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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鬼怪]谜踪之国   1-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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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五话 一相三命

  赵老憋闻言把脸一沉:“这话是咋说的?俺这手掌纹有啥不对?”

  卦师胡铁嘴称问道:“你这手掌上……怎么会有三条命纹?”

  赵老憋赶紧把手缩回来,不肯再让对方看了,还装傻充愣地说:“爷们儿你瞎扯些啥?”

  胡铁嘴凛然道:“我绝不可能看错,你手掌上确实有三条命纹!”

  原来人的手相“蕴涵两仪三才之道,囊括太极五行之秘”,生死吉凶都在一掌之中,胡铁嘴通晓麻衣相法,胸中藏有天眼,尤其擅观手相决断吉凶,观生死气运如同亲见,可任何人的手掌都只有一条命纹,各种相书典籍、口诀、图谱中,也不曾提到过世上哪个人同时拥有三条命纹,除非那不是人手。

  胡铁嘴看赵老憋的左掌,三条命线分布得十分怪异,一条为主,两条为辅,另外两条一呈阴势,一呈阳势,根本不可能有人长出这种掌纹。

  胡铁嘴相信掌纹是命运的默示,这么多年从没走过眼,看面相赵老憋分明是死期临近,掌中怎么会多出另外两条截然不同的命线?他就像那百年老饕,突然遇着珍馐异味,怎肯轻易放过,于是揪住赵老憋的胳膊还要再看。

  赵老憋最怕被人揭穿底细,他见胡铁嘴洞若神察,也不由得心里发慌,连忙将对方推开,插了烟袋锅子背上粗布褡裢,道声失陪了,匆匆离了客栈,冒着滚滚风沙出城,径投人烟荒凉处而去。

  西北本就偏僻,出关往西走了一程,就进了沙漠,赵老憋本以为甩开了那胡铁嘴,没想到对方紧追不舍,竟骑着一头毛驴赶了上来,连卦摊上的东西都不要了,他死乞白赖地求着赵老憋,要再看看那左掌上的手纹。

  胡铁嘴无论如何都想看透三条命纹的秘密,如今非但不要卦金了,还将自己身上带的十几块光洋全给了赵老憋,倒找钱也要看个明白。

  胡铁嘴软磨硬泡,赵老憋是死活不应,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沙漠,这时风沙更烈,再继续前行恐怕就被沙暴吞了,正好沿途有个车马店,只得暂时进去落脚。

  此处偏僻,离着大路又远,往常只有贩私货的驮马队才从这过,所以店面十分简陋,堂内摆了几张木桌,柜上除了一个做伙计的蠢汉,再也不见别的客人。

  胡铁嘴拉着赵老憋不放,到那店中坐下说:“风沙太大,看这天气是走不了啦,咱们先吃点东西。”

  赵老憋推辞道:“俺自己带着干粮,坐门口啃两块也能充饥,使那瞎钱干啥。”

  胡铁嘴劝道:“老兄尽管放心,我这有钱付账,等吃饱喝足了,可得让我好好给你看回手相,你瞧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瞧在胡某人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

  赵老憋愁眉苦脸地说道:“爷们儿没你这么磨人的呀,俺这掌纹有啥稀奇,却让你死活要看?那不就是活干多了,除了有层老茧之外,还多了些褶子碎纹吗?”

  胡铁嘴固执地说:“话不是这么说,我瞧你的命纹跟任何人都不一样,简直古怪到了极点,值得仔细推敲。”

  赵老憋万般无奈,被迫坐在桌边,对胡铁嘴说道:“那么的……咱吃点啥?”

  胡铁嘴说:“我也是初来此地,全凭老哥做主了。”

  赵老憋点了点头,扭头朝柜上那蠢汉说问道:“伙计,店里有啥好嚼头?”

  那蠢汉说道:“有酒有面。”

  赵老憋道:“那么的就给整两碗大面,不要酒了,给他海海的迷字儿双加料。”

  蠢汉答应一声,吆喝道:“大面两碗,海海的迷字儿双加料……”

  胡铁嘴奇道:“什么是海海的迷字儿?”

  赵老憋道:“爷们儿你初来不懂,这是让他多放牛肉。”

  胡铁嘴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一方水土一方人,各地的乡言土语亦是不同啊。”

  不多时,蠢汉端上两大碗裤带粗细的面条,撒了辣椒,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赵老憋蹲在板凳上,唏唏嘘嘘地假装吹那热气,拖延着不吃,要等胡铁嘴先动筷子。

  胡铁嘴也是饿了,当场把一碗面吃了个净光,连面汤都给喝了,抹了抹嘴问赵老憋道:“老兄不饿吗?”

  赵老憋嘿嘿一笑,在旁盯着胡铁嘴并不说话,其实他在这条路上混的久了,与当地的黑店和各路马贼多有往来,眼见甩不掉胡铁嘴,就将其引到一处相熟的黑店中,打算下蒙汗药将这冤家麻翻。

  谁知道等了半天,胡铁嘴却全然无事,原来他多年行走江湖,虽然不懂绿林暗语,但为了防备黑店里的蒙汗药,常会服用克制之物,即使吃了蒙汗药也只当是胡椒粉。仍缠着赵老憋要看手相,正说这话,后脑猛然挨了一记闷棍。

  胡铁嘴“啊呀”大叫一声,把手一摸后脑勺全是鲜血,顿觉天旋地转,“扑咚”摔到地上。却是被那蠢汉用铁棒砸倒,拖死狗般拖到厢房里,扒去衣衫绑在剥人凳上开膛破肚,剁成一大盆折骨肉,煮熟卖给过往客人吃了。

  赵老憋告诉司马灰等人:“那卦师果真有些本事,不枉铁嘴之称,但他当事则迷,自己看不出自己的限数,吃鬼迷了心窍,偏要掏俺的老底儿,那不是要刨俺祖坟了?非是咱爷们儿心黑手狠,而是他自己找死,这就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也怪那蠢汉做惯了推牛子的勾当,没等俺交代清楚便下了死手。咱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就不能再往下说了。”

  众人听罢无不皱眉,想到人心险恶,都不免感到身上一阵发冷,更琢磨不透赵老憋的来路了。

  司马灰心想:“如果赵老憋说的都是真话,那位卦师肯定发现了他的底细,才被诓进黑店惨遭暗算,这个底细自然与此人能够死后再次出现有关,而他现在提起这件事的原因,显然是想告诉考古队的人,如果再逼问下去,他就要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赵老憋虽然抵死不肯吐露实情,司马灰却已从中听出一些门道,隐约猜到了对方的底细。

  司马灰让赵老憋伸出手掌来看了看,他不懂命理,但也知道哪条手纹是命线,就见面前这个人手中已经只剩下一条命纹了。

  他想起沙海中看过的那本古籍,其中记载憋宝者会像道家养小鬼一般,养着有魄无魂的活尸。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除了憋宝者自身之外,谁都说不清楚,以司马灰看来,那似乎是形貌与憋宝者本人接近的肉身傀儡,人有三魂七魄,有了傀儡尸就可以通过憋宝使三魂分存。

  如此想来,可以说是“聚宝鼎”和“藏魂坛”两种猜测的结合。听闻憋宝者擅能养宝,会将千年老鳖成形的活丹取出来,再割开自己的脉窝子塞进去养着,那鳖宝年久即与其长为一体,神魂血脉相通。

  估计出现在深渊里的赵老憋,曾经去过楼兰荒漠,挖出了那具干尸脉门里的鳖宝,所以记得前事。另一个赵老憋则对前事毫无记忆,只记得要找“雷公墨”,最后死在了长沙螺蛳坟。倘若果真如此,对方不愿意说明也是合情合理,有时保守住自身的秘密,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由于赵老憋死活都不吐口,司马灰对憋宝之术所知有限,难测其奥,只能是凭空推想,也没有任何把握可言,但他认为如今还是去找“禹王碑”最为要紧,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胜香邻也持相通意见,只有罗大舌头认定赵老憋来路诡异,他一再强调:“我早说过这老怪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偏是不相信,看来走路不摔跟头就不会吸取教训,红军长征初期要不是死了一多半,那帮弱智能信毛主席吗?可别等到咱也栽了大跟头,你们才肯信我!”

  司马灰如何不懂这层道理,但有几件事不得不问,答案虽然未必可信,但也许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一是赵老憋在匣子中逃进即将坠毁的“C47信天翁”,当时从机舱里偷走了什么东西?二是此人如何来到这深不可及的地底?三是从哪里得知“禹王碑”上的秘密?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赵老憋有没有接触过“绿色坟墓”?

  赵老憋神情茫然地想了半天,推说那件事实在记不得了,若有虚言妄语,必遭横死暴亡。至于末了三件事,实际上是一件事,正所谓“万朵桃花一树生下”,自从楼兰荒漠失手,赵老憋没了靠山,只好又到藏地雪域去找天蚕,结果在雪山洞穴里被冰蝎子咬了,从此冻僵了人事不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几个藏民发现。赵老憋仗着身上有宝,得以大难不死,那时候他开始接触了“绿色坟墓”这个组织,听闻这伙人是要到地心寻找一座禹王碑。赵老憋知道那地方是有去无回,因此不肯应允,险些被做掉灭口,他亡命逃到了喜马拉雅山脉的一处雪峰,眼看走投无路了,多亏被一个叛离组织的“猎手”所救。

  那位探险家告诉赵老憋,禹王碑是块很大的石板,上刻九个蛇纹古篆,每个字都大如量米之斗,重复七十三行。关于禹王沉碑之说纯属后世附会,其实它是拜蛇人祖先所留,记载在其中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破解,否则将会发生难以想象的恐怖之事。

  司马灰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事了,忙问赵老憋是否知道“绿色坟墓”的首脑是谁?

  赵老憋奇道:“诸位在楼兰沙海里就曾提及此人,想必早已亲眼见过,何必明知故问?”

  司马灰说:“见过倒是见过。但第一次被占婆王的人皮挡住了,第二次对方戴了防毒面具,一向不曾露出庐山真面目。”

  赵老憋眨了眨眼睛说道:“这话俺不敢明言,诸位就仔细想想吧,为啥不识庐山真面目?”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六话 下降

  司马灰听到赵老憋这句话,心底那个没有答案的谜团变得更大了,为什么不识庐山真面?难道是在暗示考古队曾经看到过“绿色坟墓”的脸,只是始终没有想到那个人就是“绿色坟墓”?

  罗大舌头脾气刚直,胆壮心粗,遇事从来不走脑子,他揪着赵老憋问道:“别跟我打这哑谜,绿色坟墓的脸到底有什么稀奇?你贼胆包天,为什么不敢说?”

