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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鬼怪]谜踪之国   1-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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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踪之国
作者:天下霸唱




第一部:雾隐占婆
人物群像

  司马灰:自幼拜过“文武先生”,身手敏捷、胆色出众,又能言善道,懂得江湖辞令,十五岁后独自在“黑屋”地区谋生,之后参加缅共游击队,横扫缅寮百战百捷,在之后密林寻宝、险境求生的经历中,司马灰以他的聪明才智和绿林手段,屡次化险为夷,成为探险队的核心人物。
 
  玉飞燕:原名胜玉,祖辈是关东晦字行里的人,他们成帮结伙,一直在马六甲海峡附近走私获利,或到泰柬边境盗挖坟墓,通过走私贩卖文物为生。表面上是探险队队长,实际上是经验丰富的盗墓者。玉飞燕一路带队深入野人山,寻找一件神秘的货物,却差点让全体队员命丧原始森林……

  罗大海:体格魁梧,相貌堂堂,身高和体力都超出同龄人许多,又爱管闲事,专要打抱不平,所以在同伙中很有号召力。只是他小时候在东北把嘴冻坏了,造成说起话来口齿不太清楚,可偏偏话多,因此上得了个绰号“罗大舌头”。和司马灰在黑屋一同打天下谋生,并一同前往缅共游击队和参与密林寻宝等活动。
 
  阿脆:湖南女孩,曾在插队的时候曾做过赤脚医生,懂得些药理,尤其擅长给人接骨。与司马灰、罗大海一同参加了缅共游击队,后担任军医和通讯员,部队溃散后随同司马灰、罗大海加入了玉飞燕的探险队,善良细致,负责料理伤员,数次把队友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
 
  赵老憋:祖上关东人,早年混迹江湖,如今以憋宝为生。骄阳似火的三伏天,仍不知冷热地身着长裤子长袄,因此被小小年纪的司马灰窥破行藏,但司马灰仍在赵老憋眼下,失眼定风珠,夜陷螺蛳坟,好好地上了一课。奈何赵老憋贪财太过,为了旷世奇宝雷公墨身埋地底。

  姜师爷:祖籍浙江绍兴,是个老江湖兼盗墓老手,更是胜玉的叔伯辈,也算是她的半个师傅,因此胜玉对他格外尊敬,呼为“姜老”,言听计从,是探险队的智囊。与司马灰等人在密林中遭遇后即坐下来大盘海底,摸清了司马灰等人的底细后即胁迫他们入伙。
 
  Karaweik:无家可归的缅甸孤儿,有中国血统,瘦得像只猴子,憨头憨脑,整天一副嘻皮笑脸的傻模样,游击队里的人都称他“Karaweik”。Karaweik的祖父曾是中国远征军中的一员,留下的笔记上面记载了野人山间的所见所闻以及地形地图,因此被玉飞燕等人觊觎,胁迫“Karaweik”等人加入了探险队伍。

  白熊:擅长爆破的苏联流亡者,原名契格洛夫,生得膀大腰圆,心狠手辣。曾经受过酷刑,舌头被人割去了多半截,有口难言,所以总是沉默无声,但他运用炸药的经验格外丰富,只须粗略估计一下炸药用量和爆破方向,就与实际相差无几,是玉飞燕雇来的爆破专家。

名词解释

  占婆文明:占婆是东南亚古国之一, 国土范围横跨越南和老挝北部,是最早有史可考的国家之一。辖地内盛产黄金美玉、象牙宝石,财富强极一时,因此令周边诸国垂涎三尺,屡受侵袭,但占人北抗中原,南据柬越各王朝,始终未落下风,直到元世祖派大军征伐才逐渐衰落。1720年,最后一个占城王和大部分国民逃入了柬埔寨,这个文明古国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征占日程》(越南文人作,著者未知)里面记载了几件奇异的事情,说占城有“飞头蛮”,没有身体,只有一头飞来飞去吃人。还有占城国内多有一种食人鱼,即使在小溪里面人也只敢乘筏子。本书所述大部分发生在缅、寮、泰交界的原始森林,这里正是古代显赫强盛的“占婆王朝”的所在地。而书中提到的“黄金蜘蛛城”,是一个流传千年的传说:相传占婆王朝在阿奴迦耶王统治时期,曾有一座以黄金铸造的城池,嵌满了各种宝石和翡翠,城壁上浮雕有无数宝塔,奢华璀灿几乎可与日月争辉。不过此城非城,只是由于规模巨大,按古制十里为城,因此才得了一个“城”字。至于里面有些什么,或者说城中是否存在宫殿屋宇,从来都无法证实。之后入侵征服占婆的各个王朝,却都没有发现这座城池的踪迹,所以大多数人认为黄金蜘蛛城可能仅仅是个传说而已,未必当真存在于世。
 
  黑屋:一个小镇的别名,镇子恰好位于两片秃山夹裆,人穷地瘦,非常偏僻。战争时期,这里曾经遭受过飞机轰炸,随后又发生了一场大火,浓烈的硝烟把残垣断壁都熏黑了,所以当地人以“黑屋”相称。直至十年内战,黑屋地区也未得到重建,多年无人回来定居。但是由于黑屋废墟当中有条铁路贯穿,每天都有数趟运送货物的火车经过,所以吃铁道的人多来投奔此处,久而久之,就逐渐演变成了社会底层人口的聚集之地。

  憋宝:凡是风水好的地方,都有宝物埋藏,因传说受鬼神所护,若随便触动,就要招灾惹祸,必须以奇门古术摄之,才能到手。所以对外从不能说是盗宝、掘藏,而是要说“憋宝”。据说“憋宝”之术起源于江西地区,打婴儿刚一降生落地,就得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子里,等到一百天头上才抱出来,从此这孩子的眼力就异于常人,能够无宝不识,这叫“开地眼”,至于此类传说的真假,外人就难以得知了。
 
  蝎子倒爬城:又唤作“倒脱靴”。据说“蝎子爬”本是民间杂技中的一门,在旧时会使这套本领的大多是受朝廷招安的绿林盗贼,他们偷城踹营的时候,能够倒立起来,头顶向下,双膝弯曲,用脚尖勾住岩缝,张开的双手交替支撑重心,犹如一只倒立的壁虎,贴在壁上游走而行,故称“蝎子倒爬城”。在传统公案小说《大八义》《小八义》中,均有神偷以此为绝技做案。萨苏的博文《蜘蛛大侠黄象明》所掌握的脚上头下的爬墙绝技即为此术。

  缅北野人山:位于缅甸最北方、喜马拉雅山南麓的一片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历史上为中国领土,新中国成立后,划界为缅甸国土。由于山大林密,瘴疠横行,据说原来曾有野人出没,因此这片方圆数百里的无人区统称为“野人山”。地形极其复杂,原始森林中植物茂密,终年云封雾锁,潮湿闷热,瘟疫蔓延,毒虫滋生,相传密林深处栖有数十米长的巨蟒,能够吐雾成云,水里边还有成群结队的食人鱼出没,根本无人胆敢接近溪水河流。

  幽灵公路和象门:1944年,中国军队在滇西和缅北大反攻胜利后修通了一条自印度东北部雷多终至中国云南昆明的公路,在枪林弹雨中为中国抗日战场运送了5万多吨急需物资,被称为“抗日生命线”,以当时美国派驻中国国民政府的军事参谋长史迪威的名字命名。修筑“史迪威公路”之时,美军工程兵参考了缅甸一座寺庙中的古老地图,图中描绘着野人山里的“象门”。象门是条很深的山谷,谷中环境阴冷潮湿,据说是野象群埋骨之地。美军工程兵依照这幅古图将公路修得蜿蜒如蛇,并希望打通英军遗留下来的废弃路段,既可节约财力又能将天堑连通,可惜最后未能如愿。这段位于缅北山区死角沉寂地带的公路,渐渐被世人遗忘,终于成为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幽灵公路”。

  蚊式特种运输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皇家空军的“蚊式”飞机因其敏捷灵活而被广泛使用于气候复杂多变的热带地区。蚊式飞机有几大特点:一是采用全木结构,这在四十年代飞机中已很少见;二是改型多;三是生存性好,在整个战争期间战损率只有千分之六点三,是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一代名机。蚊式飞机型号和种类很多,如战斗机、鱼雷反潜机、轻型轰炸机、拍照侦察机、特种运输机等等。曾经有大批的蚊式飞机在缅甸服役,以轻型轰炸机和夜间侦察机居多,特种运输机却不常见。

  柬埔寨食人水蛭:又称“女皇水蛭”或“蛭母”,在热带雨林的暗河里才能生存,以柬埔寨境内所存最多,习惯寄生在腐尸死鱼体内。蛭母本身并不食人,只是周身上下满是吸血肉盘,异于常类,能在一瞬间吸净整条水牛或野象的血液,在西南荒僻之地,多有以此物施邪法害人者,因而民间呼为“食人蛭”。生命力极其顽强,仅凭普通刀枪很难将其杀死,但只要不接近水面,就会相对安全得多。

  地球望远镜计划:在1960年到1962年间,太空竞赛期间经济利益与国家自信心结合,促使前苏联科学家计划钻出一个“俄罗斯超深钻探(Russian Mohole)”,这样做是为了赶在美国钻探项目之前到达地壳与地幔之间的界面即莫霍洛维奇不连续面(简称莫霍面),Mohole一词即由莫霍洛维奇(Mohorovicic,最早发现地壳与地幔之间界面并命名的克罗地亚科学家)和hole(洞,钻洞,钻探)一词共同组成,意为莫霍钻探,超深钻探。这个最初目标确定后,前苏联便在人迹罕至的帕钦加地区钻出有史以来最深的洞,洞深超过7英里(约11.2公里)。

  忧昙婆罗:佛经上对“优昙婆罗花”有很多记载。《法华文句》四上:“优昙花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现则金轮王出。”《慧琳音义》卷八所说:“优昙花,梵语古译讹略也。梵语正云乌昙跋罗,此云祥瑞灵异。天花也。世间无此花。若如来下生、金轮王出现世间,以大福德力故,感得此花出现。”相传忧昙婆罗,千年一现,刹时枯萎,这种花的出现意味著将有转轮圣王在人间正法。转轮圣王是不用武力用而用正义转动正法的轮、以此来支配世界的理想王。
  佛经里记载的优昙婆罗花也只是一种隐喻,它是否存在,至今众尚无定论,不过最接近其原形的植物,大概就是本书中提到的野人山裂谷里生长的地底植物,外形近乎雾状蒲公英,按照相物之说,这东西“根如菌、叶如蒲、茁芽怒生,无异于仙树灵根”。此物可以附身在枯木砖石上存活,它近似由无数细微小虫聚集而成的菌类,生命极其短暂,眨眼的功夫就会消逝无踪。这到底是确有其物,还是作者杜撰呢?




序章



  清末民初,是段改朝换代的动荡年月,纲常败坏,法纪弛废,绿林盗贼多如牛毛。仅在京津两地,就先后出现过四个比较有名的飞贼剧盗,做下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案子,为祸不小。
  但无论什么大事小情,只要在民间流传开来,就免不了会被改头换面、添油加醋,关于这四个贼人的传说也是如此,他们成为了当时大街小巷、酒楼茶肆里纷纷谈论的热门话题,更从中衍生出许多评书、唱曲、戏文,加之各种小报上连篇累牍的不断报道,几乎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可实际上,这四贼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富有神秘色彩,但是能有如此作为,总有些出众之处,也不是安分守己之人可比的。
  四贼之首,也就是最早成名之人,还要属康小八。这位康八爷其实算不上飞贼,此人家中极穷,本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居住在京东康家营一带,因为机缘巧合,被他从英国公使身边偷了柄转轮洋枪在手,从此狂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到处杀人劫财。
  康小八心黑手狠,看谁不顺眼就对谁开枪,身上不知背了几十条人命。单说有一回康小八去剃头,剃着半截他问剃头匠:“听说过康八爷吗?”剃头的顺口答道:“知道,那小子不是个东西。”康小八心中暗暗动怒,又问:“怎么不是个东西?你认识他?”剃头匠说:“不认识,听说他净胡来。”康小八说好:“好,今儿就让你认识认识。”说着话就掏出六响洋枪来,把那个剃头匠当场打死了。
  康小八杀人如麻,积案累累,但他胆小心邪,杀的人越多,就越是疑心有人要暗算报复他,黑夜里走路,听见后边有脚步声比他快,也不问来人是谁,立刻回头就是一枪。后来康八爷耍到头了,终于被五城练勇拿住,给剐在了菜市口了。
  民国时有不少好事之徒,为了哗众取宠、耸动视听,硬把康小八归入绿林盗贼之中,为他写了新戏,茶楼书场和三流传奇小说里也多有讲他的,想不到在戏文评书里,竟然将此人演义成了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都能和窦尔敦、赵四虎之类的绿林豪杰相提并论了。
  四贼中排在第二位的是宋锡朋,此人成名的时间,与康八爷大闹北京城的年代相去不远。不过宋锡朋并不是北京人氏,他祖居在天津卫南大寺附近,自幼跟个老回回习武,天生气力过人,能够单手举起百斤石锁,围着场子走上一圈,也照样面不改色,更有一身横练的硬功夫,刀砍一道白印,枪扎一个白点,人送绰号“石佛宋”,曾经在镖局子里做过几年镖师。后来山东闹义和团的时候,各路拳民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北上进京,石佛宋也凭着一身真功夫入伙做了大师兄。
  庚子年剿灭拳匪,义和团遭到残酷镇压,许多人都被官府捉去砍了,宋锡朋逃亡在外,做起了土匪草寇,他又聚集了一伙水贼,到天津劫夺盐道船舱里装运的官银。这种银子旧时称为“皇杠”,都是一百两一个的大元宝,十个装一鞘。宋锡朋精于用镖,百发百中,甩手镖底下打死了五名官军,一劫就劫了三十万两“皇杠”,自知惹下了弥天大罪,当即与同伙分掉赃银,潜逃到沧州隐踪逆迹。
  一年后,宋锡朋以为风声过去了,便暗中回天津寻亲,没想到刚一露面,就让“采访局”的人盯上了。这回他再想走可走不脱了,只好当街亮出家伙动起手来,终因寡不敌众,被缉盗捕快一涌而上按翻在地,来了个生擒活捉。
  这件大案惊动了朝庭上下,紫禁城里的慈禧太后正闲得难受,听说在天津鼓楼拿住了使镖的巨贼,于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条英雄好汉。李总管就命御前侍卫给宋锡朋戴上手拷脚镣押到殿前,请太后老佛爷一观。不过您想想,惹下重罪的囚徒落到这个地步,他还能精神得了吗?所以慈禧看后很是失望,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敢情就是这么一个人啊。”没过几天,宋锡朋便被断成“斩立决”,解到法场内枭首示众,人头在城门楼子上悬挂了整整两个月。
  四贼之三,是民国初年,在北平城里做案的燕子李三,据说李三爷幼年贫苦,曾遁入空门出家为僧,艺成后才还俗,平生以擅长轻功著称,可以施展“蹬萍渡水”等独门绝技,飞檐走壁,高来高去,不留踪迹,堪与江南神偷赵华阳齐名。他仅用一个晚上,就接连偷盗了八大商号,并在现场留下“燕子镖”为凭,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事实上燕子李三未必有此神通,不过他也的确有几分真本事,此贼惯能攀爬,蹿房越脊不在话下,作案时脚上要穿五六双袜子,为的是轻而不滑,落地悄无声息,而且他素有贼智,机巧过人,官府虽然围捕多次,却始终都没能将他擒获。
  但李三爷身上染有烟瘾,每天都要吸足了上等“芙蓉膏”才有精神,有一回也该着他倒霉,寻思着“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稳妥”,夜里就躲在侦缉队办案的房顶上歇着,后半晌烟瘾发作难熬,便用洋火点起了随身带的烟枪。
  结果不巧被街上巡逻的侦缉队发觉了,那侦缉队长看见一片漆黑的夜晚,房顶上忽然亮了一下,显得极不寻常,料定是有飞贼藏身,立刻在暗中布置人马,从四面八方围住房屋,来了个瓮中捉憋,燕子李三毕竟不是能飞的真燕子,只好束手就擒。
  天刚蒙蒙亮,侦缉队就将人犯押送至南城监狱,官府担心李三用“缩骨法”逃脱,就挑断了他双脚后根的两条大筋,又拿锁链串了琵琶骨,使他变成了残废人,又加之烟瘾折磨,还没等到临刑,李三爷就先屈死在了狱中。
  四贼中的最后一位,其实是对同胞兄弟,兄长是人称“滚地雷”的田化星,二弟是“坐地炮”田化峰。那时正好有大批军阀盗掘皇陵,军阀部队挖到康熙皇帝的景陵时,炸开了墓门,却不料地宫里涌出大量阴冷的黑水,怎么排也排不空,工兵们无法进入,只得暂时放弃。
  谁成想这件事被一伙山贼草寇知道了,土匪头子正是田化星,他是旗人出身,得过“十三节地躺鞭”真传,常自诩胆大包天,世间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大概是深受旧时说书唱戏等民间曲艺影响,田化星知道以前有段“杨香武三盗九龙杯”的故事——据说康熙皇帝有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唤作“九龙杯”。那是个玲珑剔透、雕琢精湛、巧夺天工的玉杯,每当在杯中倒满琼浆玉液,杯底就会显出九条蛟龙,活灵活现的旋转翻腾,历历在目,越看越真,世人称此奇景为“九龙闹海”。
  田化星听族中老人们说起过,真正的玉杯虽然没有传说中那样离奇,但玉质洁白无暇、细腻透明,雕镂工艺精湛非凡,教人叹为观止,也绝对是一件稀世的皇家珍宝,而且景陵里确实藏有九龙杯陪葬。他对此动了贪心,跟手下弟兄们商量要去盗墓,并且说:“眼下这空子,正是个发横财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咱们兄弟盗得了景陵珍宝,别的东西我全不要,只要康熙爷身边的九龙杯,其余的你们大伙随便分。”
  众人一拍即合,当晚趁着月明星稀,群盗各带器械闯进陵区,这伙人远比军阀熟悉当地的地形,没废多大力气,就找到位置截断了水脉,随后冒死潜入陵寝地宫,打算把皇帝和嫔妃的棺椁一一撬开,以便搜寻明器宝货,谁知田化星刚撬开一块椁板,借马灯照进去,就见那棺中躺着的死人冲着他发笑。
  有道是:“做贼的心虚,盗墓的怕鬼”,或许是自己吓唬自己,可那时灯烛恍惚,谁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田化星吃这一惊,非同小可,被吓得双脚发软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牙关打颤,抖成了一团,三更里被几个同伙抬回家中,连口热汤也灌不进去,不等到五更天就一命归阴了。
  田化星虽然两腿一蹬“呜呼哀哉”了,可他二弟田化峰仍是不顾死活,转过天来再次夜探景陵地宫,终于盗得了“九龙杯”,但在打开内椁的时候,忽然从椁中冒出一股绿色火焰,将他的眼睛灼瞎了一只,面容也给毁了大半,从此落了个“鬼脸”的绰号。
  不出半年,包括“鬼脸”田化峰在内的这伙盗贼,便都在河北保定被官府擒获,就地执行了枪决,贼人所盗珍宝尽数得以追缴,但景陵中的宝物,随后竟在官库中全部下落不明了,至今查不到去向,留下好大一个谜团。
  前边所说的这四个盗贼,虽然俱是绿林出身,惹下的案子也曾一度震动天下,但要论起资历和本事来,最多仅属三流脚色,只不过他们的事迹流传广了,在民间传说中增添了许多传奇和演义成份,都被看成是侠盗之流。
  然而这绿林手段,可大可小,上者盗内府宝器,中者盗大院珍物,下者盗民间财货。真正有本事有作为的人物,却往往埋没于草莽尘埃之中,未必能在历史上留下踪迹。以前在湖南洞庭湖里就有是一路字号称为“雁团”的盗贼,始于清朝末年,首领姓张,排行第三,人称“贼魔”,曾在军中为官,据传此人有神鬼难测之术,可与古代“白猿公、红线女、昆仑奴”之类的人物相提并论。
  到了民国之时,旧姓张家传到了张葫芦这辈儿,由于前人数代积藏,家底殷厚,早已收拾起手段,不再轻易使用,而是迁回祖籍,在平津等地开了几家当铺,做起了正经生意。
  以前大户人家都有家庙,里面供着“宅仙”,这宅仙是各种各样,根据各地风俗不同,供什么东西的都有,有供五通神的,也有供奉金珠宝玉的,而张家供的是一只“铜猫”,是件灵验异常的古物。但没想到的是,张葫芦在搬家的时候,竟把家中供养的“宅仙”给遗失了,结果难免有祸事找上门来,家道渐渐衰落。
  有句老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当初北平城里最大的是“盛源当铺”,东家姓穆,为人贪得无厌,与官府多有勾结,把同开当铺的张葫芦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而且他还无意中得知,张家地窖里藏有许多罕见的古董,都是从古墓山陵或皇宫内苑里盗取出来的稀世奇珍,便起心要谋占这份产业,千方百计害掉了张家好几条人命,两家为此结了很深的梁子。
  那时的张葫芦年轻气盛,受欺不过时,竟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作起了“暗行人”,潜入穆宅,杀了仇家老少十一口,统统割下人头,又顺路把警察局长的脑袋也给剁了下来。随即施展祖传绝技蝎子倒爬城,将这一十二颗血淋淋的首级,拴成一串,全部悬挂在了城楼子的檐角上。最后张葫芦还觉得不解恨,一把火烧毁了“盛源当铺”总号,才肯罢手。
  这回案子作得太大了,天底下再无容身之所。按以往的绿林惯例,在惹下如此大祸之后,也只有远走高飞,才能躲得过海捕通缉。那时仅有的几条出路,无非就是“下南洋、走西口、闯关东”。张葫芦不得不舍了家产,背着老娘来到山东地面上,漂洋过海逃到关外,从此隐姓埋名,改用了母亲的姓氏,是复姓“司马”,同时为求生计,仍旧重操祖业,上山做了“马达子”。
  后来到了东北实行土改,民主联军剿匪的时候,张葫芦和他的弟兄们弃械投降,被部队收编,参加了三下江南、四保临江等战役,跟着大军自北而南,入关后直取两广。
  这其间哪怕没有功劳,也有十分的苦劳,但因为张葫芦出身绿林,底子不清,在军中始终得不到重用,解放后被安排到长沙工作,并且安家落户,娶妻结婚,1953年得了个儿子。可张葫芦对旧事从不敢提,惟恐说出来牵连甚大,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给儿子起名时,户口本上写的是“司马灰”。
  因为绿林中人,大多是作触犯官禁的举动,常年在刀尖子上打滚,说不定哪天就把身家性命赔进去了,对能够推测吉凶祸福的“金点先生”格外信服,所以张葫芦特意从老家请人来给儿子批了八字,按早年间的说法,命是死的,运却是活的,人的名字是一个人的终生代号,必须要合着命里格局,才能够助涨运势,其后代虽然是隐姓埋名,那也得有些讲究才对。
  时下虽然是新社会了,但张葫芦毕竟出身草莽,观念比较陈旧,对这路会算命的金点先生格外信服,而且这种信服是根深蒂固、渗入骨髓之中的,怎么改朝换代也难转变,
  只见那老先生摇头晃脑地掐指算了半天,最后算出这孩子的八字属土,是个“土命”,按照八门命格来讲,这“中央戊己土”刚好列在第八,若以动物八仙的排位顺序,第八家恰是灰家,也就是老鼠。以前戏班子里都供“灰八爷”,为的是防止耗子把箱中道具服饰啃坏了,民间俗传“灰八爷属土”,所以得叫“司马灰”。
  张葫芦乍舌不下,他说“司马灰”这名字倒是响亮,但别人初闻此名,必然会以为司马灰的“灰”字,用的是“光辉显赫、辉煌灿烂”之辉,谁也想不到竟是以“灰暗、灰烬、骨灰”的灰字为名,这个灰字可……可真是取得太有门道了,但盼他将来能有一番作为才好。
  张葫芦毕竟出身于绿林旧姓,总觉得新式学校里教的东西没多大用处,也不想让祖宗的手段失传,于是几年后就把司马灰送到北京,跟着本家一位隐居在京的“文武先生”学艺,从此下苦功,起五更、爬半夜,熬过两灯油,颇得了些真实传授,直到他十三岁时师傅去世,葬在京郊白马山,这才算告一段落。
  在《谜踪之国——考古工作者的诡异经历》第一部里,是说的是司马灰年轻时,跟随一支境外探险队,从原始丛林中死里逃生的经过。有道是“人无头不走,话无头不通”,至于司马灰是怎么混进考古队的,必须从此说起,就权且充为开场的引子,做个得胜头回。
[ 此帖被聚缘v墨在2010-09-26 09:3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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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7 发表于: 2010-09-27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三卷 第一话 秘密

  司马灰等人见神庙深处没有动静,就关掉矿灯,借着罐头盒子里的萤火虫微光走过石梁,来到高耸的“拜蛇人石碑”底下,背对着石碑停下来,心头都是砰砰直跳,谁也不敢回头去看那上面刻了什么。

  罗大舌头问司马灰:“这条路总算是走到头了,你赶紧拿个主意,到底看不看拜蛇人石碑?”

  司马灰说:“看是肯定要看,不过我得想想是怎么个看法。”他说着话,伸手摸了摸身后冰冷厚重的“拜蛇人石碑”,指尖接触到凹陷的刻痕,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脑瓜皮子竟有种发麻的感觉。

  这时罗大舌头说:“这事我怎么想怎么觉得邪性,拜蛇人石碑真能把人当场吓死?”

  胜香邻说“拜蛇人石碑”非常古怪,咱们到此更需谨慎,一步走错,乾坤难回。

  司马灰说此言不错,现在能做的选择十分有限,无非两条路,一是不去观看刻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直接想办法将碑文刮去,众人将就此失去洞悉真相的机会,也想象不出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第二是选出一名成员,冒死窥探“拜蛇人石碑”,如果死亡的诅咒真的存在,这个人就会立刻死亡,其余没看石碑的人,仍是不知道那个比天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可见这两种选择都非万全之策。

  司马灰遇事一向果敢决绝,此时也不免进退维谷,他正寻思对策,站在旁边的二学生忽然哆嗦成了一团,颤声哀求司马灰说:“石碑上的东西不能看,我……我死也不回头……”

  高思扬闻声立时想起罗大舌头曾说过,司马灰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以为他正逼着二学生去看“拜蛇人石碑”,不觉柳眉竖起,盯着司马灰说:“你还真是个灭绝人性的法西斯分子!”

  司马灰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他见罗大舌头和胜香邻也投来诧异的目光,就问二学生刚才那番话什么意思?是不是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

  原来二学生站在司马灰身旁,同样背对着“拜蛇人石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会让人用大枪顶住脑袋,被迫转头去看那些能把人生生吓死的东西,突然感觉身后有只大手在动,黑暗中他以为是司马灰故意吓唬他,要引他转头看向身后。吓得二学生两股颤栗,故此哀求司马灰手下留情。

  罗大舌头听明白了情况,对司马灰说道:“你也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还敢做耍,你拿出点正经模样行不行?要知道人吓人也能吓死人啊。你说你总拿二学生开什么涮?你涮羊肉片还能蘸芝麻酱吃,涮他顶什么用?”

  司马灰暗觉奇怪,骂道:“鸡屁股栓绳子,净他妈的扯蛋,我何曾动过他一个指头?”他说着话,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拜蛇人石碑”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此刻二学生借着微弱的萤光,已看到司马灰两手握着“温彻斯特步枪”,不可能绕到自己身后,如今背后只有“拜蛇人石碑”,而那冷冰冰的怪手分明还在后肩,他心中恐惧至极,慌忙打开矿灯转头向后看去,脖子却像僵住了一般,再也不能动了。

  司马灰背对“拜蛇人石碑”,见二学生突然转头往后看,急忙出声喝止。二学生却站在那瞪着眼一动不动,脸上凝固着因惊骇而扭曲的表情。司马灰心知要出事了,在旁用手一推,二学生“扑通”一下栽倒于地,嘴中一声不吭,脖子仍然向后扭着。

  众人吃了一惊,上前要将二学生扶起来,这才发现呼吸心跳都已没了,竟在“拜蛇人石碑”前瞪目而亡。

  司马灰等人从神农架原始森林来到地底重泉之下,除了神农顶双胆式军炮库的民兵虎子身亡之外,一路上所遇凶险虽多,却没有遭受人员损失,不料刚接触到“拜蛇人石碑”,就意外折掉一人,想起途中同生共死的经历,一个活人眨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死尸,众人皆是神色黯然。

  高思扬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还想采取急救措施,可用手一按二学生的胸口,黑血就从嘴里咕咚咕咚往外冒,高思扬又是焦急又是难过,不由得流下泪来。

  众人见此情状,都感到一阵恶寒直透胸腔:“看样子像是胆被吓破了,难道是被拜蛇人石碑活活吓死了?”

  罗大舌头叹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早知道这石碑上的东西不能看,你小子还敢回头?这不是死催的吗?”

  胜香邻说:“二学生好奇心虽然很重,但是胆量有限,多半不会擅自去看‘拜蛇人石碑’,可他刚才为什么要突然转头,这是撞了哪门子邪?”

  司马灰先前察觉到“拜蛇人石碑”上有些异动,此刻他屏住呼吸听了一阵,然而身后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这时高思扬用衣袖擦去泪痕说道:“二学生最容易疑神疑鬼,要不是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总吓唬他,他也不至于有些风吹草动,就去看身后的石碑。”

  胜香邻劝高思扬道:“这俩人的嘴是损了些,不过心肠不坏,有些事说得出来,却未必会做。”

  高思扬只是不信,她说“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能将人活活吓死,谁也无法确认此事是否属实,只有直接看过才知究竟。既然必须探明真相,那就一定有人要被牺牲。这些事未必说得出口,但为了解开“拜蛇人石碑”的谜团,却一定会做得出来。

  司马灰说我最开始和你的念头相同。如果不看“拜蛇人石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拜蛇人留下了什么秘密,但看了就会被当场吓死。

  “拜蛇人石碑”上记载的秘密,就像一个解也解不开,绕也绕不过去的“死结”,只有死掉的人,才知道“拜蛇人石碑”上究竟有什么。我实在想象不出世上有什么东西,能看一眼就能把人吓死,可天下之大,无所不有,万一看上一眼便会被石碑要了性命,那揭开全部谜底又能有什么意义?不过我觉得咱们之所以会把思路陷进“死结”里,是因为没有理解这个秘密的“规则”,或者说是“死亡的规则”。

  众人没有听懂司马灰的言下之意:“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还有什么规则?”

  司马灰为了让其余几人理解自己的想法,说起在重泉之下发现的诸多线索,已使诡秘古老的“拜蛇人石碑”轮廊逐渐浮现。

  矗立在地底的古碑本身于人无损,只是一块格外巨大的岩石,当时有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那应该是个退化返祖的“蛇女”,它本身是具无知无识的行尸,从其口中吐露了一个比天都大的秘密,秘密的源头无从知晓,仅能说是从虚中而来,因为拜蛇人相信是古神通过“蛇女”传达秘密,这个场面在壁画上有生动描绘。若是用直观的比喻来形容,人首蛇身的怪物就像是一部“电台”,接收到了从虚无中传递而来的信号。

  司马灰以为那行尸般的“蛇女”口吐人言,很可能就是喉咙里有异响发出,不见得就是羽蛇神附体,古代拜蛇人虽然敬畏鬼神,但真正的鬼神是什么样子,恐怕没人亲眼看见过,至于这个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时今日已无从查证,总之“蛇女”口中说出的内容,成了一个能把活人吓死的秘密,凡是知道这个秘密全部内容的人,都会立刻死亡,所以古代拜蛇人是用分别保存的方法,分有九位王者,每人只掌握其中一部分,最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将完整的秘密刻在了神庙石碑上,并留下恐怖的诅咒——谁胆敢窥觑石碑的秘密,谁就会立即死亡。

  司马灰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发现“拜蛇人石碑”,存在一个“规则”,这个秘密大约有八九个字,没有任何人能够从头到尾全盘知晓,一旦掌握了整个秘密,就会当场死亡,因此是看也看不得,说也说不得,甚至不能在脑中去想,可是只看其中一部分,则不会出现任何危险,古代拜蛇人正是用这种办法,才使秘密传承保存了很多年。

  此外众人只顾着猜测“什么秘密能把人直接吓死”,始终忽略了另一件事,就是“拜蛇人石碑”所刻皆是龙印古篆,那些蚯蚓纹般古篆,早已失传了数千年,司马灰等人也只能根据罗布泊考察队留下的记录,逐个对照辨识,最后能不能解读出来都没把握,而拜蛇人的刻痕线条再如何古怪,也不至于把人吓死,所以即使站在石碑前去看古篆,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些念头一直在司马灰脑中盘旋,只是没彻底想通,因此之前告诉众人先不要急于去看“拜蛇人石碑”,应该等到有了对策再采取行动。

  高思扬听罢,知道错怪司马灰了,心里深感愧疚,但这话说回来了,二学生根本不认识“拜蛇人石碑”上所刻的古篆,为什么会突然暴毙在石碑之下?

  司马灰等人认为二学生体格单薄,从大神农架原始森林跋涉至此,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地步,长期处在压抑无光的地下环境中,加上精神过度紧张,意外猝死并不为怪,司马灰心知此刻大事当前,不是替同伴惨死感到痛惜的时候,便和其余三人一同动手,摘下二学生所戴的像章和钢笔放在衣袋内,又把那部“高温火焰喷灯”取下,交给罗大舌头背了,然后用火油焚烧了尸体,将遗骸推到石梁之下,随后转过身去,看向矗立在地脉尽头的“拜蛇人石碑”。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三卷 第二话 对面(1)

  司马灰根据死城壁画中描绘的情形,推测“拜蛇人石碑”有个规则,在仅知道一部分秘密的情况下,处境会相对安全,况且那石碑上阴刻的拜蛇古篆,众人是一字不识,无法直接辨识,因此离近了看不存在什么危险,不过他对此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二学生死得突然,事情似乎在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他也是胆大包天,事到临头敢于铤而走险,示意罗大舌头等人先不要妄动,自己则转过身仰起头来,定睛去看“拜蛇人石碑”。

  山墙般的大石碑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龟裂,在地下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消磨,岩盘的纹理斑驳不堪,生出了厚厚的枯苔,刻在岩壁上的古篆凿得极深,每一个都有米斗般大,阅年虽久,消磨得却并不严重。

  司马灰将矿灯光束投在“拜蛇人石碑”上,光圈最多照到一个古字,强烈的逼仄感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用矿灯向周围照视,只见一行行都是形状相似的龙篆,果然是同一句话被反复凿刻了许多遍,只要接近“拜蛇人石碑”,从任何一个角度睁开眼,都能看到这行古字。

  古代拜蛇人的象形文字,是夏朝古篆的前身,比殷商时期产生的甲骨文更早,司马灰在缅甸黄金蜘蛛城、罗布泊极渊沙海等地多次见过。在罗布泊望远镜遇难的中苏联合考察队中,有位精通谜文的考古专家,死前留下一本用对照法破解夏朝龙篆的笔记,司马灰等人详细看过其中记载,但远没熟悉到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程度,必须逐个辨别才知究竟。

  司马灰悬着心望向“拜蛇人石碑”,过了一会儿,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之处,看来所料不错,便让另外那三个人也转头来看。

  众人站在“拜蛇人石碑”前看了许久,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大,石碑上记载的秘密会是什么?就如罗大舌头先前所说,用这么几个字说一句话也未必说得清楚,能有什么把活人吓死的秘密?又为什么要在石碑上重复刻这么多遍?关键是这个秘密,与“绿色坟墓”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罗大舌头对司马灰道:“我说咱要看就看得彻底了,这些个鬼画符究竟是什么意思?”

