到越来越多的液体从自己眼角淌出来。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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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 发表于: 2010-10-22
【尾声】结束与开端
  "小村庄发现大宝藏!记明代贵族坟墓发掘始末。"
  这条标题在不久后的几天登载了各大报纸上,新闻附带的则是一名七年前失踪的男子尸身被发现的消息,就在那座古坟的入口被发现,保持著失踪时候的容貌,这点也让人啧啧称奇。
  扔开手中的报纸,段林坐电梯上楼,他还是住在原本的公寓,丝毫没有搬走的意思,下铺虽然没有人住,不过他并没有将床铺收起。
  他不再伤感,他还活著,活著就有更多别的情绪等待他去体验。
  走出电梯,看到站在自己公寓门前的男子时,段林愣了愣。
  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靴子,深蓝色的半长大衣里面是质感很好的高领毛衣,也是黑色的,大衣的帽子盖住了男子的脸,也盖住了他的表情,不过凭穿著可以感觉是很年轻的男人。
  看清楚对方的时候,段林忽然松了口气。
  男子却显然有点诧异,不过这种诡异转瞬即逝,再度抬起头露出整张面容的男子,让段林有一瞬间的失神:那是一张非常俊美的年轻男人脸孔,俊美的几乎可以称作诡异。
  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的脸孔上,端正的分布著对一个男人来说,有点太过细致的五官,细长的眉眼,发色瞳色均是最凝重的黑色,当宛如一潭死水般无机质的眸子对向他的时刻,段林终于笑了。
  "你是新来的房客吧?这里是不允许敲门的,有钥匙的人才能进来,这点你要记住。这是钥匙,以后开了门一定要重新反锁上,是这里不成文的规矩。
  "不用和邻居打招呼,他们很忙而且这里客流量大,没必要。这套房子一共有两个盥洗室,左边尽头有一间,不过没有淋浴,右边的可以洗澡,就是你要住的房间对面。这里二十四小时有热水,倒是方便。"
  带著男人走到自己的房间,段林除下大衣扔在了上铺的床上,指指下面早已收拾整齐的床位。
  "你睡这儿。我是段林,今天开始是你的室友。"
  听著自己的介绍,黑衣男子冷淡如昔,听完也只是浅浅点了点头。
  段林却红了眼角,看著男子脱掉外套,懒洋洋躺在床上看书的身影,段林忽然想起了沐紫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死亡不是结束,而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于是,段林笑了。




亡灵归来-------完





亡灵书系列全书完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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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 发表于: 2010-10-22
喜欢盗墓类的
雨烟江上说分离,一曲绝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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