  司马灰一摆手,示意罗大舌头别再追问了,他知道那赵老憋是从旧时过来的人物,和以前在江湖上混迹的那些老油条一个模样,如果是不想实说,就算那铁棍把嘴巴撬开也没用,与其问出些虚头巴脑的言语,倒不如就此作罢,彼此留个台阶,双方都好收场。

  此外司马灰也感到这个赵老憋说起话来,虽是云里雾里,但同样隐含了诸多信息,比如“禹王碑”本身是块普通岩石,拜蛇人用古篆刻在上面的秘密,似乎能够揭示万象之理,是个不可窥视的恐怖谜底。

  这时胜香邻问赵老憋:“赵师傅,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赵老憋对此并不隐瞒,说起当时的情况。他到了西藏之后,先是跟英国人前往印度寻找机会,由于连遭挫败仍不死心,盘算着要拉拢几个帮手,去找占婆王朝的“黄金蜘蛛城”。赵老憋号称知道那里有什么“夏朝龙印”和“幽灵电波”,但致命的浓雾覆盖了裂谷,只有飞蛇才能在雾中穿行,而且还要有占婆王匹敌神佛的面容,要进那座“黄金蜘蛛城”,这两样缺一不可。

  当时有个控制地下情报军火交易的组织首脑,以重金买走了这些情报,并让赵老憋充当向导前往缅甸。赵老憋无意中得知,埋藏在“黄金蜘蛛城”中的秘密,事关一条进入深渊的通道,那地底深渊位于重泉之下,是个万劫不复的去处。

  赵老憋贪生怕死,也对“绿色坟墓”深怀恐惧,明白事成之后,自己不是当场被弄死灭口,也得被胁迫着进入地底深渊,所以来了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经人指点,一路由缅甸蹿入印度,又逃亡至尼泊尔边境。

  组织则派人从后追踪而来,赵老憋险些遇害,最终被引他逃离组织控制的“猎手”搭救。

  “猎手”名叫汉丁,是中印混血,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做过印籍英军,敏捷果敢,擅长登山、狩猎和侦察,身手甚是了的,他把赵老憋带往一处秘密营地。

  营地里还有一位是法国驻印度支那考古团的前任团长,团长毕生研究古代拜蛇人,那个汉丁是他的助手,他此时正在喜马拉雅山脉勘察地形,想找到通往地心深渊的洞口,设法毁掉刻在“禹王碑”上那个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秘密,他们也是诈死埋名躲在山里。

  团长和猎手两人,在喜马拉雅的山脉下方,发现了一条通道,但时机还不成熟,没办法进去,这是一次绝对隐秘的行动,外界没有人知道,既然把赵老憋救出来,便不能再让他走了。而赵老憋也差点被地下组织的人杀掉,吓得胆都破了,也不敢再到外边露面,只好从此躲了起来,并协助团长暗中准备,到各地搜集资料。

  这一躲就躲了很多年,凭着谨慎行事,始终没有暴露踪迹,后来营地里又来了另外三个人。赵老憋记不住名字,只能以外貌特征的绰号相称。一个是退役的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性格古板严肃,满脸“络腮胡子”;另一个是位擅于涉及制造各种古怪发明的“工程师”;还有一个研究古生物的女科学家“白帽子”。算上团长、猎手以及赵老憋,这支地下探险队一共有六个人。

  时间到了最近,那山里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放置在水碗里的磁针,指向突然变的混乱,团长告诉众人时机成熟了,立刻准备出发,并在动身前向大伙说明整个行动的部署。

  团长说他根据后世发现的遗迹推测,有史之前,已经存在过一个颇具规模的古老文明,但是没有留下具体名称,后世泛称其为“西极之国”。创建者应当是拜蛇人最初的祖先。蛇在原始图腾崇拜中有生殖混沌轮回之意,也象征着地底的一个怪圈,其文明发展程度与古埃及或古印度相当。由于洪荒泛滥,将那些古迹都从地上抹去了,得以保留下来的记载至多不过百分之一。发生史前大洪水之前,已有大量穴居人深入过地下,而在重泉以下的神庙里,沉眠着一块大石碑,其中记载了无比可怕的内容。

  夏商周时代,开始将那块石碑,跟禹王涂山铸鼎的传说附会在一处,其实夏王朝只是俘虏奴役了很多拜蛇人的后裔,那些奴隶依然崇拜埋在地底的石碑,妄想找回石碑推翻夏王朝的统治。据说石碑上虽然刻有数百个古篆,实际上内容并不多,可能只有一两句话。诸多古老的预言中,都告诉人们不要试图窥探凿刻在石碑上的秘密,甚至碰都不要碰。至于原因,则与石碑同样是谜。团长组织的这支探险队,正是想抢在“绿色坟墓”之前,进入神庙找到石碑,调查出地下之谜的真相,但他同样认为“禹王碑”上的秘密不能看,应当使用炸药将之彻底摧毁,免得引来大灾难。

  山区没有道路,探险队携带了大量装备,包括食物、武器、药品、橡皮艇以及各种照明、爆破、探测器材,只好雇佣了一伙脚夫和几十匹马驮运。

  赵老憋听说那些脚夫把众人带到出发点,就会全部返回,他暗自纳闷,探险队只有六个人,不知道如何背负这么多东西。

  等走到喜马拉雅山脉西侧的一个山谷里,仰望苍鹰盘旋,一座座高山耸入云霄。谷中沟壑深陷,里面不见天日。马队点起火把照明,顺着沟谷不断往里走,途中见到几处断壁残垣,好像是某处庙宇的遗址,再往深处就到了尽头,那里是个走势近乎垂直的大洞,黑惨惨冷森森的看不到底。

  一众脚夫到寺庙残墙下,虔诚地叩头膜拜,随后就把物资卸到地上,然后带着马匹原路返回。

  赵老憋望着堆成了小山的物资装备,找一旁的“猎手”打听:“就咱们这几个人,咋背得了那么多东西?”

  “猎手”指着墙上残存的壁画说:“团长要用这个法子。”

  赵老憋上前一看,顿时呆在当场,第一幅壁画描绘着一个女子,正伸着舌头把狮虎巨象之类的野兽吸进口中。第二幅是这女子从口中吐出一座宫阙巍峨的城池。

  壁画中那女子不知何方神怪,她的嘴和肚子就像个无底洞,能把成千上万的人畜一口吃光,又能在一瞬间把整个城池吐出来。

  赵老憋总算有些见识,他以前到过汉中,曾听道上的同行说起,据闻唐代之时,有个商人去长安做生意,卖掉货物之后买了一只鹅,装在装笼里背在身上独自回乡。半路遇到一个书生,那书生正坐在树下休息,见商人来了就起身行礼。书生声称自己走不惯长路,脚底都打了血泡,实在是走不动了。恳请商人行行好,让他钻到竹笼里带上一段。

  商人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就说:“这竹笼才多大的地方,何况已经装了只鹅,你要是真能钻进来,捎你一段也是无妨。”没想到那书生一低头竟钻入了笼中,他和那只鹅在一起并不显得拥挤,而且份量好像也没增加。商人暗自惊奇,奈何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只得背上竹笼继续赶路。

  中午的时候停下休息,那书生从笼中钻出来说:“蒙君相助,无以为报,请您饮上几杯薄酒,聊表寸心,不成敬意。”商人奇道:“此处不见人家,你又是两手空空,怎么请我饮酒?难道现酿不成?”书生笑而不答,突然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个食盒,里面盛满了精致的美味珍馐,又吐出一壶佳酿和两个酒杯,与商人席地而坐,一边饮酒一边击节而歌。那书生还觉得不够尽兴,要让自己最宠爱的姬妾出来跳舞,于是张开口,从中吐出一个窈窕婀娜的绝色美女,命其歌舞助酒。商人从没见过如此佳人,不禁看得傻了,也忘了品尝美酒佳肴,而那书生兴高采烈,开怀畅饮之余,竟醉卧在地,怎么招呼都不醒转。那个美女见状,就上前对商人说道:“奴婢有个相好的郎君,打算趁此良机将他召来相会,还望阁下高抬贵手,不要声张出去,如让主人知道,奴婢难逃责罚。”

  商人讷讷地点了点头,就见那美女也轻启朱唇,从嘴中吐出一个虬髯大汉。那汉子满脸淫笑,不似善类,二人低声私语了几句,携手到树后共尽云雨之欢。一男一女刚忙活到一半,醉卧的书生忽然伸了个懒腰,好像随时都会醒来。美女大惊失色,一口将虬髯大汉囫囵吞下,然后慌忙整顿衣衫发髻。这时书生已从地上坐起,他揉了揉眼睛,随后对商人深施一礼:“小生酒后失态,万勿见怪,这里已离居所不远,就此与君作别,咱们后会有期了。”说罢,张口吞下美人与酒壶食盒,径自走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赵老憋当时听完这件事,觉得实在是超乎人之所想,问那讲述者唐代莫非真有如此异术?

  道上的同行说此为乾坤挪移幻术,即使有,那也不是我中土之术,肯定是从印度流传而来的,只有印度才存在这种怪异想法。

  赵老憋今天见了喜马拉雅山下的壁画,才知这话说得不虚,挪移幻化之术果然发源于此,于是拿这件事去问“猎手”,他说没想到队伍里藏龙卧虎,居然有人通晓此等异术,不如传俺两手,何愁将来不能四海逍遥?

  团长在旁听到,就告诉赵老憋此事荒诞不经,神怪离奇之说岂能当真?这寺庙壁画上描绘的内容,可以看作是古人的一个隐喻,暗示着要想深入地下,就必须从天而降,因此咱们还需要一个大家伙,我将它命名为“柯洛玛尔探险家”。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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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七话 悬挂

  在赵老憋的叙述中,那位团长认为古印度婆罗教的历法中,当地每隔数十年就要出现一次罕见的“天地互蚀”,那一年喜马拉雅山脉西侧的时间将会消失一天,到时候天地相互吞吐,其征兆是持续地震和磁针错位,有阵风向死火山的洞口内部涌动,寺庙壁画上的神女吞吐城池,正是从侧面记述了这个古代传说。

  事实上,这是地下之海的磁山作用所至,到时水体会出现多处海洞,地层开裂,形状巨大旋涡状的气穴,探险队可以抓住机会,避开地底和磁雾的影响,经过死火山洞窟,借助气流直接降下万米深渊,由于通道出现的时间非常短暂,因此必须搭乘“柯洛玛尔探险家”。

  团长根据古历法推算,还不到出现通道的时刻,但眼前的种种反常征兆,都显示地底磁山发生了重大变故,好在探险队准备了很多年,虽是仓促出发,也能按照预先的方案展开行动。

  司马灰听到此处,才知道原来还有另外一支探险队在暗中行动,这支队伍是通过喜马拉雅山脉进入了地底深渊。现在想来,正是考古队在阴山里的所作所为,使“通道”提前出现了。另外那位团长掌握的线索和资料,远比考古队更为详实,但如今却只有赵老憋一个人现身,其余那几个人的生死下落如何?“柯洛玛尔探险家”又是个什么大家伙?