  司马灰说看过全部的秘密就要死人,对此不得不防,不过只看秘密的一部分,应该没有问题,所谓的“一部分”,至少是一个字,最多可能是四五个字,反正“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总共才九个字,只要破解出两三个字,就等于有了线索可以推测,纵然是管中窥豹时见一斑,也强似现在这样俩眼一抹黑。

  司马灰手里虽有破解古篆的笔记,但让他一字字的比对辨认,也是难于登天,于是问胜香邻能否解出一两个古篆。

  胜香邻在罗布泊望远镜以及拜蛇人死城中,看到过很多象形古篆的符号,并尝试着破解了不少,因此有八成把握,她取出笔记对照石碑凝神查看,不多时便解开了其中一个古篆。

  司马灰等人见胜香邻神色惊诧,半晌也不说话,不知道是难以确定还是情况出乎意料,心头均被紧紧揪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这个字怎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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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八话 神庙

  众人置身于重泉之下,北纬30度的磁山已被破坏,天地互蚀的异象不复再现,想要从极渊返回地面难于登天,因此没人考虑后路,打定了主意,先是捉了两只活的“洞穴萤火虫”放在罐子里,扎了些窟窿透气透光,随后径直走进神庙的通道。

  古代拜蛇人的神庙高大宏伟,四面都有巨像耸立对峙,内部通道开阔,地势倾斜向下,似乎整座神庙只是个洞口,里面的壁画和石像彩痕犹存,题材多是各类珍禽异兽和天神鬼怪。

  司马灰见众人累得歪歪倒倒,步履踉跄,而神殿宽旷深邃,就让大伙先到角落里歇口气,顺便想想如何去看那块“拜蛇人石碑”。他让胜香邻和高思杨清点食物弹药,自己则同另外两人,找出仅剩的一小块肥皂,切成三份,各自用猎刀刮了刮脸。接下来生死难卜,要是满脸胡子拉碴的死掉实在不像样子,相比起这三个人,胜香邻和高思杨毕竟生活在城里,都受过文明教育,从生理到心里上排斥一切不卫生、不文明、不清洁的习惯和行为,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走了这么多天,也曾因干渴而晕厥,或由于疲惫而虚脱,更有被毒虫蛰伤叮咬的经历,虽然同样是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却远比司马灰等人整齐的多。

  众人将剩余的物品清点过数,没用的东西一律抛掉不要,把剩余的电池、弹药、火把重新分配,背包里的东西减到最轻,干粮和电池虽不太多,再维持三五天还不成问题,“温彻斯特1877型拉杆步枪”和“加拿大猎熊枪”的弹药,却是打一发少一发。

  司马灰见胜香邻为弹药不足感到发愁,想起刚在新疆三十四屯垦农场见面的情形,由于“罗布泊望远镜”里经历了太多生死变故,不知道从何开始,就再也没见胜香邻笑过,好像连睡梦中也面带忧容,这是承受的压力太大负担太重所至,也实在是难为她了,便让大伙在通道里休息五个小时养精蓄锐。

  司马灰轮值第一班,抱着步枪点了支烟,倚在墙壁旁坐下,黑暗中借着萤火虫的微光,神庙壁画上的人兽显得分外诡异。他对拜蛇人的神秘崇拜所知有限,总觉得那些古怪的传说和记载过于诡秘,不如直接去看拜蛇人石碑来得简单,但望着壁画注目观看,发现内容还算直观,古代拜蛇人的神系属于史前神系,跟炎黄两大神系完全不同,崇拜的神袛图腾,更为原始古老,都是诸如蟒蛇和古树之类,眼前这片壁画,好像是描绘了拜蛇人石碑上秘密的来源,最初说出秘密的人是个人首蛇身的女子,它盘伏在一处地洞中,似是在张口低语,拜蛇人中的几位王者站在旁边,逐个上前倾听。

  司马灰正看得出神,忽听高思杨低声问道:“人首蛇身的妖怪……怎么会说话?”原来高思杨心事重重,难以成眠,也坐起身来观看神庙墙上的壁画。

  司马灰说:“大概古代有这么一种人首蛇,半人半蛇,口中能吐人言,后来灭绝了亦未可知。”

  罗大舌头心宽睡的踏实,二学生则是累脱了力,眼皮黏在一处睁也睁不开了,此时胜香邻却没有入睡,她说:“这个女子应该不是怪物,而是蛇人。”

  司马灰经胜香邻一提,登时醒悟过来,相传夏商周时代曾有“蛇人”之事,也有种说法是“蛇女”,大约在春秋战国之后就绝迹了,其实蛇女也是人,并且只限于女子,从来没有蛇男,蛇女刚生下来的时候也和正常人一样,可随着发育,周身骨骼开始渐渐退化,最后只剩下脊椎和颅骨,从此这女子只能像蛇一样在地爬行,四肢皮囊还在,但是脑子没了,不会哭也不会笑,更不会说话,大概属于一种罕见的返祖怪病,跟蛇也没什么关系,古人迷信甚深,往往以为这是人化为蛇的妖异征兆。

  神庙壁画里那个人首蛇身的女子。很可能正是对“蛇女”的神秘渲染,柯洛玛尔探险家的日记中也有类似资料,但蛇女近似无知无识的“活尸”,怎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司马灰先把“蛇女”之事告之高思扬,又将自己的疑问对胜香邻说了。

  胜香邻拿起装有萤火虫的罐头盒子,举到高处,上半幅壁画浮现出来。原来“蛇女“和那几位王者头顶,是身处雾海中的羽蛇神。

  司马灰心下恍然:“莫非拜蛇人信仰的古神,在通过蛇女来传递信息?鬼神之事终属虚无,羽蛇神也只是一种古老的图腾,这幅壁画似乎表明,行尸走肉般的蛇女成了现实与虚无沟通的媒介,它说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秘密,秘密分别被五个拜蛇人的王者听到,每个人只听了一部分。”他又看附近的壁画,其内容大致是这个秘密传到后世,又分由九位王者掌握,最后全部刻在了神庙的石碑上,刻得时候也是挡住其余部分分头凿刻,因为这个秘密说也说不得,看也看不得,任何窥探者都会被活活吓死,这些就与古城里的壁画内容相同了,神庙里似乎没有供奉其它神袛,它的唯一作用仅是放置“拜蛇人石碑”,壁画也证实了赵老憋所言属实,石碑里记载的秘密只有几个字,但被反复刻了很多遍。

  胜香邻心想神庙里的壁画很多,眼前所见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也能看出拜蛇人对石碑上的秘密,好像又敬又怕,可是为何会将石碑沉在地下神庙里?莫非这神庙有什么特殊?而“绿色坟墓”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要找深埋地下的“拜蛇人石碑”,必定有深远图谋,不是人所能测,咱们认为这块石碑上的秘密与“绿色坟墓”有关,难道那个秘密就是“绿色坟墓”的身份?不过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拜蛇人石碑”已经甄灭在历史的云烟中了,要不是“绿色坟墓”的一系列行动,谁又会想到地底有这么一件古物?“绿色坟墓”似乎对拜蛇人石碑了如指掌,甚至比这古宫壁画上的记载还要详细,此人既然知道了刻在石碑上的秘密,也该知道看过即死的诅咒,可为什么还要冒死到地底来寻找石碑?毕竟这古碑本身只是一块巨石,刻在上面的几个字才是关键。

  其实只要窥破石碑上的秘密,这些错综复杂的谜团不解自开,问题是看到那个秘密就会立刻死亡,却该如何是好?

  高思扬则想着通讯组三个人到大神农架架了望塔,维修无线电台,结果被意外卷入“绿色坟墓”事件,如今处在距离地表上万米的深渊中,只怕永无生还之望。她出身于军人家庭,向来以身上的军装为荣,表面从不胆怯退缩,但内心深处一直克制不了恐惧和绝望,她知道每年总会有几个因为种种原因甚至没有原因,无缘无故失踪在大神农架莽莽林海中的人员,他们好像一阵被风吹散的轻烟,永远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中,没有谁会重视这种事,在深山老林里也根本无法搜寻,活泼泼的生命最后落在年度统计表上,只是两个冷酷僵硬的方块铅字“失踪”,高思扬对此已有心里准备,也对司马灰等人非常信任,不过这座神庙,却让她有种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令人颤栗的血雨腥风似乎即将袭来,她思潮起伏,一时无法入睡,于是先替司马灰执了第一班岗,在微光下望着神庙壁画怔怔出神。

  司马灰同样睡不安稳,跟众人轮番休息了几个钟头,眼看准备就绪,便经通道继续向下。

  二学生担心自己被逼着先去看“拜蛇人石碑”,告诉司马灰“高温火焰喷灯”的故障很快就能排除,再需要一点时间即可。

  司马灰如何看不出二学生的意思,但此时没有炸药,如果要破坏“拜蛇人石碑”,还必须依靠“高温火焰喷灯”。

  罗大舌头看不上二学生贪生怕死的模样,就问道:“万一司马灰逼着你去看拜蛇人石碑,你会怎么样?”

  二学生想了半天无言以对,胆颤心惊的反问罗大舌头:“我……我……应该怎么……怎么办?”

  罗大舌头说:“你瞧还没让你上呢,就给吓成这德行了,话也说不利索了。我估计你到时候不需要任何言语了,直接泪飞顿作倾盆大雨了,毕竟哭本身也是一种无言的控诉,是痛苦的最高表现形式……”

  这时候司马灰用矿灯照到前边到了尽头,通道好像被石墙挡住了,不知是不是那块“拜蛇人石碑”,就挥手让罗大舌头别再胡言乱语。

  众人不敢贸然接近,停步在远处观察,只见宽阔的通道内,堆积着几块黑黢黢的巨岩,堵塞了去路,黑岩厚重坚固,但形状并不规则,各个边角存在缝隙,地上还有残留的黑沙。

  高思扬说:“神庙通道里填了这么多岩石,一定是不想让外人进去。”

  司马灰却认为未必如此,这些黑岩显然是未经修凿,要是不想让人出入,就不该留下这么大的缺口,应该不是用来防备人的,更像是用于挡住神庙里面的东西逃出来,也许这家伙的个头很大,看来神庙里不只有“拜蛇人石碑”,最深处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他壮着胆子,当先从存在缝隙的边缘钻进去。通道继续向斜下方伸展,行出十几步,前路又被几块大黑岩挡住了,再往前行,仍有数块黑岩阻路。这一来众人心里都发毛了,神庙下面到底有多深?通道里的巨岩想挡住什么东西?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九话 石碑

  神庙像是个洞口,里面的通道被重重巨岩阻挡,一行人由间隙处穿过几层岩墙,进入了一座石殿,通道在石殿对面继续向下延伸。

  众人头顶的矿灯照在壁上,所见皆是形态诡异的拜蛇人浮雕,浮雕里无数的人形都列成队伍,呈侧身前行之态,脸部朝向与通道的走势一致。地面则堆积着很多陶土罐,覆盖着黑色的岩砂,那些陶土罐子一触即破,暴露出坐在其中的干尸,还有大量金玉器皿,表面多带有鸟龟蝉鱼一类的古朴纹饰。

  罗大舌头说道:“这些东西可有年头了,那个谁不是说过吗,抢死人的东西不算抢,我带两件回去给老刘……”说罢就想伸手去捡。

  胜香邻见状说道:“玉上有血沁,最好别碰,当心惹上麻烦。”

  司马灰蹲下观察,发现古玉沁色鲜红,不像尸血。出土之玉的常见沁色,分别有白色雾状的水沁、黄色的土沁、黑色的水银沁、绿色的铜沁、黑紫色的尸沁,盖因玉中有无数微孔,如果常年埋在地下或者老坟中,受附近环境影响,就会生沁色。尤其是尸体身上携带的玉件,在死者腐烂过程中,被尸液浸染而出现深紫色的斑痕,俗谓之“尸沁”。玉器上有红沁,说明陶土罐子里的干尸,都是被绑在土罐中,又活活用凶刃戳死,流出的鲜血才浸入玉器,成了名副其实的血沁,看来这座石殿中的大量陶土罐子,多半都是被杀殉在神庙里的祭品。

  高思扬疑惑地问道:“神庙里似乎没有神像,这些祭品是献给拜蛇人石碑的?另外神庙里的通道怎么这么深?难道是个无底洞?”

  司马灰说:“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在极渊沙海里的赵老憋,曾说过这地方是个无底洞,但那时的赵老憋也不知详情,只不过外界流传的一种说法,未知是真是假。”

  二学生告诉司马灰等人,世上确实存在“无底洞”。他在图书馆看过一份资料,希腊有个临海的大山洞,里面深不见底,每天涨潮的时候,汹涌的海水都会以排山倒海之势灌入洞中。经人推测,每天流进洞窟的海水可达30000—40000吨,可奇怪的是,这么多海水涌进洞中,却从来没有把岩洞灌满,也不见有海水溢出,人们猜测这个大洞深处,是石灰岩形成的喀斯特地貌,地形近似漏斗、竖井、落水洞,不管有多少海水都无法将它灌满,不过喀斯特地貌中的水系再浮在,也一定存在出口,大量海水涌进洞窟之后究竟流到哪去了?为了解开这个疑问,有勘测者制造了几万个带有特殊记号的橡皮浮标,成批投放到海中,使它们被潮水带进洞窟,只要有一个从别的地方冒出来,也就发现无底洞的出口了,可那数以万计的浮标好像都被无底洞吞噬了,时至今日都没能找到半个。

  司马灰说:“地层的结构非常复杂,即使喀斯特地貌也存在没有出口的盲谷,那些浮标指不定漂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并不能证明世界上存在无底洞,我觉得北纬30度地下之海是个没有出口的无底洞,可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底,考古队现在所处的位置,已在重泉之下,往下不会再有地下水和岩层,而是灼热气体形成的汪洋大海,能将一切炽为飞灰,所以神庙肯定不是无底洞,估计再往下走几步就该到头了。”

  高思扬说:“既然如此,‘拜蛇人石碑’也在这条通道的尽头了,这么多装殓在陶土罐里的枯骨,都是为了祭祀那块石碑吗?”

  胜香邻说:“或许神庙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用巨岩阻住通道,毕竟‘拜蛇人石碑’不可能自己长出腿来跑掉。”

  高思扬听得有些心惊,神庙深处有什么东西?难道是壁画上描绘的“蛇女”?

  司马灰对高思扬说:“‘蛇女’的事很难说是否真有,况且古代拜蛇人的神庙已经存在多少年头了?拜蛇人衰落自禹王涂山铸鼎之前,距今至少过了四千七百余载,慢说‘蛇女’了,什么精怪也活不了这么久。”

  司马灰并不担心在神庙里遇到什么危险,从野人山大裂谷的逃亡开始,不寻常的日子早已成为寻常。只是自打在地底遇到赵老憋真身之后,行动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先是在失事的热气球上,补充了另一支探险队的物资,接下来穿过水晶丛林交错生长的迷宫,有惊无险地由拜蛇人埋骨的死城里脱身而出,进入了位于山脉底部隧道,一路找到神庙,虽也受了不少苦,受过许多惊吓,但相较之前的经历,还是顺利多了,然而一切正常即是最大的反常,考古队此刻在神庙中的行动,是否正中“绿色坟墓”的下怀?因为“摩非定律”的作用无法预测,事情往往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人生中永远不会错过的只有“倒霉”俩字。

  罗大舌头说:“这话就不对了,咱是人穷志不短,马瘦毛不长,不反对人民不反对党,从不做没天理的勾当,这辈子凭什么拄着拐棍下矿——净剩下捣煤了?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儿呢,谁规定咱不能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依我看咱们趁着时运到了,不可再犹豫迟疑,赶紧进去把石碑毁了,免得夜长梦多。”

  司马灰见罗大舌头端着枪就往前赶,立即伸手拽住:“你他娘的赶着去挨头刀?一会儿我不发话,谁也不准去动拜蛇人石碑。”

  司马灰明白刻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是破解众多谜团的唯一线索,但实在想象不出其中有着怎样诡秘古怪的逻辑,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当先穿过石殿走进通道,深处又是一座与先前类似的大殿,再经通道下行百步,攀过几块挡路的黑岩,进入了神庙入口下的第三层大殿,地势垂直下陷,是山腹中最深的空岩浆室,里面装得下足球场,当中一道百余米长的石梁可以通过,尽头平整巨大的岩盘屹立在壁上,呈竖置的长方形,宽高都在数十米左右,石面苍郁,石纹斑驳,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龟裂,周围刻有异兽,正是能把活人吓死的“拜蛇人石碑”。

  司马灰等人看到石碑果然放在神庙深处,那个古老的秘密近在眼前,都不由得感到手指发抖,此刻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了,他们以矿灯光束落在拜蛇人石碑上,却看不清字迹的距离为界,不敢再上前半步,停下查看石碑的轮廊和位置。

  “拜蛇人石碑”是一块刻满了龙篆的巨大石板,每个字都有米斗大小,行似虫鱼之迹,也不同于后世由赑屃所驮的石碑,只是利用地底平整的巨石刻成,周围虽然饰以兽面浮雕,但岩板整体的原始形状未作修整,显得浑厚古拙,由于碑文刻得极深,远看犹如密密麻麻的凹洞,时间和尘土也没将它们消磨遮盖,在漆黑的石殿中看来,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罗大舌头见“拜蛇人石碑”没什么异状,就顶着矿灯向石梁下张望,发现漆黑的洞底骸骨堆积如山,吓的他倒吸一口寒气,看来之前的推测没错,这“拜蛇人”石碑"真是个带着诅咒的东西。

  司马灰也往下看了看,他想不通石碑上的秘密怎么会要人性命?
  
  记得在缅甸作战的时候,听一位在云南矿区插过队的战友周子材说,云南边疆有条地貌古怪的“拖木沟”,在当地土语里是指不长草的山沟,后来在那山沟里面开了矿井。由于下矿挖矿石的工人待遇很好,一年发两套工作服,每月有一袋白糖,半斤猪肉做补贴,相对来说工作也不算累,所以农场和兵团里的人都争着去。但这里的活儿跟挖煤不同,挖煤你在矿井底下拿用眼就能看见煤层,而在拖木沟的矿里,却需要一种漆黑四方的仪表盒子到处测量,听盒子发出呜呜的警报声,就在哪轮锄头开挖,时间久了经常有人出现头晕恶心的现象,还往下掉头发,一抓就掉一把。当时提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农村妇女生孩子都不去医院,掉头发还算病?幸亏拖木沟矿上还有个下放劳改人员,曾是北京地院的老师,他跟周子材关系不错,总受周的照顾,情同师生。

  有一天地院老师把周子材拽到没人的地方,悄悄说:“这地方不能呆,你要是能走就赶紧走。”

  周子材早已感觉出有些情况不对,但是始终没琢磨透,就问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地院的老师说咱这是个铀矿,井里的辐射太厉害了,所以地表寸草不生,平时探测的仪表叫“伽玛仪”,伽玛射线超过50对人体就构成威胁了,别提矿井里面有多高,睡觉的床地下都是200多,继续留在矿上命就没了。地院的老师五十来岁,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想逃了,因此只把这个秘密透露给周子材,觉得这小子还年轻,将来应该还有前途。周子材闻讯后就跑到缅甸参加人民军游击队,此后再也没见过那位好心的地院老师。

  司马灰想到此事,就对众人提起,“拜蛇人石碑”会不会属于拖木沟地下那种矿层?而且辐射更为剧烈,能迅速让人死亡,可惜考古队没有“伽玛仪”用来探测。

  胜香邻说:“你不必担心此节,“拜蛇人石碑”底部生有苔痕,不是含有辐射的岩盘,这一点我不会看错。”

  司马灰闻言点了点头,心下暗想:“那么带来死亡诅咒的东西,也只有刻在石碑上的秘密了,如果看到它的人都会立刻被吓死,我们又该如何去窥探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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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六话 死城余生

  司马灰在梦中见到一个没有脸的鬼,心下大骇,这时不知道谁用力突然推了一把,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立刻从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身旁石壁阴冷,只觉口干唇裂身体僵硬,四肢乏力,脑袋里像有无数蚂蚁在乱糟糟的爬动,他用力摇了摇头,伸手打开安装在“PithHelmet”上的矿灯,发现罗大舌头等人都在旁边,刚才却是胜香邻把自己推醒了。

  司马灰心神恍惚不定,寻思莫非受到惊吓,此刻又陷进了更深一层的恶梦之中?但身上的感觉为什么已经恢复了?

  原来二学生在林场里患上了克山症,山区里凡是得了这类病症的乡民,几年后都会口吐黄水而死,前期则存在关节扩大和抽筋的情况,夜里睡觉常会抽筋,此时僵卧在地时间太久,腿部肌肉痉挛抽起了筋,这是身体自发反应,不受主观意识支配,所以立刻醒了过来,其余几人挨得很近,相互一撞也都随之醒转。

  罗大舌头深觉侥幸,他对二学生说:“天也苍苍,地也茫茫,世界虽大,却不会有人告诉咱们活路在哪。有句旧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当然也是个古老的真理,可这条真理同样包括了路上无数的悬崖峭壁和陷阱深坑,一步走错,掉下去就不免摔成粉身碎骨,眼下就是个深刻的教训,我通过这件事一琢磨,多亏半路上没把你扔下,从大神农架瞭望塔开始,再到阴峪海地下史前森林、楚幽王祭祀坑洞,又穿过北纬30度茫茫水体和阴山岛屿,直到进入重泉深渊中的拜蛇人埋骨之地,这一路上也没见你发挥多大作用,想不到在这场怪梦中,竟是因为你腿肚子突然转了筋才使大伙得以脱困,要不是你小子有这么个特长,咱们全得不明不白的屈死在此了。真想不到你黄鼠狼子扒窗户——还有机会露一小脸儿,就凭这一点,今后等我罗大舌头混成了领导,无论如何也得把你提拔进考古队,可只会抽筋也不成,看来我还得再传你个一技之长,毕竟这世上营生甚多,除了读书没用,你无论学会什么,只要有艺业在身,小则养家糊口,大则安邦定国。若是没有一技之长混不上饭吃,怨天怨地说找不着出路,那可是白说,饿死也没人可怜……”

  二学生听得不住发懵,根本听不懂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但他也不得不佩服罗大舌头不是一般人物,在缺水缺得嘴唇都裂开血口子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高思扬和胜香邻也是心惊胆颤,因在那个怪梦中实在无法可想,差一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们协助二学生活动开抽筋的腿,拿起枪支背包,收拾齐整了,准备动身寻找岩石隧道离开死城。

  罗大舌头见司马灰神色恍惚行动迟疑,就问道:“你现在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想当初……”

  司马灰知道罗大舌头说起当初,没半个小时也停不下来,赶紧说道:“别提当初,早知道尿炕,当初就睡筛子了。”随后他把先前所见,对其余几人简单说了一遍,但他发现那没有脸的鬼怪,以及众人从恶梦中惊醒,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各种可能性都有,因此他只能提醒众人不要疏忽大意,提防队伍附近有鬼。

  此时没人知道自己在地底沉睡了多久,但觉身上僵硬麻木之感逐渐消失,气力稍有所恢复,不过身体脱水的状况更加严重,身上燥热难挡,只盼着能尽早找到水源,于是借助矿灯照明,陆续钻到墙隙外边。

  众人手脚并用爬出了墙隙,那陷在地下半截的大铁球触手可及,黑沉沉压迫感格外强烈,这片古城处在地下山脉的最底部,直径十数米的铁球不可能从天而降,看这庞然大物砸塌了许多房屋墙壁,显然是先有古城,而后有此铁,可它是如何落在这地下洞窟之中?又是从哪掉下来?

  司马灰等人百思不得其解,他曾在极渊沙海中见过屹立至今的大铁人。那些拜蛇人留在地底导航的坐标,似也不及这古城中的黑色铁球来历神秘,离近了站在铁球下方,就觉脑中隐隐生疼,他心想这玩意儿果真属于“昆仑玄铁”之类,能使生魂困在恶梦中直至死亡,也别管它究竟是从哪来的了,还是远远逃开为妙。

  司马灰连打手势,招呼罗大舌头等人绕过去快往前行,这时只觉似有巨物正从铁球上爬过,众人抬头用矿灯向上照视,惊见有个僵尸的脑袋从黑暗中浮出,那古尸头戴金饰,脸部枯槁如同干树皮,面目模糊难辨,脖子像条大蛇般伸出很长,就似恶梦中从血井里探出头来的妖僧。

  司马灰微微一怔,那颗僵尸头颅已探到了众人面前,在几道矿灯光束照射下,就见那古尸的脖子黑漆漆滑腻腻,带有一圈一圈的红环,它将那具枯骨吞入腹中,却被古尸头戴的树形金饰卡在了嘴中,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只好把古尸脑袋衔在口中,猛然看到就似人首蛇身的怪物一样,伏在黑暗深处,蜿蜒不知几许。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当年在缅甸跟个老军到处捕蛇,听说地下有种“葬人蛇”,这东西像蛇却不是蛇。而是一种近似蚯蚓的长虫,除了吞噬活物不吐骨头,也吃死而不化的僵尸,但是吞了之后半衔于口,要找阴冷的洞穴把僵尸吐在其中,随即在僵尸体内产卵,以此法繁衍后代,不知道它底细的人,看这举动会以为是找坟窟窿埋葬无主尸骸,所以讹传为“葬人蛇”。

  司马灰见那衔着僵尸脑袋的怪蛇疾速下行,来势汹汹,心想是遇到“葬人蛇”了,古城底下的尸骨早被这些东西吃光了,急忙抽出火把,想以火光将它驱退,可是随着火光亮起,周围的废墟轮廓都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陷在古城中的大铁球也显出了真容,看得众人愕然呆立。

  但见那大铁球侧面,斜倒着大如小山的神像头颅,损毁得非常严重,无头的高大神像则在一旁巍巍如故,积满了石屑尘土。那头部一侧眼部深陷成了凹洞,原来这直径十余米的圆形玄铁,正是嵌入这尊巨像的眼球,想见古城中耸立的造梦神像高如巨塔,神首在千百年前就已倒塌崩坏断裂,嵌在眼窝里的铁球也因此滚落下来,陷在甬道当中,拜蛇人埋骨死城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神像?

  众人被形态恐怖的神像震慑,都有魂不附体之感,不觉停下脚步,而那条“葬人蛇”先前已被枪弹击中,腹破流红,此时从洞顶岩缝中蜿蜒而下,见了火光并不躲避,仍自奋力向前,转瞬间已近在咫尺。

  司马灰见过禹王鼎山海图中描绘的巴蛇,据说巴蛇生性最贪,能吞下野象,三年后才吐出骨头,不知古时是否真有如此大蛇。而在近处观看,这“葬人蛇”虽已伤得合不上嘴,却仍欲吃人,悍恶贪婪似乎不逊巴蛇,四周岩洞地穴里悉悉索索之声大作,估计是它身上散的血腥之气,引来了更多同类。

  司马灰心知一旦被它绊住,就再也别想脱身,立刻将火把投出,趁着那“葬人蛇”向后缩退,随即招呼其余几人转身疾奔,沿着古城街巷间的甬道一路前冲,黑暗中听到哪个方向有动静传出,就用步枪射击压制。所幸废墟的布局分明,还保留着古城的基本轮廓,漆黑一团中不至于迷失方向,甬道尽头是个砖石堆砌堵死的大洞,高可数十米,古城中那尊倒掉的神像原本是正对着洞口,众人推测通往神庙的隧道就在其内,把矿灯往上照去,砖墙上有几处崩塌剥落暴露出的缺口,手足并用攀上石壁,踩踏的碎石像冰雹一样掉落,待从狭窄裂口处穿过,又搬动周围的碎砖挡住缝隙,以防古城中的“葬人蛇”从后追来。

  众人吸入了古城里的尸气,途中又疲于奔命,一条命剩不到一半,支撑着逃到此处,都已是强弩之末,喘不上气说不出话,眼中生火口内冒烟,浑身每一根骨骼都放佛生满了铁锈,关节里则像淤积着泥沙,动起来嘎嘎作响,但没有找到水源,停下来就再也别想起身,只好互相拉扯着又向前行,就见置身之处是条宽阔的岩石隧道,岩壁表面光滑平整,地形就像横倒的漏斗,一层接一层向黑暗中无尽延伸,高低起伏的拱形岩洞里,有重重石幔倒悬下垂,地热为岩壁涂上了珐琅质,上面覆盖着云母石粉末,所以矿灯照到的地方都泛出异样的光辉。

  这支地下考古探险队,一步一蹭地走出两公里远,地势变得陡然宽阔,洞顶似乎拔高了数百米,如同一处锥形深井,水雾从上面的山口降到洞底,水气袭下,凄神寒骨,使得岩壁上布满了晶莹透彻的水珠,也让众人绝处逢生,他们在洞窟中将渗水滤净饮用,死人般的脸色才慢慢恢复,找了块稍微干燥的岩石,坐在上面吃些饼干和罐头充饥,当眼睛适应了岩洞里的环境之后,他们惊奇地现,隧道深处有一大片暗绿色的光点。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七话 荧光沼泽

  地下山脉里洞内套洞,底层有岩石隧道相连,构成了漫长曲折的洞穴长廊,这个渗水洞窟只是当中一段,地形幽深开阔,空气通透,能远远望见远处有片微光。

  司马灰等人暗暗称奇,逐个用望远镜观察了许久,却瞧不出是什么物体在远处发光,也无从得知山腹中的隧道究竟有多深,但经过岩石隧道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放置“拜蛇人石碑”的神庙,众人即将在哪里目睹到所有的谜,不过死城浮雕上那些恐怖诡异的图案,显示任何人看到刻在石碑上秘密,都会被当场吓死,胜香邻说这不像是寻常的恫吓或诅咒,不可不做防备。

  罗大舌头告诉一旁的二学生:“到时候就看你的了,你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二学生登时紧张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赶忙问罗大舌头:“让我准备什么?”

  罗大舌头说:“你别用这种表情行不行,跟个受了多大委屈的丫头似的,咱之前不都商量好了吗?忠不忠,看行动。”

  司马灰说:“罗大舌头你是敢光屁股上吊的主儿,一不要脸二不要命,旁人哪有你的胆识?所以你就别吓唬他了,赶紧把行军水壶都灌满了,咱们等会儿还得接着走。”

  罗大舌头闻言还是忍不住发坏,接着对二学生说道:“可别把司马灰当成吃斋念佛的善主儿,他是说过要去庙里伺候佛爷,我告诉你这话连鬼都不信,你知道他做过多少杀人放火的勾当?如今一点思想准备都不让你做,到时候肯定是不容分说让你直接去当炮灰,我认为这样很不人道。”说罢就拎着水壶到附近取水。

  二学生则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发愣,此时也不知道谁的话有准了,只好又去鼓捣那部“高温火焰喷灯”,显得自己除了当炮灰,至少还有些别的价值。

  众人轮番休息了一阵,待到灌满了行军水壶,清点了剩余的弹药和电池,便举步走向湿黑的隧道深处,随着距离那片微光越来越近,光点也越来越密,原来隧道低陷处,是大片矿物形成的荧光沼泽,淤积着大量荧光粉,头顶和周围全是带有荧光的飞虫,有的形似螟玲,有的拖着灯笼形长尾,都带有微弱的绿色荧光,飘动中忽明忽暗,矿泽里滋生着无数罕见的植形动物,多是奇形怪状,大部分看起来像是草本植物,实际上是以化合物质为食的昆虫。一行人走到里面,宛若走进了晴朗夜空间的银河,满天繁星闪闪烁烁。

  众人索性将矿灯关掉,借着璀璨的荧光在沼泽中穿行,都惊叹大自然造化之神奇,想不到漆黑无边的地底深渊里,也会有这等景象。

  胜香邻说:“荧光沼泽下面可能有个很大的硫酸湖,所以环境非常脆弱,一旦硫酸湖因震动外溢,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她又提醒众人,吸入过多荧光粉容易使人形成“矽肺”,很可能致命,应当用围巾将口鼻遮住,抄近路穿过荧光沼泽。

  司马灰等人依言将围巾蒙在脸上,但没有近路可走,只好探寻能落脚的地方迂回向前。

  这片荧光沼泽在隧道中延伸十余公里,所见尽是各种闻所未闻的植物发光生物,其中有一种拇指大小的有翅昆虫,不时往人身上冲撞。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看到这种昆虫,还以为是洞穴里的“地蜂”,着实有些心惊。他们以前跟夏铁东在云南参加劳动改造,每天都要到亚热带山林中干活,主要内容是到山上用铲子挖土种橡胶。

  由于气候环境所限,橡胶只生长于赤道南北纬20度范围之内,当时中国是名副其实的贫胶国,除了海南岛能种植一些,其余主要依赖进口,而依赖进口就等于被帝国主义和敌对势力掐住了脖子,为了打破经济封锁,云南的各个生产兵团和农场发扬自力更生人定胜天的信念,在北纬25度以南广泛种植橡胶。

  胶苗全部来自于遥远的亚马逊运河巴西流域,但种十颗也活不到一颗,那些胶苗是死了种,种了死,就这么日复一日,不断重复这种简单枯燥的劳动,成活率不足百分之一,赶上热带暴雨或狂风袭击则全部玩完。

  司马灰他们劳改农场的任务是在山里开荒砍树以及挖坑,所到之处皆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头一次进山,就看到密林中有个大土堆,像是坟包子。有个人不明情况,一铲子挖下去,地上顿时陷出一个大洞,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身长十厘米左右的野蜂,数量成千上万,谁也想不到地下会有蜂巢,蜂体又如此巨大,拿铲子挖地的那个人也是劳累过度,加上心里发慌,竟然从洞口跌进了洞中。转瞬间就让受惊的大群蜂群咬死了,其余那些人也被蜇得抱头鼠窜,死伤了好几十人。

  后来据夏铁东讲,五十年代曾有两位美国科学家深入非洲丛林,探险过程中发现了一种体型巨大的野蜂,超过普“杀人蜂”。其实这种蜂在云南偏远的边疆也有,而且很早就有人发现了,不过在云南称其为“地蜂”,那个像坟冢一样的土堆,就是地蜂挖洞时掏出来的碎土堆积而成。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当时都被地蜂咬过,别看平时出生入死什么都不在乎,想起此事却不免胆寒,见有飞虫撞到身上,都不下思索的跳将起来,把其余三人也吓的不轻,过了好半天才发现,这些发光的地蜂有头没嘴,只会像幽幽的鬼火在黑暗中飘来飘去,似乎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洞穴大萤火虫”。

  司马灰见胜香邻等人神色诧异,就摆手示意无妨,又指了指那些“洞穴萤火虫”,表示这是从未见过的昆虫,他随后在途中留意观察,只见沼泽植物中有很多黏性细网,洞顶的石幔也挂满了发光的垂丝,上面布满了洞穴萤火虫的幼虫。

  这类发光昆虫的生命周期很短,幼虫变作带翅成虫之后就没有了嘴,再也无法进食,只能在空中盘旋,最后力尽掉落在沼泽植丛中,躯壳失去生命仍可持续发光,但尸体很快就会成为幼虫的食物,幼虫进食之后随即变作成虫并产卵。

  司马灰头一次看到如此奇异的昆虫,相物古籍中也不曾有所记载,姑且将其称为“洞穴萤火虫”,之所以用“奇异”二字来形容,是它们的繁衍生死的过程实在是匪夷所思,残酷而可悲,不过身为“洞穴萤火虫”,由于生命极其短暂,大概与阴峪海史前深林里的原始蜉蝣一样,永远也洞悉不了自己经历的命运,唯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能看清。

  众人眼中有所见,心中有所感:“我们又何尝不像这些地底洞穴萤火虫,根本看不透自身的命运。”奈何蒙着面无法交谈,也不敢停留太久,只好把这番念头埋下匆匆前行。

  这条地下山腹的隧道里,拱形石门般的宏伟洞窟一处连着一处,每隔几公里便有一片或者深或浅的荧光沼泽,其间存在着充满了瘴气的植丛,也有淤积着硫磺泥浆的湖泊,犹如千奇百怪的巨大迷宫。一行人在恶劣的地下环境中徒步跋涉,摸索着走走停停,接连行进数日,从“柯洛玛尔探险家热气球”上找到的干粮也快吃完了,可是漫长的隧道依然无休无止地向前延伸,司马灰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是隧道的深度还是远远超出了预期,希望变得如同大海寻针一样渺茫。

  司马灰凭着积累下来的经验,带队尽量避开有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与障碍,一路穿过荧光沼泽,由于电石消耗殆尽,就在途中捉了几只洞穴萤火虫,剥下发光器装到空罐头盒子里,以备在接近封闭区域时探测空气质量,为了将矿灯和火把留待关键时刻使用,被迫收集尚未彻底化成煤炭的黑燃木,作为照明替代品。

  如此在地下洞穴长廊中不停前进,直到前路被一面厚重的砖石墙壁阻住,墙体每一块古砖都紧密相连,休想找到缝隙,砖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神怪,形态古老而恐怖,由于覆盖着很深的地苔,很多只能看出大致轮廊,使人感觉到处都有阴险的眼睛在窥视。

  司马灰一时不敢断定这是什么所在,先用矿灯发射出的电光照向高处,黑茫茫望不到边际,又摸着石壁往侧面探寻,只见一条开阔的洞道深入进去,两侧绘有多处“拜蛇人石碑”的图案,他心中一阵狂跳:“这就是神庙了?”