  司马灰等人还想再问赵老憋,那支探险队从寺庙下的洞穴出发,此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只见头顶闷雷滚滚,脚下传来阵阵颤动,众人心知要出大事,况且身在雾中看不到周围情况,皆有恐惧不安之感。

  高思扬背起步枪,攀着菊石枯壳,上至雾气覆盖不到的高处观察,她借着闪电的光芒,就见那团的蘑菇云柱,无穷的浓密黑烟,受压力阻止,缓缓向四周扩展,犹如绵延千里的黑色巨伞,笼罩在地谷半空,此刻已有无数条漆黑的烟柱垂下,厚重凝固的黑色烟尘正在崩解,那情形就像末日降临。

  高思扬赶紧招呼司马灰:“你快过来看看,蘑菇烟柱好像要塌了。”

  司马灰跟上去一看,也感到情况不妙,受到诅咒的Z-615残骸砸穿了地层,使积蓄在岩室里的黑烟喷涌升起,又从高处崩落下来,如果让那些灼热浓密的黑烟落到头顶,即使不被烧灼成焦炭,也得活活呛死。

  众人在原地耽搁了许久,可就算一直往前走,以在地底徒步行进的缓慢速度,也逃不出蘑菇云柱笼罩的范围,眼看黑烟无声无息的纷纷落下,一时找不到地方躲藏,司马灰只好攀下菊石,让其余几人带上背包和枪支,准备觅路逃命。

  赵老憋也惊慌起来,他指着身后方向,声称自己先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那里可以避险。

  司马灰未敢轻信,对罗大舌头使了个眼色,让他揪着赵老憋不要放手,提防事情有变。

  罗大舌头抓住赵老憋的胳膊,叫道:“这老贼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落在我手中也别想跑得掉了!”

  这时高思扬纵身跃下,急道:“黑烟掉下来了,大伙快走!”

  司马灰当即率队,跟随赵老憋往前奔逃,穿行在浓密烟尘的缝隙中,一路且避且走。逃出一段距离,身前陡然出现一道宽大的深裂,旁边的菊石空壳上,挂着两根人臂粗细的绳索,另一端垂入地裂,好像悬吊着某种很大的东西。

  众人俯身朝下张望,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胜香邻取出根火把,点燃了扔下去。火把的光球不断向下滚落,划破了沉寂的黑暗,就见洞底生长着百余米高的天然水晶,接近洞口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大团不知是兽皮还是帆布的物体,上面有缝制连接的痕迹,还有更多的粗韧绳索挂在水晶丛中。

  火把的光球越来越小,落到深处倏然熄灭,估计洞底存在积水,将火把浸灭了。

  胜香邻奇道:“柯洛玛尔探险家……是个潜地气球?”

  众人都觉得搭乘热气球驶入地心空洞的事,就是想也不敢去想,可赵老憋所在的那支探险队,却把这种疯狂的设想付诸于实际行动,居然还取得了成功。想必都是胆智卓绝之人,现在这支探险队还在洞窟里?

  此时黑烟不断垂落,身上的烧灼感难以承受,洞窟深处虽然也是酷热,却可以暂时忍耐,便逐个攀着缆绳,爬至倾斜滑溜的水晶顶端,用矿灯照视立足处,全是平整异常的通透晶体,照明效果扩大了几倍,视界变得开阔了不少,而降下的黑烟则被热流阻隔,都给挡在了洞穴外面。

  众人置身在庞大高耸的水晶顶端,发现晶体从上到下的落差至少有上百米,水晶丛林纵横交错,形势森然,险状可畏,周围和脚下都是大大小小的投影。洞穴内壁嵌满了片状云母和大玛瑙,眼前尽是奇观异景。

  司马灰命“二学生”再点一根火把照明,众人顺着绳索找寻过去,发现一个箱型筐体斜挂在壁上,外部安装着几盏强光探照灯,都已经损坏破裂,也不见其中有人,只是散落着配重的铅块,以及整箱整箱的物资装备,看此迹象,“柯洛玛尔探险家号热气球”在降落的时候失控,它掉进了谷底裂开的洞窟,最后悬挂于这规模惊人的水晶丛林顶端。

  司马灰和胜香邻、高思扬三人下去搜索,留下罗大舌头和“二学生”两个,负责看着赵老憋。

  罗大舌头见附近有个木箱,上面标有记号,大概是从“柯洛玛尔探险家”上掉落下来的物资。地底生长的肉菌虽能够充饥,但摘下来之后,很快就变的枯如树皮,带在身上毫无意义。罗大舌头寻思着那箱子里也许会有罐头和压缩饼干,没准还有香烟,于是拖着赵老憋上前察看。

  他吩咐二学生拿火把在旁边协助照亮,等到使用猎刀撬开木箱,才发现里面铺着几层防水布,裹得满满当当,全是军用级别的烈性炸药。

  赵老憋趁罗大舌头稍一愣神的机会,猛地挣脱出来,他身法奇快,劈手抢过二学生所持的火把,在身前“呼”地轮了半个圈子,掠过装满炸药的木箱,引燃了导火索,立即返身攀着长绳向洞口爬去。

  众人发觉情况突变,心中均是猛然一沉:“上了赵老憋的当了!”

  罗大舌头愤怒已极,立刻端起猎枪,想将赵老憋脑壳轰飞了,但那箱炸药已被点燃,“哧哧哧哧”急促的冒着白烟,他也明白这么多的炸药,足以使整个洞穴发生垮塌,只好同“二学生”合力上前,拼命将箱子从高处推落下去,千钧一发的最后关头,木箱总算是掉进了水里,而赵老憋则已爬出洞口,并扯脱悬挂在洞外的绳索。
  
  司马灰匆忙返回,一看水晶丛林至高之处,与洞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洞窟走势上窄下阔,洞口气流运动剧烈,即使有壁虎钩子也抛不上去,失去绳索等于陷入了坐井观天的绝境,不免暗骂自己大意了,随即仰起头对赵老憋喊话。
  
  罗大舌头等人看到司马灰的反应,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只要赵老憋从洞外的黑烟里探出身子,就可以开枪将其射杀,于是都不吭声,各自扣住枪机等待时机。
  
  司马灰招呼了半天,却不见赵老憋露头,他心念一动,叫道:“赵老憋,我看你身上少了些东西,你还想不想要它了?”
  
  赵老憋在洞外,忽然听到此言,不禁又惊又怕。原来他那个死活也不肯说的底细,确实与司马灰的猜测接近。

  憋宝者以肉身傀儡分魂,到四方憋宝行术,一旦出了意外,便留下“替死鬼”承担后果,但那肉身傀儡的脉窝子里,埋着养在自身多年的鳖宝,事后无论如何艰难,都必须找到死尸剜出鳖宝,否则魂魄不全,活着是半人半鬼,死后也不免烟消云散。
  
  赵老憋只发现了楼兰荒漠下的干尸,但另一具肉身傀儡却不知所踪,寻找了许多年都没有结果,又认为“禹王碑”上记载的秘密惊世骇俗,看上一眼就可以洞悉万象因果,想知道什么都能从中找到答案,自然可以找到那具下落不明的肉身傀儡,不同意探险队毁掉石碑的计划,因此心怀鬼胎、暗蓄异志。
  
  探险队搭乘热气球进入地心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事故,失控后悬挂在规模庞大的水晶丛林顶端,剧烈的碰撞使探险队死伤惨重。赵老憋也受了伤,却不致命,他恩将仇报,从团长身上摸出录有各种线索资料的记事本,然后将尸体和伤者都推落水中,妄想独自找到“禹王碑”,借机寻得另一具肉身傀儡的下落,从此再无遗恨。
  
  赵老憋弄死了探险队的其余成员,顺着长绳爬到洞外,瞧见到黑烟升腾,也以为是沉在深渊里的“禹王碑”,于是过去察看,不期遇到考古队,便拖延时间,趁着浓烟降下,将司马灰等人引到失事的“柯洛玛尔探险家”附近。他知道这些深谷底部的水晶洞窟,里面结构异常复杂,全是落差高达百米的天然水晶丛林,到处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四周应该没有出口。赵老憋把考古队困在里面,得以长出一口大气,黑烟虽然浓密灼热,却是奈何不了自己。他肚子里的这番心思,就不是司马灰等人所能料到的了。
  
  赵老憋正在暗自得意,忽听司马灰叫破了他的底细,不由得大为吃惊,没想到对方能有此等见识。但赵老憋根本不相信司马灰知道“肉身傀儡”的下落,他嘿嘿一笑,叫道:“饶你这伙人奸猾似鬼,也教你们喝了俺的洗脚水……”话未说完,就感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响,他也是做贼心虚,急忙转头去察看,却见有个身影缓缓从黑烟中露出脸来。
  
  赵老憋看出那是“绿色坟墓”,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他只顾躲闪退避,却忘了背后就是洞口,一脚踏入虚空,霎时间悔恨绝望都涌上心头,真是“从前做过事,今天一齐来”,在惊恐的惨叫声中,身体恰似断线纸鸢,翻着跟头掉进洞中。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八话 深湖怪兽
  
  司马灰等人站在水晶丛林顶端,仰头望着洞口,矿灯照上去只能看到黑蒙蒙的一片,都没料到赵老憋忽然翻身坠落,就见此人从洞口掉下来,先是被盘旋的热流卷的不断翻滚,然后重重摔在地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又顺着光滑陡斜的表面向下滚去,身体被一片凸起的晶丛挡住。嘴里“咕哝咕哝”冒着血沫子,可能是把内脏摔裂了,但仗着皮袄够厚身子骨结实,一时仍未气绝。
  
  哪知被赵老憋掉下来时撞到的一大块水晶,突然“喀喇”一声齐根断裂,重达数百斤的巨大结晶体,从十几米的高处呼啸着砸下来,正落在赵老憋的脑袋上,砸了个万朵桃花开,腔子以下的躯体,四仰八叉横倒在地,只剩手脚还在轻微抽搐。
  
  从赵老憋摔下来,再到被砸碎了脑袋,只是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之间。众人惊愕莫名,心里皆是不寒而栗:“赵老憋分明已经爬出了洞口,怎么又跳下来自己寻死?莫非他在洞外遇到了什么东西?”
  
  司马灰端着步枪等候了许久,洞外黑烟浮动,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他见赵老憋死状甚惨,就让胜香邻和高思扬、二学生,到坠毁的热气球附近,收集必要的物资装备,他自己则跟罗大舌头下去检查赵老憋的死。
  
  两人攀下陡峭的晶丛,来至赵老憋的死尸近前。罗大舌头看那地上鲜血四溅,皱眉骂道:“死成这副倒霉模样,恐怕变鬼到了阴间,连阎王爷都认不出他是谁了。”
  
  司马灰凑到跟前,在死尸身上仔细摸索,一看此人手腕上果然有道很深的疤痕,便用刀子割开,从中剜出两枚龙眼大小的肉瘤,形状浑圆,表面有许多血丝,似有人面五官,嘴眼兀自微微开合,被罗大舌头抓过去扔在地上,一脚一个当成鱼泡踩了。
  
  司马灰心想此人应该是赵老憋的真身了,加上死在楼兰荒漠和长沙螺蛳坟的两个替死鬼,赵老憋已经死过了三次,如今两颗鳖宝被毁,这老贼就彻底灰飞烟灭了。思及前因后果,司马灰分别在螺蛳坟萤火城、沙海里的时间匣子、重泉之下的无底深渊,三次遇到赵老憋,整个事件完全是一个分解不开的因果循环,倘若没有这个死循环,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变得不同,然而现在死循环里最关键的人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无数纠结的谜团。
  
  这时罗大舌头搜遍了赵老憋的尸身,从裤腿里摸出一个本子,有巴掌大小,厚仅一指,底面裹着精致的真皮,里面是经久耐用的防水纸。他看了几眼,递给司马灰说:“老贼身上除却干粮,就只有这个本子了,你瞧瞧有用没有?”
  