  众人由大神农架阴峪海到此,经历了无数残酷考验。皆已是面目全非精疲力竭,都盼着尽快得到解脱,可是到了放置“拜蛇人石碑”的神庙前,心里除了激动,更多的却是紧张与不安。

  “绿色坟墓”那张不敢被任何人看到的脸,以及凿刻在“拜蛇人石碑”上既不能看也不能说的天大秘密,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看到“拜蛇人石碑”是否会立刻死亡?“绿色坟墓”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如果推测准确,真相就在面前这座古老的神庙中,但这一脚踏进去就永远不能回头,等待众人的将是命运与未知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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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4 发表于: 2010-09-27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四话 怪梦

  众人毛发森竖,发声喊抬枪向上射击,耳听洞顶上悉悉祟祟一阵响动,碎石泥尘扑面落下,那僵尸倏然缩退在黑暗中,就此不见了踪影。

  司马灰等人哪敢再看,拖拽着半死不活的二学生,踉踉跄跄地向城墟深处逃窜,勉强逃出几十步,就见那断壁残墙之间,陷着一个黑沉沉的大铁球,似乎是地脉中天然生成的矿石,表面坑洼粗砺,直径在十米开外,这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般落在古城甬道当中,将地面砸得向下塌陷,就像古人留下的一个巨大问好,使人感到难以理解。

  司马灰虽是见多识广,在地下古城中遇到这大铁球,也不免倒吸一口寒气,心想:“这东西是从哪掉下来的?”

  众人暗觉心惊,但一步不着,步步不着,跑到这里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每个人身上都像灌满了铅,眼看铁球旁的墙壁被压得裂开缝子。里面则是一个狭窄的石窟,可以容人躲在其中,索性将心一横,便互相打个手势,从裂缝中爬进墙内,齐头并肩坐倒在地,倚着背包堵住洞口,只觉精疲力竭,连手指都不想动上一动,此刻即便有僵尸爬进来,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好歹把这口气缓上来再说,而外面则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动静。

  司马灰心里想着待到气息恢复,就得立刻出发寻找水源,否则渴也把人渴死了,但他好几天没合过眼。脑袋里虽然明白不能睡着,却又哪里管得住自己,不只不觉中陷入了沉睡,而且做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梦。

  司马灰在恍惚中回到了缅甸,那时缅共人民军已在滚弄战役中被打散了,也不知道阿脆、罗大舌头战友是阵亡还是被俘虏了,反正只剩他孤身一人,心里又是焦急又是绝望,逃进了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莽莽撞撞地在山里走了许久,途中看到一座破败不堪的古寺,他想不明白这没有道路人迹难至的丛林深处,怎么会有一处寺庙?心里嘀咕着可别撞见妖邪之物。但他杀得人多,向来也不惧鬼神,打算先在古寺中躲上一夜,拎着冲锋枪逾墙而入。

  那庙里有个年轻的僧人,裹着黄袍,对方见司马灰进寺并不惊慌,口诵佛号上前询问来意。司马灰穿着缅共军装,没办法遮掩身份,只好如实相告,他也问那僧人丛林有没有小路可走?僧人却不搭话,将司马灰引到寺后一口井前,他说这是一口血井,里面深不见底,每有将死之人来到古寺,井中的井水便会变成鲜血,存世千年,从未错过。说着就用长绳放下一个木桶,吊上一桶井水,果然都是腥红的血水。司马灰见状问道:“井中现在涌出血水,难道也是要死人的征兆?”

  僧人道:“看来你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司马灰摇头不信:“眼下这古寺里至少有你我两人,怎么知道谁死谁亡?”

  僧人:“我常年在这古寺里侍奉佛爷,完全与世无争。而你是做什么事的人,恐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我佛慈悲,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你死。”

  司马灰道:“好一位侍奉佛爷的高僧,你说你常年住在这座古寺里,为什么佛殿中塌灰能有一指头深,也不见半分香火痕迹?”

  僧人被问住了,支支唔唔答不上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司马灰叫道:“这口井让你死你就得死!”

  司马灰本来就压着火,此刻被对方惹恼,不由得动了杀机,当场用冲锋枪把这僧人射成了蜂窝,又抬脚把尸体踹落古井,随后转头就走,却听身后咯咯一阵狞笑。

  司马灰急忙转身察看,就见那僧人的脖子抻得极长,竟然顶着血淋淋脑袋从井底探到了外边,脸上神情怪异,忽然张嘴露齿咬将过来。司马灰心里又惊又急,奈何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挡也挡不住,躲也躲不开,让那僧人咬在肩膀上,身不由己地被拖向井口,最后翻着跟头栽进血井。

  司马灰猛然一惊,从梦中醒转过来。暗想这血井之梦古怪得紧,而且真实得吓人,估计是在古城里找不到隧道,也没有水源,自身前途命运未卜,心里焦急不安,所以才做了这么一个怪梦,好在不是真事。

  此时罗大舌头等人也先后醒转。一个个都显得神色惶恐,彼此出言询问,才知道每个人都做了一场噩梦,梦中情形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地惊心动魄,到最后都被自己的梦吓醒了,想起来兀自心有余悸。

  胜香邻有些后怕地说:“刚才太大意了,怎么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睡觉……”

  司马灰看二学生也能行动了,说道:“我也觉得这古城里透着一股子邪气,好在没出差错,既然都恢复了气力,就必须抓紧时间离开,但愿能在隧道里找到水源。”

  罗大舌头道:“是够邪性的。你说那些拜蛇人的僵尸掉进城中,怎么就突然能动了?大伙又都做了场噩梦?”

  高思扬说:“还有古城里的大铁球,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底?”

  胜香邻说:“死了几千年的人怎么可能复活?我看死城壁画浮雕上的记载,这附近也应该埋有很多拜蛇人的尸骨,即使没变成化石,在如此干燥的地区多少也会留下一些残骸,但沿途不见半块遗骸,而古城中倒塌的断壁残墙间,分布着很多大窟窿,满地岩屑碎石,绝不是地震造成的痕迹,我估计地底有某种食腐的动物,它们已将整座城中的尸骨都吃光了,那些头戴金饰拜蛇人的僵尸,就是被这些东西拖去了。”

  众人均知胜香邻所说的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什么东西能把墙壁撞出这么大的窟窿?又能拖着僵尸在洞顶移动?但那个直径十余米的铁球,则是让人想破了脑袋。也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

  司马灰当机立断:“按计划是穿过死城进入地底隧道,前去寻找拜蛇人石碑,不可节外生枝,免得夜长梦多,趁着能走就赶紧走。”说罢让各人带好背包和步枪,从墙缝里钻出去,刚要继续前行,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从怪梦中醒来。

  罗大舌头等人从后跟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同样目瞪口呆,这墙壁中的狭窄裂缝,纵深原本不过数米,出去就是古城废墟中的街巷甬道。可摸着石壁往前走出几十步,狭长的地形却一直不见尽头,再掉头折返探路,也是没有尽头。

  司马灰寻思墙壁的裂痕哪有这么深,这简直是噩梦中才会遇到的事。他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浑浑噩噩毫无知觉,除了心中的惶恐不安,没有其余的任何感觉,就像是在梦中沉睡未醒,但心里却十分明白。

  其余几人均有同样感受,此时除了意识清醒,其余的一切物理现象似乎都消失了,梦可以分为很多种。有时受到潜意识作用,在经历恐怖离奇梦境的同时,心中会保持清醒,很像现在的情况。

  司马灰稍觉放心,他对其余几人说道:“我先前梦到缅甸血井里有个妖僧,一下子惊醒过来,谁知却是个古怪至极的梦中之梦,现在还没从第二层梦中醒来,不过好在这只是场有惊无险的恶梦。

  罗大舌头抱怨道:“咱这辈子每天睁开俩眼就玩命,钻天入地吃大苦受大累不说,连做梦都只做倒霉的梦,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司马灰道:“看来投胎的事还真是个技术活儿,说实话这种日子我也过腻了,要是能活着从地底下出去,我就找个庙出家为僧,伺候伺候佛爷,争取下辈子托生成地主。”

  罗大舌头说:“你这样的搁到庙里,也是个贼心不死的花和尚,千万别去给佛爷添乱。”

  司马灰话赶话还想接着往下说。可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梦中。面前这个罗大舌头并非本人,何必多费口舌?另外这个怪梦做得实在太久了,为什么还不醒转?

  其实不止司马灰,其余几人也是这么想,但众人很快就发现此梦非同一般,五个人好像正在经历着同一个怪梦,而且谁都无法从梦中醒转。这条前后不见尽头的通道,只是噩梦里的空间,由于是潜意识里的想象,所以没有任何物理和逻辑规律。即便以头撞墙也醒不过来,因为这些动作在现实中根本不曾发生。

  司马灰知道枯骨嘴里长出的蘑菇。只会使人逐渐气血枯竭,但不会产生别的影响,怪梦没准是与出现在地下古城里的铁球有关,那个黑沉沉的庞然大物,一看便让人感到十分不详,很可能就是怪梦的源头。

  初时众人只是凭空猜测,不过罗大舌头听到此处,立刻深信不疑了。因为他对自己还算了解,他自己做梦也绝对想不出这种道理,看来司马灰的判断没错——众人都被困在了同一个怪梦中。先别考虑怪梦是怎么出现的,得想法子赶紧从梦中醒转过来,如果在这拜蛇人埋骨的古城里沉睡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其实不必罗大舌头提醒,司马灰等人心里也都有数,倘若一直困在怪梦中醒不过来,那就离死不远了。而且梦中经过的时间,应该比真实时间流逝得更快,他们此刻正在以螺旋加速度接近死亡的终点。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五话 重叠

  司马灰等人置身于狭窄的墙壁裂隙里,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结果都被困在了一个漫长的怪梦中,任凭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始终摆脱不掉梦魇,估计若非有外力介入,根本不可能凭自己的意识醒转,但这地下古城里除了遍地枯骨,连个鬼影都见不到,看来想什么办法都是白费气力,唯有在煎熬与恐惧中等待着死亡阴影的降临。

  罗大舌头急中生智:“先前几具僵尸掉进古城就莫名奇妙的消失无踪,又突然在洞顶出现,指定是被什么东西拖去了,那些东西多半是地下的食腐动物,竟能把墙壁撞出窟窿,要是运气好的话,它没准能寻着气味钻到这墙缝里,一旦触碰到咱们的身体,不就能立刻醒过来了吗?”

  司马灰摇头道:“你这是撒完尿打哆嗦——假机灵。你好好想想,如果是栖息在地底下的食尸鬼钻到墙隙中,还他妈能有咱的好吗?也许等你醒过来一看,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它啃掉一半了。”

  胜香邻说:“别指望会发生这种情况,当时为了安全起见,墙壁的裂口都用背包堵住了,外面什么东西也钻不进来。”

  高思杨焦虑地对司马灰说:“你平时那么多鬼主意,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没招了?”

  司马灰也不甘心等死:“途中那么多艰难险阻都撑了过来,眼看就找到拜蛇人石碑了,总不成再横尸在此?不过险阻惊慌失措毫无意义,不如先把情况搞清楚,看能否找出破解这个怪梦的办法……”想到这里,他问其余几个人先前做了什么恶梦,梦中情形如何?

  众人下到死城底部,躲进墙体裂隙中避险,那时身体疲惫,干渴难耐,从这时开始进入昏睡状态,每个人都经历了一场恐怖离奇的梦境。

  二学生的噩梦发生在大神农架,他在猴子石林区干活,为了多赚工分,夜里就跟山民陈大胆去看守苞谷田。陈大胆是典型的贫农,家里子女很多,终年操劳过度,才刚三十出头,模样看着就像四五十岁的人。林场山地开荒,开出几亩地,种了些苞谷,到夏天夜晚就得找人蹲棚看守,免得被野兽啃了,或是遭人偷盗。但那里地处深山,远离人烟,难免有些鬼狐精怪的传说,平时没人敢去守夜,所以林场会给愿意去的人记双倍工分。

  陈大胆从来不信邪,越穷胆越大,这种好差事当然抢着去做。这天轮到他和二学生守夜,俩人带了防备大兽的土炮进山,白天下套逮了只野兔,先洗剥干净了,等天黑后在木棚子里拿瓦罐煨熟,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大块朵颐。兔子肉在瓦罐内越闷越香,赵大胆不免感叹,说他家里孩子太多了,一个个都像饿死鬼投胎,平时打到野兔野猪,也要先紧着孩子们吃,等轮到他这当爹的动筷子,往往连骨头都剩不下,还是出来守夜自在,可以恣意饱食,说着就捡起最大的一块兔肉要往嘴里放。

  二学生肚子里没油水,同样是馋肉馋得厉害,却不敢跟陈大胆争抢,眼巴巴地看着对方要把兔肉放进嘴里了,突然茅棚壁上轰隆一声响,破了一个大窟窿,从外伸进来一条黑毛蒙茸的巨掌,大若蒲扇,张着手到处乱摸,像是在找热气腾腾的野兔肉。二人知道这是遇上神农架的野人了,吓得毛发俱悚,陈大胆虽然胆大,也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忙把那瓦罐里的兔肉放在地上,任凭长满黑毛的巨掌摸去吃了。谁知那野人吃尽了瓦罐里的肉,还不肯走。仍把胳膊伸进茅棚继续索要。二学生和陈大胆只好撞破后壁爬到外面,拖着土炮返身逃窜,却听身后脚步声迅疾沉重。他们转头看了一眼,险些把魂都吓掉了,就见不远处有个两脚走路的人样怪物,遍体长毛,披头散发,身材高大无比,高若浮屠,但在月色微芒之际,也看不清面目如何。陈大胆急燃土炮向后轰击,混乱中似乎打瞎了那个野人的一只眼,抱着头停步不追。

  俩人落荒而逃,跑到一处山沟里。连惊带吓再也跑不动了,直到天色微明,估计平安无事了。陈大胆松了口气,夸夸其谈地对二学生说:“那家伙根本不像野人,野人怎有如此高大?说不定咱碰上的是山魈树怪之类的东西,这也就是我陈某,如若换了旁人,谁敢放土炮去打?”他口讲指划,正叨叨着,突然怪声陡作,一只毛茸茸的巨足踩到山沟里。可怜陈大胆被踩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肉饼,生满黑毛的大腿随即抬起来,又从高处向二学生踩下。二学生吓得两眼发直,神魂飞荡,惊觉是南柯一梦,奇怪的是这竟是个梦中之梦,而怪梦的第二层至今未醒。

  现实中这一事件的确发生过,只是与梦中经历有所不同,那天本该是二学生跟陈大胆同去守夜,但他有克山症,当时由于身体不适临时留在林场,陈大胆一个人带了土炮看守苞谷田,结果转天起来有人前去换班,就发现陈大胆失踪了,茅棚里还有打碎的瓦罐,壁上露了好几个大窟窿,最后有人在一处山沟里发现了惨死的陈大胆,竟像是被巨人用脚活活踩死的,情状惨不忍睹,土炮就扔在一旁,林场认为是野人所为,调集了一连民兵,带着猎枪到猴子石一带的大山里搜寻了半个月,到头来连根野人毛都没能找到,事情只好不了了之,从此再也没人敢去苞谷地守夜了。二学生亲眼看到陈大胆惨死的样子,心里留下好大阴影,想不到在地下发了场恶梦,梦中受潜意识作用,直接经历了陈大胆被野人踩死的事件。

  其余几人所发的噩梦,也都与个人经历有关,各有各的离奇怪异之处,说出来均是历历如绘。

  司马灰清楚自己能梦到缅甸丛林里的血井,但不太可能梦到遭遇神农架野人的事,即使梦到了,细节也不会如此生动,这足以说明众人此时重叠经历着一个相同的怪梦。解梦看风水算命皆属金点之道,所以司马灰多少懂得一些,他记得古人曾详解梦境,世上除了活尸,没有不做梦的人,如果醒来觉得自己没有做梦,那是因为完全忘了,但常说梦有深浅之分。

  第一层梦最浅,称为“身镜”,其源在身,大多与身边环境影响有关,比如身上缠了条带子,梦中就会有蛇出现,若是房顶漏雨,可能就会梦见自己落水,也可以说是“日有所感,夜有所梦”。第二层梦较深,称为“灵烛”,其根在心,主要受潜意识作用。平时想不到的事,会突然在梦中出现。第三层梦最深,称为“魂魇”,既是指生魂离壳,万一碰上这种情况,也就只能等着别人把你唤醒了。

  司马灰有想起相物古籍中,记载着昆仑山里有某种玄铁,能使人困在恶梦中难以醒转,据说汉武帝曾有一块。那个陷在古城中的黑色大铁球,多半也是此类异物,众人一时大意,在墙壁裂隙中昏睡过去,先是各发恶梦,猛然惊醒后陷入了更深的一层梦境,而且所有人的潜意识都重叠在了一处,道理或许是这么个道理,但各种各样的办法都想遍了,却找不出任何破解之道。

  这时罗大舌头声称想出一条秘策,可以逃出这个古怪的梦中空间,平时做恶梦,到头来大多是突然悬空下落,一旦受到惊吓也就醒了。

  胜香邻不等罗大舌头说完,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忙说绝不可行。这场怪梦非同寻常,此前各自所做的恶梦,都已恐怖到了极点,却也没能使人从沉睡中彻底惊醒,反而被拖进了更深的梦境。

  司马灰心想这个怪梦实在太漫长了,但也并非有始无终,估计到最后众人会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因为身体一旦死亡,意识也将不复存在。眼下为了寻求生存,有什么办法都得尽力一试,罗大舌头出的馊主意是否可行?正当他苦苦思索之际,恍惚发现高思扬身后躲着个人,那人影缩在高思扬身后,蹲在角落中纹丝不动,身形颇为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司马灰心里一惊,这座死城里除了考古队之外,还有第六个活人?据说梦是快速动眼睡眠及深层潜意识所至,因此每个人都会做梦,甚至连牛羊猫狗在内,皆是各有所梦,按迷信的说法,梦中的自己就是“生魂”,梦则处在阴阳相交的混浊之间,活人的生魂能做梦,死人的阴魂也同样能够进到梦中,所以也常有死者托梦之事发生,这个人是几千年前死在古城里的阴魂入梦?还是隐匿在考古队中的“绿色坟墓”?莫非“绿色坟墓”的魂魄也被困在这怪梦之中了?

  脑中这个念头一动,司马灰早已抢身上前,伸手将那人揪住,只见那人把头垂得极低,被揪住之后缓缓仰起脸来对着司马灰,那张脸上却是光溜溜的没有面目,简直像是糊了一层厚厚的白纸。

  司马灰胆气再硬,心里也不自觉地发怵,他明白是有阴魂入梦,但这个没有脸的阴魂是谁?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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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二话 枯骨

  司马灰听胜香邻说有所发现,此刻即便有天大的事也要先放下了,他接过火把照过去,只见前面的浮雕上,果然有一处与探险家日记本中的石碑图案相同,但死城中的浮雕场面更为浩大,看场景“拜蛇人石碑”位于一个很大的地底洞穴之中,其下有个近似参天老树般的图案。不过此处被有意凿掉了一片,分辨不出原本是些什么,古碑前积尸如山,周围是象征着死后的虚无之海,海面上则有条背生鸟羽的人首怪蛇,载着几位头戴黄金饰物的王者。

  司马灰看得似懂非懂,这片浮雕里描绘的情形,似乎并未明确指出“拜蛇人石碑”上究竟记载着什么惊天之谜,石碑上的事为什么看也看不得,说也说不得?

  胜香邻知道司马灰等人没耐心逐一细看,直言说这里浮雕众多,大都记载着石碑的事迹,它应该被埋在重泉绝深之处,古代拜蛇人似乎相信——任何看到石碑的人,都会立刻吓死在碑前。

  司马灰说这我可就摸不着头脑了。据咱们所知,“拜蛇人石碑”只是沉在重泉深渊的一块巨岩,与地下寻常的岩盘没有分别,如果人们看到石碑就会立刻死亡,那么死因一定来自刻在石碑上的秘密,难道那个秘密能把人活活吓死?这事我不相信,毕竟十个手指伸出来不是一般长短,同样生而为人,那也是千差万别,好比罗大舌头这号反应迟钝的,脸皮又厚,什么东西能把他直接吓死?

  罗大舌头赶紧说:“倒不是反应迟钝,而是我经过考验,咱爷们儿什么吓人的场面没见过?”

  高思扬和二学生也纷纷称是,倘若石碑上刻了面目狰狞的鬼怪,在黑暗中冷不丁瞧见,没准能把人吓得够呛,甚至吓得腿肚子转筋瘫倒在地,那还是有可能的,但要说任何人都会在石碑前活活吓死,可就未免难以置信了,况且石碑上所刻内容,是近似夏朝龙印的象形古字,并非神头鬼面。

  胜香邻回答不了众人提出的疑问,她只是如实解释浮雕呈现出的内容,“拜蛇人石碑”是那几位头戴黄金饰物的王者所留,这些拜蛇人的统治者地位极高,分别掌握着石碑的秘密,但是谁也不知道全部内容,更不能相互吐露,所以这些人都没有舌头,它们世代如此,严守着羽蛇神设置的古老禁忌,这满壁浮雕的洞窟只是其中一人的埋骨之所,类似的地方在死城里应该还有几处。

  司马灰凝神思索,觉得浮雕内容虽然离奇荒诞,但最初分布在淮河流域的拜蛇人后裔,一直试图在地底挖出石碑,妄想借此摆脱夏王朝的奴役,这与其祖先留下的记载吻合,可那石碑上的东西看一眼就能把人当场吓死,找到它之后谁敢看?

  罗大舌头说:“凡事小心点准没错,到时候可以让二学生先去看拜蛇人石碑上刻着什么,他要是没被吓死,咱们再看不迟。”

  司马灰没理会罗大舌头出的馊主意,心中反复在想,“绿色坟墓”为何要找拜蛇人石碑?这个谜团在找到石碑之前,终究难以解开。他此时不免多出几分顾虑,自己这伙人九死一生走到这一步,可千万别当了“绿色坟墓”的替死鬼。

  “谁去看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谁就要承担立刻死亡的后果”,司马灰虽然胆大不信邪,可经过这么多事以后,觉得有时候不信邪还真是不行,心里不免笼罩了一层不详的阴影,可思前想后,仍觉得应该继续寻找“拜蛇人石碑”,因为这是唯一能够揭开”绿色坟墓“之谜的机会,至于在地底找到石碑之后如何理会,并不是现在所要考虑的问题。眼下首先要做的是辨明位置,找到途径接近石碑。

  胜香邻从石窟里的浮雕推测,拜蛇人习惯用各种神袛象征山脉地形,首尾则代指方向。死城下面可能有条漫长的岩石隧道,蜿蜒穿过地下山脉,一路通往沉着石碑的神庙,行程距离无法预计,环境可能也比菊石山谷和水晶丛林艰险得多,等她将这些图案在本子上做了简单标记,众人立刻动身探寻路径。

  死城洞道里的地势时而狭窄,时而开阔,有些地方无法容人通过,只好绕路前进,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艰难,枯燥的地形更容易使人疲惫,上下眼皮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打架,等行至通道的尽头,众人身前出现了一个走势直上直下的凹形坑,这个直径接近百米的深坑犹如内城,也是处于中心位置的大殿。里面异常宽阔,四周矗立一尊尊高耸的古老神像,形态威严肃穆,壁上则是各条通道的洞口。

  司马灰等人立足于其中一个洞口边缘,借着火把和矿灯的光亮向下观望,只见下方地面凹凸起伏。像是一张仰面朝天的怪脸,由于面积实在太大,在高处也看不清究竟什么样子。

  这死城里的枯骨众多,形态古怪恐怖,到处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气息,火把的光芒越来越暗,众人都感到压抑不安,觉得附近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存在,而它正在不知不觉中逼近过来,所以谁也不想在此地久留,于是陆续攀至洞底,移步寻找道路。

  二学生累得两条腿都没知觉了,只顾跟着司马灰往前走,眼神又不好,没看清脚底下,一不留神就被绊了个狗啃泥,地面上枯骨堆积长满了毒蘑菇,他脸部正扑在蘑菇丛中,撞得满嘴都是,惊恐之余,慌忙吐掉嘴里的东西,吓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众人都是新下一沉,这蘑菇是死气郁结而成,用手摸一下都要麻木好久,何况吃到嘴里?

  高思扬虽带着急救箱,却对这种枯骨嘴中长出的蘑菇是闻所未闻,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措施,其余几人也是无可奈何。

  众人都以为二学生必死无疑了,谁知过了一阵,他除了受惊不小之外,始终未出现反常征兆。

  司马灰心知那些蘑菇若是含有剧毒,直接碰到嘴里的唾液,你都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眨眼的功夫就会全身发黑而死,看来蘑菇和附近的枯骨一样,已经完全变成了化石。可那些饿红了眼的地鼠,为什么不敢进入“死城”?它们到底在害怕什么东西?

  罗大舌头对司马灰说:“这地方是让人感到头皮子发麻,死人多了阴气就重,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发怵。”

  司马灰心想:“连罗大舌头都察觉到反常了,看来此处确实有些古怪。”他握着步枪环顾四周,只见遍地枯骨上的无数孔窍,在暗淡的火光映照下显得轮廓诡异,浮现出一张张死者扭曲的怪脸,仿佛鬼影重重。

  罗大舌头见司马灰盯着附近的枯骨在看,就把双管猎枪的撞针板开:“是得留点神了,死城里没准有古代拜蛇人的僵尸。”

  高思扬正和胜香邻将二学生扶起来,说道:“你别专捡些吓唬人的话说,沿途所见全是枯骨,哪有什么僵尸?”

  罗大舌头说:“真不是吓唬你们,成了气候的枯骨能变石僵,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比那有皮有肉的僵尸更难对付。”

  二学生身上一阵阵发冷,胆战心惊地转头去看,但黑暗之中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紧张兮兮说道:“我觉得这里有些看不见摸不着,却非常可怕的东西……”

  罗大舌头说:“娶媳妇打幡——纯属添乱,你直接说有鬼行不行,至于绕这么大圈子吗?”

  高思扬责怪二学生:“你亲眼看见过鬼?怎么也跟着他们胡扯?”

  二学生赌咒发誓,这种肌肤起栗的感觉很真切,若是添乱胡说定遭天打雷劈。

  司马灰说:“别他娘的废话了,这年头该遭雷劈的人忒多,累死老天爷也劈不过来,不过这里的确有些邪性,能早一刻离开就少一分危险。”

  此时众人都有不安之感,可谁也说不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只盼尽快找到通往“拜蛇人石碑”的途径,尽快离开此地,于是按照浮雕上的提示,在深坑般的石殿中摸索搜寻,这石殿底下是仰面朝天的神像头部,体积异常庞大,脸形犹如凸起的小山,嘴唇紧紧闭合,但它处在地下的年代古老得难以追溯,表面都是龟裂,还有几尊原本矗立在周围的大石人,年久从壁上倒塌下来,砸垮了地面,其下露出深不见底的岩洞,用矿灯向深处探照,远处黑乎乎的难测其际。

  司马灰见状,估摸着脚下就是那条岩室隧道,巨像闭合的嘴部则是洞口,拜蛇人几千年前就把洞门封闭了,若非地面垮塌,想进入隧道还真不容易,穿过最后这条漫长的岩石隧道,便能见到那块藏有最终谜底的石碑。

  胜香邻告诉司马灰:“这条岩石隧道里的情况一切不明,不可掉以轻心。”

  司马灰点头说:“此地不可久留,总之咱们先进隧道,至少离开安放拜蛇人枯骨的死城,才能停下来歇气……”说着半截,就觉得有人拽自己胳膊,转身一看是面如死灰的二学生。

  司马灰奇道:“你这是要撞丧游魂去?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二学生指着司马灰,颤声说道:“其实……其实你的脸……也快变得和那些枯骨一样了!”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三话 变鬼

  司马灰察觉到征兆不详,不过一直找不到源于何处,等到有所发现却为时已晚,他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如何,但在火把照耀下见到其余几人的面容,不免心惊肉跳,只见每个人都是眼窝塌陷,脸颊上泛着僵尸般阴郁的暗青,料想自己也是如此。

  众人相互打量了几眼,心中同样悚栗,身上寒毛齐刷刷竖了起来,先前只顾着注意周围的情况,身边之人怎么全都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这个模样?他们无不清楚,长期处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世界中,脸色会逐渐转为苍白,但绝不至于变成这样。

  此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变化是在进入死城之后才开始出现,若不尽快逃离,恐怕都将变为地下枯骨。

  众人脑中的念头一致,立即放绳索从地面开裂处攀下去,下行二十多米就到底了,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深,脚下仍是平滑齐整的巨砖。四周空旷漆黑,每隔几步,就矗立着一根粗可合抱的人形石柱。

  司马灰等人仅知道大致方位,悬着心走出一程,边际处却没有出口。看置身之处的地形,似乎也是一座大殿,矿灯和火把的照明范围又减弱了许多,他们求胜心切,惶急之际找不到路径,心里愈加疑惧不安,口唇干裂,呼吸一阵比一阵困难,感觉携带的背包和枪支沉重不堪,身体逐渐冰冷麻木,只想躺在地上就此不动。

  众人心里清楚,稍一停留就永远都别想再起来了,奈何找不到离开死城的隧道,估计原路回去也是来不及了,可能走不到一半便会倒毙在途中,只能不断喝水补充体力,勉力支撑而行,不消片刻水壶就见底了。

  高思扬突然发现手中火把变成了一团暗淡的鬼火,照在身上非但不热,反而有阵阴森迫人的鬼气。她吃了一惊,急忙撒手抛落。

  司马灰不等火把落地就伸手接住,称奇道:“火把怎么会变成这样?”

  二学生骇然道:“这地方好像有种不可理解的恐怖力量,它能够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一切生命……”

  罗大舌头说道:“我看你小子是夜壶嘴镶金边儿,值钱就值钱在这张嘴上了,这不就是老坟里的鬼火吗?”

  胜香邻却认为二学生说得有些道理,死城中根本没有形成化石的条件。拜蛇人留在地下的枯骨多已石化,这里一定存在某些东西可以吸收活气,能在短时间内将尸骸变成化石,甚至连火把的热量都快被它吸光了。

  司马灰心想不错,看面前这团鬼火的情形,吞噬活人气息的东西离此不会太远,如果能将它找出来毁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如同和死神赛跑,半秒钟也不敢耽搁,立即晃动火把,在漆黑的大殿中摸索搜寻。行一处角落,就见凹洞中有若干头戴金饰的古尸,皆是俯首向下,皮肉枯槁近似树皮,面容已不可分辨,张开的大嘴里不时渗出黄水,当中环抱一株大菌,殷红如血,状若伞盖,尸口流涎,都落在顶部,根下则与这些僵尸化为了一体。

  司马灰等人离得越近,越是感到窒息麻木,觉得双眼都睁不开了,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他知道这是名副其实的“尸口菌”。看其周围雾气氤氲,其实全是红头黑嘴的小虫。只有拿清水化开才能用肉眼观察到,它们像尸雾一样,由这里向四处散布,把死城中存在的活气都吸尽了,那些拜蛇人枯骨嘴里长出的蘑菇。全是由于体内吸进尸雾郁结而成。凭众人现在的装备,完全无法防范。

  司马灰记得相物典籍中有段记载。据传隋唐时期,有猎户到山里狩猎,追逐羚羊误坠地洞,遇到一株成形的活芝生于洞穴之中,他识得此乃异物,摘下来就要吞吃,不料洞中有山鬼来夺,猎户拼死搏斗,终于将山鬼驱退。那时候所说的山鬼,可能就是猿猴山魈之类有些灵性的东西,想等那活芝长成之后吃掉,谁知最后被猎户误打误撞抢到了手中。猎户赶走山鬼,急不可耐将活芝全部吞下,身体就此暴长,只有脑袋能钻出地洞,再也动弹不得,结果活活困死在了洞中。此事虽近乎荒诞,但也说明世上奇异之物,莫过于菌芝之属,大概这些头戴金饰的拜蛇人古尸,生前吞食过深渊里的某种罕见活芝,死后竟然能从口中滴涎,使这株毒菌随灭随生,数千年不枯。

  司马灰深为后怕,还好发现及时,要不然难免做了地下枯骨,他心念动得极快,示意其余几人遮住口鼻不要上前,又让罗大舌头用猎枪将那株硕大的“尸口菌”齐根轰断。其根茎伞顶落地即化为黑水,气味臭不可闻。

  众人看四周薄雾未散,但火把已重新发出光热,身上麻木的感觉也缓缓平复,这才稍微放心下来,不过气血大伤,非是一时三刻所能复原。刚想坐在地上喘口气,却见那几具古尸向下沉去,原来枯菌下压着一洞口。

  司马灰用矿灯往内照去,里面似乎没有尸雾,看来雾气只能够向上移动,那些古尸是拜蛇人中地位很高的首领,死前封闭了这处洞口,往下才是山脉底部的主体隧道。估计这条地底山脉里的隧道和各个空洞,全是亿万年前熔岩运动留下的地质痕迹,规模之大,形势之奇,皆非人所能及,不能说古代拜蛇人是隧道的创造者,至多只是继承者而已。

  大殿中的尸雾难以散尽,众人被迫咬紧牙关,继续下行,司马灰见二学生身单体虚,如今是爬也爬不动了,就上前拖着他走。

  其余三人也在旁边相助,唯独罗大舌头向来是好事做尽,坏话说绝。眼下有气无力,也忍不住要对司马灰说:“这小样儿的顶不住了。干脆扔下他别管了,我就不信邪,没了他这臭鸡蛋,咱还不做槽子糕了?”