  司马灰接过来翻看了几页,见里面写得密密麻麻,全是关于古代拜蛇人的各种资料,还绘有许多图案,有神像有图腾,另外用别针夹着不少地图和照片,甚至包括一个潜地热气球的设计草图,有理由相信,这是那位法国驻印度支那考古团团长的日记本。
  
  司马灰清楚这本日记的份量,立即攀爬晶丛找到胜香邻,让她看看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胜香邻粗略看了日记里的内容,不禁又惊又奇,她说搭乘热气球进入地心的探险队首领,曾是她父亲胜天远的导师,其中记录的内容非常详实。指着一页给司马灰看:“你瞧,这就是沉埋在地底的石碑,由于夏朝古篆得自拜蛇文,所以后世将这块石碑称为禹王碑,准备地说应当是拜蛇人石碑。”
  
  司马灰端详那石碑的图样,四个边角都雕有怪异的兽头,旁边还有各种注释,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分析,不但没说明记载着什么内容,反而把神秘渲染得更加深邃,他一时半会儿难以理解,就让胜香邻妥善保管日记本,眼下还是先找条出路从洞穴里脱身。
  
  胜香邻点头同意,这本日记是在深渊里寻找拜蛇人石碑的重要线索。这支搭乘热气球飞入地底的探险队,虽然全部遇难,但日记本最终落在考古队手中,如果那些人泉下有知,也尽可以瞑目了。
  
  说话的功夫,罗大舌头已烧化了赵老憋的尸体,众人把筐体内的木箱用绳子吊上来,逐个撬开收集有用的物资装备,发现其中有急需的电池、火油、烟草,并且补充了压缩干粮和罐头,更有几部可以调节照明距离的强光矿灯。司马灰等人那几部老掉牙的旧式矿灯早已磨损不堪,一直苦于无从替换,此时也都有了着落,但没有发现枪支弹药,可能是热气球降下来的时候发生碰撞,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
  
  高思扬找到一个急救箱背在身上,胜香邻则翻出几双丛林鞋,这种鞋轻便稳定,散热透气,配有著名的“巴拿马底”,比普通胶鞋好得多,也都分给众人换上。
  
  “二学生”原本很是绝望,此时见得到了补给,认为事情有了转机,没准还有从地底生还的希望,精神大为振奋,气息也顺畅了许多。
  
  罗大舌头说:“你这小子还真是死人放屁——见缓啊!”
  
  二学生道:“放屁这词太不雅了,从技术上说……应该是精神原子弹爆发了。”
  
  司马灰说:“别高兴的太早了,这里很可能是个绝户洞,进得来出不去,而且气温实在太高了,如果困在此处时间久了,热也能把人热死。”
  
  罗大舌头不免心焦:“我看咱们就像是热锅里的大虾,要是逃不出去,迟早会变红!”
  
  高思扬说:“水晶丛林底部似乎有水,也没有高处这么灼热,何不到洞底寻找出路?”
  
  司马灰觉得这办法似乎可行,但他也不清楚水晶丛林的结构,就问胜香邻是否可行?
  
  胜香邻说这洞窟里生长着规模庞大的天然水晶,周围必定分布着许多充满浓烟的岩室,不过沉积了亿万年,有些封闭的区域已逐渐冷却,也许会存在积水形成的湖,倘若不是死水,应当可以进入隔壁的洞穴,但这样做也非常冒险,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洞穴里的情况,无异于钻进了结构复杂天然的迷宫,稍有不慎就会送掉性命。
  
  众人又讨论了几种对策,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就拖着“柯洛玛尔探险家”上装载的橡皮艇,爬下水晶丛林底部。

  洞穴深处湿气很重,积水幽深,晶丛的形状也更为奇异,有的透明无色,也有的灰白光无光。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在百米高的晶丛中间,看到有个热气球里掉落下来的铝制箱子,罗大舌头过去撬开察看,见了装在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一具模样古怪的探照灯。
  
  那探照灯只有碗口大小,却是用电池背囊供电,没有型号和铭牌,不像普通的制式装备。
  
  罗大舌头提起探照灯,连扳带抠想打开试试,但那铝制箱体从高处滚落,包装虽然坚固,却也将装在里面的探照灯摔坏了,不知除了什么故障,根本亮不起来。
  
  “二学生”认为探照灯的故障可能是接触不良,他有把握可以修复,于是拿过来进行调试。
  
  罗大舌头气哼哼地说:“连我都鼓捣不好它,你黄鼠狼子扒窗户——还想露一小脸儿?”
  
  司马灰见“二学生”用探照灯对着自己,急忙按住说:“我估计这玩意儿亮度低不了,照到脸上就能把眼晃瞎了,你别拿着它乱比划。”
  
  胜香邻说:“这好像是部大功率强光探照灯,在地下洞穴里一定用得上它。”
  
  司马灰点头同意,吩咐二学生先带上电池背囊和探照灯,等到了安全之处再说。
  
  众人随即带上背包和枪支,以矿灯照明继续下行,又拾到了一些散落的炸药,随后逐步接近水面,只见洞底水质清澈,用矿灯直接能照到底。许多犹如细梭的史前鱼类,它们对光线极为敏感,也没有上下额骨,嘴部就像是一个能够开合的洞,成群结队的在水中游弋,行动迅速轻盈。由于水质通透平静,那些鱼群皆若浮空游动,无所依凭。
  
  谁都叫不出这些鱼的名目,或许是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史前物种,不过洞底显然是片活水,当即放下橡皮艇顺流而行。
  
  那橡皮艇两侧有充气筏,两侧是圆锥形的皮质气囊,可以搭载六人,胜香邻拉动栓绳充满了空气,发现前端都涂装着青面獠牙的鲨鱼嘴,显得十分恐怖。
  
  罗大舌头看着稀奇,说道:“真他娘的作怪,好端端一具橡皮艇,为什么要涂的神头鬼脸?”
  
  司马灰说:“有些战斗机会涂装成狰狞的鬼怪,用来威慑敌人,却没见过渡水的橡皮艇搞成这样,不知道是吓唬自己还是吓唬水里的鱼?”
  
  胜香邻看日记本上绘制的草图,得知这艘橡皮艇和潜地热气球都是由探险队里那位发明家设计制造,地下环境与世隔绝,有着深广难测的水体和幽深复杂的洞穴,必须随时防备遭遇早已灭绝的史前生物,据说如此涂装可以吓退食人鱼。
  
  众人边说边把橡皮艇拖到水里,看到鱼群都往一个方向游动,当即随之前行,绕过纵横交错的水晶柱,距离洞壁越来越近。
  
  司马灰按住矿灯在艇前观察,隐约看到壁下是个裂口,黑沉沉的浮着两个庞然大物。它们脖颈很长,伸出扁平的三角脑袋张嘴吸水,腥红的大嘴边缘生有许多触须,在水里缓缓摆动,像是诱饵一般,鱼群一旦受到吸引接近,就被那血盆大口无声无息的吞掉。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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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一卷 柯洛玛尔探险家 第九话 高温火焰喷灯
  
  司马灰发现洞壁底部裂口,但前方被两个体型硕大的水怪挡住了,那俩家伙的躯体都有卡车般大,身上像巨竜一样有层硬壳,伏在水底伸出细长的脖颈,贪婪地张开怪嘴,不断将鱼群吞入腹中,司马灰见势不妙,急忙举手示意停止前进。
  
  洞中水质清澈,矿灯直照湖底,其余几人同样看到了危险的存在,可两侧的晶丛横竖交错,地形逼仄狭窄,那艘橡皮艇非但掉转不开,还被水流持续向前带动,倏然间又向前驶出几米,水怪嘴唇边缘摆动的触须都已历历可见。
  
  众人见是狭路相逢,没有周旋的余地,被迫强行突破,地下生物大多惧光畏火,但伏在水中阻住洞口的两个巨型水怪,却对光线恍如不见,只顾着吞吃鱼群。
  
  司马灰暗骂这橡皮艇上的涂装果然只能吓唬鬼,真遇上水怪毫无作用,关键时刻还是要依靠火把和步枪才能防身,但这水怪皮糙肉厚,可能有数吨之重,以“温彻斯特1887型杠杆步枪”的杀伤力,恐怕难对其构成威胁,他想到这赶紧回身,招呼高思扬将火把递到前边。
  
  这时橡皮艇几乎撞进了水怪的血盆大口,罗大舌头自是不敢怠慢,他把司马灰让在身后,端起加拿大双管猎枪,抵在肩膀迎头轰击,枪声震耳欲聋,但两发大口径霰弹打在怪物脑袋上,只是多出几个涌血的窟窿。
  
  罗大舌头骇然失色,连忙摸出弹药重新装填。却见水花一分,那两个水怪都从湖中探出扁平的脑袋,颚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两侧分开,伸展着唇边的触须,猛然向他咬了下来。罗大舌头来不及再次上弹,便仗着血勇之气,倒转了猎枪,双手抓住枪管,轮起来击打格挡。
  
  胜香邻也抬起手枪连续射击,但瓦尔特手枪子弹打在水怪身上,更如同是在瘙痒。水中这两个庞然大物你拥我挤,争相上前吃人,水波剧烈涌动,将橡皮艇推得竖了起来。
  
  此时司马灰已从高思扬手里接过火把,他知道橡皮艇一旦被水怪撞翻,众人落到水里全都难逃活命,所以也是舍命相博,他稳住身形,握住点燃的火把戳向水怪的大口。
  
  不料那水怪刚从湖里冒出,全身湿漉漉水淋淋,司马灰手中的火把一触即灭,变得和牙签没什么两样了,只好抛落水中,抽出猎刀想做垂死挣扎,这时忽觉腥风扑面,黑洞洞的怪嘴竟已近在咫尺,他和罗大舌头再想躲闪也来不及了。
  
  正想闭目等死,突然一道暴亮的光束从两人头顶掠过,照在那张开的怪嘴中,瞬间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臭,那水怪的脑袋像被火焰烧穿了,从前到后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躯体扭动翻滚着缓缓沉向水底,另一个好像也被烈焰烧伤,转身逃得不知去向了。
  
  众人惊魂初定,稳住随波起伏的橡皮艇,愕然望向身后,原来是二学生背负着那部探照灯,途中被他调试得差不多了,眼见情势紧急,苦于没有枪支武器,就像用强光照射逼退水怪,没料到这探照灯的光束竟比火焰喷射器还要厉害,大概在数米之内连铁板都能烧穿。

  此时橡皮艇由水路驶进了洞壁下的裂痕,所见都是倾斜硕大的水晶,前路曲折蜿蜒,时宽时窄,众人知道处境凶险,紧张地注视着四周动静。

  司马灰想起此前差点让探照灯照在脸上,有些吃惊地问道:“什么玩意儿这么厉害?”

  罗大舌头同样后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估摸着是件法宝,要不然它怎么能喷出三昧真火?”

  “二学生”也是茫然不解,万没想到打开这部探照灯,灯光能像烈焰一样喷出,幸亏没往人身上照,可又不知碰错了什么地方,无论他怎么摆布,探照灯却再也亮不起来了。

  高思扬说:“好在用得及时,否则咱们都要葬身鱼腹了。”

  司马灰吩咐“二学生”,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将这部强光探照灯修复。

  “二学生”表示这次真不知道是哪坏了,他会尽量尝试,至于最终能否修好,那就是有信心没把握了。

  司马灰说:“罗大舌头混缅共的时候,也曾有两下子,号称凡是带个‘机’字的东西,他都能修,你让他帮你瞧瞧,没准就能把这喷火机鼓捣好了。”

  罗大舌头刚才领教了厉害,担心自己被探照灯烧掉脑袋,立刻推脱道:“别说是鸡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凡是在天上飞的,除了鸟之外,咱全都能修会开,但你们怎么可以让飞行员糊风筝呢,这简直是乱弹琴啊。”

  这时胜香邻翻开日记本察看,才知道这是一部“高温火焰喷灯”,使用电池背囊供电,由于功耗太大,每次只能持续使用几秒钟,总计不超过一分钟。那支搭乘热气球进入地底的探险队,之所以携带如此先进的装备,除了在危险恶劣的环境中防身,主要还是想在炸药万一失效的情况下,毁掉刻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

  高思扬觉得此事万难理解,为什么“绿色坟墓”不计任何后果,都要窥觑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探险队的日记里有没有提到,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胜香邻将日记本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没发现明确记载,除了推测还是推测,目前仅知拜蛇人石碑,是一切谜团的根源。

  凿刻在上面的拜蛇文字,正是夏朝龙篆的前身,在甲骨文出现之后逐渐不复使用,不过以目前掌握的线索,只要能在地底找到拜蛇人石碑,破解其中记载的内容并不是问题。

  罗大舌头纳闷地说:“这事我也一直琢磨不透,是不是我想知道什么,那座石碑就能告诉我什么?可据赵老憋所言,拜蛇人石碑上总共刻着还不到十个字,这几个字讲一句话也未必能讲得清楚,能他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为什么看都不能看?看了会怎么样?”

  司马灰说你们别猜了,在真正看到“拜蛇人石碑”之前,任何推测都没意义,试想这天底下有哪一个秘密,是看也不能看,甚至说也不能说?据我所知那就只有“绿色坟墓”的脸了。

  胜香邻问道:“拜蛇人石碑埋在地下好几千年了,它会刻着绿色坟墓的脸?”

  司马灰说:“那倒未必,我看赵老憋好像知道‘绿色坟墓’是谁,他可能无意中看到过那个人的脸,但因恐惧而不敢吐露,就像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几千年来都没人敢看,也没人敢说,所以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

  高思扬对司马灰说,既然赵老憋知道“绿色坟墓”是谁,你当时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现在这个人已经掉在洞里摔死了,只怕今后永远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司马灰认为赵老憋根本不敢如实说出,就算此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说出来,谁敢相信?不过他心中隐约觉得,赵老憋暗示考古队看过“绿色坟墓”的脸,还另有深意,仔细想想那句话,真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橡皮艇穿过规模庞大的水晶丛林,进入了另一个穹窿形的洞窟。这里布满了凝固火山灰,留有无法磨灭的地质印记,洞底开裂处都有蒸汽和灼热的淤泥,无法再向前深入,众人被迫舍弃橡皮艇,攀爬横倒斜卧的水晶,试图沿着岩壁寻找出路。

  一行人使用火把照明,在黑暗中走出很远,所见都是单调重复的地形,越向深处走越是不见生机,这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洞窟,皆是亿万年前熔岩喷涌形成,内部异常的光滑平整。

  有些地方的洞壁上,几千年前的古老岩画残存至今,似乎是拜蛇人留下的原始图腾,考古队便以此作为标记前进,走到没有岩画的洞穴就掉头折返,重新寻觅路径,连续在地槽缝隙间绕行了不知多少里数,所幸有日记中的拜蛇人资料可以参照,寻着断断续续的岩画,行至深谷一侧山脉的腹地,那里是座发生过垮塌的山体废墟。

  众人在附近突然遇到热流,被迫逃到山墟里,意外看到岩壁呈现出羽蛇神的面容轮廓,在拜蛇人的神话体系中,阴间之神是一种背生鸟羽,有头面手足的人首怪蛇,古代印加玛雅遗迹中同样存在类似的羽蛇,但形态更接近于龙,意义也不一样。

  司马灰在黑暗中只能仰望浮雕底部,可见规模之巨大骇人,而羽蛇人面之口洞开,里面有石门深陷,可以通往内部。

  崩坏的山体下无路可走,众人寻思面前是埋着拜蛇人石碑的“神庙”,于是把烈性炸药都取出来,用导火索引燃爆破,轰然巨响中石门被炸出了一道缝隙。

  司马灰打亮矿灯,他冒着刺鼻的烟尘,率先钻进去察看,发现里面是个穹窿形的大空洞,似乎已置身于山地底山脉内部,地面铺有巨砖,干燥酷热,世界至此,好像已是尽头。

  其余几人陆续从后跟进,没想到考古队从羽蛇神的嘴里钻进来不久。身后的洞口就发生了二次坍塌。乱石混合着大量火山灰,把洞口堵了个严丝合缝,也将热流阻隔在外。不过众人心中所想都是神庙里的无数谜团,被堵在其中并未惊慌,很快定下神来,检查了一遍枪支弹药,点燃火把照明,准备继续深入。

  胜香邻却发觉事情有些不对,羽蛇神口部的大洞像是城门,而看里面的情形,也与日记中描述的“神庙”不同,这里可能是拜蛇人留在地底的“死城”。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一话 羽蛇神

  众人穿过羽蛇神的大嘴,进入山腹之内,只见洞道宽阔,奇深难测,地面和墙壁都是平整的巨型石砖,雕刻得尽是神头鬼脸,粗略望去,内容以人死之后坠入黄泉的题材为主。

  司马灰等人满以为这就是放置拜蛇人石碑的神庙了,却听胜香邻说到什么“死城”,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高思扬举着火把照视墙上浮雕图案,所见尽是各种神袛鬼怪,问道:“死城是给死人住的?”

  司马灰说:“可能是没有出口的古城,神庙是不是就在这座死城里?”

  胜香邻说古代拜蛇人属于始祖文明,发展程度与古埃及相当,拥有独特的生死观。拜蛇人笃信轮回转生之事,认为只要死后魂魄不坠虚无,仍可转生轮回,然而如何才能不坠入虚无?那就必须死在这座造在羽蛇神腹中的古城里,拜蛇人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进来等死,倘若死在古城之外,就有今生没来世了,把尸体运进来也没有意义,因此上至神王下至庶民,按身份尊卑不同,都在这座“死城”中各有位置。

  众人均想,原来“死城”真是给死人住的,恐怕城中枯骨僵尸成千累万,不知往深处走会遇上什么危险。

  司马灰吩咐“二学生”,尽快修复那部“高温火焰喷灯”,有了这东西壮胆,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二学生一路上都没闲着,却始终没能鼓捣好,看来结构复杂的先进装备,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远不如落后的步枪可靠,短时间内指望不上它能发挥作用。

  司马灰心有不祥之感,只怕这座“死城”里有些东西,是凭“温彻斯特步枪”对付不了的。

  只听胜香邻继续说道,日记中还提到古代拜蛇人穴地太深,最终引发了大洪荒,使无数人口葬身鱼腹,世间禽兽鬼怪横行,夜叉恶鬼也下山攫人而食,残存的城池损毁严重,再也阻挡不住洪水猛兽,剩余的人们只好躲入“死城”,捕地鼠为食。与祖先的累累枯骨相伴,到最后人越来越少,这就是拜蛇文明消亡的主要原因。

  罗大舌头说:“咱就别管拜蛇人怎么没死绝的了,我最关心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找到神庙里的石碑?”

  胜香邻摇头说没人知道神庙的具体位置,如今只能在这座死城中寻找线索了。

  司马灰问胜香邻:“日记里有没有死城的地图?这地方深邃漆黑,没有地图可走不出去。”

  胜香邻没在日记中找到地图,但地底山脉被视为羽蛇神的化身,参照羽蛇神的图腾,也不难辨别古城的方位走势。

  一行人且说且走,经过空旷的通道,但见山腹深处高墙屹立,外围十几米高的巨像随处可见,或人或兽,墙壁不再平整,而是疙里疙瘩起伏凹凸,分布着许多鼠穴般的孔窍,枯苔斑驳,角落里都是一丛丛奇形怪状的低矮蘑菇,最大的也只相当于常人一握。

  众人止不住心中打鼓:“想这死城为积尸之地,纵然年代深远,也许没有僵尸了,但枯骨遗骸总该剩下几块才对,怎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城中的死人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司马灰看胜香邻所持日记,见那羽蛇图案腹部中空,嵌着一个暗示生死轮回的圆盘,判断这座陷进山腹的“死城”,应当也是圆形,站在洞门处看不到里面有尸骸,内部情况完全不明。

  二学生嘀咕道:“这里应该是尸骨重叠的死城啊,可为何不见半具遗骸?”

  高思扬说:“没准死人都在古城深处……”这时有成群结队的地鼠,皆大如小猫,数量何止千百,瞪着血红的眼睛从众人脚边蹿过,高思扬最怕鼠类,急忙挥动火把驱赶。

  罗大舌头说:“这地方巨鼠真多,古城里的死人肯定都让老鼠啃没了,你们听没听过,凡是吃了死人眼珠的耗子,就能变成鼠王,那也是一路仙家!”

  高思扬脸上变色:“罗大舌头你怎么又在危言耸听,哪里会有这种事?”

  司马灰说:“老鼠在民间被尊为灰八爷,相传此物擅能预测吉凶,你如果住到有老鼠的宅子里,夜深人静之时,竖起耳朵就能听到耗子出巢觅食前,会事先在洞里叽叽咕咕说话,那是它们在掐算出洞之后会不会遇上猫,俗谓之‘鼠求签’,也有说鼠咬人头发主吉,啃脚或鞋袜则主凶……”

  二学生见司马灰言之凿凿,不免心里发慌,惊道:“不好,刚才那些老鼠好像咬到我的鞋了,我是不是要倒霉了?”

  高思扬道:“也只有你才会信他们的鬼话,没准这古城里还有更多的巨鼠,趁早绕开为妙。”

  司马灰道:“我可不是胡言乱语,鼠求签虽属虚妄,但鼠类与人至近。专等人静而后动,所以怪异也多。这玩意儿最是机警不过,懂得趋吉避凶。”他说罢用火把四处照看,紧紧盯着死城里的群鼠动向。

  高思扬见司马灰全神贯注,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低声问胜香邻:“这家伙脑子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他总不会认为古城里的死人都变成老鼠了?”