  在罗大舌头夹杂不清的话语声中,众人沿着斜倒的石柱往下走,到底部但见有许多残墙断壁,地面都是细碎的岩屑,积尘厚达数寸,先前掉到洞底的那几具拜蛇人僵尸,则是踪迹全无。

  洞窟底下是座万户城郭,虽是塌毁不堪,但在尘土覆盖之下,各条甬道和屋舍起伏的轮廓,还都隐约可以辨认,仿佛到处都掩埋着拜蛇人古老的秘密,它们已经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一步步走到命运的尽头,即将甄灭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司马灰举着火把照向四周,见这半空里没遮没拦,为什么那几具拜蛇人僵尸掉下来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他暗觉情况不妙,立即将“温彻斯特1887”的枪弹推上了膛。

  其余几人心中也同样恐惧不安,神情紧张,加上此刻口干唇裂,脑中似有无数小虫乱咬,五感变得非常迟钝,疲惫干渴得近乎虚脱,奈何水壶全都空了,死城里又非常干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水源,就像先在隧道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喘口气歇上一阵,等到气血稍微恢复,然后再找水源,可情况出乎意料,深入到下层才发现仍未走出死城,想不出这鬼地方究竟有多深。

  高思扬发觉身边断墙上凹凸有物,抚去表面覆盖的尘土,石壁上赫然露出许多赤膊的鬼怪浮雕,多是张牙舞爪,举止诡异,脸部都朝着一个方向,与之前见到的全然不同,她对胜香邻说:“你看看这些图案是什么意思?”

  胜香邻上下打量了几眼,很快看出一些端倪,拜蛇人相信人死之后,除了得以在羽蛇神腹中转生轮回,其余皆在死后变鬼,其尸骸朽灭,幽潜重泉,终将坠入虚无,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死城最深处的洞窟,正是用来掩埋那些不得转生的尸骸,山脉底部的岩室隧道,很可能由此贯穿而过,而放置“拜蛇人石碑”的地点,即是这个充斥着虚无的黑洞。

  司马灰见行进的方向没错,心里稍感庆幸,但众人现在的脸色难看至极,一个个嗓子眼都干得快冒烟了,至于隧道里有没有水还很难说,如果不能及时补充水份,不出一天就会活活渴死,他心想这附近也该有无数拜蛇人的尸骨,可目光所及,看不到半具遗骸,断壁残垣间尽是土屑碎石,处处透着古怪,不知曾经发生过什么变故,刚才掉进来的几具僵尸,全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那些头戴金饰的拜蛇人王者,多半在生前服食过稀有的地下肉芝,数千年来尸身僵而不朽,指甲毛发扔在持续生长,弯曲指甲像是怪物的爪子,几乎能绕到它们的后背,嘴里流出的涎液,居然郁结为一株巨大的毒蘑菇,遮住了通向古城底部的暗道,着实罕见罕闻,没准会发生尸变,如今众人气枯力虚,停下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司马灰忽然感到有水珠落在脚边,以为是地下岩层向下渗水,但同时嗅到一阵尸臭,急忙高举火把抬头往上看,就见黑暗中浮现出一张拜蛇人古尸的脸孔,它从高处自上向下倒垂,两眼犹如死鱼般向外凸出,面部皮肤近似枯树躯干,恶臭的黄水正从口中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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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2 发表于: 2010-09-27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九话 高温火焰喷灯
  
  司马灰发现洞壁底部裂口,但前方被两个体型硕大的水怪挡住了,那俩家伙的躯体都有卡车般大,身上像巨竜一样有层硬壳,伏在水底伸出细长的脖颈,贪婪地张开怪嘴,不断将鱼群吞入腹中,司马灰见势不妙,急忙举手示意停止前进。
  
  洞中水质清澈,矿灯直照湖底,其余几人同样看到了危险的存在,可两侧的晶丛横竖交错,地形逼仄狭窄,那艘橡皮艇非但掉转不开,还被水流持续向前带动,倏然间又向前驶出几米,水怪嘴唇边缘摆动的触须都已历历可见。
  
  众人见是狭路相逢,没有周旋的余地,被迫强行突破,地下生物大多惧光畏火,但伏在水中阻住洞口的两个巨型水怪,却对光线恍如不见,只顾着吞吃鱼群。
  
  司马灰暗骂这橡皮艇上的涂装果然只能吓唬鬼,真遇上水怪毫无作用,关键时刻还是要依靠火把和步枪才能防身,但这水怪皮糙肉厚,可能有数吨之重,以“温彻斯特1887型杠杆步枪”的杀伤力,恐怕难对其构成威胁,他想到这赶紧回身,招呼高思扬将火把递到前边。
  
  这时橡皮艇几乎撞进了水怪的血盆大口,罗大舌头自是不敢怠慢,他把司马灰让在身后,端起加拿大双管猎枪,抵在肩膀迎头轰击,枪声震耳欲聋,但两发大口径霰弹打在怪物脑袋上,只是多出几个涌血的窟窿。
  
  罗大舌头骇然失色,连忙摸出弹药重新装填。却见水花一分,那两个水怪都从湖中探出扁平的脑袋,颚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两侧分开,伸展着唇边的触须,猛然向他咬了下来。罗大舌头来不及再次上弹,便仗着血勇之气,倒转了猎枪,双手抓住枪管,轮起来击打格挡。
  
  胜香邻也抬起手枪连续射击,但瓦尔特手枪子弹打在水怪身上,更如同是在瘙痒。水中这两个庞然大物你拥我挤,争相上前吃人,水波剧烈涌动,将橡皮艇推得竖了起来。
  
  此时司马灰已从高思扬手里接过火把,他知道橡皮艇一旦被水怪撞翻,众人落到水里全都难逃活命,所以也是舍命相博,他稳住身形,握住点燃的火把戳向水怪的大口。
  
  不料那水怪刚从湖里冒出,全身湿漉漉水淋淋,司马灰手中的火把一触即灭,变得和牙签没什么两样了,只好抛落水中,抽出猎刀想做垂死挣扎,这时忽觉腥风扑面,黑洞洞的怪嘴竟已近在咫尺,他和罗大舌头再想躲闪也来不及了。
  
  正想闭目等死,突然一道暴亮的光束从两人头顶掠过,照在那张开的怪嘴中,瞬间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臭,那水怪的脑袋像被火焰烧穿了,从前到后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躯体扭动翻滚着缓缓沉向水底,另一个好像也被烈焰烧伤,转身逃得不知去向了。
  
  众人惊魂初定,稳住随波起伏的橡皮艇,愕然望向身后,原来是二学生背负着那部探照灯,途中被他调试得差不多了,眼见情势紧急,苦于没有枪支武器,就像用强光照射逼退水怪,没料到这探照灯的光束竟比火焰喷射器还要厉害,大概在数米之内连铁板都能烧穿。

  此时橡皮艇由水路驶进了洞壁下的裂痕,所见都是倾斜硕大的水晶,前路曲折蜿蜒,时宽时窄,众人知道处境凶险,紧张地注视着四周动静。

  司马灰想起此前差点让探照灯照在脸上,有些吃惊地问道:“什么玩意儿这么厉害?”

  罗大舌头同样后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估摸着是件法宝,要不然它怎么能喷出三昧真火?”

  “二学生”也是茫然不解,万没想到打开这部探照灯,灯光能像烈焰一样喷出,幸亏没往人身上照,可又不知碰错了什么地方,无论他怎么摆布,探照灯却再也亮不起来了。

  高思扬说:“好在用得及时,否则咱们都要葬身鱼腹了。”

  司马灰吩咐“二学生”,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将这部强光探照灯修复。

  “二学生”表示这次真不知道是哪坏了,他会尽量尝试,至于最终能否修好,那就是有信心没把握了。

  司马灰说:“罗大舌头混缅共的时候,也曾有两下子,号称凡是带个‘机’字的东西,他都能修,你让他帮你瞧瞧,没准就能把这喷火机鼓捣好了。”

  罗大舌头刚才领教了厉害,担心自己被探照灯烧掉脑袋,立刻推脱道:“别说是鸡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凡是在天上飞的,除了鸟之外,咱全都能修会开,但你们怎么可以让飞行员糊风筝呢,这简直是乱弹琴啊。”

  这时胜香邻翻开日记本察看,才知道这是一部“高温火焰喷灯”,使用电池背囊供电,由于功耗太大,每次只能持续使用几秒钟,总计不超过一分钟。那支搭乘热气球进入地底的探险队,之所以携带如此先进的装备,除了在危险恶劣的环境中防身,主要还是想在炸药万一失效的情况下,毁掉刻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

  高思扬觉得此事万难理解,为什么“绿色坟墓”不计任何后果,都要窥觑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探险队的日记里有没有提到,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胜香邻将日记本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没发现明确记载,除了推测还是推测,目前仅知拜蛇人石碑,是一切谜团的根源。

  凿刻在上面的拜蛇文字,正是夏朝龙篆的前身,在甲骨文出现之后逐渐不复使用,不过以目前掌握的线索,只要能在地底找到拜蛇人石碑,破解其中记载的内容并不是问题。

  罗大舌头纳闷地说:“这事我也一直琢磨不透,是不是我想知道什么,那座石碑就能告诉我什么?可据赵老憋所言,拜蛇人石碑上总共刻着还不到十个字,这几个字讲一句话也未必能讲得清楚,能他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为什么看都不能看?看了会怎么样?”

  司马灰说你们别猜了,在真正看到“拜蛇人石碑”之前,任何推测都没意义,试想这天底下有哪一个秘密,是看也不能看,甚至说也不能说?据我所知那就只有“绿色坟墓”的脸了。

  胜香邻问道:“拜蛇人石碑埋在地下好几千年了,它会刻着绿色坟墓的脸?”

  司马灰说:“那倒未必,我看赵老憋好像知道‘绿色坟墓’是谁,他可能无意中看到过那个人的脸,但因恐惧而不敢吐露,就像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几千年来都没人敢看,也没人敢说,所以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

  高思扬对司马灰说,既然赵老憋知道“绿色坟墓”是谁,你当时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现在这个人已经掉在洞里摔死了,只怕今后永远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司马灰认为赵老憋根本不敢如实说出,就算此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说出来,谁敢相信?不过他心中隐约觉得,赵老憋暗示考古队看过“绿色坟墓”的脸,还另有深意,仔细想想那句话,真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橡皮艇穿过规模庞大的水晶丛林,进入了另一个穹窿形的洞窟。这里布满了凝固火山灰,留有无法磨灭的地质印记,洞底开裂处都有蒸汽和灼热的淤泥,无法再向前深入,众人被迫舍弃橡皮艇,攀爬横倒斜卧的水晶,试图沿着岩壁寻找出路。

  一行人使用火把照明,在黑暗中走出很远,所见都是单调重复的地形,越向深处走越是不见生机,这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洞窟,皆是亿万年前熔岩喷涌形成,内部异常的光滑平整。

  有些地方的洞壁上,几千年前的古老岩画残存至今,似乎是拜蛇人留下的原始图腾,考古队便以此作为标记前进,走到没有岩画的洞穴就掉头折返,重新寻觅路径,连续在地槽缝隙间绕行了不知多少里数,所幸有日记中的拜蛇人资料可以参照,寻着断断续续的岩画,行至深谷一侧山脉的腹地,那里是座发生过垮塌的山体废墟。

  众人在附近突然遇到热流,被迫逃到山墟里,意外看到岩壁呈现出羽蛇神的面容轮廓,在拜蛇人的神话体系中,阴间之神是一种背生鸟羽,有头面手足的人首怪蛇,古代印加玛雅遗迹中同样存在类似的羽蛇,但形态更接近于龙,意义也不一样。

  司马灰在黑暗中只能仰望浮雕底部,可见规模之巨大骇人,而羽蛇人面之口洞开,里面有石门深陷,可以通往内部。

  崩坏的山体下无路可走,众人寻思面前是埋着拜蛇人石碑的“神庙”,于是把烈性炸药都取出来,用导火索引燃爆破,轰然巨响中石门被炸出了一道缝隙。

  司马灰打亮矿灯,他冒着刺鼻的烟尘,率先钻进去察看,发现里面是个穹窿形的大空洞,似乎已置身于山地底山脉内部,地面铺有巨砖,干燥酷热,世界至此,好像已是尽头。

  其余几人陆续从后跟进,没想到考古队从羽蛇神的嘴里钻进来不久。身后的洞口就发生了二次坍塌。乱石混合着大量火山灰,把洞口堵了个严丝合缝,也将热流阻隔在外。不过众人心中所想都是神庙里的无数谜团,被堵在其中并未惊慌,很快定下神来,检查了一遍枪支弹药,点燃火把照明,准备继续深入。

  胜香邻却发觉事情有些不对,羽蛇神口部的大洞像是城门,而看里面的情形,也与日记中描述的“神庙”不同,这里可能是拜蛇人留在地底的“死城”。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一话 羽蛇神

  众人穿过羽蛇神的大嘴,进入山腹之内,只见洞道宽阔,奇深难测,地面和墙壁都是平整的巨型石砖,雕刻得尽是神头鬼脸,粗略望去,内容以人死之后坠入黄泉的题材为主。

  司马灰等人满以为这就是放置拜蛇人石碑的神庙了,却听胜香邻说到什么“死城”,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高思扬举着火把照视墙上浮雕图案,所见尽是各种神袛鬼怪,问道:“死城是给死人住的?”

  司马灰说:“可能是没有出口的古城,神庙是不是就在这座死城里?”

  胜香邻说古代拜蛇人属于始祖文明,发展程度与古埃及相当,拥有独特的生死观。拜蛇人笃信轮回转生之事,认为只要死后魂魄不坠虚无,仍可转生轮回,然而如何才能不坠入虚无?那就必须死在这座造在羽蛇神腹中的古城里,拜蛇人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进来等死,倘若死在古城之外,就有今生没来世了,把尸体运进来也没有意义,因此上至神王下至庶民,按身份尊卑不同,都在这座“死城”中各有位置。

  众人均想,原来“死城”真是给死人住的,恐怕城中枯骨僵尸成千累万,不知往深处走会遇上什么危险。

  司马灰吩咐“二学生”,尽快修复那部“高温火焰喷灯”,有了这东西壮胆,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二学生一路上都没闲着,却始终没能鼓捣好,看来结构复杂的先进装备,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远不如落后的步枪可靠,短时间内指望不上它能发挥作用。

  司马灰心有不祥之感,只怕这座“死城”里有些东西,是凭“温彻斯特步枪”对付不了的。

  只听胜香邻继续说道,日记中还提到古代拜蛇人穴地太深,最终引发了大洪荒,使无数人口葬身鱼腹,世间禽兽鬼怪横行,夜叉恶鬼也下山攫人而食,残存的城池损毁严重,再也阻挡不住洪水猛兽,剩余的人们只好躲入“死城”,捕地鼠为食。与祖先的累累枯骨相伴,到最后人越来越少,这就是拜蛇文明消亡的主要原因。

  罗大舌头说:“咱就别管拜蛇人怎么没死绝的了,我最关心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找到神庙里的石碑?”

  胜香邻摇头说没人知道神庙的具体位置,如今只能在这座死城中寻找线索了。

  司马灰问胜香邻:“日记里有没有死城的地图?这地方深邃漆黑,没有地图可走不出去。”

  胜香邻没在日记中找到地图,但地底山脉被视为羽蛇神的化身,参照羽蛇神的图腾,也不难辨别古城的方位走势。

  一行人且说且走,经过空旷的通道,但见山腹深处高墙屹立,外围十几米高的巨像随处可见,或人或兽,墙壁不再平整,而是疙里疙瘩起伏凹凸,分布着许多鼠穴般的孔窍,枯苔斑驳,角落里都是一丛丛奇形怪状的低矮蘑菇,最大的也只相当于常人一握。

  众人止不住心中打鼓:“想这死城为积尸之地,纵然年代深远,也许没有僵尸了,但枯骨遗骸总该剩下几块才对,怎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城中的死人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司马灰看胜香邻所持日记,见那羽蛇图案腹部中空,嵌着一个暗示生死轮回的圆盘,判断这座陷进山腹的“死城”,应当也是圆形,站在洞门处看不到里面有尸骸,内部情况完全不明。

  二学生嘀咕道:“这里应该是尸骨重叠的死城啊,可为何不见半具遗骸?”

  高思扬说:“没准死人都在古城深处……”这时有成群结队的地鼠,皆大如小猫,数量何止千百,瞪着血红的眼睛从众人脚边蹿过,高思扬最怕鼠类,急忙挥动火把驱赶。

  罗大舌头说:“这地方巨鼠真多,古城里的死人肯定都让老鼠啃没了,你们听没听过,凡是吃了死人眼珠的耗子,就能变成鼠王,那也是一路仙家!”

  高思扬脸上变色:“罗大舌头你怎么又在危言耸听,哪里会有这种事?”

  司马灰说:“老鼠在民间被尊为灰八爷,相传此物擅能预测吉凶,你如果住到有老鼠的宅子里,夜深人静之时,竖起耳朵就能听到耗子出巢觅食前,会事先在洞里叽叽咕咕说话,那是它们在掐算出洞之后会不会遇上猫,俗谓之‘鼠求签’,也有说鼠咬人头发主吉,啃脚或鞋袜则主凶……”

  二学生见司马灰言之凿凿,不免心里发慌,惊道:“不好,刚才那些老鼠好像咬到我的鞋了,我是不是要倒霉了?”

  高思扬道:“也只有你才会信他们的鬼话,没准这古城里还有更多的巨鼠,趁早绕开为妙。”

  司马灰道:“我可不是胡言乱语,鼠求签虽属虚妄,但鼠类与人至近。专等人静而后动,所以怪异也多。这玩意儿最是机警不过,懂得趋吉避凶。”他说罢用火把四处照看,紧紧盯着死城里的群鼠动向。

  高思扬见司马灰全神贯注,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低声问胜香邻:“这家伙脑子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他总不会认为古城里的死人都变成老鼠了?”

  胜香邻说:“他可能是看到死城中的蘑菇颇为古怪,鼠辈虽众,但遇到这些蘑菇却避而不食,必是含有剧毒,大伙千万不要触碰。”

  司马灰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一,另外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仔细瞧瞧长有蘑菇的城壁。”

  众人不解其意,借着火把的光芒望向石壁,端详了好一阵子,却没瞧出什么端倪。

  司马灰摆手说:“你们退开几步再看,不管眼中有何所见,切记勿惊勿怪,胆小的趁早别看。”

  其余几人越听这么说,越想看个明白,各自退开几步,按住矿灯照向墙壁,等到定睛望去,无不骇异,身上冷汗直冒。

  就见壁上凹凸起伏的大小孔窍,赫然都是一张张的死人脸,重重叠压,不计其数。那些窟窿就是头颅上的诸窍,近处看以为是墙壁上的鼠洞,退开数步才能分辨出五官轮廓,想是年代深远,枯骨与岩壁化为了一体,半石半骨,无从区分,而那些奇形怪状的蘑菇,全都是从古尸张开的嘴里生长而出。

  众人面前的洞道两侧,长满了红黑斑斓的低矮蘑菇丛,一眼看去不见尽头,各自吃惊不小,城中堆积了无数拜蛇人的尸骸,如今层层枯骨都已变成了化石,奇怪的是蘑菇怎么会从枯骨嘴中长出?

  罗大舌头故作明白,他声称自己曾去过兴安岭长白山一带,各种奇形怪状的蘑菇都见过,好像有种蘑菇叫做“尸口菌”,据说都是长在死人嘴里,听挖参的把头们讲,那都是死者生前吃过老参,死后真气不散,郁结而成,这东西很是贵重,活人吃了能够延年益寿,若在毁棺改葬或挖坟掘墓的过程中,偶然发现这么一枚,见者便会争相抢夺,但此物入手麻木,顷刻间化为黑水,挖出来就没办法保存。

  司马灰懂得相物之道,清楚罗大舌头又在胡吹法螺,人死之后哪里还有气息,这些蘑菇无非是死气在地洞中凝结形成,最毒不过,要是取下浸在清水碗中,就会变成数以千万计的红头黑嘴之虫,现在虽然都石化了,但鼠群仍不敢接近,说明毒性尚存。

  此时山腹裂缝中涌出的硕鼠越来越多,皆是黑皮无毛,同时拥出一只巨鼠,大逾同类数倍,斑毛遍体,白如滚雪,它沿途遗溺,一滴既成小穴。

  众人看得两股颤栗,胜香邻低声道:“这是鼠王出来了!”

  高思扬吓得脸色刷白,举起温彻斯特步枪对准那只巨鼠,立时就想抠下扳机。

  司马灰按住高思扬的手臂:“别浪费弹药了,这些东西一但围上来。火把也挡不住它们,转瞬间就能把活人啃没了,而且死鼠的血腥气息会引来更多同类,鼠群畏惧死城中的毒蘑菇,大伙都往里走。”

  众人当即以火把驱退逼近的群鼠。稳住阵脚,逐步退进洞道,那些饿鼠虽不舍生人气息,但被毒蘑菇阻挡在外,也不敢冒死逾越。

  罗大舌头打开矿灯在前开路。越往深处走,洞道里的枯骨越多,将石壁上的浮雕和神像都遮住了,地势虽然宽阔,但空气不畅,使人呼吸困难,光照所及,也仅及十步开外。此刻耳朵里除了碰碰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完全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响,众人提心悬胆,相互紧紧跟随,唯恐掉队。

  死城外壁呈圆形,从羽蛇神腹中的图腾轮廓来推断,古城有很多条岩石隧道,众人经过的通道是其中之一,半路上有个很大的洞窟,壁上全是刻有繁复图案的浮雕,不见半具枯骨,司马灰停下脚步,就近抚去苍苔观瞧,就看壁上大多是头戴黄金饰物的王者,被有意塑造为半神半人的化身,显得地位仅比羽蛇神稍低。

  二学生强撑着才没掉队,到此忙扔下沉重的背包和探照灯,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坐地喘歇。

  罗大舌头嘟嘟囔囔地对司马灰说:“我看这夯货又要拖咱的后腿了。你想让麻雀跟着燕子飞,它也得是那个鸟啊。”

  司马灰说:“别发牢骚了,有这个力气等会儿你背着他走,我可还指望他能把探照灯修好了应急。”

  高思扬担心饿鼠追进古城,就说这里没有拜蛇人石碑,不宜停留太久,应该继续往深处走。

  司马灰也不敢耽搁太久,他拽起坐在地上的二学生,正待动身前行。胜香邻却望着壁上的浮雕说道:“你们等一等,我知道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为什么不能看也不能说了。”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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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七话 悬挂

  在赵老憋的叙述中,那位团长认为古印度婆罗教的历法中,当地每隔数十年就要出现一次罕见的“天地互蚀”,那一年喜马拉雅山脉西侧的时间将会消失一天,到时候天地相互吞吐,其征兆是持续地震和磁针错位,有阵风向死火山的洞口内部涌动,寺庙壁画上的神女吞吐城池,正是从侧面记述了这个古代传说。

  事实上,这是地下之海的磁山作用所至,到时水体会出现多处海洞,地层开裂,形状巨大旋涡状的气穴,探险队可以抓住机会,避开地底和磁雾的影响,经过死火山洞窟,借助气流直接降下万米深渊,由于通道出现的时间非常短暂,因此必须搭乘“柯洛玛尔探险家”。

  团长根据古历法推算,还不到出现通道的时刻,但眼前的种种反常征兆,都显示地底磁山发生了重大变故,好在探险队准备了很多年,虽是仓促出发,也能按照预先的方案展开行动。

  司马灰听到此处,才知道原来还有另外一支探险队在暗中行动,这支队伍是通过喜马拉雅山脉进入了地底深渊。现在想来,正是考古队在阴山里的所作所为,使“通道”提前出现了。另外那位团长掌握的线索和资料,远比考古队更为详实,但如今却只有赵老憋一个人现身,其余那几个人的生死下落如何?“柯洛玛尔探险家”又是个什么大家伙?

  司马灰等人还想再问赵老憋,那支探险队从寺庙下的洞穴出发,此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只见头顶闷雷滚滚,脚下传来阵阵颤动,众人心知要出大事,况且身在雾中看不到周围情况,皆有恐惧不安之感。

  高思扬背起步枪,攀着菊石枯壳,上至雾气覆盖不到的高处观察,她借着闪电的光芒,就见那团的蘑菇云柱,无穷的浓密黑烟,受压力阻止,缓缓向四周扩展,犹如绵延千里的黑色巨伞,笼罩在地谷半空,此刻已有无数条漆黑的烟柱垂下,厚重凝固的黑色烟尘正在崩解,那情形就像末日降临。

  高思扬赶紧招呼司马灰:“你快过来看看,蘑菇烟柱好像要塌了。”

  司马灰跟上去一看,也感到情况不妙,受到诅咒的Z-615残骸砸穿了地层,使积蓄在岩室里的黑烟喷涌升起,又从高处崩落下来,如果让那些灼热浓密的黑烟落到头顶,即使不被烧灼成焦炭,也得活活呛死。

  众人在原地耽搁了许久,可就算一直往前走,以在地底徒步行进的缓慢速度,也逃不出蘑菇云柱笼罩的范围,眼看黑烟无声无息的纷纷落下,一时找不到地方躲藏,司马灰只好攀下菊石,让其余几人带上背包和枪支,准备觅路逃命。

  赵老憋也惊慌起来,他指着身后方向,声称自己先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那里可以避险。

  司马灰未敢轻信,对罗大舌头使了个眼色,让他揪着赵老憋不要放手,提防事情有变。

  罗大舌头抓住赵老憋的胳膊,叫道:“这老贼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落在我手中也别想跑得掉了!”

  这时高思扬纵身跃下,急道:“黑烟掉下来了,大伙快走!”

  司马灰当即率队,跟随赵老憋往前奔逃,穿行在浓密烟尘的缝隙中,一路且避且走。逃出一段距离,身前陡然出现一道宽大的深裂,旁边的菊石空壳上,挂着两根人臂粗细的绳索,另一端垂入地裂,好像悬吊着某种很大的东西。

  众人俯身朝下张望,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胜香邻取出根火把,点燃了扔下去。火把的光球不断向下滚落,划破了沉寂的黑暗,就见洞底生长着百余米高的天然水晶,接近洞口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大团不知是兽皮还是帆布的物体,上面有缝制连接的痕迹,还有更多的粗韧绳索挂在水晶丛中。

  火把的光球越来越小,落到深处倏然熄灭,估计洞底存在积水,将火把浸灭了。

  胜香邻奇道:“柯洛玛尔探险家……是个潜地气球?”

  众人都觉得搭乘热气球驶入地心空洞的事,就是想也不敢去想,可赵老憋所在的那支探险队,却把这种疯狂的设想付诸于实际行动,居然还取得了成功。想必都是胆智卓绝之人,现在这支探险队还在洞窟里?

  此时黑烟不断垂落,身上的烧灼感难以承受,洞窟深处虽然也是酷热,却可以暂时忍耐,便逐个攀着缆绳,爬至倾斜滑溜的水晶顶端,用矿灯照视立足处,全是平整异常的通透晶体,照明效果扩大了几倍,视界变得开阔了不少,而降下的黑烟则被热流阻隔,都给挡在了洞穴外面。

  众人置身在庞大高耸的水晶顶端,发现晶体从上到下的落差至少有上百米,水晶丛林纵横交错,形势森然,险状可畏,周围和脚下都是大大小小的投影。洞穴内壁嵌满了片状云母和大玛瑙,眼前尽是奇观异景。

  司马灰命“二学生”再点一根火把照明,众人顺着绳索找寻过去,发现一个箱型筐体斜挂在壁上,外部安装着几盏强光探照灯,都已经损坏破裂,也不见其中有人,只是散落着配重的铅块,以及整箱整箱的物资装备,看此迹象,“柯洛玛尔探险家号热气球”在降落的时候失控,它掉进了谷底裂开的洞窟,最后悬挂于这规模惊人的水晶丛林顶端。

  司马灰和胜香邻、高思扬三人下去搜索,留下罗大舌头和“二学生”两个,负责看着赵老憋。

  罗大舌头见附近有个木箱,上面标有记号,大概是从“柯洛玛尔探险家”上掉落下来的物资。地底生长的肉菌虽能够充饥,但摘下来之后,很快就变的枯如树皮,带在身上毫无意义。罗大舌头寻思着那箱子里也许会有罐头和压缩饼干,没准还有香烟,于是拖着赵老憋上前察看。

  他吩咐二学生拿火把在旁边协助照亮,等到使用猎刀撬开木箱,才发现里面铺着几层防水布,裹得满满当当,全是军用级别的烈性炸药。

  赵老憋趁罗大舌头稍一愣神的机会,猛地挣脱出来,他身法奇快,劈手抢过二学生所持的火把,在身前“呼”地轮了半个圈子,掠过装满炸药的木箱,引燃了导火索,立即返身攀着长绳向洞口爬去。

  众人发觉情况突变,心中均是猛然一沉:“上了赵老憋的当了!”

  罗大舌头愤怒已极,立刻端起猎枪,想将赵老憋脑壳轰飞了,但那箱炸药已被点燃,“哧哧哧哧”急促的冒着白烟,他也明白这么多的炸药,足以使整个洞穴发生垮塌,只好同“二学生”合力上前,拼命将箱子从高处推落下去,千钧一发的最后关头,木箱总算是掉进了水里,而赵老憋则已爬出洞口,并扯脱悬挂在洞外的绳索。
  
  司马灰匆忙返回,一看水晶丛林至高之处,与洞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洞窟走势上窄下阔,洞口气流运动剧烈,即使有壁虎钩子也抛不上去,失去绳索等于陷入了坐井观天的绝境,不免暗骂自己大意了,随即仰起头对赵老憋喊话。
  
  罗大舌头等人看到司马灰的反应,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只要赵老憋从洞外的黑烟里探出身子,就可以开枪将其射杀,于是都不吭声,各自扣住枪机等待时机。
  
  司马灰招呼了半天,却不见赵老憋露头,他心念一动,叫道:“赵老憋,我看你身上少了些东西,你还想不想要它了?”
  
  赵老憋在洞外,忽然听到此言,不禁又惊又怕。原来他那个死活也不肯说的底细,确实与司马灰的猜测接近。

  憋宝者以肉身傀儡分魂,到四方憋宝行术,一旦出了意外,便留下“替死鬼”承担后果,但那肉身傀儡的脉窝子里,埋着养在自身多年的鳖宝,事后无论如何艰难,都必须找到死尸剜出鳖宝,否则魂魄不全,活着是半人半鬼,死后也不免烟消云散。
  
  赵老憋只发现了楼兰荒漠下的干尸,但另一具肉身傀儡却不知所踪,寻找了许多年都没有结果,又认为“禹王碑”上记载的秘密惊世骇俗,看上一眼就可以洞悉万象因果,想知道什么都能从中找到答案,自然可以找到那具下落不明的肉身傀儡,不同意探险队毁掉石碑的计划,因此心怀鬼胎、暗蓄异志。
  
  探险队搭乘热气球进入地心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事故,失控后悬挂在规模庞大的水晶丛林顶端,剧烈的碰撞使探险队死伤惨重。赵老憋也受了伤,却不致命,他恩将仇报,从团长身上摸出录有各种线索资料的记事本,然后将尸体和伤者都推落水中,妄想独自找到“禹王碑”,借机寻得另一具肉身傀儡的下落,从此再无遗恨。
  
  赵老憋弄死了探险队的其余成员,顺着长绳爬到洞外,瞧见到黑烟升腾,也以为是沉在深渊里的“禹王碑”,于是过去察看,不期遇到考古队,便拖延时间,趁着浓烟降下,将司马灰等人引到失事的“柯洛玛尔探险家”附近。他知道这些深谷底部的水晶洞窟,里面结构异常复杂,全是落差高达百米的天然水晶丛林,到处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四周应该没有出口。赵老憋把考古队困在里面,得以长出一口大气,黑烟虽然浓密灼热,却是奈何不了自己。他肚子里的这番心思,就不是司马灰等人所能料到的了。
  
  赵老憋正在暗自得意,忽听司马灰叫破了他的底细,不由得大为吃惊,没想到对方能有此等见识。但赵老憋根本不相信司马灰知道“肉身傀儡”的下落,他嘿嘿一笑,叫道:“饶你这伙人奸猾似鬼,也教你们喝了俺的洗脚水……”话未说完,就感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响,他也是做贼心虚,急忙转头去察看,却见有个身影缓缓从黑烟中露出脸来。
  
  赵老憋看出那是“绿色坟墓”,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他只顾躲闪退避,却忘了背后就是洞口,一脚踏入虚空,霎时间悔恨绝望都涌上心头,真是“从前做过事,今天一齐来”,在惊恐的惨叫声中,身体恰似断线纸鸢,翻着跟头掉进洞中。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八话 深湖怪兽
  
  司马灰等人站在水晶丛林顶端,仰头望着洞口,矿灯照上去只能看到黑蒙蒙的一片,都没料到赵老憋忽然翻身坠落,就见此人从洞口掉下来,先是被盘旋的热流卷的不断翻滚,然后重重摔在地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又顺着光滑陡斜的表面向下滚去,身体被一片凸起的晶丛挡住。嘴里“咕哝咕哝”冒着血沫子,可能是把内脏摔裂了,但仗着皮袄够厚身子骨结实,一时仍未气绝。
  
  哪知被赵老憋掉下来时撞到的一大块水晶,突然“喀喇”一声齐根断裂,重达数百斤的巨大结晶体,从十几米的高处呼啸着砸下来,正落在赵老憋的脑袋上,砸了个万朵桃花开,腔子以下的躯体,四仰八叉横倒在地,只剩手脚还在轻微抽搐。
  
  从赵老憋摔下来,再到被砸碎了脑袋,只是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之间。众人惊愕莫名,心里皆是不寒而栗:“赵老憋分明已经爬出了洞口,怎么又跳下来自己寻死?莫非他在洞外遇到了什么东西?”
  