  胜香邻说:“他可能是看到死城中的蘑菇颇为古怪,鼠辈虽众,但遇到这些蘑菇却避而不食,必是含有剧毒,大伙千万不要触碰。”

  司马灰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一,另外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仔细瞧瞧长有蘑菇的城壁。”

  众人不解其意,借着火把的光芒望向石壁,端详了好一阵子,却没瞧出什么端倪。

  司马灰摆手说:“你们退开几步再看,不管眼中有何所见,切记勿惊勿怪,胆小的趁早别看。”

  其余几人越听这么说,越想看个明白,各自退开几步,按住矿灯照向墙壁,等到定睛望去,无不骇异,身上冷汗直冒。

  就见壁上凹凸起伏的大小孔窍,赫然都是一张张的死人脸,重重叠压,不计其数。那些窟窿就是头颅上的诸窍,近处看以为是墙壁上的鼠洞,退开数步才能分辨出五官轮廓,想是年代深远,枯骨与岩壁化为了一体,半石半骨,无从区分,而那些奇形怪状的蘑菇,全都是从古尸张开的嘴里生长而出。

  众人面前的洞道两侧,长满了红黑斑斓的低矮蘑菇丛,一眼看去不见尽头,各自吃惊不小,城中堆积了无数拜蛇人的尸骸,如今层层枯骨都已变成了化石,奇怪的是蘑菇怎么会从枯骨嘴中长出?

  罗大舌头故作明白,他声称自己曾去过兴安岭长白山一带,各种奇形怪状的蘑菇都见过,好像有种蘑菇叫做“尸口菌”,据说都是长在死人嘴里,听挖参的把头们讲,那都是死者生前吃过老参,死后真气不散,郁结而成,这东西很是贵重,活人吃了能够延年益寿,若在毁棺改葬或挖坟掘墓的过程中,偶然发现这么一枚,见者便会争相抢夺,但此物入手麻木,顷刻间化为黑水,挖出来就没办法保存。

  司马灰懂得相物之道,清楚罗大舌头又在胡吹法螺,人死之后哪里还有气息,这些蘑菇无非是死气在地洞中凝结形成,最毒不过,要是取下浸在清水碗中,就会变成数以千万计的红头黑嘴之虫,现在虽然都石化了,但鼠群仍不敢接近,说明毒性尚存。

  此时山腹裂缝中涌出的硕鼠越来越多,皆是黑皮无毛,同时拥出一只巨鼠,大逾同类数倍,斑毛遍体,白如滚雪,它沿途遗溺,一滴既成小穴。

  众人看得两股颤栗,胜香邻低声道:“这是鼠王出来了!”

  高思扬吓得脸色刷白,举起温彻斯特步枪对准那只巨鼠,立时就想抠下扳机。

  司马灰按住高思扬的手臂:“别浪费弹药了,这些东西一但围上来。火把也挡不住它们,转瞬间就能把活人啃没了,而且死鼠的血腥气息会引来更多同类,鼠群畏惧死城中的毒蘑菇,大伙都往里走。”

  众人当即以火把驱退逼近的群鼠。稳住阵脚,逐步退进洞道,那些饿鼠虽不舍生人气息,但被毒蘑菇阻挡在外,也不敢冒死逾越。

  罗大舌头打开矿灯在前开路。越往深处走,洞道里的枯骨越多,将石壁上的浮雕和神像都遮住了,地势虽然宽阔,但空气不畅,使人呼吸困难,光照所及,也仅及十步开外。此刻耳朵里除了碰碰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完全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响,众人提心悬胆,相互紧紧跟随,唯恐掉队。

  死城外壁呈圆形,从羽蛇神腹中的图腾轮廓来推断,古城有很多条岩石隧道,众人经过的通道是其中之一,半路上有个很大的洞窟,壁上全是刻有繁复图案的浮雕,不见半具枯骨,司马灰停下脚步,就近抚去苍苔观瞧,就看壁上大多是头戴黄金饰物的王者,被有意塑造为半神半人的化身,显得地位仅比羽蛇神稍低。

  二学生强撑着才没掉队,到此忙扔下沉重的背包和探照灯,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坐地喘歇。

  罗大舌头嘟嘟囔囔地对司马灰说:“我看这夯货又要拖咱的后腿了。你想让麻雀跟着燕子飞,它也得是那个鸟啊。”

  司马灰说:“别发牢骚了,有这个力气等会儿你背着他走,我可还指望他能把探照灯修好了应急。”

  高思扬担心饿鼠追进古城,就说这里没有拜蛇人石碑,不宜停留太久,应该继续往深处走。

  司马灰也不敢耽搁太久,他拽起坐在地上的二学生,正待动身前行。胜香邻却望着壁上的浮雕说道:“你们等一等,我知道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为什么不能看也不能说了。”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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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二话 枯骨

  司马灰听胜香邻说有所发现,此刻即便有天大的事也要先放下了,他接过火把照过去,只见前面的浮雕上,果然有一处与探险家日记本中的石碑图案相同,但死城中的浮雕场面更为浩大,看场景“拜蛇人石碑”位于一个很大的地底洞穴之中,其下有个近似参天老树般的图案。不过此处被有意凿掉了一片,分辨不出原本是些什么,古碑前积尸如山,周围是象征着死后的虚无之海,海面上则有条背生鸟羽的人首怪蛇,载着几位头戴黄金饰物的王者。

  司马灰看得似懂非懂,这片浮雕里描绘的情形,似乎并未明确指出“拜蛇人石碑”上究竟记载着什么惊天之谜,石碑上的事为什么看也看不得,说也说不得?

  胜香邻知道司马灰等人没耐心逐一细看,直言说这里浮雕众多,大都记载着石碑的事迹,它应该被埋在重泉绝深之处,古代拜蛇人似乎相信——任何看到石碑的人,都会立刻吓死在碑前。

  司马灰说这我可就摸不着头脑了。据咱们所知,“拜蛇人石碑”只是沉在重泉深渊的一块巨岩,与地下寻常的岩盘没有分别,如果人们看到石碑就会立刻死亡,那么死因一定来自刻在石碑上的秘密,难道那个秘密能把人活活吓死?这事我不相信,毕竟十个手指伸出来不是一般长短,同样生而为人,那也是千差万别,好比罗大舌头这号反应迟钝的,脸皮又厚,什么东西能把他直接吓死?

  罗大舌头赶紧说:“倒不是反应迟钝,而是我经过考验,咱爷们儿什么吓人的场面没见过?”

  高思扬和二学生也纷纷称是,倘若石碑上刻了面目狰狞的鬼怪,在黑暗中冷不丁瞧见,没准能把人吓得够呛,甚至吓得腿肚子转筋瘫倒在地,那还是有可能的,但要说任何人都会在石碑前活活吓死,可就未免难以置信了,况且石碑上所刻内容,是近似夏朝龙印的象形古字,并非神头鬼面。

  胜香邻回答不了众人提出的疑问,她只是如实解释浮雕呈现出的内容,“拜蛇人石碑”是那几位头戴黄金饰物的王者所留,这些拜蛇人的统治者地位极高,分别掌握着石碑的秘密,但是谁也不知道全部内容,更不能相互吐露,所以这些人都没有舌头,它们世代如此,严守着羽蛇神设置的古老禁忌,这满壁浮雕的洞窟只是其中一人的埋骨之所,类似的地方在死城里应该还有几处。

  司马灰凝神思索,觉得浮雕内容虽然离奇荒诞,但最初分布在淮河流域的拜蛇人后裔,一直试图在地底挖出石碑,妄想借此摆脱夏王朝的奴役,这与其祖先留下的记载吻合,可那石碑上的东西看一眼就能把人当场吓死,找到它之后谁敢看?

  罗大舌头说:“凡事小心点准没错,到时候可以让二学生先去看拜蛇人石碑上刻着什么,他要是没被吓死,咱们再看不迟。”

  司马灰没理会罗大舌头出的馊主意,心中反复在想,“绿色坟墓”为何要找拜蛇人石碑?这个谜团在找到石碑之前,终究难以解开。他此时不免多出几分顾虑,自己这伙人九死一生走到这一步,可千万别当了“绿色坟墓”的替死鬼。

  “谁去看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谁就要承担立刻死亡的后果”,司马灰虽然胆大不信邪,可经过这么多事以后,觉得有时候不信邪还真是不行,心里不免笼罩了一层不详的阴影,可思前想后,仍觉得应该继续寻找“拜蛇人石碑”,因为这是唯一能够揭开”绿色坟墓“之谜的机会,至于在地底找到石碑之后如何理会,并不是现在所要考虑的问题。眼下首先要做的是辨明位置,找到途径接近石碑。

  胜香邻从石窟里的浮雕推测,拜蛇人习惯用各种神袛象征山脉地形,首尾则代指方向。死城下面可能有条漫长的岩石隧道,蜿蜒穿过地下山脉,一路通往沉着石碑的神庙,行程距离无法预计,环境可能也比菊石山谷和水晶丛林艰险得多,等她将这些图案在本子上做了简单标记,众人立刻动身探寻路径。

  死城洞道里的地势时而狭窄,时而开阔,有些地方无法容人通过,只好绕路前进,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艰难,枯燥的地形更容易使人疲惫,上下眼皮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打架,等行至通道的尽头,众人身前出现了一个走势直上直下的凹形坑,这个直径接近百米的深坑犹如内城,也是处于中心位置的大殿。里面异常宽阔,四周矗立一尊尊高耸的古老神像,形态威严肃穆,壁上则是各条通道的洞口。

  司马灰等人立足于其中一个洞口边缘,借着火把和矿灯的光亮向下观望,只见下方地面凹凸起伏。像是一张仰面朝天的怪脸,由于面积实在太大,在高处也看不清究竟什么样子。

  这死城里的枯骨众多,形态古怪恐怖,到处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气息,火把的光芒越来越暗,众人都感到压抑不安,觉得附近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存在,而它正在不知不觉中逼近过来,所以谁也不想在此地久留,于是陆续攀至洞底,移步寻找道路。

  二学生累得两条腿都没知觉了,只顾跟着司马灰往前走,眼神又不好,没看清脚底下,一不留神就被绊了个狗啃泥,地面上枯骨堆积长满了毒蘑菇,他脸部正扑在蘑菇丛中,撞得满嘴都是,惊恐之余,慌忙吐掉嘴里的东西,吓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众人都是新下一沉,这蘑菇是死气郁结而成,用手摸一下都要麻木好久,何况吃到嘴里?

  高思扬虽带着急救箱,却对这种枯骨嘴中长出的蘑菇是闻所未闻,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措施,其余几人也是无可奈何。

  众人都以为二学生必死无疑了,谁知过了一阵,他除了受惊不小之外,始终未出现反常征兆。

  司马灰心知那些蘑菇若是含有剧毒,直接碰到嘴里的唾液,你都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眨眼的功夫就会全身发黑而死,看来蘑菇和附近的枯骨一样,已经完全变成了化石。可那些饿红了眼的地鼠,为什么不敢进入“死城”?它们到底在害怕什么东西?