  司马灰端着步枪等候了许久,洞外黑烟浮动,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他见赵老憋死状甚惨,就让胜香邻和高思扬、二学生,到坠毁的热气球附近,收集必要的物资装备,他自己则跟罗大舌头下去检查赵老憋的死。
  
  两人攀下陡峭的晶丛,来至赵老憋的死尸近前。罗大舌头看那地上鲜血四溅,皱眉骂道:“死成这副倒霉模样,恐怕变鬼到了阴间,连阎王爷都认不出他是谁了。”
  
  司马灰凑到跟前,在死尸身上仔细摸索,一看此人手腕上果然有道很深的疤痕,便用刀子割开,从中剜出两枚龙眼大小的肉瘤,形状浑圆,表面有许多血丝,似有人面五官,嘴眼兀自微微开合,被罗大舌头抓过去扔在地上,一脚一个当成鱼泡踩了。
  
  司马灰心想此人应该是赵老憋的真身了,加上死在楼兰荒漠和长沙螺蛳坟的两个替死鬼,赵老憋已经死过了三次,如今两颗鳖宝被毁,这老贼就彻底灰飞烟灭了。思及前因后果,司马灰分别在螺蛳坟萤火城、沙海里的时间匣子、重泉之下的无底深渊,三次遇到赵老憋,整个事件完全是一个分解不开的因果循环,倘若没有这个死循环,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变得不同,然而现在死循环里最关键的人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无数纠结的谜团。
  
  这时罗大舌头搜遍了赵老憋的尸身,从裤腿里摸出一个本子,有巴掌大小,厚仅一指,底面裹着精致的真皮,里面是经久耐用的防水纸。他看了几眼,递给司马灰说:“老贼身上除却干粮,就只有这个本子了,你瞧瞧有用没有?”
  
  司马灰接过来翻看了几页,见里面写得密密麻麻,全是关于古代拜蛇人的各种资料,还绘有许多图案,有神像有图腾,另外用别针夹着不少地图和照片,甚至包括一个潜地热气球的设计草图,有理由相信,这是那位法国驻印度支那考古团团长的日记本。
  
  司马灰清楚这本日记的份量,立即攀爬晶丛找到胜香邻,让她看看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胜香邻粗略看了日记里的内容,不禁又惊又奇,她说搭乘热气球进入地心的探险队首领,曾是她父亲胜天远的导师,其中记录的内容非常详实。指着一页给司马灰看:“你瞧,这就是沉埋在地底的石碑,由于夏朝古篆得自拜蛇文,所以后世将这块石碑称为禹王碑,准备地说应当是拜蛇人石碑。”
  
  司马灰端详那石碑的图样,四个边角都雕有怪异的兽头,旁边还有各种注释,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分析,不但没说明记载着什么内容,反而把神秘渲染得更加深邃,他一时半会儿难以理解,就让胜香邻妥善保管日记本,眼下还是先找条出路从洞穴里脱身。
  
  胜香邻点头同意,这本日记是在深渊里寻找拜蛇人石碑的重要线索。这支搭乘热气球飞入地底的探险队,虽然全部遇难,但日记本最终落在考古队手中,如果那些人泉下有知,也尽可以瞑目了。
  
  说话的功夫,罗大舌头已烧化了赵老憋的尸体,众人把筐体内的木箱用绳子吊上来,逐个撬开收集有用的物资装备,发现其中有急需的电池、火油、烟草,并且补充了压缩干粮和罐头,更有几部可以调节照明距离的强光矿灯。司马灰等人那几部老掉牙的旧式矿灯早已磨损不堪,一直苦于无从替换,此时也都有了着落,但没有发现枪支弹药,可能是热气球降下来的时候发生碰撞,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
  
  高思扬找到一个急救箱背在身上,胜香邻则翻出几双丛林鞋,这种鞋轻便稳定,散热透气,配有著名的“巴拿马底”,比普通胶鞋好得多,也都分给众人换上。
  
  “二学生”原本很是绝望,此时见得到了补给,认为事情有了转机,没准还有从地底生还的希望,精神大为振奋,气息也顺畅了许多。
  
  罗大舌头说:“你这小子还真是死人放屁——见缓啊!”
  
  二学生道:“放屁这词太不雅了,从技术上说……应该是精神原子弹爆发了。”
  
  司马灰说:“别高兴的太早了,这里很可能是个绝户洞,进得来出不去,而且气温实在太高了,如果困在此处时间久了,热也能把人热死。”
  
  罗大舌头不免心焦:“我看咱们就像是热锅里的大虾,要是逃不出去,迟早会变红!”
  
  高思扬说:“水晶丛林底部似乎有水,也没有高处这么灼热,何不到洞底寻找出路?”
  
  司马灰觉得这办法似乎可行,但他也不清楚水晶丛林的结构,就问胜香邻是否可行?
  
  胜香邻说这洞窟里生长着规模庞大的天然水晶,周围必定分布着许多充满浓烟的岩室,不过沉积了亿万年,有些封闭的区域已逐渐冷却,也许会存在积水形成的湖,倘若不是死水,应当可以进入隔壁的洞穴,但这样做也非常冒险,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洞穴里的情况,无异于钻进了结构复杂天然的迷宫,稍有不慎就会送掉性命。
  
  众人又讨论了几种对策,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就拖着“柯洛玛尔探险家”上装载的橡皮艇,爬下水晶丛林底部。

  洞穴深处湿气很重,积水幽深,晶丛的形状也更为奇异,有的透明无色,也有的灰白光无光。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在百米高的晶丛中间,看到有个热气球里掉落下来的铝制箱子,罗大舌头过去撬开察看,见了装在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一具模样古怪的探照灯。
  
  那探照灯只有碗口大小,却是用电池背囊供电,没有型号和铭牌,不像普通的制式装备。
  
  罗大舌头提起探照灯,连扳带抠想打开试试,但那铝制箱体从高处滚落,包装虽然坚固,却也将装在里面的探照灯摔坏了,不知除了什么故障,根本亮不起来。
  
  “二学生”认为探照灯的故障可能是接触不良,他有把握可以修复,于是拿过来进行调试。
  
  罗大舌头气哼哼地说:“连我都鼓捣不好它,你黄鼠狼子扒窗户——还想露一小脸儿?”
  
  司马灰见“二学生”用探照灯对着自己,急忙按住说:“我估计这玩意儿亮度低不了,照到脸上就能把眼晃瞎了,你别拿着它乱比划。”
  
  胜香邻说:“这好像是部大功率强光探照灯,在地下洞穴里一定用得上它。”
  
  司马灰点头同意,吩咐二学生先带上电池背囊和探照灯,等到了安全之处再说。
  
  众人随即带上背包和枪支,以矿灯照明继续下行,又拾到了一些散落的炸药,随后逐步接近水面,只见洞底水质清澈,用矿灯直接能照到底。许多犹如细梭的史前鱼类,它们对光线极为敏感,也没有上下额骨,嘴部就像是一个能够开合的洞,成群结队的在水中游弋,行动迅速轻盈。由于水质通透平静,那些鱼群皆若浮空游动,无所依凭。
  
  谁都叫不出这些鱼的名目,或许是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史前物种,不过洞底显然是片活水,当即放下橡皮艇顺流而行。
  
  那橡皮艇两侧有充气筏,两侧是圆锥形的皮质气囊,可以搭载六人,胜香邻拉动栓绳充满了空气,发现前端都涂装着青面獠牙的鲨鱼嘴,显得十分恐怖。
  
  罗大舌头看着稀奇,说道:“真他娘的作怪,好端端一具橡皮艇,为什么要涂的神头鬼脸?”
  
  司马灰说:“有些战斗机会涂装成狰狞的鬼怪,用来威慑敌人,却没见过渡水的橡皮艇搞成这样,不知道是吓唬自己还是吓唬水里的鱼?”
  
  胜香邻看日记本上绘制的草图,得知这艘橡皮艇和潜地热气球都是由探险队里那位发明家设计制造,地下环境与世隔绝,有着深广难测的水体和幽深复杂的洞穴,必须随时防备遭遇早已灭绝的史前生物,据说如此涂装可以吓退食人鱼。
  
  众人边说边把橡皮艇拖到水里,看到鱼群都往一个方向游动,当即随之前行,绕过纵横交错的水晶柱,距离洞壁越来越近。
  
  司马灰按住矿灯在艇前观察,隐约看到壁下是个裂口,黑沉沉的浮着两个庞然大物。它们脖颈很长,伸出扁平的三角脑袋张嘴吸水,腥红的大嘴边缘生有许多触须,在水里缓缓摆动,像是诱饵一般,鱼群一旦受到吸引接近,就被那血盆大口无声无息的吞掉。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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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五话 一相三命

  赵老憋闻言把脸一沉:“这话是咋说的?俺这手掌纹有啥不对?”

  卦师胡铁嘴称问道:“你这手掌上……怎么会有三条命纹?”

  赵老憋赶紧把手缩回来,不肯再让对方看了,还装傻充愣地说:“爷们儿你瞎扯些啥?”

  胡铁嘴凛然道:“我绝不可能看错,你手掌上确实有三条命纹!”

  原来人的手相“蕴涵两仪三才之道,囊括太极五行之秘”,生死吉凶都在一掌之中,胡铁嘴通晓麻衣相法,胸中藏有天眼,尤其擅观手相决断吉凶,观生死气运如同亲见,可任何人的手掌都只有一条命纹,各种相书典籍、口诀、图谱中,也不曾提到过世上哪个人同时拥有三条命纹,除非那不是人手。

  胡铁嘴看赵老憋的左掌,三条命线分布得十分怪异,一条为主,两条为辅,另外两条一呈阴势,一呈阳势,根本不可能有人长出这种掌纹。

  胡铁嘴相信掌纹是命运的默示,这么多年从没走过眼,看面相赵老憋分明是死期临近,掌中怎么会多出另外两条截然不同的命线?他就像那百年老饕,突然遇着珍馐异味,怎肯轻易放过,于是揪住赵老憋的胳膊还要再看。

  赵老憋最怕被人揭穿底细,他见胡铁嘴洞若神察,也不由得心里发慌,连忙将对方推开,插了烟袋锅子背上粗布褡裢,道声失陪了,匆匆离了客栈,冒着滚滚风沙出城,径投人烟荒凉处而去。

  西北本就偏僻,出关往西走了一程,就进了沙漠,赵老憋本以为甩开了那胡铁嘴,没想到对方紧追不舍,竟骑着一头毛驴赶了上来,连卦摊上的东西都不要了,他死乞白赖地求着赵老憋,要再看看那左掌上的手纹。

  胡铁嘴无论如何都想看透三条命纹的秘密,如今非但不要卦金了,还将自己身上带的十几块光洋全给了赵老憋,倒找钱也要看个明白。

  胡铁嘴软磨硬泡,赵老憋是死活不应,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沙漠,这时风沙更烈,再继续前行恐怕就被沙暴吞了,正好沿途有个车马店,只得暂时进去落脚。

  此处偏僻,离着大路又远,往常只有贩私货的驮马队才从这过,所以店面十分简陋,堂内摆了几张木桌,柜上除了一个做伙计的蠢汉,再也不见别的客人。

  胡铁嘴拉着赵老憋不放,到那店中坐下说:“风沙太大,看这天气是走不了啦,咱们先吃点东西。”

  赵老憋推辞道:“俺自己带着干粮,坐门口啃两块也能充饥,使那瞎钱干啥。”

  胡铁嘴劝道:“老兄尽管放心,我这有钱付账,等吃饱喝足了,可得让我好好给你看回手相,你瞧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瞧在胡某人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

  赵老憋愁眉苦脸地说道:“爷们儿没你这么磨人的呀,俺这掌纹有啥稀奇,却让你死活要看?那不就是活干多了,除了有层老茧之外,还多了些褶子碎纹吗?”

  胡铁嘴固执地说:“话不是这么说,我瞧你的命纹跟任何人都不一样,简直古怪到了极点,值得仔细推敲。”

  赵老憋万般无奈,被迫坐在桌边,对胡铁嘴说道:“那么的……咱吃点啥?”

  胡铁嘴说:“我也是初来此地,全凭老哥做主了。”

  赵老憋点了点头,扭头朝柜上那蠢汉说问道:“伙计,店里有啥好嚼头?”

  那蠢汉说道:“有酒有面。”

  赵老憋道:“那么的就给整两碗大面,不要酒了,给他海海的迷字儿双加料。”

  蠢汉答应一声,吆喝道:“大面两碗,海海的迷字儿双加料……”

  胡铁嘴奇道:“什么是海海的迷字儿?”

  赵老憋道:“爷们儿你初来不懂,这是让他多放牛肉。”

  胡铁嘴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一方水土一方人,各地的乡言土语亦是不同啊。”

  不多时,蠢汉端上两大碗裤带粗细的面条,撒了辣椒,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赵老憋蹲在板凳上,唏唏嘘嘘地假装吹那热气,拖延着不吃,要等胡铁嘴先动筷子。

  胡铁嘴也是饿了,当场把一碗面吃了个净光,连面汤都给喝了,抹了抹嘴问赵老憋道:“老兄不饿吗?”

  赵老憋嘿嘿一笑,在旁盯着胡铁嘴并不说话,其实他在这条路上混的久了,与当地的黑店和各路马贼多有往来,眼见甩不掉胡铁嘴,就将其引到一处相熟的黑店中,打算下蒙汗药将这冤家麻翻。

  谁知道等了半天,胡铁嘴却全然无事,原来他多年行走江湖,虽然不懂绿林暗语,但为了防备黑店里的蒙汗药,常会服用克制之物,即使吃了蒙汗药也只当是胡椒粉。仍缠着赵老憋要看手相,正说这话,后脑猛然挨了一记闷棍。

  胡铁嘴“啊呀”大叫一声,把手一摸后脑勺全是鲜血,顿觉天旋地转,“扑咚”摔到地上。却是被那蠢汉用铁棒砸倒,拖死狗般拖到厢房里,扒去衣衫绑在剥人凳上开膛破肚,剁成一大盆折骨肉,煮熟卖给过往客人吃了。

  赵老憋告诉司马灰等人:“那卦师果真有些本事,不枉铁嘴之称,但他当事则迷,自己看不出自己的限数,吃鬼迷了心窍,偏要掏俺的老底儿,那不是要刨俺祖坟了?非是咱爷们儿心黑手狠,而是他自己找死,这就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也怪那蠢汉做惯了推牛子的勾当,没等俺交代清楚便下了死手。咱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就不能再往下说了。”

  众人听罢无不皱眉,想到人心险恶,都不免感到身上一阵发冷,更琢磨不透赵老憋的来路了。

  司马灰心想:“如果赵老憋说的都是真话,那位卦师肯定发现了他的底细,才被诓进黑店惨遭暗算,这个底细自然与此人能够死后再次出现有关,而他现在提起这件事的原因,显然是想告诉考古队的人,如果再逼问下去,他就要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赵老憋虽然抵死不肯吐露实情,司马灰却已从中听出一些门道,隐约猜到了对方的底细。

  司马灰让赵老憋伸出手掌来看了看,他不懂命理,但也知道哪条手纹是命线,就见面前这个人手中已经只剩下一条命纹了。

  他想起沙海中看过的那本古籍,其中记载憋宝者会像道家养小鬼一般,养着有魄无魂的活尸。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除了憋宝者自身之外,谁都说不清楚,以司马灰看来,那似乎是形貌与憋宝者本人接近的肉身傀儡,人有三魂七魄,有了傀儡尸就可以通过憋宝使三魂分存。

  如此想来,可以说是“聚宝鼎”和“藏魂坛”两种猜测的结合。听闻憋宝者擅能养宝,会将千年老鳖成形的活丹取出来,再割开自己的脉窝子塞进去养着,那鳖宝年久即与其长为一体,神魂血脉相通。

  估计出现在深渊里的赵老憋,曾经去过楼兰荒漠,挖出了那具干尸脉门里的鳖宝,所以记得前事。另一个赵老憋则对前事毫无记忆,只记得要找“雷公墨”,最后死在了长沙螺蛳坟。倘若果真如此,对方不愿意说明也是合情合理,有时保守住自身的秘密,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由于赵老憋死活都不吐口,司马灰对憋宝之术所知有限,难测其奥,只能是凭空推想,也没有任何把握可言,但他认为如今还是去找“禹王碑”最为要紧,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胜香邻也持相通意见,只有罗大舌头认定赵老憋来路诡异,他一再强调:“我早说过这老怪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偏是不相信,看来走路不摔跟头就不会吸取教训,红军长征初期要不是死了一多半,那帮弱智能信毛主席吗?可别等到咱也栽了大跟头,你们才肯信我!”

  司马灰如何不懂这层道理,但有几件事不得不问,答案虽然未必可信,但也许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一是赵老憋在匣子中逃进即将坠毁的“C47信天翁”,当时从机舱里偷走了什么东西?二是此人如何来到这深不可及的地底?三是从哪里得知“禹王碑”上的秘密?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赵老憋有没有接触过“绿色坟墓”?

  赵老憋神情茫然地想了半天,推说那件事实在记不得了,若有虚言妄语,必遭横死暴亡。至于末了三件事,实际上是一件事,正所谓“万朵桃花一树生下”,自从楼兰荒漠失手,赵老憋没了靠山,只好又到藏地雪域去找天蚕,结果在雪山洞穴里被冰蝎子咬了,从此冻僵了人事不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几个藏民发现。赵老憋仗着身上有宝,得以大难不死,那时候他开始接触了“绿色坟墓”这个组织,听闻这伙人是要到地心寻找一座禹王碑。赵老憋知道那地方是有去无回,因此不肯应允,险些被做掉灭口,他亡命逃到了喜马拉雅山脉的一处雪峰,眼看走投无路了,多亏被一个叛离组织的“猎手”所救。

  那位探险家告诉赵老憋,禹王碑是块很大的石板,上刻九个蛇纹古篆,每个字都大如量米之斗,重复七十三行。关于禹王沉碑之说纯属后世附会,其实它是拜蛇人祖先所留,记载在其中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破解,否则将会发生难以想象的恐怖之事。

  司马灰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事了,忙问赵老憋是否知道“绿色坟墓”的首脑是谁?

  赵老憋奇道:“诸位在楼兰沙海里就曾提及此人,想必早已亲眼见过,何必明知故问?”

  司马灰说:“见过倒是见过。但第一次被占婆王的人皮挡住了,第二次对方戴了防毒面具,一向不曾露出庐山真面目。”

  赵老憋眨了眨眼睛说道:“这话俺不敢明言,诸位就仔细想想吧,为啥不识庐山真面目?”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六话 下降

  司马灰听到赵老憋这句话,心底那个没有答案的谜团变得更大了,为什么不识庐山真面?难道是在暗示考古队曾经看到过“绿色坟墓”的脸,只是始终没有想到那个人就是“绿色坟墓”?

  罗大舌头脾气刚直,胆壮心粗,遇事从来不走脑子,他揪着赵老憋问道:“别跟我打这哑谜,绿色坟墓的脸到底有什么稀奇?你贼胆包天,为什么不敢说?”

  司马灰一摆手,示意罗大舌头别再追问了,他知道那赵老憋是从旧时过来的人物,和以前在江湖上混迹的那些老油条一个模样,如果是不想实说,就算那铁棍把嘴巴撬开也没用,与其问出些虚头巴脑的言语,倒不如就此作罢,彼此留个台阶,双方都好收场。

  此外司马灰也感到这个赵老憋说起话来,虽是云里雾里,但同样隐含了诸多信息,比如“禹王碑”本身是块普通岩石,拜蛇人用古篆刻在上面的秘密,似乎能够揭示万象之理,是个不可窥视的恐怖谜底。

  这时胜香邻问赵老憋:“赵师傅,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赵老憋对此并不隐瞒,说起当时的情况。他到了西藏之后,先是跟英国人前往印度寻找机会,由于连遭挫败仍不死心,盘算着要拉拢几个帮手,去找占婆王朝的“黄金蜘蛛城”。赵老憋号称知道那里有什么“夏朝龙印”和“幽灵电波”,但致命的浓雾覆盖了裂谷,只有飞蛇才能在雾中穿行,而且还要有占婆王匹敌神佛的面容,要进那座“黄金蜘蛛城”,这两样缺一不可。

  当时有个控制地下情报军火交易的组织首脑,以重金买走了这些情报,并让赵老憋充当向导前往缅甸。赵老憋无意中得知,埋藏在“黄金蜘蛛城”中的秘密,事关一条进入深渊的通道,那地底深渊位于重泉之下,是个万劫不复的去处。

  赵老憋贪生怕死,也对“绿色坟墓”深怀恐惧,明白事成之后,自己不是当场被弄死灭口,也得被胁迫着进入地底深渊,所以来了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经人指点,一路由缅甸蹿入印度,又逃亡至尼泊尔边境。

  组织则派人从后追踪而来,赵老憋险些遇害,最终被引他逃离组织控制的“猎手”搭救。

  “猎手”名叫汉丁,是中印混血,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做过印籍英军,敏捷果敢,擅长登山、狩猎和侦察,身手甚是了的,他把赵老憋带往一处秘密营地。

  营地里还有一位是法国驻印度支那考古团的前任团长,团长毕生研究古代拜蛇人,那个汉丁是他的助手,他此时正在喜马拉雅山脉勘察地形,想找到通往地心深渊的洞口,设法毁掉刻在“禹王碑”上那个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秘密,他们也是诈死埋名躲在山里。

  团长和猎手两人,在喜马拉雅的山脉下方,发现了一条通道,但时机还不成熟,没办法进去,这是一次绝对隐秘的行动,外界没有人知道,既然把赵老憋救出来,便不能再让他走了。而赵老憋也差点被地下组织的人杀掉,吓得胆都破了,也不敢再到外边露面,只好从此躲了起来,并协助团长暗中准备,到各地搜集资料。

  这一躲就躲了很多年,凭着谨慎行事,始终没有暴露踪迹,后来营地里又来了另外三个人。赵老憋记不住名字,只能以外貌特征的绰号相称。一个是退役的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性格古板严肃,满脸“络腮胡子”;另一个是位擅于涉及制造各种古怪发明的“工程师”;还有一个研究古生物的女科学家“白帽子”。算上团长、猎手以及赵老憋,这支地下探险队一共有六个人。

  时间到了最近,那山里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放置在水碗里的磁针,指向突然变的混乱,团长告诉众人时机成熟了,立刻准备出发,并在动身前向大伙说明整个行动的部署。

  团长说他根据后世发现的遗迹推测,有史之前,已经存在过一个颇具规模的古老文明,但是没有留下具体名称,后世泛称其为“西极之国”。创建者应当是拜蛇人最初的祖先。蛇在原始图腾崇拜中有生殖混沌轮回之意,也象征着地底的一个怪圈,其文明发展程度与古埃及或古印度相当。由于洪荒泛滥,将那些古迹都从地上抹去了,得以保留下来的记载至多不过百分之一。发生史前大洪水之前,已有大量穴居人深入过地下,而在重泉以下的神庙里,沉眠着一块大石碑,其中记载了无比可怕的内容。

  夏商周时代,开始将那块石碑,跟禹王涂山铸鼎的传说附会在一处,其实夏王朝只是俘虏奴役了很多拜蛇人的后裔,那些奴隶依然崇拜埋在地底的石碑,妄想找回石碑推翻夏王朝的统治。据说石碑上虽然刻有数百个古篆,实际上内容并不多,可能只有一两句话。诸多古老的预言中,都告诉人们不要试图窥探凿刻在石碑上的秘密,甚至碰都不要碰。至于原因,则与石碑同样是谜。团长组织的这支探险队,正是想抢在“绿色坟墓”之前,进入神庙找到石碑,调查出地下之谜的真相,但他同样认为“禹王碑”上的秘密不能看,应当使用炸药将之彻底摧毁,免得引来大灾难。

  山区没有道路,探险队携带了大量装备,包括食物、武器、药品、橡皮艇以及各种照明、爆破、探测器材,只好雇佣了一伙脚夫和几十匹马驮运。

  赵老憋听说那些脚夫把众人带到出发点,就会全部返回,他暗自纳闷,探险队只有六个人,不知道如何背负这么多东西。

  等走到喜马拉雅山脉西侧的一个山谷里,仰望苍鹰盘旋,一座座高山耸入云霄。谷中沟壑深陷,里面不见天日。马队点起火把照明,顺着沟谷不断往里走,途中见到几处断壁残垣,好像是某处庙宇的遗址,再往深处就到了尽头,那里是个走势近乎垂直的大洞,黑惨惨冷森森的看不到底。

  一众脚夫到寺庙残墙下,虔诚地叩头膜拜,随后就把物资卸到地上,然后带着马匹原路返回。

  赵老憋望着堆成了小山的物资装备,找一旁的“猎手”打听:“就咱们这几个人,咋背得了那么多东西?”

  “猎手”指着墙上残存的壁画说:“团长要用这个法子。”

  赵老憋上前一看,顿时呆在当场,第一幅壁画描绘着一个女子,正伸着舌头把狮虎巨象之类的野兽吸进口中。第二幅是这女子从口中吐出一座宫阙巍峨的城池。

  壁画中那女子不知何方神怪,她的嘴和肚子就像个无底洞,能把成千上万的人畜一口吃光,又能在一瞬间把整个城池吐出来。

  赵老憋总算有些见识,他以前到过汉中,曾听道上的同行说起,据闻唐代之时,有个商人去长安做生意,卖掉货物之后买了一只鹅,装在装笼里背在身上独自回乡。半路遇到一个书生,那书生正坐在树下休息,见商人来了就起身行礼。书生声称自己走不惯长路,脚底都打了血泡,实在是走不动了。恳请商人行行好,让他钻到竹笼里带上一段。

  商人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就说:“这竹笼才多大的地方,何况已经装了只鹅,你要是真能钻进来,捎你一段也是无妨。”没想到那书生一低头竟钻入了笼中,他和那只鹅在一起并不显得拥挤,而且份量好像也没增加。商人暗自惊奇,奈何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只得背上竹笼继续赶路。

  中午的时候停下休息,那书生从笼中钻出来说:“蒙君相助,无以为报,请您饮上几杯薄酒,聊表寸心,不成敬意。”商人奇道:“此处不见人家,你又是两手空空,怎么请我饮酒?难道现酿不成?”书生笑而不答,突然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个食盒,里面盛满了精致的美味珍馐,又吐出一壶佳酿和两个酒杯,与商人席地而坐,一边饮酒一边击节而歌。那书生还觉得不够尽兴,要让自己最宠爱的姬妾出来跳舞,于是张开口,从中吐出一个窈窕婀娜的绝色美女,命其歌舞助酒。商人从没见过如此佳人,不禁看得傻了,也忘了品尝美酒佳肴,而那书生兴高采烈,开怀畅饮之余,竟醉卧在地,怎么招呼都不醒转。那个美女见状,就上前对商人说道:“奴婢有个相好的郎君,打算趁此良机将他召来相会,还望阁下高抬贵手,不要声张出去,如让主人知道,奴婢难逃责罚。”

  商人讷讷地点了点头,就见那美女也轻启朱唇,从嘴中吐出一个虬髯大汉。那汉子满脸淫笑,不似善类,二人低声私语了几句,携手到树后共尽云雨之欢。一男一女刚忙活到一半,醉卧的书生忽然伸了个懒腰,好像随时都会醒来。美女大惊失色,一口将虬髯大汉囫囵吞下,然后慌忙整顿衣衫发髻。这时书生已从地上坐起,他揉了揉眼睛,随后对商人深施一礼:“小生酒后失态,万勿见怪,这里已离居所不远,就此与君作别,咱们后会有期了。”说罢,张口吞下美人与酒壶食盒,径自走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赵老憋当时听完这件事,觉得实在是超乎人之所想,问那讲述者唐代莫非真有如此异术?

  道上的同行说此为乾坤挪移幻术,即使有,那也不是我中土之术,肯定是从印度流传而来的,只有印度才存在这种怪异想法。

  赵老憋今天见了喜马拉雅山下的壁画,才知这话说得不虚,挪移幻化之术果然发源于此,于是拿这件事去问“猎手”,他说没想到队伍里藏龙卧虎,居然有人通晓此等异术,不如传俺两手,何愁将来不能四海逍遥?

  团长在旁听到,就告诉赵老憋此事荒诞不经,神怪离奇之说岂能当真?这寺庙壁画上描绘的内容,可以看作是古人的一个隐喻,暗示着要想深入地下,就必须从天而降,因此咱们还需要一个大家伙,我将它命名为“柯洛玛尔探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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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9 发表于: 2010-09-27
  卦师说罢取出一本画册,册中都是手绘的历史人物,他翻到一页给大伙观看,那一页乃是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之像,根据明宫原图临摹,旁边注着生辰八字,画中的朱元璋两眼是上眼皮短,下眼皮长,耳大孔冲上,鼻孔仰露,下巴也朝上,这在面相中叫“五漏朝天、地阁阔大”。

  胡铁嘴指着画像侃侃而谈,声称自己的祖师爷曾给朱元璋批过命,这朱洪武的生辰八字太硬,不遇时的时候沿街乞讨,一旦遇了时就能贵为天子,生下来刚会说话,叫爹爹死,叫娘娘亡,只因其爹娘命薄,承受不起真龙天子的金口玉言。

  胡铁嘴讲完了朱元璋,又评唐太宗,述说这些古人事迹的同时,还指点周围观众的五官面相,谈及贵贱气运,比如“做什么行当、家里几口人、有无子女、最近是不是倒霉”之类的,全部准得出奇,听得那些人不住点头。

  社会上的风气,是专好谈奇论怪,集市上又都是些粗人,胡铁嘴说得越是耸人听闻,围观者就聚得越多。

  胡铁嘴见人群围得差不多了,便把话锋一转,说道:“往常看相、批八字,卦金各是半个大洋,但今天初来乍到,承蒙各位捧场,鄙人只好张天师卖眼药——舍手传名了,咱们仅收半价,而且算一卦送一卦,倘若算错一句,我是分文不取……”

  哪知这时刮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把市集上的人群都打散了,胡铁嘴费了半天劲,等到该赚钱的时候没人了,不免望天叹息,收了摊子避到身后客栈里,赵老憋也蹲在这客栈的门楼底下,抽着烟袋想等风沙停了再走。

  胡铁嘴没做成生意心有不甘,瞧见赵老憋还在旁边,就想拿他开个张,于是说道:“看这位老乡五官端正,不如让胡某瞧瞧时下气运如何?”

  赵老憋见胡铁嘴连刮这场大风都算不出来,哪里肯信这江湖伎俩,何况即便真有半仙,他也舍不得掏半块光洋看相,所以只在那装傻摇头。

  胡铁嘴解释说:“常言道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胡某学的麻衣相法只能给人看,观的是人之旦夕祸福,却看不懂老天爷的脸色,老乡你要是不信,我就先从你的面相,论论你的前中后三步大运,要是说得准,到时候你再给钱不迟,如若算错一句,我是分文不取,毫厘不要。”

  赵老憋仍是摇头不肯,觉得半块钱看个相未免太贵,面相都是爹妈给的,爱咋咋地吧,有那闲钱吃点啥不好。

  胡铁嘴却是个倔脾气,他话既出口,别人想不算还就不行了,因为旁边还有别人看着,知道的是这乡下土鳖抠门,不知道的传出去,还以为他这是江湖骗术。所以固执地非要给赵老憋看相:“要不然这回不问你收钱,如果看的准,今后你替我胡某人传个名也就是了。”

  赵老憋一听不要钱,觉得是便宜可占,当即点头应允了,绷起脸来让胡铁嘴看相。

  胡铁嘴仔细端详了几眼,立刻后悔刚才说对方五官端正了,这张脸长得那叫一个别扭,贼眉鼠眼,典型的君臣不配,量浅福薄。

  赵老憋见胡铁嘴半晌不吭声,就说道:“咱爷们儿没啥妨碍,是孬是好你尽管给俺报报。”

  那胡铁嘴把话说得满了,此刻只好如实说道:“这位老兄,鄙人看你唇薄露齿,当是性柔怀刚;细眼竖眉,则表心高志大;天庭宽大,这辈子是行走四方的命;地阁狭窄,少受父母栽培,没有兄弟姐妹,也没入过孔孟之道,只凭祖传艺业吃饭……”

  赵老憋一听这几句说得果然贴切,他确实是爹娘早亡,没有任何亲人,虽然颇识得些字,但常年混迹江湖,没念过圣贤之书,就让胡铁嘴接着往下说。

  胡铁嘴打量着赵老憋的脸,继续说道:“人生在世,共有前中后三步大运。我瞧你这面相,是做事最早、劳碌最早、出外最早,前运是三早之数。另外发达晚、立业晚、享福晚,中运又有三晚之分。早年做事多不成,难展才志,中运是先难后易,渐渐发达,得遇贵人提拔,受人器重。”

  赵老憋大喜,挑起拇指夸道:“爷们儿看相看得果然够准,说句那啥的话,俺这辈子确实是先难后易,直到这几年才混出些头绪,你再瞧瞧俺后运如何,今后有多大的福多大的寿,阳寿还该活几年?”

  胡铁嘴摇头晃脑地说道:“如此,就恕胡某直言了,我瞧你这张脸,五官虽不匀称,但搭配在一起保得住寿,看限数能够得享天年,不过你有几件大事办得不周全,老天爷肯定要折你的寿。”

  赵老憋听到这,心里可就发虚了,他勾结洋人盗掘国宝,所作所为多损阴德,此刻被人道破了自然惊恐,连忙问道:“那么的……要折多少阳寿?”

  胡铁嘴说:“胡某观你印堂发黑,凶煞犯主,显然是阳寿已尽,如今是悬崖勒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肯定活不过这个月末了,若是我胡铁嘴说得不准,罚我把自己的舌头嚼碎吃了。”

  赵老憋气量很窄,只能听好的不能听坏的,听对方说自己大限已至,就觉得这胡铁嘴是找借口骗钱,掏了钱肯定就能给指点一个渡劫挡灾的办法。赵老憋自认为经过大风大浪,岂能被这等江湖伎俩蒙住,便把这些言语都当作春风过耳,他是舍命不舍财,告诉那胡铁嘴道:“啥也别说了,俺就算立刻横尸就地,也是一个大子儿不掏。”

  胡铁嘴十分认真,也没提要钱的事,他看完了面相,还要看赵老憋的手相,常言道:“看相不看手,必是没传授”,当下拉过赵老憋的左手来,一瞧还是个六指,就边看边在口中念念有词说道:“掌为虎,指为龙,宁叫龙吞虎,莫让虎吃龙。指长掌短是龙吞虎,掌长指短则是虎吃龙。再瞧手指,大指为君,小指为臣,次指为宾,中指为主,余指为妖。你这指掌搭配,正是虎吃龙、宾压主、臣欺君、妖作乱,看来活到五十岁就是限数了,我再瞧瞧你的掌纹……哎……哎……哎……”

  胡铁嘴看到赵老憋掌中纹路,一连惊呼三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奇过一声,脸色由淡定变为惊愕,瞪着两眼盯住掌纹观瞧,视线再也移不开了,看的赵老憋心里直发毛。

  胡铁嘴毫不理会赵老憋的感受,只顾啧啧称奇:“胡某艺成出师以来,阅人手相无数。更看过无数相书,可从没见过世间有过这种掌纹!”说着话,他抬起头来望向赵老憋,满脸惊疑地问道:“我怎么看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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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踪之国4.1.3 命运是条神秘的河1 
    众人听得十分茫然:“人的命运确实不尽相同,但石头哪有什么命运?”
    胜香邻揣测道:“赵师傅大概是说万?事?万?物的际遇各自不同……”
    司马灰说:“就算石头有命运,它也还是一块石头,沉入深渊的禹王碑怎么可能只是普通岩石?”
    赵老憋见众人没听明白,就说换而言之吧,诸位经得多见得广,想必知道唐太宗李?世?民了,那太宗皇帝死后葬在昭陵,祭殿石壁上刻有六匹战马,都是他生前所乘的坐骑,只因太宗的山陵称为“昭陵”,故此将这石壁浮雕合称为“昭陵六骏”,六骏分别是——“救驾有功的飒露紫、日行千里的白蹄乌、天马下凡的拳毛騧、动如飞练的青骓,波斯汗血良驹什伐赤、凌虚追风的特勒骠”。
     其实刻有“昭陵六骏”的浮雕石板,都是普通的岩石,山里边要多少有多少,正因其上刻着不得了的东西,才成了宝物,谁看了谁都眼馋,结果被那些掏坟的土贼盯上,砸碎了抠下来装到箱子里,让火轮船漂洋过海带到亚美利加合众国去了。
     赵老憋自称土贼们盗毁“昭陵六骏”的时候,自己曾亲眼目睹,你说世上石头那么多,为何有的千年万载终是顽石,风化枯烂在山里永远无人问津,而有的岩石却被选中刻成了“昭陵六骏”,归根结底就是“命”,命这东西,往浅了说是一层窗户纸,往深了说则渊深似海无有止境啊。
     罗大舌?头义?愤?填?膺,破口大骂道:“那些洋鬼?子着实可恶,把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全给倒腾走了,怪不得当年闹义和团呢,不闹能成吗?我要赶上那时候,也他娘的推铁路拔电杆海上去翻火轮船了。”
     赵老憋忙道:“俺好歹也明白些实力,常言道‘屈死不告?状,穷死不做贼’,干点儿啥不能吃两顿饭啊,怎么会去做那种早晚喂狗的行当。”
     司马灰虽然很反感赵老憋云里雾里的说话方式,但心中对这番话也有所触动,命运就像一条神秘的河,谁也不知道会被它带到哪里,自己这伙人的前途真是充满了未知。不过他总算弄明白了赵老憋的意思,“禹王碑”是块大石板,其本身并没有奇异特殊的地方,刻在古碑上的东西才是关键,但石板上无非凿刻着几行失传已久的“夏朝龙印”,实在想象不出那些古代文字有什么用处。
     司马灰只好继续去问赵老憋:“你知道禹王碑上记载的秘密?”
     赵老憋点头道:“让这位团头说着了,俺以前知不道,如今还真就知道。”
     如此一来,众人的心弦又扣紧了,等着从赵老憋嘴里说出“禹王碑”里的秘密。
     赵老憋神秘兮兮地说:“咱爷们儿萍水相逢。缘?分也是不浅呐,既然诸位想问那块石碑上刻着的秘密究竟是啥,俺就如实相告,你们可听好了……”

 
迷踪之国4.1.3命运是条神秘的河2
 
    众人想不出那几千年?前沉在深渊里的一块大石板,能记载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此刻好奇心都膨?胀到了极点,全在那屏住呼吸,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赵老憋原本不想对旁人吐露,此时受逼不过,抻筋拔骨般地说道:“那个秘密大过了天,你说它是啥就是啥……想它有啥就有啥!”
     罗大舌?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抽?出猎刀,要当场将赵老憋削成“人棍”。
     司马灰看出赵老憋虽是遭际离奇,但这老儿见识短浅,满嘴都是江湖辞令,言语十分粗陋,指望他把“禹王碑”上那些古老的秘密说清楚了,可比上天还难,反正众人已经进入了地底深渊,总能设法找到那块古碑,眼下应该先搞清楚赵老憋的来历,就让对方从头到尾详细说明——“遇过什么人、学过什么艺、憋过什么宝、经过什么事、到过什么地、为何会出现在这地下深不可及之处,又是从何处得知禹王碑的秘密?”
     赵老憋也是惜命的人,眼见没法遮?掩,被?迫说了自己的来历:赵老憋有本祖传的憋宝秘笈,除了那双无宝不识的贼眼,还会些猫窜狗闪的把式,练过气,向来寒暑不侵。多热的天气也照样穿着皮袄,只是常年在乡下拾荒种地,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从来没出过远门。
     赵老憋属于那种井底之蛙,顶多见过巴掌大的天,总以为自己有两下子,民国元年赶上饥?荒,乡下饿死了许多人,他只好外出谋生,可那世道正乱,城里没处找宝,城外遍地响马贼寇,稍有不慎命就没了,有道是“虎瘦了拦路伤人,人穷了当街卖艺”,索性摆摊耍把式,不过吃饭要饭钱,住店要店钱,上有天棚下有板凳,官私两面的花销,他又是乡下把式,没几个人愿意掏钱观看,最后没招了,把心一横想?做土贼。
    当时天底下虽然乱?了套,江湖上却照样有规矩,土贼算是绿林道,各地有各地的瓢把子,瓢把子不点头谁也别想入伙,倘若做跑腿子单干的,又不熟悉人头地面,常言道的好“生意不得地,当时就受气”,赵老憋何尝不知,觉得还是找个靠?山比较妥当,毕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最大的山头自然是常胜山,他特意去拜码头插香入伙,谁知常胜山的总瓢把子以貌取人,看赵老憋土里土气就不怎么待见。
    赵老憋感觉自己被人看扁了,惹了一肚子的气,寻思:“别看后汉三国的庞统跟诸葛亮齐名,却长得矮小丑陋,没有诸葛亮那样的容貌风骨,也难怪刘备初次见面就轻视于他,这世上的人?大多是愚眼俗眉,看皮相不看骨相,怎识得英雄气质?”
     赵老憋一赌气,决定远赴回疆,这一路风尘仆仆,往西走了很远很远,越走人烟越少,他根本不识路径,也不知走到哪省哪县了,某天行至一处,那地方非常闭塞落后。多少年都没有外人进去,老乡们根本不知道改朝换代,以为在京?城坐金銮殿的还是乾隆爷呢。
     赵老憋没想到这里如此荒凉,贪图赶路错过了宿头,途中全是沙地荒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黑云遮月,静夜沉寂,他只好壮着胆子硬往前走,路上就听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响动。

迷踪之国4.1.3命运是条神秘的河3

    赵老憋停步用夜眼一观,发现有条大狗跟着自己。那狗青面獠牙,瞪着两只绿灯般的眼,吐出血红的大舌头,对赵老憋呲牙裂嘴,赵老憋连连挥手,口中做声呼喝,想将那野狗赶开,不料这狗子十分凶恶,扑过来撕扯着他的皮袄乱咬。赵老憋仗着会把式,摸出插在腰带里的大烟袋锅子,朝那恶狗的脑门子狠狠敲去。他这烟袋锅子前边跟个铜疙瘩似的十分沉重,敲到脑袋上就起了一个大包,那恶狗吃痛,“呜呜”叫着缩成了一团,可仍然紧跟着不放,而且叫声引来了更多的大狗。
    赵老憋慌了手脚,一边拿烟袋锅子乱敲,一边往前疾走,但那些野狗太多太凶,把他身上衣服都撕咬烂了,肩膀大腿上也受了伤,眼瞅着招架不住了,突然见到远处有几堆火,立刻连滚带爬地逃了过去,那些恶狗见了火光才不再追赶。
    那些火堆是一支驮马队的营地,队伍里为首的是几个法国人,带着一伙土贼到沙漠里发掘干尸运到国外展览。此时正是深更半夜,法国人看赵老憋全身是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感到十分惊奇,忙命通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老憋气喘吁吁地说:“可别提了,这究竟是啥地方?咋这么多狗呀?而且还这么野,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凶这么野的狗啊,咬起人来就没玩了,敲碎了脑袋还不撒嘴……”
那些法国人和随队的土贼,闻言皆是大为吃惊。这荒漠里哪有野狗?肯定是遇上狼群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一个人不带枪支不举火把,深夜里在荒漠中乱走?
    关东深山老林里也有狼踪,但大多单独出没,体貌特征也与荒漠里的狼颇为不同。赵老憋闻言恍然醒悟,刚才居然遇上狼群了,仔细思量起来当真后怕不已。
    法国探险队的首领见此人能从狼群里突围,想必有些出众的本事,就将赵老憋收留下来,帮着寻藏挖宝。
     此后赵老憋就经常同法国人混在一处做事,得了不少好处,后来那本从占婆王陵寝中盗发出来的憋宝古籍,也是那法国首领送给他的。
     民国十五年,法国探险家听说楼兰黑门遗址下有宝藏,那时赵老憋已在新疆沙漠戈壁混了多年,对那一带十分熟悉,就由他带领法国探险队,前往罗布泊寻找楼兰古迹,途中遇到沙漠风暴,赵老憋与同伙失散了,沙风刮的天昏地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摸到一个洞口,急忙钻进去避难。
     司马灰和胜香邻在旁听了赵老憋的讲述,才知道对方是在那时候进入了“匣子”。赵老憋误认为考古队要将其杀掉灭口,于是夺路逃窜,最后被一阵乱流卷走,醒来时掉在地上,几乎已被黄沙活埋了,幸好在被晒成肉干之前,被那伙法国人挖了出来,他还以为自己是经历了一场噩梦。赵老憋暗中记下了考古队说到的图画,认为那是在楼兰憋宝的某些暗示。他们这伙人整顿队伍重新出发,由“黑门”进入了地下。
     司马灰心想:“照这么说来,随后赵老憋和那些法国人,全部死在古楼兰地下遗址中了,他自己又怎能出现在这里讲述死亡经过?”想到这突然记起——宗教色彩浓重的古代占婆传说中,将这个被地下之海隔绝的深渊称为“死者之国”。
 
迷踪之国4.1.4赵老憋算卦1
 
    众人都感到赵老憋行迹诡异,难说是妖是鬼,然而存在于此人?身上的谜团,谁也猜想不透,只能由他自己说明。
    司马灰逼问赵老憋:“你说你自己在民国十五年死于楼兰荒漠,现在的呢究竟是人是鬼?”
     赵老憋神色变得有些阴沉,他不愿意被别人揭?穿老底儿,但也清楚当着司马灰很难蒙混过关,只好说起了这件事情的原由:
     赵老憋跟那伙法?国人出发去楼兰荒漠之前,先进了关,把这些年得到的财务都换成黄金,打作金条,找处偏僻地方藏下。
     那时关内正逢集市,随比不得大地方,但地处西北商队往来之要冲,人烟齐凑,集上大大小小的买卖也是应有尽有、大到驼马牲口,小到篦梳针线。什么卖杂货的、卖膏药的、卖皮筒子的、卖牛角羊鞭的、卖马刀马鞍的,加上耍把式卖艺变戏法的,再到关内口外的货摊,各式各样的吃食,大小饭馆林立,真是五?行八作,热闹非凡。
     赵老憋见日子还早,又赶上了大集,就在当地四处转悠,他拾荒的出身,向来舍不得掏钱,在集上是干逛不花钱,就这样转了一天还觉得没过瘾,转天起来又接着逛,瞧见前边有好多人围着一个场子,他以为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抢头彩似的赶过去“卖呆”。
    “卖呆”是关东土语,意指围观看热闹,又不花钱又解闷,赵老憋专好此道,他使劲挤到前头,蹲在地上定睛观瞧,一看原来是个算命的先生,四十来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模样,身材颇显富态,鼻梁上还架了副镜子,打扮得像个饱学文士一样。
     那先生坐在砖头上,跟前支了块木头板子,纸笔砚台和签筒摆放齐整,身后戳着面幌子,当中画有八卦图案,两侧写道“铁嘴半仙,看相批命”。
     这卦师是久走江湖,特别会做生意,胸中广博,极有口才。他不是坐到挂摊后边死鱼不开口(T T 内牛满面…),而是先讲故事,旁人路过一听就被黏住了,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这就不愁没有主顾送上门了。
     这卦师自称姓胡(胡八一他家太爷么?),家住山东济南,江湖人称“胡铁嘴”,铁嘴之意就是说他算命看相,从来没出过半点差错。他把桌上那块木头使劲一拍,先静了静场,才开言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别看这醒目普普通通,却也有些来历。有分教‘一块醒目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圣?人一块传儒教,天师一块警鬼神,僧家一块宣佛法,道?家一块说玄门,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
     听那铁嘴卦师又说道:“胡某初来宝地,照例先自报家门,鄙人是胡老真君七十二代后裔,师从麻?衣相法,擅会观人面相手相,由皮透骨,辨识元神。以此决断福寿贵贱,穷通生死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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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四部
4.1.1龙涎1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一话 龙涎

      岩石圈以下近乎一座高压大熔炉,但司马灰等人跟着鹦鹉螺潜下深渊,落入了陷进地幔中的深谷,才发现北纬30度磁圈水体反复星云至雨,抵消隔绝了地压和灼热的岩浆。
      众人找不到“绿色坟墓”的踪迹,眼前所见尽是虚空的漆黑,最后借着远处地磁摩擦迸发出的微弱光痕,看到浓雾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当即以此作为参照,从高处下来径向前行。
      那深谷中菌芝丛生,木华的菊石枯壳高低起伏,地形参差错落,地陷处多有开裂,稍一接近就会感到热气像火车一样撞到身上,其中全是天然形成的水晶洞,里面充满了积水,如果凑近用矿灯向内照射,便会发现那些尖锐锋利的晶脉犹如森林一般,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奇异景象。
      众人无不暗暗乍舌,但接近这片闷热潮湿的水晶森林时间稍长,就感到心脏跳动格外沉重,身体完全浸泡在汗水之中,衣服鞋袜都被汗水浸湿了,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休息,并不断喝水保存体力。
      司马灰眼啾着电池和电石不断消耗,行进速度又如此缓慢,不免十分焦急,但也没什么办法可想,寻思:“当年秦琼落难卖马,算得上倒霉透顶了,可我们还不如秦琼呢,别说马了,连头驴也没有啊。”
      罗大舌同样烦躁,但他是对前事耿耿于怀,看见“二学生”就气不打一处来,趁取水歇息的时候,又撇着嘴对司马灰说:“这鳖犊子太可恨了,我看他这种人好有一比。”
      司马灰心不在焉地问道:“比做什么呢?”
      罗大舌头道:“就好比咱么闷熟了一锅大米饭,眼瞧着饭口该吃了,这小子跑过来王锅里仍把沙子,简直是缺了大德了。”
      “二学生”自觉惭愧,任凭罗大舌头挖苦讽刺,只是低着头不敢应声。
      高思扬见状愤然说道:“你们之前都答应既往不咎了,怎么还不依不饶扯个没玩?”
      胜香邻担心众人再起争执,就岔开话头,询问司马灰有无明确计划?
      司马灰感觉那边浓雾里的阴影十分不详,估摸着至少也有千米落差,“禹王碑”恐怕没有这么巨大,或许是从地脉里垂下来的龙涎亦未可知,如今只有硬着头皮过去看个究竟再说。
      罗大舌头问道:“龙涎......是个什么东西?”
      司马灰谁远在汉唐时期,洛阳附近发生过以此强烈地震,有个村子陷入了地下,全村只有一个叫王原的人活着逃了出来,此人就遇到过“龙涎”。
      据说这个王原通玄修道,是位炼气之士,地裂村陷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睡觉,初陷时整个村子还算完好,村民们还能大声呼救,但落入深泉之际,满村的男女鸡犬就全部淹死了,只有王原擅长形练之术,能够浮海不死,他坠入地底千丈,被水流带到一个很大的洞穴里,忽见有怪蟒探首而下,口中流出黑色粘液,垂挂如柱,吓得他急忙绕路逃开,又行出不知多少里数,饿得实在走不动了,摸到地下有细细软软的都是尘土,但有股糠米的香气,他饥饿难耐,抓起几把就往嘴里塞,吃下去果然能够解饱,他借此为生得以活命,在地下走了三年才出来,回来后将这番经历说给一位见闻广博的老道。那老道听罢告诉王原,黑色粘液是黄河下老龙所吐之涎,吃了能够长生不死,至于尘土则是龙涎风化形成的泥,吃得再多也只是充饥罢了。


4.1.1龙涎2

    罗大舌头听得神往,砸吧着嘴说到:“咱赶紧过去,吃了龙涎就变地仙了。”
    高思扬说:“如果真有老龙嘴里流下的馋涎,但是想想也让人觉得恶心的......”
    胜香邻道:“古时所说的地下龙涎,可能属于某种液态矿脉,吃下去是要死人的。”
    司马灰本来就是毫无根据的胡乱揣测,说这番话只是让其余几人安心,由于深渊里充满了漫无边际的大雾,除了那个朦胧的阴影,再也找不到任何明确参照物,唯有冒死接近,试图找出一些线索。他看周围遍布着各种菊石壳体,毫无生命迹象,但地底雾气弥漫湿热,也未必没有遗存下来的活物,随时都会带来致命威胁,深知哪处失神,哪处就要出错,哪里防备不到,哪里就出意外,别看嘴上说得轻松,自己却不敢掉以轻心。
    众人且说且走,大约行出数里,距离那道黑色的阴影越来越近,终于发现阴影并不是龙涎下垂,也不是任何物体,而是一道“黑烟”,这如同整个草原烧起来的黑烟,全由浓密的烟尘凝聚而成,整体呈现倒圆锥形,越往上边越大,蘑菇云般一动不动矗立在雾中,人立其下,犹如蝼蚁仰望参天巨树。
    司马灰等人感到炙热难挡,黑暗中烟尘呛鼻,呼吸艰难,就各自找了块湿布蒙在脸上,然后放下风镜停步观察,只见前方地面下陷形成斜坡,黑烟是从一个塌陷的大洞里喷发而出,原来是那艘受到诅咒的Z-615潜艇残骸,他从磁山脱落后也石沉沧海,穿过水体掉进深谷,并且砸穿地面,多半截陷到洞中,导致浓密的烟尘向上升腾,但到高处空气稀薄,使浓烟悬浮凝固在里半空。
    司马灰看了一阵,认定这恐怖的蘑菇云柱,只是地热涌动留下的痕迹,规模随时骇人,但也没有什么异常,正待绕行过去,却听潜艇残骸下传来一声轻响。司马灰反应极快,有些风吹草动都能察觉,立即按下矿灯看去,就见有个人探头探脑地正从Z-615残骸里爬出来,那人发觉到有灯光照晃动,忙闪躲进弥漫的黑雾。
    司马灰以为是“绿色坟墓”,哪容对方再次逃离,他不顾黑烟炙热,一个箭步蹿下斜坡,眼看着那人被烟尘阻挡,伸手就能抓到了。不料对方身法诡异,就如猫蹿狗闪般快得出奇,返身就地一滚,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司马灰旁边避过。
    这时罗大舌头等人已经围了上来,矿灯光束和步枪都指在那人身上,将其逼停在原地。
    黑烟附近能见度极低,司马灰以为困住了“绿色坟墓”,但隔着风镜一看,那人头戴皮帽子,身着倒打毛的羊皮袄,脖子上挂里串打狗饼,两眼贼溜溜地乱转,虽也用布蒙住口鼻,但不是早该死掉的赵老憋又是何人?
    司马灰又惊又骇:“这老怪怎么还能死后挺尸?难道他当真服过龙涎,变成不老不死之身了?”

4.1.1龙涎3

    赵老憋趁众人稍一愣神,又使个兔滚,朝着手中没有违规词语的“二学生”直撞过去,妄想夺路逃窜。
    这次司马灰识破了赵老憋的动向,他如狮子搏兔使出全力,后发先至,将其扑到在地,伸手扯去了对方的面罩。
    司马灰用步枪压住了赵老憋的脖子,此时想结果此人性命,实是易如反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伙人与赵老憋之间纠缠甚深,却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何况事到如今,再杀赵老憋也于事无补。
    众人置身在蘑菇云下都有窒息之感,知道不是讲话之所,于是先将赵老憋拖到一旁。
    司马灰等人把赵老憋围在当中,彼此相互打量,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当真是“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
    赵老憋终于撑不住了,对司马灰说道:“真是山不转水转,想不到咱爷们儿又见面了......”他一边偷眼观瞧司马灰的脸色,一边继续说道:“看这位团头好俊的身手,想必也得过绿林传授,咱人不亲艺亲,通吃祖师爷留下的这碗饭,爷们儿你走遍了天下路,交遍了天下友,把天底下能吃的都吃遍了,乃是前人显贵、鳖里多尊、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头等人物,为啥非要跟俺一个憋宝的过不去?”
    司马灰说你别跟我套近乎,谁不知道绿林里的手段有上下两等,上者曰“钻天”,下者曰“入地”。钻天的练会蹿房越脊飞檐走壁的本领,高处来高处去,能进到富户巨室中偷金窃银,使人不知;入地的则是挖洞打地道,专做掏坟包子抠宝的勾当。可不管是“钻天”还是“入地”,都跟你们施术憋宝的道路不同,说是毫不相干也不为过。
    高思扬和二学生两个,并不了解赵老憋的身份,还以为此人就是“绿色坟墓”,没想到长得如此獐头鼠目。
    不过司马灰十分清楚,赵老憋不是“绿色坟墓”,但肯定与之有重大关联。司马灰也深知此人诡谲南侧,围绕在他身上的谜团多得数不清,试问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亡并且留下尸体之后,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如果算上眼前这个赵老憋,司马灰已经遇到过三次,或者说是三个同样的人了。第一个是在长沙螺蛳坟挖掘雷公墨,掉进坟窟窿被鬼火烧死了;第二个是从匣子里逃脱,死于古楼兰黑门遗址;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深渊里的赵老憋。
    罗大舌头遇事亦是脑袋瓜子发懵,总觉得赵老憋是妖怪变的,趁早弄死了才是。
    司马灰满腹狐疑,但千头万绪,也不知该从哪里问起才好,却听得胜香邻在耳边悄声说道:“这个人也许不是赵老憋。”
    司马灰心念一动:“是了,看情形黑门和深渊中出现的赵老憋应当是同一个人,因为对方显然还记得发生着匣子里的事情,但此人可从没承认过自己就是赵老憋,那都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司马灰想到这里,索性直接问道:“你姓甚名谁,为何到此?”
    那人眼中贼光闪烁,脸上勉强挤出些笑,抱拳说道:“人过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既然诸位问起,今日俺就留个名姓在此。”

迷踪之国4.1.2不老不死1

    司马灰三遇赵老憋,见到的有尸体也有活人,每一次都是时隔多年。由楼兰黑门前的死尸推测,匣子里的赵老憋勾结法国探险队在回盗宝,应该是在民国年间;而在长沙螺蛳坟挖掘雷公墨的赵老憋,是出现于解放后的1968年,死后被埋在了荒坟里;如今这个人又在深渊里现身,容貌与前两个死掉的赵老憋毫无区别,还是那一身拾荒者的打扮,仍旧五十来岁贼眉鼠眼的模样,简直是个不老不死的妖怪。
    司马灰难以理解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事情,但即便真是不老不死,也不可能被烧成了灰烬,还会再次出现,他只能认定前后三次遇到的赵老憋,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谁知那人说道:“俺祖籍关东,在那百家姓里排行第一,奈何家里爹娘早亡,当初也没给取过大号,后来凭手艺做了憋宝的老客,因此相熟的2俺叫做赵老憋。”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听了这话,皆是面面相觑,感觉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事情呈现出了最诡异的一面——前后三次遇到的赵老憋是同一个!
      罗大舌头咋舌不下,他提醒司马灰道:“我明白了,说不定这老怪床底下埋着一个罐子……”
其余几人听得莫名其妙,司马灰却知道罗大舌头所言何意,当年他们在黑屋混日子,多曾听人提起一件怪事:
      具体是哪朝哪代说不清了,估计可能是前清的事,那时村子里有个阙姓人家,夫妻两个以种田砍柴度日,粗茶淡饭的生活虽然清贫,但老两口子非常恩爱,为人厚道本份,日子倒也过得适宜。
夫妻二人膝下只有一子,这孩子天生耳大,耳垂又肥又厚,老两口子十分喜欢,总说:“咱家这孩子生就佛相,将来必福寿无穷。”于是给小孩起了个乳名叫“福耳”。
      可后来有位看相的先生瞧见,却说:“这孩子耳大无福,双耳要厚而有轮方为贵人,耳厚福厚,耳薄福薄,耳要大,又要圆,又圆又大是英贤,两耳削平,奔劳一世,两耳贴脑,富贵到老,对面不见耳,则是巨富巨贵之相。”
    按那江湖上流传的相法,这意思就是人的耳廓不能向前探着招风,须是平贴后脑才能有福。正所谓“两耳招风,买地祖宗”,因此以前迷信的人家,刚生下小孩,都要紧盯着孩子睡觉时不能把耳廓压向脸颊,免得睡成卖尽祖宗田产的招风耳,等孩子逐渐养成后压耳的习惯,也就不用再管他了。
那先生看“福耳”的面相,是双耳上薄下厚,两边都往前支着,就说这是逆子之相,再想改业来不及了。
阙氏夫妻哪里肯信。一顿扫帚将看相的先生赶走了,此后对“福耳”更加溺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活都不让干,这小子长大成人之后,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学会了耍钱嫖娼,把他爹气的吐血而亡。
    “福耳”不但不思悔改,反倒变本加厉,把家里的田产变卖挥霍了,又去偷鸡摸狗,一次被人告上了衙门,他逃到山里躲避。途中撞见一伙养蛊的黑苗,就此跟去湘黔交界混饭吃,几年后回归故里,到家不说孝顺老娘,却肆无忌惮的杀人越货,他若瞧上哪家的姑娘媳妇,光天化日里就敢进去施暴,谁拦着就拿刀捅,比那山贼草寇还要凶狠猖狂。

迷踪之国4.1.2不老不死2

    想来王法当前,哪容他如此作恶,果然惊动了官府,派差役将“福耳”抓起来过了热堂。他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被讯明正法,押到街心砍掉了脑袋,民众无不拍手称快,没想到行刑后的第二天,此人又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依然四处作恶。
    官府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再次将其擒获正法,可不管“福耳”的脑袋被砍掉了多少回,这个人都能再次出现,活蹦乱跳地好像根本没死过,百姓无不大骇,不知此人是什么怪物,任其为非作歹,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最后“福耳”的老娘是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大义灭亲,到衙门里禀告官府,说此子从黔湘深山里学会了妖术,在家里床底下埋了个“藏魂坛”,肉身虽然在刑场上被斩首示众,但他过不了多久就能从坛子里再长出来。
    官府闻之将信将疑。立刻命人到其家中挖掘,果真刨出一个黑漆漆的坛子,形状就像骨灰坛似地,当场敲碎砸毁,再把“福耳”押赴刑场碎剐凌迟,挫骨扬灰。自此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妖人死而复生的事了。
这件事没有明确记载,仅是口耳相传,司马灰也不知道那“藏魂坛”里有什么名堂,这赵老憋每次死后都能再次现身,倒确实与这个离奇古怪的传说有些相似。
    司马灰不太相信世上有什么“藏魂坛”,那与“聚宝鼎”一样都是荒诞不经的事,相传元末明初有巨富沈万三,家中财帛通天,富可敌国,哪来的那么多钱呢?是他还没发迹之时,路过湖边见到乡人捕蛙,就地剖蛙取肠,血腥满地。沈万三见状不忍,出钱把剩下的几百只蛙都买了下来,扔回湖中放声。某天晚上他再次路过湖边,听群蛙鸣动鼓噪,从湖底拥一古鼎而出,往那鼎中扔进一块金子,就立即变成两块,沈万三因一时善念得此古鼎,日后盈千万之资,皆为其中所生,后来沈家被明太祖朱元璋抄了,从地窖搜出此鼎,问以刘基刘伯温,刘基曰:“此为聚宝鼎。”后世俗传为“聚宝盆”,如果掉进一个活人进去,再拽出来可能就是两个相同的人了。
    司马灰也暗自揣测,莫非那赵老憋无意中掉进了“聚宝鼎”,所以世上才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人?可是“聚宝鼎、藏魂坛、不老不死”三种猜想,都不能完全解释赵老憋的来历,此人身上的秘密,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
    司马灰寻思敌我难辨,没法说赵老憋是正是邪,只能说这是个“奇人”,从头到脚都是谜团,其位置处在“考古队”和“绿色坟墓”之间。此时明知道赵老憋为人油滑,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话并不完全可信,但又不能不问个究竟。于是示意众人谁也不要多说,避免言多有失,先让赵老憋把其来历作为,原原本本的交代一遍,等摸清了底细再做计较。
    赵老憋见推脱不开,兀自在舌口上逞能:“诸位英雄听了,俺这憋宝的行当,那也是凭真本事吃饭,眼作观宝珠,嘴为试金石,五湖四海生涯,万丈波涛不怕……”

迷踪之国4.1.2不老不死3

     罗大舌?头恼怒地说:“你再敢多说一个用不着的字,老?子就生掰你一颗大牙下来,不信咱俩试试。”
     赵老憋吓得一缩脖子,说道:“俺不识眉眼高低,还望好汉宽恕则个,可……可是诸位到底想让俺说啥呀?”
      罗大舌?头嘬着牙花子道:“你成心的是不是?让你说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还非得等我问你?先说你鬼鬼祟祟跑到这地方干什么来了?”
      赵老憋苦着脸说了经过,他声称自己也被困在这个深渊里了,瞧见大雾中有东西坠落,便特意过来察看,发现竟是个生铁坨子陷在此处,使地底涌?出万丈黑烟,他钻进残骸里面看了一回,也没找到什么东西,不料刚一出来,就撞到了司马灰等人,他还记得在楼兰沙海中,被这些人从后追击。不想冤家路窄,竟又在此相遇,赵老憋已成惊弓之鸟,看势头不妙立即转身逃开,再往后就是现在的事了。
     罗大舌?头越听越气:“老不死的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真拿我罗某人当傻?子糊弄啊?今天非把你满嘴的牙都掰下来不可……”
    司马灰看罗大舌?头问得糊涂,就将他拦下,然后告诉赵老憋:“你我双方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疙瘩,但你的事对我们非常重要。所以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了。别指望还能蒙混过关,你要仔细交代,比如遇过什么人、学过什么艺、憋过什么宝、经过什么事、到过什么地,把你的老底儿全给我抖落出来。”
     赵老憋为难的说:“这位团头也是场面上的人物,咋不明白掏人老底儿,和挖人祖坟没啥两样?看诸位这架势,莫不是到此地里来找……禹王碑?俺赵老憋虽然不才,但愿助一臂之力。”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司马灰和胜香邻齐声问道:“你知道深渊里的禹王碑?”
     赵老憋见自己说着了“海底”,故弄玄虚地道:“说句那啥的话,俺是略知那么一二。”
     罗大舌?头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知不知道禹王碑是什么东西?”
     赵老憋点头道:“自然知道……”
     罗大舌?头奇道:“禹王碑到底是个什么?”
     司马灰等人也都屏气凝神,全部注视着赵老憋,要听此人究竟说出哪些话来。
     赵老憋却说:“那座石碑不过是块极大极厚的石板,和山里那些普通的石头没啥两样。否则咋说它是块石碑呢,石碑嘛,原本就是石头,不是金也不是玉。”
     罗大舌?头气得暴跳如雷,揪住赵老憋已进骂道:“老不死的,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司马灰看赵老憋东扯西绕,实在可恨,就对其余几人使了个颜色,暗示不必阻拦,且让对方吃些苦头再说。
     赵老憋被罗大舌?头一折腾,果然服了软,再也不敢卖弄见识,他说“禹王碑”确实是块普通不过的石头,这话全然不假,石头虽然和石头一样,但命却不相同,因为石头也有石头的命,好比同样生而为人,你把那沿街要饭的乞丐和身登大宝的皇帝,都剥光洗净了看看,岂不同是一团皮囊裹?着的血肉之躯,所以说人和人没啥两样。死了埋到土里同样腐臭生蛆。可为啥皇帝能在万万?人之上,想玩哪个娘们儿就玩哪个娘们儿?(霸唱娇憨了…)乞丐却为何生在万万?人之下,终日在世上忍饥挨饿?这就是命不一样,同人不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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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踪之国3.6.7深渊通道1

     众人见状吃惊不小,立即举起枪来推弹上膛,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壁上雕刻着很多人头,层叠起伏,凹凸错落。脸面大多模糊不清,仅具轮廓。唯有眼窝里镶嵌着绿松石,被“电石灯”照得诡波显现,炯炯若生。
     罗大舌头没好气地骂道:“他娘的虚惊一场!”说着话拽出猎刀告诉司马灰:“咱在长途列车上找刘坏水借了些经费,要死在地底下自然作罢,可万一能活着出去,我可不想让那老家伙整天堵着门催债……”他边说边把绿松石逐个撬下来放入怀中,还喝令“二学生”过来帮忙。
     司马灰斥道:“罗大舌头我看你也是个不开眼的民兵土八路,这玩意儿品相平平,再也寻常不过了,你当它是祖母绿呢?”
     高思扬对司马灰说:“你们倒在这分起赃来了,果然和土贼没什么两样。”
     司马灰说:“那罗大舌头当年有个俄国名,人称‘搂不够不爽斯基’,专业拾茅篮检废品的。”(我抽了,搂不够不爽斯基。。。哈哈哈)
     罗大舌头一听这话,当场停下手来不干了,同时大发牢骚:“你要不往我这张光辉伟岸的脸上抹黑就得死是不是?咱们先前去罗布泊荒漠的时候。我可听宋地球讲过这绿松石,说是女娲补天都要用它,我就纳闷这么有意义的东西,怎么在你眼里就成破烂了?反正我罗大舌头看东西首先看重它的意义,其次才看价值,没价值还能活,没了意义睡觉都不踏实……”
     司马灰既已达到目的,便不再说什么了,他看壁上浮刻与那些鬼俑,都如上古之形,就问胜香邻这是哪朝哪代所留?
     胜香邻看了半响,认为鬼俑身上的纹饰与夏朝龙篆相仿,但是难以分辨来历。更无法解读其中的秘密,她推测那古楚壁画描绘的阴山地脉,形如城阙,是一座地底磁山,周围有很多圆盘形的物体,若果真如此,现在众人进入的古洞,仅是其中之一,阴山边缘不知还有多少此类化石壳子,比众人预想中的大出许多,也许再接近山脉主体,步枪和猎刀之类的铁器就会被它吸去了。
     司马灰寻思众人被堵在这古洞尽头的石室中,终究不是办法,别说没有干粮。如果耗费时间过长,脑子里的记忆也该被磁山抹掉了,所以现在不能久留,必须尽快到磁山里看个究竟,设法找到脱身的途径,但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太够了,更不知能否破壁逃出。
     此刻不容迟疑,司马灰跟其余几人商议了几句,正待着手行事,忽听石室黑暗处有人“嘿”了一声,那动静虽然不大,但沙哑生硬,听得众人头皮子发麻,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更是险些从原地跳起:“绿色坟墓!”
     司马灰曾在占婆王古城中曾与“绿色坟墓”周旋多时,对这嘶哑僵硬的声音印象极为深刻,却真想不到对方真的就在附近,那么在神农架阴峪海说出暗号的人,果然就是这个“幽灵”了。他立刻打开矿灯,寻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照去。