  罗大舌头对司马灰说:“这地方是让人感到头皮子发麻,死人多了阴气就重,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发怵。”

  司马灰心想:“连罗大舌头都察觉到反常了,看来此处确实有些古怪。”他握着步枪环顾四周,只见遍地枯骨上的无数孔窍,在暗淡的火光映照下显得轮廓诡异,浮现出一张张死者扭曲的怪脸,仿佛鬼影重重。

  罗大舌头见司马灰盯着附近的枯骨在看,就把双管猎枪的撞针板开:“是得留点神了,死城里没准有古代拜蛇人的僵尸。”

  高思扬正和胜香邻将二学生扶起来,说道:“你别专捡些吓唬人的话说,沿途所见全是枯骨,哪有什么僵尸?”

  罗大舌头说:“真不是吓唬你们,成了气候的枯骨能变石僵,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比那有皮有肉的僵尸更难对付。”

  二学生身上一阵阵发冷,胆战心惊地转头去看,但黑暗之中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紧张兮兮说道:“我觉得这里有些看不见摸不着,却非常可怕的东西……”

  罗大舌头说:“娶媳妇打幡——纯属添乱,你直接说有鬼行不行,至于绕这么大圈子吗?”

  高思扬责怪二学生:“你亲眼看见过鬼?怎么也跟着他们胡扯?”

  二学生赌咒发誓,这种肌肤起栗的感觉很真切,若是添乱胡说定遭天打雷劈。

  司马灰说:“别他娘的废话了,这年头该遭雷劈的人忒多,累死老天爷也劈不过来,不过这里的确有些邪性,能早一刻离开就少一分危险。”

  此时众人都有不安之感,可谁也说不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只盼尽快找到通往“拜蛇人石碑”的途径,尽快离开此地,于是按照浮雕上的提示,在深坑般的石殿中摸索搜寻,这石殿底下是仰面朝天的神像头部,体积异常庞大,脸形犹如凸起的小山,嘴唇紧紧闭合,但它处在地下的年代古老得难以追溯,表面都是龟裂,还有几尊原本矗立在周围的大石人,年久从壁上倒塌下来,砸垮了地面,其下露出深不见底的岩洞,用矿灯向深处探照,远处黑乎乎的难测其际。

  司马灰见状,估摸着脚下就是那条岩室隧道,巨像闭合的嘴部则是洞口,拜蛇人几千年前就把洞门封闭了,若非地面垮塌,想进入隧道还真不容易,穿过最后这条漫长的岩石隧道,便能见到那块藏有最终谜底的石碑。

  胜香邻告诉司马灰:“这条岩石隧道里的情况一切不明,不可掉以轻心。”

  司马灰点头说:“此地不可久留,总之咱们先进隧道,至少离开安放拜蛇人枯骨的死城,才能停下来歇气……”说着半截,就觉得有人拽自己胳膊,转身一看是面如死灰的二学生。

  司马灰奇道:“你这是要撞丧游魂去?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二学生指着司马灰,颤声说道:“其实……其实你的脸……也快变得和那些枯骨一样了!”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三话 变鬼

  司马灰察觉到征兆不详,不过一直找不到源于何处,等到有所发现却为时已晚,他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如何,但在火把照耀下见到其余几人的面容,不免心惊肉跳,只见每个人都是眼窝塌陷,脸颊上泛着僵尸般阴郁的暗青,料想自己也是如此。

  众人相互打量了几眼,心中同样悚栗,身上寒毛齐刷刷竖了起来,先前只顾着注意周围的情况,身边之人怎么全都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这个模样?他们无不清楚,长期处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世界中,脸色会逐渐转为苍白,但绝不至于变成这样。

  此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变化是在进入死城之后才开始出现,若不尽快逃离,恐怕都将变为地下枯骨。

  众人脑中的念头一致,立即放绳索从地面开裂处攀下去,下行二十多米就到底了,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深,脚下仍是平滑齐整的巨砖。四周空旷漆黑,每隔几步,就矗立着一根粗可合抱的人形石柱。

  司马灰等人仅知道大致方位,悬着心走出一程,边际处却没有出口。看置身之处的地形,似乎也是一座大殿,矿灯和火把的照明范围又减弱了许多,他们求胜心切,惶急之际找不到路径,心里愈加疑惧不安,口唇干裂,呼吸一阵比一阵困难,感觉携带的背包和枪支沉重不堪,身体逐渐冰冷麻木,只想躺在地上就此不动。

  众人心里清楚,稍一停留就永远都别想再起来了,奈何找不到离开死城的隧道,估计原路回去也是来不及了,可能走不到一半便会倒毙在途中,只能不断喝水补充体力,勉力支撑而行,不消片刻水壶就见底了。

  高思扬突然发现手中火把变成了一团暗淡的鬼火,照在身上非但不热,反而有阵阴森迫人的鬼气。她吃了一惊,急忙撒手抛落。

  司马灰不等火把落地就伸手接住,称奇道:“火把怎么会变成这样?”

  二学生骇然道:“这地方好像有种不可理解的恐怖力量,它能够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一切生命……”

  罗大舌头说道:“我看你小子是夜壶嘴镶金边儿,值钱就值钱在这张嘴上了,这不就是老坟里的鬼火吗?”

  胜香邻却认为二学生说得有些道理,死城中根本没有形成化石的条件。拜蛇人留在地下的枯骨多已石化,这里一定存在某些东西可以吸收活气,能在短时间内将尸骸变成化石,甚至连火把的热量都快被它吸光了。

  司马灰心想不错,看面前这团鬼火的情形,吞噬活人气息的东西离此不会太远,如果能将它找出来毁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如同和死神赛跑,半秒钟也不敢耽搁,立即晃动火把,在漆黑的大殿中摸索搜寻。行一处角落,就见凹洞中有若干头戴金饰的古尸,皆是俯首向下,皮肉枯槁近似树皮,面容已不可分辨,张开的大嘴里不时渗出黄水,当中环抱一株大菌,殷红如血,状若伞盖,尸口流涎,都落在顶部,根下则与这些僵尸化为了一体。

  司马灰等人离得越近,越是感到窒息麻木,觉得双眼都睁不开了,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他知道这是名副其实的“尸口菌”。看其周围雾气氤氲,其实全是红头黑嘴的小虫。只有拿清水化开才能用肉眼观察到,它们像尸雾一样,由这里向四处散布,把死城中存在的活气都吸尽了,那些拜蛇人枯骨嘴里长出的蘑菇。全是由于体内吸进尸雾郁结而成。凭众人现在的装备,完全无法防范。

  司马灰记得相物典籍中有段记载。据传隋唐时期,有猎户到山里狩猎,追逐羚羊误坠地洞,遇到一株成形的活芝生于洞穴之中,他识得此乃异物,摘下来就要吞吃,不料洞中有山鬼来夺,猎户拼死搏斗,终于将山鬼驱退。那时候所说的山鬼,可能就是猿猴山魈之类有些灵性的东西,想等那活芝长成之后吃掉,谁知最后被猎户误打误撞抢到了手中。猎户赶走山鬼,急不可耐将活芝全部吞下,身体就此暴长,只有脑袋能钻出地洞,再也动弹不得,结果活活困死在了洞中。此事虽近乎荒诞,但也说明世上奇异之物,莫过于菌芝之属,大概这些头戴金饰的拜蛇人古尸,生前吞食过深渊里的某种罕见活芝,死后竟然能从口中滴涎,使这株毒菌随灭随生,数千年不枯。

  司马灰深为后怕,还好发现及时,要不然难免做了地下枯骨,他心念动得极快,示意其余几人遮住口鼻不要上前,又让罗大舌头用猎枪将那株硕大的“尸口菌”齐根轰断。其根茎伞顶落地即化为黑水,气味臭不可闻。

  众人看四周薄雾未散,但火把已重新发出光热,身上麻木的感觉也缓缓平复,这才稍微放心下来,不过气血大伤,非是一时三刻所能复原。刚想坐在地上喘口气,却见那几具古尸向下沉去,原来枯菌下压着一洞口。

  司马灰用矿灯往内照去,里面似乎没有尸雾,看来雾气只能够向上移动,那些古尸是拜蛇人中地位很高的首领,死前封闭了这处洞口,往下才是山脉底部的主体隧道。估计这条地底山脉里的隧道和各个空洞,全是亿万年前熔岩运动留下的地质痕迹,规模之大,形势之奇,皆非人所能及,不能说古代拜蛇人是隧道的创造者,至多只是继承者而已。

  大殿中的尸雾难以散尽,众人被迫咬紧牙关,继续下行,司马灰见二学生身单体虚,如今是爬也爬不动了,就上前拖着他走。

  其余三人也在旁边相助,唯独罗大舌头向来是好事做尽,坏话说绝。眼下有气无力,也忍不住要对司马灰说:“这小样儿的顶不住了。干脆扔下他别管了,我就不信邪,没了他这臭鸡蛋,咱还不做槽子糕了?”

  在罗大舌头夹杂不清的话语声中,众人沿着斜倒的石柱往下走,到底部但见有许多残墙断壁,地面都是细碎的岩屑,积尘厚达数寸,先前掉到洞底的那几具拜蛇人僵尸,则是踪迹全无。

  洞窟底下是座万户城郭,虽是塌毁不堪,但在尘土覆盖之下,各条甬道和屋舍起伏的轮廓,还都隐约可以辨认,仿佛到处都掩埋着拜蛇人古老的秘密,它们已经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一步步走到命运的尽头,即将甄灭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司马灰举着火把照向四周,见这半空里没遮没拦,为什么那几具拜蛇人僵尸掉下来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他暗觉情况不妙,立即将“温彻斯特1887”的枪弹推上了膛。

  其余几人心中也同样恐惧不安,神情紧张,加上此刻口干唇裂,脑中似有无数小虫乱咬,五感变得非常迟钝,疲惫干渴得近乎虚脱,奈何水壶全都空了,死城里又非常干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水源,就像先在隧道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喘口气歇上一阵,等到气血稍微恢复,然后再找水源,可情况出乎意料,深入到下层才发现仍未走出死城,想不出这鬼地方究竟有多深。

  高思扬发觉身边断墙上凹凸有物,抚去表面覆盖的尘土,石壁上赫然露出许多赤膊的鬼怪浮雕,多是张牙舞爪,举止诡异,脸部都朝着一个方向,与之前见到的全然不同,她对胜香邻说:“你看看这些图案是什么意思?”