迷踪之国3.6.7深渊通道2

     那恰是一尊鬼俑侧面的阴影,矿灯照过去空无一物,但司马灰等人出生入死,只是为了解开“绿色坟墓”身上的诸多谜团,此时有所发现,岂肯轻易放过,当下持枪上前搜寻。
通讯组的两个人与胜香邻从未接触过“绿色坟墓”,此时看这情形真如见鬼,心里骇异难言,于是不敢作声,都跟在司马灰身后行动。
     司马灰仔细察看那满是人头的墙壁,就见被罗大舌头扣掉绿松石的地方,都露出一些窟窿,似乎这石室外部还有夹层,刚才的声音便是从中传来。他摘下矿灯,将脸半贴在岩壁上向里张望,由于漆黑一团,看不到是否有人。
     正当司马灰狐疑不定之际,矿灯的光束穿过孔隙,照到个满是尘土的面罩,隐约能辨认出那是苏制套头防化面具,但与他的“鲨鱼鳃式防化呼吸器”不同。那面罩后面显然有人,感到光束照过来就向旁躲避。司马灰趁着对方移动,又看到此人穿了一身艇员的制服,但非常破烂,散发着一股腐晦之气,就像刚是从死去多年的枯骨上扒下来的,他心知这是“绿色坟墓”,于是不动声色,一面观察对方的位置,一面暗中抬手给罗大舌头作出指示。
     罗大舌头立时会意,端着加拿大猎熊枪对准岩壁轰击,但那墙壁是在化石外堆砌的古砖,十分坚厚,12号霰弹难以将其贯穿。
      这时就听“绿色坟墓”那摩擦朽木般的声音说道:“同在难中,相煎何急?”
     司马灰退后半步,冷哼了一声说道:“难不成你这回想充作615艇上的幸存者?咱是一回生两回熟,分别以来我无时无刻不记挂着你,你那套唬弄鬼的废话趁早留着别说了。”
     “绿色坟墓”阴沉地说道:“既然都是故人,那就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也容我说句逆耳的忠言,要知道‘螳螂枉费挡车力,空结冤仇总是痴’。”
     司马灰等人自然不相信“绿色坟墓”之言,源于这个地下组织直接或间接丧命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包括“阿脆、玉飞燕、宋地球、胜天远、Kanaureik、穆营长、通讯班长刘江河、民兵虎子”等等,这些人对司马灰、罗大舌头、胜香邻三人的关系不比寻常,或为师生故交、或为兄弟战友、或为父女姐妹,仇恨已经结得太深了,正所谓是“水火不能同炉”。
     司马灰深知“绿色坟墓”是何等狡诈,岂会看不透这层道理?如今对方肯定是受形势所迫,不得不利用众人摆脱困境。
     “绿色坟墓”似乎也看穿了司马灰心中所想,直言道:胳膊再粗拧不过大腿,凭你们区区几人,绝不是地下组织的对手,我从缅甸野人山开始,就一直想将你们置于死地,怎奈你等命不该绝,想来也是限数未到,可我在磁雾中才逐渐醒悟,追溯前事,原来咱们之间的关系无关正邪善恶,也不是水火不能相容,无非是——“因果纠结”。

迷踪之国3.6.7深渊通道3

     司马灰等人一边想着如何将“绿色坟墓”揪出来,一边揣测对方意图,哪敢信其所言。
但听“绿色坟墓”继续往下述说,他说双方是因果纠结,最终都落在这个黑洞般的水体里,而这地底是座能消除记忆的大磁山,如不设法进入直达深渊的通道,众人都将神消魂灭,而“绿色坟墓”声称已经掌握磁山的秘密,但凭一己之力难有作为,需要有人从旁相助,说完就陷入沉默,等待着司马灰等人作出回应。
     司马灰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只坚持“老子就不信”这一个原则,但见场面陷入僵局,便说道:“你要是真有诚意,就先把套头面具揭掉。”
     “绿色坟墓”有几条底线不能逾越,首先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真实面目,其次不会对外泄露藏匿行踪的办法,闻听司马灰所言果然是不肯露面,只说愿意吐露另外的秘密作为交换。
     司马灰对此并不意外,暗想不管“绿色坟墓”是活人还是死人的幽灵,总得有个身份来历,并且这个秘密切实威胁着它的存在,甚至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对方也不敢摘掉防化面罩。看来“绿色坟墓”的真实面目,比占婆王那张脸还要神秘,难道这个“幽灵”根本没有脸吗?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真要是没脸也就不怕被人看到了,它到底是谁呢?会不会是一个我曾经见过的人?
     这些疑问在司马灰脑海中纷纷闪过,但隔着岩壁无法将“绿色坟墓”揪出来扯掉面具,唯有揣情摩意猜测对方意图,他明白眼下的形势是双方互相牵制,心中暗想:“对方是打算利用我们这伙人摆脱大磁山,这是我们仅有的主动权,可如何才能不为其所用?另外绿色坟墓以前显然是完全不知道磁山里的秘密,就算它与众人前后脚进入此地,也不该这么快就能找出逃脱的办法?”
     司马灰想到这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绿色坟墓”就是压在阴山下的恶鬼,后因机缘巧合从地底逃脱,但脑子里的记忆被这座大磁山抹去了,此时它回到这石室,看到鬼俑上的古篆纹刻,才想起了以前的旧事?
     司马灰毕竟对“绿色坟墓”的底细毫不知晓,先后猜测了几种可能,都没什么头绪。只是根据现在发生的事件,可以看出“绿色坟墓”对地底磁山深感恐惧,才不得不在石室中显身出来直言其故。但它向来阴险,会不会只想耽搁时间,拖住渐渐接近谜底的探险队,利用磁山将众人困死在原地?
     如果是前者,那司马灰情愿在此同归于尽,而后者则不能再与“绿色坟墓”纠缠,应当尽快从化石古洞中脱身。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司马灰遇事向来果决,是个敢拿自己脑袋押宝的亡命之徒,此刻却不免举棋不定。
     司马灰一时间难做取舍,与其余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先沉住气,且看“绿色坟墓”意欲何为。

迷踪之国3.6.8禹王古碑1

     “绿色坟墓”见司马灰等人没有立刻作出回应,估计事态还有转机,就说这燧古传道,鸿蒙开辟。阴阳参合而生天地,大地是厚达几千米的岩石圈,岩层中有暗河,由于凿井穴地,常有水流喷出,实际上是压力导致,所以古时称地下水为“泉”,北纬30度线下的巨大水体,就是洪泉极深之处。
      这洪泉如渊,深不见底,高处被浓密的磁雾遮盖,周围则是混沌未开,但在洪波之下还有个环形凹槽,那才是九重之泉以下的真正深渊,地底的原始水体为海洋雏形,曾经存在大量不同种类的有壳生物,后经沧桑巨变,有些古鹦鹉螺之类的生物被潜流带入深渊,它们凭借承压壳落进空洞,逐渐变成了化石,后来又被地幔里喷涌出的岩浆重新推入水体,漂浮在茫茫冥海中,直至有磁山陷落下来,才将这些空壳吸在山体周围。
     当神农架木为巢之际,上古之人误入地底,那时磁山高耸,而神农架阴峪海下的岩洞伸入地雾,撞击后发生了地震,将磁山挡在了原地,山体撞塌的地方露出个大洞,才有人得以进到其中,并从空壳里发现了黄金玛瑙等物,但山体沉浮不定,想返回再取的时候,竟已不知所踪。
      后人将这些矿物里形似枯骨的部分,拼成一具“遗骸”,自此视为圣物,由于磁山里没有金脉,所以后人推测壳中遗骸来自地底洪泉之下。
     到禹王导川治水,欲寻天匦,度量地深几重,得知上古燧明国有神木,盘曲万顷,通天接地,云雾生于其间,磁山则被那树根缠在了地底,所以得见此山,并发现人在山中不可久留,超过一天即变为恶鬼,故此称之为阴山。
     当时自淮源得古碑甚巨,其上遍刻螭龙之篆,那是夏朝龙篆最初失落的一部分,据说禹王在淮水锁住大蛇,此碑即拜蛇人古物,里面记载着一些不得了的秘密。那时洪荒初息,山深而地薄,时复开裂,举城举国之人一旦陷下,便绝难再出,请巫问神后将古碑填入重泉以下,以定天地之极,又斩断神木,让阴山消失于茫茫洪波之中。
     困在禹墟中的拜蛇人却一心想找回古碑,但直至彻底消亡也未得结果,不过这些事迹都在拜蛇人留下的遗迹里,用夏朝古篆详加记载。
     再往后春秋战国时代,楚幽王为了祭鬼,先后铸了九尊大金人挡住阴山,结果致使地层崩塌,磁雾迅速弥漫开来,人入其中则死。
      “绿色坟墓”告之众人,这化石洞里的鬼俑,皆是拜蛇人所留,只要依其所言,就能使遗壳摆脱阴山,虽不能逃出生天,但可进入深渊底部,到时它愿意将“禹王古碑”里那不得了的巨大秘密,全部说给司马灰等人知道,到时两方协力,何愁找不到生路,而在此僵持下去则毫无意义。
    司马灰听了“绿色坟墓”所说之事,心里极为骇异,想不出此人何以洞悉一切,但应该还隐瞒了许多重要信息。他微一沉吟,明知“绿色坟墓”不会说出实情,还是忍不住问道:“在缅甸野人山里逃出来的四个人,除了我和罗大舌头,其余两人现在怎样?”

迷踪之国3.6.8禹王古碑2

     “绿色坟墓”阴恻恻地说道:“其实你早已知道了,何必再问?我若有心欺瞒,完全可以说她们二人都还活着,但这一来你就会觉得我的话不可信了,现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要是信我所言,就把那尊没头的鬼俑推开,这鬼俑本身是块玄磁,能造成磁位偏移,化石古洞就能被洪波推动,彻底脱离这座阴山了,拜蛇人深识磁性,能以陨铁在地底导航,这种古法应当可行,你们要是不想变成活尸,就赶快动手。”
      司马灰暗暗切齿,一时难以决断,“绿色坟墓”这些话如同扔出的一颗烟雾弹,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他倒不是担心困死在阴山,而是无法确定对方虚实。
     高思扬凑近低声对司马灰说:“毕竟现在隔着一道墙壁,谁也奈何此人不得,不如就照对方说的做了推开鬼俑,等到了深渊底部,也不愁没机会抓到他。”
    司马灰眉头一皱,摇头否决,心想你是没接触过“绿色坟墓”,不知其心机何等阴险狠恶,哪会这么好心给众人指点生路?另外对方肯定知道我不会信它这套鬼话,会不会故布疑阵,使我们不敢触碰那尊无头鬼俑?
      司马灰念及此处,就看向旁边的胜香邻。而胜香邻也是神色疑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难以揣测。这就像是“绿色坟墓”手里扣着一枚铜钱,是正反两面,其中一面朝上。“绿色坟墓”心里知道真正是哪一面朝上,并告之众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结果,而在它揭开手掌之前,谁也没法确定反正。
     “绿色坟墓”见众人犹豫不决,又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非是禹王古碑和深渊里的秘密是何等惊世骇俗,还有困在阴山里的结果又是何等悲惨恐怖。
     司马灰听到这就冷笑起来,众人都是被他吓了一跳,心下不禁悚然:“正是形势紧迫之际,怎么会突然发笑?”
      “绿色坟墓”也觉出乎意料:“你......你到底推不推那尊石俑?”
       司马灰说:“老子险些又被你绕进去了,深渊里的东西与我毫不相干,我凭什么去推那尊石俑?”
     “绿色坟墓”问道:“那你是想让大伙都困在阴山里等死了?”
      高思扬闻言心里一动:“司马灰怎么又擅自替别人做主,他这一个决定,可把我们的命都搭上了。”但转念一想:“天知道现在身处何方,从地底逃出去之后的生还之望也属渺茫,我又何必做此胆怯之态?”于是忍住没有说话。
      这时司马灰却不说话,而且“嚯”地站起身来,招呼罗大舌头过来帮手,两人合力搬起一尊倒地的鬼俑。
     罗大舌头还没明白过来,奇道:“你这又是想搞什么名堂?”
     司马灰脸上杀机浮现,放低声音说:“我估计石俑沉重,能撞塌了这道岩壁,到时候你手底下利索些,可别再让这狗丨娘养的逃了。”
    罗大舌头早就红了眼,一听感情是这么回事,立刻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回你就瞧好吧,我非剥它的皮不可......”
     二人浑身筋突,把能使得力气全使上了,发声呐喊,抱着石俑向壁上直撞,耳轮中就听“轰隆”一声响,登时撞穿了一大洞。

迷踪之国3.6.8禹王古碑3

     “绿色坟墓”自认由前到后算无遗策,却没算到司马灰还有这么一手,转身就往夹层深处逃去,不料又被塌落的古砖压住,只好挣扎着向外爬。
      司马灰抛下石俑,死盯着在地挣扎的“绿色坟墓”叫道:“你这厮如今走不脱了,老子要仔细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说罢端着步枪快步逼近。
      其余几人也都从后跟上,胜香邻低声提醒道:“小心它还有诡计!”
      谁知身后突然传来“喀喀喀看”的声音,似是砖石摩擦所发,司马灰等人担心是洞外的“伏尸”爬进来,可回头一看,却是“二学生”满头大汗,正用肩膀顶着一尊无首的鬼俑,竭力向前推动。那鬼俑极为沉重,底部又有磁石吸牢,“二学生”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它挪动了半尺。
      众人齐声何止,司马灰见状则是怒火攻心,端起步枪就要射击。胜香邻却觉的“二学生”应该不是地下组织的成员,这家伙好奇心重,肯定是受了“绿色坟墓”刚才那番话的蛊惑。妄想窥探深渊里存在的秘密,论罪过也不至于就地处决,于是在旁挡了一下,枪弹没了准头,正好打在那尊石俑身上。
      “二学生”刚才头脑一阵发热,看到司马灰等人又惊又怒,心中也是悔意顿生。满脸惶恐地伏在地上:“我不想困在阴山里......变成活死人......”
      司马灰唯恐“绿色坟墓”趁机逃了,顾不上再理会“二学生”,可他刚要转头。这化石古洞在洪波中已不知有多少年头了,自身磁壳已饱受侵蚀,全凭那尊玄磁石俑固定,移动后改变了磁极,顿时从山体侧面滑向深水。沉入了无休无止的虚空,身体在石室中忽觉天旋地转,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的鬼俑和砖石纷纷滚落。
     司马灰心说不好,忙稳住身形用矿灯照过去。只见“绿色坟墓”借压在身上的古砖滑向一旁,已趁机脱身,迅速爬进了岩壁的缝隙深处。众人本待乱枪齐发,但失了重心,都道大势已去,此刻既已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得先求自保。
     古鹦鹉螺化石本是无生之物,落进滚滚洪波,便被地下水灌入,但它内部一间间结构相同的石室,逐层减缓了水量和压力,就似石沉大海,穿过弥漫无边的混浊,坠下了无底深渊,众人很快就在漆黑一团的石室中失去了感知。
     待到司马灰清醒过来,脑中嗡鸣不已,几乎想不起来此前发生过什么,四肢仿佛被撕扯开来,感觉筋骨倒无大碍,但全身血管里都是疼的,他试着打开矿灯照明,好在这东西还算可靠。一看古洞满壁皆是龟裂,但整体尚且完好,眼前有潮湿的水气缭绕,周围云昏雾黑,想来已落到了重泉之下的空洞。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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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5 发表于: 2010-09-27
迷踪之国3.6.4大海波痕

      司马灰猜测这个近似“箱型女仙水母”的阴魂,只适应地雾里的环境,一旦从雾中脱离,就必须寻找血肉之躯维持生存状态,而且要不断重复这一过程,此时紧贴着洞壁落下,不料身上却已被“浮蚷”体内下垂的刺丝裹住,霎时间万念如灰。
     而是司马灰正呈下坠之势,那“浮蚷”幽灵般的内脏受其带动,也跟着从壁上脱落,近乎透明的箱形薄膜向后翕张开来,内脏都被扯到了他的身前,使得坠落之势略为延缓。
     从被刺丝接触,再到躯体僵硬失去意识,其中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在这瞬息之间,司马灰实不甘心就死,他心念动如闪电,趁着左手还未麻木,摸出怀中的氧烛咬掉拉环,对准那团黑雾般的腔肠按去,但没等胳膊伸展开来,左臂便已失去了知觉。
      那氧烛本是众人准备探洞之时,防备遇到封闭狭窄空间出现缺氧状况,其结构就是一个铝罐,底部有一层药物,扯掉拉环就会燃烧,提供少量氧气,它在司马灰手中“哗”地一下着了起来。那“浮蚷”受到光热吸引,立刻伸出腔体攫住氧烛。岂料氧烛罐子口径狭小,那黑雾般的腔肠向内一钻,烛火顿时熄灭,罐内形成了真空状态,反倒将它的内脏紧紧吸住,“箱中女仙”和幽灵水母一样没有脊椎,体形可大可小,缩成一团便可从人口中钻入,却终究是有质之物,腔肠顶端捏起来足有一个拳头大小,最是敏锐不过,这时被铝罐吸住就以触手挣脱,但它体内仅具有一层细膜,只听“啪”地一声轻响,竟将内脏覆膜撕破,顿时流出满腔黑水,跟司马灰一同摔落在洞穴底部,旋即化为乌有。
      司马灰从岩壁间坠落的地方,距离洞底并不太深,又被那“箱中女仙”拖拽,但落在地上仍是摔得不轻,只是身体已僵,变得毫无知觉了,过了许久才渐渐恢复,接连呕了几口黑水,神情恍惚不振,就像刚刚死过一次,眼前金圈乱晃,一看其余几人也都到了洞底。
     司马灰听众人说及经过,才知道先前掉进洞穴之后,胜香邻唯恐他有什么闪失,随即追了下来,却只见他僵倒在地,也不知道那雾中阴魂的去向,而另外两人中毒较轻,陆续醒转过来之后,便跟高思扬一同下来汇合,此刻见司马灰化险为夷,终于把揪着的心放下了。
     罗大舌头问司马灰:“巫楚壁画里的小娘们儿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把她给收拾了?”
     司马灰活动活动麻木的手脚,只觉身上奇疼彻骨,忍不住嘬着牙花子吸了口气,脑袋里却仍然发空,竭尽全力回想最后几秒钟的情况:“我好像……给它拔了个罐子。”
      高思扬说:“你刚才躺在这里挺尸,可都把我们急坏了,怎么还有心思胡言乱语?”
     司马灰脑中发懵,过了一阵神智恢复,才把自己知道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并无释然之感,虽然终于弄清楚了“楚幽王盒子”以及“楚载神兽”附近出现的异象,可解开的谜团也使余下的谜团更加突出,想不透让土贼把“遗骸”转移的人是谁,“天匦”是否真的存在?这个大得出奇的山洞又是什么地方?
     司马灰平生所历之奇,以“占婆王匹敌神佛的运气、罗布泊极渊沙海中的时间匣子、北纬30度水体怪圈”为最,想来世上诡秘古怪之事莫过于此了,却总都有些线索可寻,唯独涉及到“绿色坟墓”,就完全找不出任何头绪,一直纠结在“死循环”里越陷越深。他仅知道“绿色坟墓”妄图掌握深渊里存在的秘密,如今全部的希望,只悬于这最后一条渺茫的线索,那就是抢先在阴山里找到“通道”。
     他自打掉进山洞之后,借着岩壁上的鬼火,看到了“箱中女仙”的真身,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使用氧烛将其置于死地,随即失去了知觉,而罗大舌头等人则是刚下来不久,谁都没顾得上观察周围地形。
    此刻胜香邻点起了火把照明,司马灰趁亮在洞底找回了背包和枪支,但发现“1887型杠杆步枪”摔坏不能使用了。胜香邻见状便将自己的“1887型步枪”交给司马灰,她则向罗大舌头要了那柄瓦尔特P38手枪防身。
    当前面临的危机,就如高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落下,司马灰能感觉到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当然是不敢懈怠,立刻将步枪背到身上,忍着疼举目四顾,这里的洞壁含有磷化物,不时冒出鬼火,在相物之术中称作“阴烛”,显然是死的人多,尸气凝聚而成,离远了就看不清楚,照明还是主要依靠矿灯和火把。
    众人眼见洞穴规模宏伟,火把虽然明亮,也只能照及一隅,估计深浅只相当于洞口直径的一半,底下也没有洞口那般宽阔,周围古壁削立,齐整异常,岩壁上全是一层接一层的苍纹皱褶,每层都有半米多高,轮廓清晰,宛似波涛汹涌的大海。
     司马灰记得有种上古地层痕迹,被称为“大海波痕”,他以前在宋地球的书里看过这类插图,此刻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也不禁惊异于天地造化之雄奇,人工画卷又岂摹其万分之一。
     高思扬不明白“天匦”为何物,她问司马灰:“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司马灰说人生在世都是匆匆过客,肉身凡胎难免一死,相传人死之后,形灭神存,只有一缕幽魂不散,还可重入轮回,也有不少人生前坏事做尽,要被打到阴山背后永世不得超生,所以阴山就是关着这些恶鬼冤魂的地方,据说这座阴山里有个圆盘形的物体,亘古已有,关于它的相关记载也不算少,却都是稀奇古怪,根本让人无法理解,在没看到实物之前,我也是丝毫捉摸不透。
    高思扬又问:“可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咱们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司马灰说:“这座漂浮在北魏30度怪圈里的磁山,肯定就是阴山了,因为它与巫楚壁画里的记载完全吻合,但现在距离这么近,磁山为什么没有将猎刀步枪吸住,以及古人在山里发现遗骸的具体地点,还都不得而知……”
      这时众人已翻过一道接一道的地层波痕,摸索到了对面一侧的岩壁附近,就听洞口传来些细微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攀壁而下。
     司马灰等人立即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听了几秒,不由得相顾变色:“是这阴山里的行尸走肉!”
    众人原本还感到奇怪,为什么一直没受到“伏尸”攻击,想见它们多在距离水体较近的地方,以便掠食求生,先前可能惧怕“箱中女仙”,才纷纷躲避藏匿,此时却嗅到了生者气息,就跟着爬进洞来。
     众人心下雪亮,这些魂死魄生的“伏尸”凶狠残忍,行动极为快速,加上洞穴里漆黑无比,倘若是成群结队的扑过来,凭这几条步枪恐怕无从抗衡,他看到火把照耀下,岩壁底下有三个很形状很规则,城门大小的窟窿,立刻拔足奔去。
     “二学生”两条腿发软,稍慢了几步,就觉身后有“咕咕哝哝”吞咽口水之声,心里更是发慌,想着千万不能回头,还是忍不住后看了一眼,当时阴烛忽明忽暗,就见一张带着淤血的灰白大脸近在咫尺,顿时惊骇欲死,腿底下更不听使唤了,被那“伏尸”一把揪倒在地。他见“伏尸”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下来,不禁吓得高声惨叫。谁知那“伏尸”嘴部越张越大,转瞬间竟张成了一百八十度,下巴像块破帘子似地垂到了胸前,鲜血决堤一样从嘴里涌了出来,流的“二学生”满身满脸都是,他瞪目结舌,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木雕泥塑般躺在地上呆呆发愣。
     原来是罗大舌头发现“二学生”情况不妙,而加拿大双管猎熊枪杀伤面太广,近距离根本不能使用,情急之下直接用手抠住了“伏尸”张开的大嘴,晃臂膀运足力量,暴雷也似断喝一声:“开!”居然“咔嚓”一声,把那“浸死鬼”的上下颌骨从中掰开。
     这时另外三人从后跟来,目睹了罗大舌头空手竟有如此蛮力,惊心动魄之余无不叹服,当即拽起地上的“二学生”,从岩壁下的豁口里鱼贯而入。
     众人穿过岩壁,举起火把一照,见是个规模相近的洞穴,才知这山体内部是洞中套洞,被岩壁隔成了两间石室,同样齐整得近乎诡异,只不过这间石室顶部封闭,而岩壁底部孔穴贯通,没有东西可以遮拦。
     众人不敢停留,举着火把继续往深处走,却见尽头的岩壁下,仍有三个并排的窟窿,竟与刚才穿过的那道岩壁一模一样,但身后“伏尸”跟得太紧,他们来不及再看周围地形,只好硬着头皮埋头钻进去,出去一看还是一间石室,不免更是骇异。
      五个人一路深入,也不知穿过了多少道岩壁,而每道岩壁对面都有一间石室,却不见地形有任何变化。
     众人越走心里越是发怵,这山洞里古怪已极,天晓得它通着什么地方。如果山体内部的结构是鬼斧神工天然造化,那也不可能是几十间石室都被岩壁隔开,各自的规模形状又都完全相同,更看不出有人力开凿的痕迹,甚至可以完全排除人为的假设,因为这种工程绝不是人力能为,究竟是地形相似?还是始终在两点之间重复经历着同一个事丨件?
     阴山伏尸在身后紧追不舍,只是受地形限制不能一拥而上,众人被形势逼迫,脚下一步放松不得,不停地向穿过一道又一道岩壁,根本顾不上去想什么,却见这山腹中的石室无穷无尽,渐渐两腿酸麻,呼吸变得沉重,心中更是打颤。
     “二学生”实在跑不动了,被众人拖死狗般地硬拽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其余几人,恐怕跑到死也没用,这个山洞里面实在太诡异了,试想天然山洞的内部结构怎么会完全相同,而且不是一处两处相同,是至少几十个石室都一样,像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这地方简直就是迷宫般的“温彻斯特鬼屋”。
     罗大舌头也叫道:“打没进来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我看咱多半被这山洞里的阴魂缠住,中了障眼法了,不来点黑狗血是出不去了。”
     司马灰闻言心中一动,想起当年在京听过的一件怪事,那是说早年间有个书生,家境贫寒,在京郊一处荒园里苦读,打算应试大比之时博个出身光宗耀祖,天底下的读书人大多如此,但想的容易做得难,旧时科举制度的状元进士,都如筛孔筛出来的一般,每科总共能有几人高中?这书生连考了几年都是名落孙山,某夜月明星稀,他独自一人在荒园徘徊,对着月亮吟诗遣怀,忽听墙头有人咯咯发笑,抬头一看原来是个绝色美女,从墙外探头进来看他。自古道:“灯下观男子,月下看美人”。书生一见那美女在月下明艳无方,顿时看得呆了,以为是有哪家小姐暗中仰慕自己才华,特趁月夜前来私奔野合,不禁喜出望外,赶紧整顿衣冠打开园门迎接,谁知来到门外一看,发现那竟是一条米斗粗细的大蛇,在墙下顶着一颗美女的脑袋,听得园门开了,便转过头来冲着他挤眉弄眼,惊得书生三魂不见了七魄,逃回房里反锁了门户,紧接着就听到有人砸门呼唤其名,书生哪里敢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匆匆收拾行李逃回了老家,但此后夜夜入梦,都会回到月下荒园,将前事重新经历一遍,如此反复不断。那书生受不得吓,没多久便病入膏肓,眼瞅着堪堪废命。最后幸得一老叟相救,他授予书生秘诀,在遇梦回荒园便立刻咬破自己食指,就能立刻从重复的噩梦中惊醒过来。这个传说版本甚多,如今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书生一定是被妖物所缠,破了障眼法即可安然无事。二学生所说的“温彻斯特鬼屋”虽然古怪,毕竟是人之所为,而这山洞却是天然生成,说不定其中有“地市”幻布,或是被阴魂纠缠,也甭管遇到的究竟是什么情况了,只要咬破中指,身上感觉到疼痛,便能立刻摆脱。
     司马灰动了此念,就告诉众人赶紧自咬手指,否则还得一遍接一遍重复钻过相同的岩壁,随即带头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心想这回可就逃出去了,不料到尽头一看,赫然是道直上直下的岩壁,壁上波痕如海,下面有三个窟窿,早已数不清见过多少遍了。

迷踪之国3.6.5重复经过1

     司马灰听闻以往每遇乱世,便是天垂异象,妖怪屡生,多以邪法惑人,若是你反反复复经历同一件怪事,那多半是有地市现象发生,形成的原因很多,也可能是岩壁里阴气沉积所致。这并非是无稽之谈,湖南长沙黑屋附近荒坟古墓众多,民国那时候的土贼,一到夜里就出来干活,掏开坟包子抠宝,某次三个贼人掏开一个盗洞,挖到深处触到有古砖,那可全是带着画像石的,一看就知道掏着了大墓巨冢。群贼喜出望外,以为要发大财了,连夜埋下火药在墓墙上炸出个窟窿,等到散尽了晦恶之气,就该下去掏行货了,这几个贼本来各有分工,可留下把风的唯恐进去抠宝的私藏贼赃,进去抠宝的也不太放心,害怕自己干着半截活儿被人闷死在里头,经过一番商量之后,三人决定破了规矩一同下去,于是彼此都拿牛筋索子栓了,一个接一个,脑袋顶着脚心钻进了盗洞。谁知就在这条不算太深的盗洞里,三个土贼向前爬到马灯煤油耗尽,洞子里陷入一片漆黑,他们也没摸到先前炸开的墓墙。仨贼发觉情况不妙,知道遇上鬼了,加上做贼心虚,越想越怕,赶紧到趴着向后退,可后面的入口也没了,这条直进直出的盗洞,居然两端不见首尾。
     结果这三个土贼连惊带吓,都被活活的困死在了盗洞里,到死也没找到出口。半年后另有群贼发掘古冢,才在到洞里看到这三具尸体,为首的老贼经验丰富,料知这三个同行撞上了“地市”惨遭横死,当即用草纸燃烟,往洞内倒灌,抽去烟雾之后才敢进入,果然在墓室中找到一只千年狸猫,说是千年,其实也没法计算,反正就是活的年头多了遍体生出白毛的一只老狸,它性喜幽暗,穴入墓中而居,所以古墓里都是它的便溺,能产生一种特殊的气味,形成了所谓的“地市”,这种气息一旦被人吸入脑内,就会导致被它迷住,明明只有几十米深浅的一条洞子,那三个土贼却出来进去一直折腾到死,实际上始终在原位没挪过地方,假如识不破其中关键,来者纵然是心硬胆壮的郎君,十个里也要有九个着了它的道。
     这类奇闻异事司马灰听过不少,可无一例外都是发生在很早以前,由于那时候人烟还不怎么稠密,所以在那些荒山野岭间,也许还真有诸如“千年古狸、人首蛇身”的东西存在,而如今就拿大神农架原始森林为例,已被林场子砍秃了多少大山?即使还剩下些人所不知之物,恐怕也不多见了,因此这些怪事在近代就少得多了。
    司马灰根据他的既有观念和以往经验,认为自己这伙人是在山洞里撞上了“地市”,虽不知所遇是鬼是怪,可只要咬破食指,身上一疼一惊,也就把这幻惑破了,否则岩壁后的石室重复出现,如何才是了局?
怎知这法子并不管用,石室尽头有三个窟窿的岩壁依然如故,众人疲惫欲死,都跟拉风箱似的呼呼气喘,却犹如置身在一场不停重复的噩梦里,永远不能离开。

迷踪之国3.6.5重复经过2

      司马灰等人愈发惊恐,停在这道岩壁前裹足不前,只听身后风声不善,回头看时发现已有一具“伏尸”,接近了火把照明范围下的光圈,它从由暗到明,灰白色怪脸上那一潭死水般的眼神毫无变化,众人看得身上一阵发冷,赶紧掉转枪口向后射击,但不敢纠缠,一面开枪一面退进了岩壁下的窟窿。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常年翻山越岭,一向惯走长路,但其余几人到此都是筋疲力尽难以支撑了。司马灰心知再向山洞深处逃,到头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必须尽快揭开这阴山古洞之谜,就取出装在“二学生”背包里的龙髓,都点燃了扔到三个窟窿里,用火光暂时挡住源源不绝迫近的“伏尸”。
众人唯恐火势一弱,“伏尸”拥进来无法抵挡,当下咬紧牙关继续往里跑,直看到深处的岩壁,才放慢脚步稍作喘息。
     石室规模恢弘,约有百米见方,内部幽深漆黑,司马灰返身观察,还能看到后边洞窟中燃起的火光,但穿过这道岩壁进入下一间石室,就完全瞧不见火光了,在如此深邃宽阔的山洞中,有限的能见度使人五感大幅下降,他心中暗暗叫苦,按着矿灯在岩壁上四处乱瞧。
    高思扬也几乎累脱了力,只觉肺部都要炸裂开来,心口“嗵嗵嗵”跳得好似擂鼓,趁机把双手撑在膝盖上急促的喘着气,她看司马灰举止奇怪,忍不住问道:“你想找什么?”
     司马灰说我先前看“二学生”身上全都是血,就顺手抹了一把,在岩壁上按了个血手印做标记,明明是在中间这个窟窿的侧面,可他娘的见鬼了,怎么会消失不见了?
      高思扬吃惊地说:“司马灰你发什么神经,这里怎么会有你留在后面的记号?”
     司马灰却清楚自己的意图,现在首先要确认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山洞里的地形处处相似,二是众人在山洞里的行动重复发生。所谓“物有其理”,世间万事万物,都绕不开一个“理”字,本来第一种可能最为合理,但眼下面临的情况却彻底颠覆了“理”。
     如果这座阴山依然完整,它要比现在所能见到的部分高出许多,由于山上露出一个巨大无比的洞口,所以耸立起来的山体仅剩下三分之一,与洞口相通的岩洞,可以标记为“零号石室”,在“零号石室”的岩壁下方,有三个窟窿可以进入山洞的更深处,再将穿过岩壁的空间标记为“一号石室”,它与“一号石室”的区别在于相对封闭,没有连接山外的洞口,而“一号石室”尽头的山壁下同样有三个窟窿,通往更深处的“二号石室”,它和前边一间石室的结构规模,以及轮廓大小完全一致,三号四号也是如此,深处还有更多一模一样的石室,要是一个个的标记下来,众人此时置身之处,至少在几十号开外了,但有诸多迹象表明,山洞里不可能存在完全相同的地形,那么排除掉第一种“地形相似”的可能,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性了,事实是山洞里只有“一号石室”,众人是在反复不停地穿过一个固定空间,这情形等于是一遍又一遍经历着相同的恐怖梦靥。

迷踪之国3.6.5重复经过3

     司马灰把他想到的情况简略说了,众人均是震惊颤栗,手足无措地怔在当场,不约而同的都想问:“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怪事?”
     但正如司马灰先前所言,阴山洞窟里的地形,肯定是鬼斧神工天然生就,因为山洞内部的沉积岩层,遍布大海波痕,这种地质波痕的存在,至少有上亿年历史了,山洞里一道道岩壁下的窟窿里,也同样存在波痕,浑然天成,没有任何人力开凿的痕迹。但这里有个问题,阴山古洞里无穷无尽的岩室毫无分别,试看普天下万千奇峰异洞,可有两处完全相同的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两个岩室相同,可以解释成是惊人的巧合;三个岩室相同,就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而这阴山中无数岩室之间毫无区别,如果再解释成奇迹,恐怕连鬼都不会相信。
    然而这都是众人亲眼所见,想必不会看错,身上的疼痛和急促的呼吸,都表明现在的遭遇,既不是司马灰最初猜测的“地市迷魂”,也不是“二学生”说的温彻斯特鬼屋结构怪异,那就只能是在反复经过同一个石室。
     胜香邻刚才喘息了一阵,勉强能开口说话,她一边跟着众人往前走,一边对司马灰说:“你的意思是……咱们在重复经过同一间岩室?”
      司马灰点头说:“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了,也就是我经得多见得广了,这才能猜想出来,更倒霉的是咱们脚底下根本不能停,停下来即便不在石室里消失,也得被追上来的阴山伏尸碎磔了,但咱这伙人都是血肉之躯,体力终究有其极限,这么一直逃下去可不行,得赶在累死之前找到脱困之策。”
     胜香邻说:“我觉得应该还有另外的原因,只是咱们一直未能发现。”
     这时喘作一团的“二学生”也倒过一口气息,张着大嘴断断续续地插言道:“我……我觉得我发现……这个原因了,除了在山洞里一遍接一遍的重复经过……还有个……有个很诡异的情况……”
     罗大舌头抬手在“二学生”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骂道:“你小子吃了灯芯草了——说的倒挺轻巧,我罗大舌头都没发现,你是怎么发现的?”
     “二学生”说:“因为你是……瞪着眼看的,而我……我可是一直……一直在观察,我发现山洞里……还有一个比……比‘重复经过’更诡异的情况……”

迷踪之国3.6.5重复经过4

      罗大舌头瞪眼道:“嗬,我还真没观察出来,你小子浑身上下长了几层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二学生”以为罗大舌头言中所指,是自己先前那句话的后半部分,便应道:“其实我一直以来也都是蛮有胆识的,莫道书生空议论,头颅掷处血斑斑啊……”话音未落,脑壳上又挨了一记爆栗。
      胜香邻听得蹊跷,追问“二学生”道:“刚才你说发现了一些反常迹象,那是什么?”
      罗大舌头对胜香邻说:“这小子观察分析能力老丰富了,更丰富的是想象力,看到拉杆式步枪都能想象到闹鬼的屋子,真是有多大脸现多大眼,戴着个比瓶子底还厚的眼镜他能发现什么?”
      司马灰在旁听了个满耳。就示意罗大舌头别插嘴,先让“二学生”把话说完,倘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再按谎报军情论处不迟。
     “二学生”焦急地说明情况,他个人完全同意司马灰的判断,由于山体内部的岩层中,有存在了上亿年的古老地质痕迹,因此只能先天成形,而不会是后天开凿改动。两边又没有岔路,所以完全可以排除掉“地形相似”和“鬼屋迷途”的假设。众人进了阴山古洞之后,自身感觉虽然是一直往深处前进,但实际上是在重复经过同一个地方。最恐怖的是每次重复经过之后。以前留下的痕迹就都不见了,不仅包括司马灰的手印,还有弹壳和燃料烧灼的痕迹,也全部凭空消失了。好像除了这山洞石室本身不会改变,只是在里面发生过的一切都会被抹掉,不过众人要照这么理解,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这间石室并非恒定不变,它也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石室岩壁下有三个窟窿,“二学生”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经过的时候,这三个窟窿分明是城门般大小,在众人一遍又一遍反复穿过岩壁的同时,三个窟窿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变小了,或者说是石室整体开始缩小,人得感知和视界不免受到很大限制,故此很难察觉到这种变化。这就好比满满的一碗豆子。你拿出去一颗两颗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等抓出去两把再看,碗中的变化就非常显著了。此刻观察面前这道岩壁下的窟窿,对比先前的印象。便会切实感觉出宽窄与高度都小的多了,只比民宅的房门稍大,石室两边的直线距离,似乎也缩短了很多。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先前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怪事,还要抵挡紧跟在后的“伏尸”,只顾着在山洞里疲于奔命,谁都没留意到这些变化,如今动念一想,又举着火把四下观看,才知道“二学生”所言果是不假——这间石室变小了。
    司马灰越想越是惊愕。岩壁上的三个窟窿,迟早会变得无法容人通过。可为什么每一次穿过这间石室,它的大小就会缩减一圈?

迷踪之国3.6.6化石走廊

     众人觉得脑袋都大了几圈,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想尽快找出一个可行的对策,但也不知是被急行军拖垮了,还是让这山洞里发生的怪事吓住了,一个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半天没人开口。
      高思扬见气氛压抑得令人恐惧。就对司马灰说:“你倒是给句话,接下来该怎么办?”
      司马灰摇了摇头,转头问“二学生”:“你觉得发生这种怪异现象的根源在哪?”
      “二学生”说:“我估计这是一种人类心智永远无法企及的神秘力量……”
      司马灰皱眉道:“别跟老子装神弄鬼,你直接说你不知道不就完了吗?”
      罗大舌头提议说:“我看往这山洞深处走也不是个事,咱手里的家伙也不是烧火棍子,却不如掉头回去,杀开一条血路!”
      高思扬道:“这地方太古怪了。只怕回去也找不到洞口,何况大伙体力透支,又没粮食和水,哪还有力气往外逃?”
      胜香邻始终凝神思索,这时忽然抬起头说:“我猜出这个山洞里秘密了。”
      “二学生”不敢相信,呆望着胜香邻问道:“你能理解那些人类心智难以企及的秘密?”
      胜香邻说:“你将山洞里出现的一切怪异,都归结于鬼怪所为,我却觉得是咱们被这个山洞误导了。”
      司马灰虽知胜香邻思维清晰缜密,所见所识也远非只会照本宣科的“二学生”可及,探险队在山洞里遇到的状况,一共存在三种可能:首先是天然造化的地形相似;其次是无法解释的鬼神之力;最后则是古人在山里开凿的迷宫。
     不过由于岩层表面记录了地质波痕,因此第三种可能性绝对不存在。另外这阴山古洞形成于亿万年前,它内部纵然有无数间相似的石室,又怎会根据深度渐次缩小?所以第一种可能也属渺茫,只有第二种“鬼神作怪”才能解释目前遇到的一切,不过司马灰听胜香邻言下之意,好像是这山洞本身的原因,难道是这万年洞穴中存在什么“幻障物”?
      胜香邻说:“应该是天然造就的地形相似,每一处石室的结构都没区别,只是规模稍有变化,越往里面越是狭窄……”
      司马灰奇道:“这可真够邪门的,别说这古老的山洞是天然造化所生,即使是人力开凿,大概也做不到如此……如此‘精密’。”
       “二学生”附和道:“是啊。每间隔开的石室都完全相同,从外到内居然还依次缩小,确实只能用‘精密’两个字来形容了。”
       胜香邻心知时间紧迫,没办法逐一回答众人提出的疑问,就将火把交给高思扬,拿出笔和本子。先画了一个漩涡形的圆圈,又用笔在漩涡上标了许多横道,她端详了一眼说:“山洞里的地形大致是这样了,螺旋内部有精密的间隔,除了外大里小,结构几乎完全一致,间隔处的窟窿是输气孔,它就像一个……菊石(- - 差点打成菊花…)或鹦鹉螺壳的化石。”
      司马灰一看本子上的图形,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阴山洞穴里一间接一间的石室,是一条“化石走廊”。
     众人在黑暗中没能察觉出方向偏移,又见地形地貌一成不变,心慌意乱之际不免妄加猜测,如今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余下的事便不言自明——这座内部完全中空的山体,其实是个螺旋形的圆盘,它应当属于某种腕足生物的遗壳,菊石好像没这么大,或许是古鹦鹉螺的一种,其壳外表为磁质层,内部存在多层间隔,由外向内依次旋转缩小,奇异的分割结构无限接近黄金比例。能够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潜入重泉之下的深渊。
      司马灰先前看到古鹦鹉螺的外壳上裹着一层砖化物,估计它是死于喷涌的灼热泥浆,最终才变成了一个空壳化石,在这茫茫水体中沉浮。
      司马灰想到这心念一动,寻思古楚壁画和禹王鼎上记载的“天匦”,乃是度测天地之物,它奇纹密布,可以自行自动,外形是个螺旋状的圆盘,显然都与“古鹦鹉螺遗壳”相近,只是没料到会如此巨大,另外这东西早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自行移动。
      司马灰将这念头对其余几人一说,众人也都表示认同,据此推测,北纬30度线水体是处在岩石圈下的深泉,只有古鹦鹉螺才能抵达最深处,而楚幽王盒子里的“遗骸”,也存在于这个深渊的底部。
      这时高思扬提醒众人:“布置在气孔里的燃料维持不了多少时间,究竟要何去何从必须当机立断。”
      司马灰心想不错,就问胜香邻:“古鹦鹉螺遗壳里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胜香邻只见过普通的鹦鹉螺化石,不知与这古种有没有区别,但依常理推测,往深处走的话地形会越 变越窄,尽头未必存在出路。
      司马灰暗想:“化石洞窟只是个空壳,外壁裹着砖化物,应该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厚,等走到里面最狭窄的隔室中,尝试用大口径猎枪往上轰击,说不定能打个豁口出来。”于是横下心来继续向里走,接连穿过几间石室,岩壁上的气孔变得更窄了,却仍是不见尽头。
     罗大舌头在前不住叫苦道:“这么跑下去可真是黄皮子拖鸡——越拖越稀,即使精神上不滑坡,肚子里也抗不住了……”话说一半就没了声音。
      司马灰等人听罗大舌头忽然住口,心下都觉奇怪,立刻跟进去用火把照视,只见这间石室岩壁环合成圆,绕壁一周都是跪地的石雕鬼俑,身上古纹如花,张口结舌,形貌诡谲。
      众人顾不得仔细观看,先合力将几尊鬼俑推到洞口,堵住了来路,随即坐倒在地大口喘气。
      司马灰定下神来举目观望。看这四壁环合成圆的石室已至尽头。此时挤了五个人再加上那些鬼俑,使空间显得十分局促,犹如置身在一口深井的底部。
      司马灰担心氧气不足,就让胜香邻将火把压灭,之前众人还留了些电石备用,此刻取出燃起了“电石灯”,白光阴惨烁亮,照的石室一片明亮,但鬼俑的身影投在壁上,更添压抑不祥之感,而那石壁被灯光一照,登时浮现出无数双绿莹莹的怪眼。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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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4 发表于: 2010-09-27
第六卷 黄金山脉与水晶丛林
第1话 不死之泉1

 
      罗大舌头见司马灰刀子般的目光落在高思扬身上,以为是确定了人选,忙说:“亏你想得出来,竟让个女的替咱们送死?那就算侥幸逃得性命,将来也没脸见人了。我看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二学生压后。”
      “二学生”惊慌失措:“这事太突然了,我……我……我思想上没有任何准备……还需要点时间……考虑考虑……”
       罗大舌头说:“还考虑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别犹犹豫豫的,咱活就活个痛快,死也死个壮烈,要劫劫皇杠,要玩玩娘娘,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辈子匆匆忙忙稀里糊涂地说过去就过去了,想有点意义多难啊?你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因公牺牲永垂不朽,还可以永远活在全体人民心中,这么光荣的好事上哪找去?”
      高思扬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含泪直视着司马灰问道:“你凭什么决定别人是死是活?”
      此刻身在险地,谁都不敢大声讲话,司马灰也只好尽量压低声说:“罗大舌头净他妈的打岔,我可没说让谁去引爆液态氢燃料罐,你的背包里是不是还有电石?”
      高思扬恍然醒悟,“电石灯”使用化学照明光源,构造简易坚固,电石遇水就会立即燃烧,放出烁亮的白色火光,遇到氧气不足便会暗淡发蓝,尤其适用于矿井隧道作业,是探险队在地底行动的必备之物。存放电石的盒子必是密封防潮,否则有水渗进来可就引火烧身了。通讯组加入行动之后,“电石灯”一直由高思扬使用,备用的电石盒子也都放在她的背包里。探险队虽然没有雷管导火索之类的延时引爆器材,但打开潜艇两侧的平衡水箱,使地下水淹装有液态氢罐体的舱室,就可以利用电石燃烧现象,引爆Z-615潜艇。
     众人当即摸回辅助隔舱依计施为,随后钻出潜艇,攀着甲板侧面的舷梯返回木筏,司马灰拔刀砍断绑在垂直舵上的绳索,这段史前古树的躯干被洪流推动,立时向前漂浮。或许是雨雾掩盖了气息和声音。所幸一切顺利,眼看筏子漂过了潜艇尾部的螺旋桨,突然有道闪电经空,就见潜艇漆黑的外壳上有十数个白色物体,正在向下快速爬行。
     司马灰等人惊呼一声不好,抄起步枪拼命拨水,其实木筏在滚滚洪波中漂动的速度已是极快,转瞬间便向前驶出几十米远,距离阴山地脉已经不远,但也在同时察觉到水里和远处山体间都有伏尸迫近。
     众人知道仅凭手中枪支根本压制不住,均盼Z—615潜艇尽快爆炸,以便趁机脱身,可迟迟不见动静。
     这时罗大舌头猛地一拍自己脑袋。叫道:“搞砸了,刚才我好象没把电石防水的密封盒子打开,电石接触不到水根本不会燃烧,这摩非定律太狠了,你说它怎么总跟我过不去呢?”
     司马灰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骂道:“别扯那些不咸不淡的,我看真是该对你采取永久性人道主义措施了。”

迷踪之国3.6.1不死之泉2

     这二人嘴上争执,手里的枪丨支都已是弹丨药上膛,只等那些阴山恶鬼接近,便豁出命去拼个够本,但筏子持续不断地向前漂浮,周围再也没有任何异动。
     众人心下莫可名状,附近的行尸走肉怎么踪迹全无?相传桃木能辟邪镇煞,难道是乘以渡海的古树气味将它们驱退了?可这史前树种虽然罕见,但除了质地紧密,也没见有什么稀奇之处,又寻思是否是被别的东西吓走了?
     不知不觉间木筏已触到岩石搁浅,五个人满腹疑惑,一时不敢冒进,就见面前的山体齐整壮阔有如城郭,显露出来的部分呈“凸”字形,它似乎是一块单体不可分割的庞大岩盘,兀突地沉眠在这空寂无物的水体中,表层多为苣苔覆盖,显得阴郁荒凉,受时间和环境侵蚀形成的裂痕,就像无数条沟壑深谷,高处云缠雾绕,难窥全貌,众人为其气势所慑,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
     司马灰用手触摸苍纹密布的岩层表面,发觉质地和色泽都近窑砖,心想:“此地就是巫楚传说中的阴山了?中国古代有过仙山在海上漂浮的记载,西方则传说地下有泉,饮之能得不死,厌世则升天,但没人知道传说中的泉水在哪。看地底洪泉极深、阴山伏尸,想见那些古老得近乎神话的传说毕竟有些来历,其本质相同,只是表象各异。”他见跟在身旁的“二学生”脸色怪异,就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二学生”似是怕惊动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俩眼直勾勾盯着司马灰手中的步丨枪,悄声说道:“这地方很不对劲,它让我想起了……”
     司马灰心下不以为然:“我他娘的也真是信了你的邪,别在这大惊小怪的,这山体形势虽然险峻古怪,似乎有种很不协调的感觉,可又怎么能同‘1887型杠杆连发枪’扯上关系?”
     “二学生”问道:“温彻斯特1887这种枪丨支何以得名?”
      司马灰说:“这谁不知道呢?温彻斯特是著名的美国军火制造商,塔宁夫探险队这种武器设计制造与1887年,利用手柄杠杆式枪机上弹,虽然是使用12号无烟霰弹,但后来我才看出它被加装了膛线,弹丸射击后聚集不散,减小了杀伤面但增强了威力,更能适应狭窄多变的地下环境,也可以算是步丨枪了,现在看也并不落伍,性能非常可靠。”
    “二学生”道:“我这也是听来的事,正是因为这个美国连发武器制造公司,生产制造了多款枪丨支,并得到广泛应用,死在温彻斯特步丨枪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使得这个家族灾祸不断,其实西方人也迷信,所以就建了一座大宅,后世称之为“彻斯特鬼屋”,在它的建筑结构中,便有几处用到了位置歪斜扭曲的设计,相传这样“改变常态”的做法,可以困住那些亡魂。”
     司马灰等人从未听说过此事,都感到无法相信,这世上胡编乱造之事甚多,却少不得依经旁注有个边际,难道西方人也懂得按照风水秘术布置阴阳窟宅?司马灰不再理会“二学生”,当即招呼众人举步向前,寻着平缓处蜿蜒上行。
     “二学生”走在队伍里还坚持声称此事绝非捏造,据说温彻斯特通过连发武器公司制造贩卖丨枪丨支,摄取了丰厚利润,但家族成员一个接一个的非正常死亡,最后只剩下老温彻斯特的妹妹莎拉继承了大笔遗产,但子女和丈夫相继离世,使莎拉变成了一个空守着金山的寡妇。某天她乘马车外出,因意外轧死了一只黑猫。从那开始,莎拉夫人经常能通过镜子,看到那只黑猫蹲在自己身后,可当她迅速转头察看,却又空无一物,到了夜里更是噩梦不断,闭上眼就会感到阴风阵阵,围着床铺打转。

迷踪之国3.6.1不死之泉3

     莎拉并不信教,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一位巫师,希望借助巫术驱魔。巫师占卜出温彻斯特家族的气数将尽,那些惨死枪下的亡魂迟早要找上门来讨还血债,现在发生的这些可惊可怖之事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灾厄将紧随其后。如今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散尽巨额遗产,因为这笔钱都是拿人命换来的,是一笔受到诅咒的财产,谁得到它谁就会同时得到厄运。另一个选择是对抗命运,当然这是一条永远回不了头的不归之路。
    莎拉是失女丧夫的孤家寡人,亲朋好友基本上都死绝了,但她性格坚韧,也不愿放弃奢华的生活,考虑到最后决定选择第二条路,用这笔受到诅咒的财产保护自己。
     按照巫师的指点,若是想继续活下去,必须迁往西海岸,建造一幢全新的房屋居住在里面,但这座房屋却永远不能竣工,要持续进行施工和装修,什么时候施工停止了,那一天就将是莎拉的死期。
     著名的“温彻斯特鬼屋”便从此诞生了,整幢房屋在38年之内没有停过工,几百个房间今天造了明天拆,屋内到处都是暗道和密室,她想利用迷宫般的布局与亡魂周旋,所以没有常规意思上的蓝图,结构穷尽怪异之能,楼梯的尽头也许是堵墙,打开窗子则是台阶,诺大个房屋里没有一面镜子。
     莎拉为这处大宅花费的金额几乎是天文数字,直至与世长辞,后来“温彻斯特鬼屋”变成了当地文物,还被设为博物馆供人参观游览,但该幢房屋的正门不仅位置偏斜,而且上百年来从没开启过,就连美国总统前来参观,都不敢从正门进去。可能认为阴魂凶灵无法通过这种门户,活人进出也属不祥。这就诸如一方之民,约定俗成都不作某些事,都不说某些话,所谓“禁忌”的便是。(我想熊猫写到这里是不是说的就是百度婶河蟹的问题。。。)
     众人听“二学生”言之凿凿,好像还是有些根据的,这位继承巨额财产的孀妇,其所思索行实是让人难以理解,可见世相百态,无奇不有。而“二学生”则是想告诉大伙这阴山形势古怪,也不符合自然界正常之态,所以那些魂死魄存的行尸走肉都在周围潜伏,不敢接近山体,探险队才得以脱身。
     说着话已行至山根底部,先前借着闪电看到座漆黑模糊的山体,从中部陡然拔起,也就是从侧面看“凸”字形上方的部分,此时走到跟前发现其实是个奇大无比的洞窟,它大得与这山体不成比例,就像把整座山峰挖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便是这洞口轮廓。
     众人心中惊奇,停下脚步用矿灯四处照视,只见洞外地裂处枯骨累累,看上去多为许多年前死掉的阴山之鬼所留,因此觉得“二学生”的推测并不准确,那些退化之物显然是历代蛰伏在地下水体和岩洞深处,在正常情况下,生人到此必然遭受袭击。如今却出现了一个“有违常理”的情况,司马灰预感到在这反常迹象的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凶险。

迷踪之国3.6.2洞比山大1


     相物古术有言:“阴阳不可测者谓之鬼,玄深不可知者也谓之神。”司马灰等人在阴山里发现的这个大洞,也正应着此言。
      胜香邻从未见过这种地质地貌,她向深处观察了一阵,只觉月刊越深,难测其际,对其余几人说道:“你们瞧,这山体内部好像都是空的。”
      高思扬骇然说:“大神农架原始森林里奇洞异穴所在皆有,却也没见过这么古怪可怖的山洞。”
     “二学生”点头道:“阴峪海下存在的洞窟规模比这里大得多,可形势如此怪异的好像还真没有,而且这种不协调的恐怖感还很难形容……”
      罗大舌头说:“这有什么不好形容的,凡事都有个比例,好比你的脑袋是座山,眼睛、鼻子、嘴和耳朵是山洞,别管脖子以下怎么样,即便脑壳里面全是空的也并不奇怪。可你想想,如果一张嘴占了整个脑袋的三分之二,那就未免太吓人了。”
      “二学生”听罗大舌头打的比方虽然诡异,却也非常恰当,最准确直观的概括这里就是“洞比山大”。
      司马灰此前推测古楚传说中的阴山,有可能是地底岩脉脱落形成,在水体中绕着北纬30度怪圈缓缓漂浮,它若只是深山空洞倒不足为奇,但这无根之山内部中空,实是出乎意料之外。由于周围环境漆黑,无法看清地貌形势,司马灰也不知道所谓的“天匦”是否真在此处,相传这东西从亘古已有,乃是度量天地之物,能够自行自动,或许类似轩辕黄帝利用地底磁山之理所造的“指南车”,其中还有仅深藏在地层最深处的黄金水晶,楚幽王盒子中的“遗骸”即是从此得来。
     而“天匦”也是进入深渊的通道,这条通道的尽头,即存在着考古队幸存者想要寻求的谜底。如今逆水行舟回头难,众人到此已无任何顾虑迟疑,虽一时想不透这阴山洞穴里有些什么,想来这山下无根,洞中纵然深广难测,也总不至于是个无底之窟。
     司马灰打定了主意,就让“二学生”把背包里剩余的氧烛、火把、弹药,都取出来分给众人携带。
    “二学生”一边分发物品,一边愁容满面地告诉司马灰:“步枪弹药还有不少,火把信号烛却是用一根少一根了,电池电石一类的照明能源也所剩有限,如果不节约使用,恐怕支撑不了几天了……”
     罗大舌头说:“咱的干粮罐头可是一点也不剩了,估计等不到摸黑就都饿趴下了。”
     司马灰说:“要是短时间内找不到离开北纬30度怪圈的通道,大伙全得变成阴山里的行尸走肉了,所以其余的事别多考虑,先撑得过今天再说。”说罢拿笔在手背上写了几行字,用来提醒自己:“一旦开始出现记忆缺失的迹象,千万别忘了给自己脑袋上来一枪。”随即抖擞精神,准备进去探明情况,可他刚走出几步,却忽然闻到背后有股尸臭,这种气息在大神农架阴峪海多次出现过,好像是那个采药哨鹿的土贼

迷踪之国3.6.2洞比山大2

    司马灰动念到此,心头猛地一紧:“难道是那个练过僵尸功的老蛇?”
     在“楚载神兽”坠入地底水体之时,司马灰亲眼看到此人被怪鱼吞掉多半截,只剩脑袋和胳膊还露在外边,即使他天赋异禀,服食过千年灵芝,终究没有兜天的本事,即便没葬身鱼腹,也绝不可能大难不死,肯定早已变成了一具真正意义上的死尸,但洪波茫茫,浩淼无际,这土贼的尸体怎么会在阴山出现?
     司马灰心念一闪之际,迅速转身观看,发现罗大舌头等人都在身后,唯独不见了“二学生”。
    众人共同踏过炼狱,经历了一切考验,无时无刻不在死亡线上摸爬滚打,彼此间默契已深,其余三人见司马灰突然转过身来,也都在同时察觉到后方情况有异,立时散开几步,持枪举灯向后照视,只见身后漆黑一团,毫无活人气息。
    众人记得“二学生”刚刚还在附近,手里拿着手电筒照明,才一眨眼的功夫,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司马灰发觉死人气味离的很近,对同伴打个手势缓步向前,矿灯的光束也跟随推进,赫然在黑暗中照到了“二学生”的脸部,但那惨白的脸上五官扭曲,瞪着两眼嘴部大张,僵住了一动不动,显然是气息已绝,在他身后有另一张湿漉漉的怪脸,邢若古猿,面颊上斜带着一条刀口,那刀口像孩子嘴似地往外翻着,里面露出的皮肉,都已腐烂发白了。
    众人又惊又骇,来者不是“老蛇”又是何人,他脸上伤口还是被罗大舌头用猎刀所劈,此贼擅别“四气五味”,满身铜筋铁骨的横练硬功,被活埋在坟包子里,尚能用龟息之法偷生,但这时看来,那本是血丝密布的双眼,却黑得有如一对窟窿,身上折断的肋骨,更是有几根从胸前白森森地戳了出来,看样子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哪里还是活人,也许确是死后尸起,破了鱼腹脱身,阴魂不散地尾随而来。
    众人既痛惜“二学生”丧命,又惊骇于这土贼尸变,而司马灰感到阴寒之气耸人毛骨,肌肤为之起栗,先前在“楚载神兽”里发生的诡异情形,全都浮现在脑海之中,当时他不顾禁忌,冒险揭开了楚幽王的铜盒,受到盒中“遗骸”吸引,洞底阴风骤起,同时有浓密的磁云涌出,那应该是古楚壁画中被描绘为“箱中女仙”的鬼怪出现了,落在黑雾里的罗大舌头当场死亡,众人被迫退进“楚载”内部躲避。接下来罗大舌头突然死人还魂,惊得那土贼心虚胆寒逃至洞外,遁入了雾中不知去向。等双方再次遭遇之时,司马灰看到老蛇嘴里伸出一条黑乎乎的手臂,似乎此人在雾里便已毙命,却被磁云里的妖怪钻进了体内,大概壁画里描绘的那些东西,必须借助死人躯壳才能离开黑雾,它们似乎能将活人瞬间麻痹,变成僵死之态。随即借躯而行,被其附身者就算是彻底死亡了,否则还有希望复苏过来,这就是唯一能解释罗大舌头为什么会“野鸡诈尸”的原因了,所以此刻跟着众人来到阴山的行尸,并不是土贼老蛇,而是古楚壁画里屡次出现的“箱中女仙”。
     倘若那土贼是个死而不化的僵尸,总归有其形质,倒也容易对付,可巫楚壁画里描绘的鬼怪,却不知究竟是何等异常之物,现在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东西是躲在土贼尸体中浮水至此,想那土贼体质虽然异于常人,可在茫茫洪波中漂浮太久,尸身都被浸的软烂如泥了,所以它还要再找有生者移形换壳,这才跟随者气息和光源来至洞口,“二学生”便是出其不意受制,陷入了肌肉僵死的状态。
     这么短一瞬之间,司马灰的种种疑惑和猜测一齐涌上心来,心知要立刻出手,否则等“箱中女仙”脱离土贼尸壳,转而进到僵死的“二学生”体内,到那时就回天乏术了。
     此刻其余三人也均是极为骇异。罗大舌头见到那古猿般的怪脸从“二学生”身后浮现,咒骂道:“这些死不绝的土贼!”喝骂声中,举起手中的加拿大双管猎熊枪迎头射击。
    司马灰急道:“别用火器!这是楚国壁画里的鬼怪!”
    但这声招呼迟了半秒,罗大舌头还是抠下了扳机,只听“砰”地一声轰响,枪火闪动中,也没看清那土贼的尸体如何移动,竟已无声无息地欺近身前,罗大舌头顿觉寒气切肌,全身毛发竖起,还不等叫出声来,便舌头根子发硬,像截木桩子似地摔倒在地。
     司马灰看到土贼尸体的脑袋被大口径猎枪轰没了,两手却兀自扑住僵死的罗大舌头,从腔子里冒出一道似是有形有质的黑气,直奔罗大舌头嘴里钻去,也不由得感到全身毛骨耸栗。
     他擅别物性,虽不清楚巫楚壁画中描绘的“箱中女仙”到底是些什么,但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看出这东西的本质极阴极寒,却追光逐热,“二学生”所拿的手电筒,是从Z—615潜艇里找到的照明工具,光线亮度高于其余几人安装在“Pith Heemet”上的矿灯,所以是“二学生”最先受到攻击,而罗大舌头使用猎熊枪轰击,瞬间产生的光热更大,才引得它放开已经僵如槁木的“二学生”,掉头扑向手持猎枪头顶矿灯的“罗大舌头”。
     司马灰眼见情况危急,却无法可想,只得端起“1887型杠杆步枪”射击,先将那“箱中女仙”从罗大舌头身边引开,枪声未落,他就发觉那团附在尸体里的黑雾已挣脱出来,裹着一阵阴风扑面掠过,但并未与自身接触,反倒冲着旁边的胜香邻和高思扬去了。
     原来胜香邻见机之快,并不输于司马灰,知道那“箱中女仙”钻到谁的身体里,谁的命就没了,拦住准备使用步枪的高思扬,取出一支“塔宁夫探险队”留下的鱼油火把,打算迎风晃着了抛向远处,谁知那团黑雾来得好快,刚点燃的火把就倏然转为暗淡。
     司马灰见状额上青筋直跳,心想眼下能拖一秒是一秒了,立即抢过胜香邻手中的火把,一个箭步飞身蹿出,就觉触到阴魂般的恶寒之意从后紧随,他满拟借着纵跃之势将火把抛开,然后就地躲避,等缓过这口气来再设法周旋,但满目漆黑,混乱中难辨方位,又用力太过,没拿捏好分寸距离,居然直接跳进了那个深不可测的山洞,身体如同风筝断线石沉大海,“呼”地一声直坠下去。

迷踪之国3.6.3趁虚不坠1

      司马灰虽然没有“飞燕掠空、蜻蜓点水”一类的轻身本领,却也练过绿林中的翻高头,擅长攀爬提纵之术,体内有股透空的浮劲儿,翻墙越脊不在话下,但毕竟不是飞鸟,此刻忽然足底踏空坠落深洞,再想回可回不去了,只听耳侧风声不绝,自知不管这阴山洞穴深浅究竟如何,反正在洞口用照明距离20米左右的矿灯探不到底,过了这个深度,定然骨断筋折有死无生,想到这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寒。
       这时司马灰的步枪和火把还分别握在手里,那鱼油火把触风不灭,淋雨不熄,下坠当中虚虚晃晃地照到洞壁间遍布苍纹,似乎可以着手,估计凭自己“蝎子倒爬城”的身手能够在壁上挂住,但与洞壁相距三五米远,且向内凹陷,触手难及,他身体处于高速下坠状态,也无从借力横移。
       司马灰清楚生死之别,就系于这瞬息之间,只好奋力求生,撒手放开火把,随即将“1887型步枪”向侧面射击,那12号弹药出膛时带来的后坐力,将他身体由上向下坠落之势撞得稍微偏移,使腰腹在空中有力可借,扔下步枪一个筋斗翻向洞壁,指尖摸到岩层起伏的苍纹就紧紧勾住。
      他祖传的“蝎子倒爬城”,乃是绿林四绝之首,要学这门功夫,起练时除了肘踵之力,还得凿一根铁钉钉在城墙上,以手指拈住钉子,全凭指力将身体悬空离地数尺,所以他这身提纵攀爬之术远非常人可及,但死里逃生,前心后背也全是冷汗。
      这一口气还没喘匀,忽见身侧洞壁上亮起一大片微光,他还道是自己摔得头昏眼花发错了,再定睛细瞧,发现好像是洞穴内壁有腐磷残留,被摩擦产生的大团鬼火,光雾中隐约有个女子身形,四肢又细又长,却看不清头面手足。
      司马灰惊骇失色。巫楚壁画中的鬼怪果然是些阴魂。当年洪荒泛滥,禹王导河治水。茫茫禹迹探至四极,又在涂山铸鼎象物,遍刻世间魑魅魍魉之形。这是使人们事先了解这些怪物,以免受其侵害,那禹王鼎山海图志包罗万象,连大神农架阴峪海下的史前孓遗生物都涵盖在内,却为何没有存在于磁雾里的“箱中女仙”?而古楚国壁画中记载的形态,却是极尽神秘诡异之能,外边的箱子也许是死尸,暗指它能借尸而行?可又似是而非,另外这东西吞噬光热,被人看到本体的机会几乎没有。
      司马灰稍稍这么一怔,那阴魂已攀着洞壁迫近过来。此时看得更加清楚,心里也是愈发吃惊,只见这东西犹如一缕黑雾,似是有形而无质,四肢触到壁上带着一团磷光,冷飕飕的阴风透人肌骨,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才回过神来,骂声:“入娘贼!”急忙施展蝎子爬,倒攀着岩纹躲闪,怎奈那洞壁异常险陡,矿灯在漆黑的洞穴里的作用也极为有限,想逃却已不及,只觉自身被一股怪力揪住,再也挣脱不开。

迷踪之国3.6.3趁虚不坠2


    司马灰知道若被那阴魂接触,瞬间就会僵如枯木,随后只有任其摆布的份了,此刻感到身后一紧,心里不禁发慌,脚底下打滑,险些又从壁上掉落,但随即发现手脚依然入股,借着壁上鬼火回头一看,原来那团黑雾般的阴魂伸出长臂攫人,刚好抓住他的背包。
     司马灰暗道:“祖师爷保佑!”急忙脱开背包带子,顺着陡壁攀向洞底,同时心中猛一转念,自付掉在漆黑的洞穴内部,即便使尽浑身解数,也绝难摆脱雾中阴魂纠缠,这东西吞光吸热难窥其形,毫无反手应对的余地,只有先趁洞壁鬼火看清这“箱中女仙”的真身,才知道是否有破绽可寻。
      如今恰是生死关头,这机会稍纵即逝,岂容多想,司马灰也是胆大包天,敢于以身涉险,当即横下心来关掉矿灯,他虽不懂土贼那套龟息吐纳的行尸之法,但清楚人之呼吸为生者之气,一呼百脉皆开,一吸则百脉皆合,于是深吸一口气,伏在壁上再也不动,眼看那道磷光裹着一团黑气自上而下,瞬间已到身侧,果真变得迟缓起来。
      司马灰全身毛发森竖,大着胆子望过去,只见面前有层薄如蝉翼的透明胶质悬浮在洞壁上。磷光下能看到自身的投影赫然就在其中,而这层透明物形状如伞如箱。有个黑蒙蒙似人非人的东西裹在里面,形状就像个身姿诡异的女子,每条肢体都分为数十条更细的刺丝。
      司马灰心中一凛,此物有些像是深水中的“幽灵水母”,或是某种“箱形女仙水母”。禹王鼎山海图中涉及了许多可惊可骇的奇异之物,也并非没有这东西的相关记载,但司马灰存了先入为主之见,只注意察看自大神农架阴峪海之下的图案,没考虑到怪圈周围的情况,而那古鼎年代久远,图形古奥,与巫楚壁画上描绘的“箱中女仙”相去甚远,在禹王鼎里的记载也非常少,大意是“古称浮蚷,趁虚不坠,触实不滞,千变万化,不可穷极”。单从鼎身上铸刻的夏朝古篆上几乎没法理解。司马灰通过这几番接触,终于看出它的内脏近似女子人形,裹在一层可以收缩的透明胶质中,带有无数条可瞬间致人僵化的毒丝触手,体内也没有脊椎,也可以承受磁雾中的巨大压力,甚至能够在雾中移动城邑,但离开磁雾可能难以生存太久,因此要借助土贼的尸体才能浮水而至。
      司马灰脑子里一连闪过三五个念头,却想不出任何应对之策,倘若稍做接触,就会立刻被这鬼怪般的东西刺丝缠住,眨眼间全身僵硬,连眼珠子都不能转了,想见此物毒性迅猛,几秒钟之内就会散布全身。
      司马灰见“浮蚷”附在洞壁上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估计闭气之法并不完全管用,想到会被这个内脏像女鬼似的怪物从嘴里爬进体内,心中更是发毛,也自沉不住气了。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即向着漆黑的洞底直溜下去。谁知那“浮蚷”来势奇快,他刚刚下落,就觉身上一阵颤栗,竟已被毒丝刺进了体内。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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