  胜香邻上下打量了几眼,很快看出一些端倪,拜蛇人相信人死之后,除了得以在羽蛇神腹中转生轮回,其余皆在死后变鬼,其尸骸朽灭,幽潜重泉,终将坠入虚无,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死城最深处的洞窟,正是用来掩埋那些不得转生的尸骸,山脉底部的岩室隧道,很可能由此贯穿而过,而放置“拜蛇人石碑”的地点,即是这个充斥着虚无的黑洞。

  司马灰见行进的方向没错,心里稍感庆幸,但众人现在的脸色难看至极,一个个嗓子眼都干得快冒烟了,至于隧道里有没有水还很难说,如果不能及时补充水份,不出一天就会活活渴死,他心想这附近也该有无数拜蛇人的尸骨,可目光所及,看不到半具遗骸,断壁残垣间尽是土屑碎石,处处透着古怪,不知曾经发生过什么变故,刚才掉进来的几具僵尸,全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那些头戴金饰的拜蛇人王者,多半在生前服食过稀有的地下肉芝,数千年来尸身僵而不朽,指甲毛发扔在持续生长,弯曲指甲像是怪物的爪子,几乎能绕到它们的后背,嘴里流出的涎液,居然郁结为一株巨大的毒蘑菇,遮住了通向古城底部的暗道,着实罕见罕闻,没准会发生尸变,如今众人气枯力虚,停下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司马灰忽然感到有水珠落在脚边,以为是地下岩层向下渗水,但同时嗅到一阵尸臭,急忙高举火把抬头往上看,就见黑暗中浮现出一张拜蛇人古尸的脸孔,它从高处自上向下倒垂,两眼犹如死鱼般向外凸出,面部皮肤近似枯树躯干,恶臭的黄水正从口中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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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4 发表于: 2010-09-27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四话 怪梦

  众人毛发森竖,发声喊抬枪向上射击,耳听洞顶上悉悉祟祟一阵响动,碎石泥尘扑面落下,那僵尸倏然缩退在黑暗中,就此不见了踪影。

  司马灰等人哪敢再看,拖拽着半死不活的二学生,踉踉跄跄地向城墟深处逃窜,勉强逃出几十步,就见那断壁残墙之间,陷着一个黑沉沉的大铁球,似乎是地脉中天然生成的矿石,表面坑洼粗砺,直径在十米开外,这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般落在古城甬道当中,将地面砸得向下塌陷,就像古人留下的一个巨大问好,使人感到难以理解。

  司马灰虽是见多识广,在地下古城中遇到这大铁球,也不免倒吸一口寒气,心想:“这东西是从哪掉下来的?”

  众人暗觉心惊,但一步不着,步步不着,跑到这里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每个人身上都像灌满了铅,眼看铁球旁的墙壁被压得裂开缝子。里面则是一个狭窄的石窟,可以容人躲在其中,索性将心一横,便互相打个手势,从裂缝中爬进墙内,齐头并肩坐倒在地,倚着背包堵住洞口,只觉精疲力竭,连手指都不想动上一动,此刻即便有僵尸爬进来,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好歹把这口气缓上来再说,而外面则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动静。

  司马灰心里想着待到气息恢复,就得立刻出发寻找水源,否则渴也把人渴死了,但他好几天没合过眼。脑袋里虽然明白不能睡着,却又哪里管得住自己,不只不觉中陷入了沉睡,而且做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梦。

  司马灰在恍惚中回到了缅甸,那时缅共人民军已在滚弄战役中被打散了,也不知道阿脆、罗大舌头战友是阵亡还是被俘虏了,反正只剩他孤身一人,心里又是焦急又是绝望,逃进了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莽莽撞撞地在山里走了许久,途中看到一座破败不堪的古寺,他想不明白这没有道路人迹难至的丛林深处,怎么会有一处寺庙?心里嘀咕着可别撞见妖邪之物。但他杀得人多,向来也不惧鬼神,打算先在古寺中躲上一夜,拎着冲锋枪逾墙而入。

  那庙里有个年轻的僧人,裹着黄袍,对方见司马灰进寺并不惊慌,口诵佛号上前询问来意。司马灰穿着缅共军装,没办法遮掩身份,只好如实相告,他也问那僧人丛林有没有小路可走?僧人却不搭话,将司马灰引到寺后一口井前,他说这是一口血井,里面深不见底,每有将死之人来到古寺,井中的井水便会变成鲜血,存世千年,从未错过。说着就用长绳放下一个木桶,吊上一桶井水,果然都是腥红的血水。司马灰见状问道:“井中现在涌出血水,难道也是要死人的征兆?”

  僧人道:“看来你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司马灰摇头不信:“眼下这古寺里至少有你我两人,怎么知道谁死谁亡?”

  僧人:“我常年在这古寺里侍奉佛爷,完全与世无争。而你是做什么事的人,恐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我佛慈悲,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你死。”

  司马灰道:“好一位侍奉佛爷的高僧,你说你常年住在这座古寺里,为什么佛殿中塌灰能有一指头深,也不见半分香火痕迹?”

  僧人被问住了,支支唔唔答不上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司马灰叫道:“这口井让你死你就得死!”

  司马灰本来就压着火,此刻被对方惹恼,不由得动了杀机,当场用冲锋枪把这僧人射成了蜂窝,又抬脚把尸体踹落古井,随后转头就走,却听身后咯咯一阵狞笑。

  司马灰急忙转身察看,就见那僧人的脖子抻得极长,竟然顶着血淋淋脑袋从井底探到了外边,脸上神情怪异,忽然张嘴露齿咬将过来。司马灰心里又惊又急,奈何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挡也挡不住,躲也躲不开,让那僧人咬在肩膀上,身不由己地被拖向井口,最后翻着跟头栽进血井。

  司马灰猛然一惊,从梦中醒转过来。暗想这血井之梦古怪得紧,而且真实得吓人,估计是在古城里找不到隧道,也没有水源,自身前途命运未卜,心里焦急不安,所以才做了这么一个怪梦,好在不是真事。

  此时罗大舌头等人也先后醒转。一个个都显得神色惶恐,彼此出言询问,才知道每个人都做了一场噩梦,梦中情形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地惊心动魄,到最后都被自己的梦吓醒了,想起来兀自心有余悸。

  胜香邻有些后怕地说:“刚才太大意了,怎么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睡觉……”

  司马灰看二学生也能行动了,说道:“我也觉得这古城里透着一股子邪气,好在没出差错,既然都恢复了气力,就必须抓紧时间离开,但愿能在隧道里找到水源。”

  罗大舌头道:“是够邪性的。你说那些拜蛇人的僵尸掉进城中,怎么就突然能动了?大伙又都做了场噩梦?”

  高思扬说:“还有古城里的大铁球,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底?”

  胜香邻说:“死了几千年的人怎么可能复活?我看死城壁画浮雕上的记载,这附近也应该埋有很多拜蛇人的尸骨,即使没变成化石,在如此干燥的地区多少也会留下一些残骸,但沿途不见半块遗骸,而古城中倒塌的断壁残墙间,分布着很多大窟窿,满地岩屑碎石,绝不是地震造成的痕迹,我估计地底有某种食腐的动物,它们已将整座城中的尸骨都吃光了,那些头戴金饰拜蛇人的僵尸,就是被这些东西拖去了。”

  众人均知胜香邻所说的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什么东西能把墙壁撞出这么大的窟窿?又能拖着僵尸在洞顶移动?但那个直径十余米的铁球,则是让人想破了脑袋。也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

  司马灰当机立断:“按计划是穿过死城进入地底隧道,前去寻找拜蛇人石碑,不可节外生枝,免得夜长梦多,趁着能走就赶紧走。”说罢让各人带好背包和步枪,从墙缝里钻出去,刚要继续前行,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从怪梦中醒来。

  罗大舌头等人从后跟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同样目瞪口呆,这墙壁中的狭窄裂缝,纵深原本不过数米,出去就是古城废墟中的街巷甬道。可摸着石壁往前走出几十步,狭长的地形却一直不见尽头,再掉头折返探路,也是没有尽头。

  司马灰寻思墙壁的裂痕哪有这么深,这简直是噩梦中才会遇到的事。他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浑浑噩噩毫无知觉,除了心中的惶恐不安,没有其余的任何感觉,就像是在梦中沉睡未醒,但心里却十分明白。

  其余几人均有同样感受,此时除了意识清醒,其余的一切物理现象似乎都消失了,梦可以分为很多种。有时受到潜意识作用,在经历恐怖离奇梦境的同时,心中会保持清醒,很像现在的情况。

  司马灰稍觉放心,他对其余几人说道:“我先前梦到缅甸血井里有个妖僧,一下子惊醒过来,谁知却是个古怪至极的梦中之梦,现在还没从第二层梦中醒来,不过好在这只是场有惊无险的恶梦。

  罗大舌头抱怨道:“咱这辈子每天睁开俩眼就玩命,钻天入地吃大苦受大累不说,连做梦都只做倒霉的梦,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司马灰道:“看来投胎的事还真是个技术活儿,说实话这种日子我也过腻了,要是能活着从地底下出去,我就找个庙出家为僧,伺候伺候佛爷,争取下辈子托生成地主。”

  罗大舌头说:“你这样的搁到庙里,也是个贼心不死的花和尚,千万别去给佛爷添乱。”

  司马灰话赶话还想接着往下说。可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梦中。面前这个罗大舌头并非本人,何必多费口舌?另外这个怪梦做得实在太久了,为什么还不醒转?

  其实不止司马灰,其余几人也是这么想,但众人很快就发现此梦非同一般,五个人好像正在经历着同一个怪梦,而且谁都无法从梦中醒转。这条前后不见尽头的通道,只是噩梦里的空间,由于是潜意识里的想象,所以没有任何物理和逻辑规律。即便以头撞墙也醒不过来,因为这些动作在现实中根本不曾发生。

  司马灰知道枯骨嘴里长出的蘑菇。只会使人逐渐气血枯竭,但不会产生别的影响,怪梦没准是与出现在地下古城里的铁球有关,那个黑沉沉的庞然大物,一看便让人感到十分不详,很可能就是怪梦的源头。

  初时众人只是凭空猜测,不过罗大舌头听到此处,立刻深信不疑了。因为他对自己还算了解,他自己做梦也绝对想不出这种道理,看来司马灰的判断没错——众人都被困在了同一个怪梦中。先别考虑怪梦是怎么出现的,得想法子赶紧从梦中醒转过来,如果在这拜蛇人埋骨的古城里沉睡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其实不必罗大舌头提醒,司马灰等人心里也都有数,倘若一直困在怪梦中醒不过来,那就离死不远了。而且梦中经过的时间,应该比真实时间流逝得更快,他们此刻正在以螺旋加速度接近死亡的终点。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五话 重叠

  司马灰等人置身于狭窄的墙壁裂隙里,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结果都被困在了一个漫长的怪梦中,任凭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始终摆脱不掉梦魇,估计若非有外力介入,根本不可能凭自己的意识醒转,但这地下古城里除了遍地枯骨,连个鬼影都见不到,看来想什么办法都是白费气力,唯有在煎熬与恐惧中等待着死亡阴影的降临。

  罗大舌头急中生智:“先前几具僵尸掉进古城就莫名奇妙的消失无踪,又突然在洞顶出现,指定是被什么东西拖去了,那些东西多半是地下的食腐动物,竟能把墙壁撞出窟窿,要是运气好的话,它没准能寻着气味钻到这墙缝里,一旦触碰到咱们的身体,不就能立刻醒过来了吗?”

  司马灰摇头道:“你这是撒完尿打哆嗦——假机灵。你好好想想,如果是栖息在地底下的食尸鬼钻到墙隙中,还他妈能有咱的好吗?也许等你醒过来一看,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它啃掉一半了。”

  胜香邻说:“别指望会发生这种情况,当时为了安全起见,墙壁的裂口都用背包堵住了,外面什么东西也钻不进来。”

  高思杨焦虑地对司马灰说:“你平时那么多鬼主意,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没招了?”

  司马灰也不甘心等死:“途中那么多艰难险阻都撑了过来,眼看就找到拜蛇人石碑了,总不成再横尸在此?不过险阻惊慌失措毫无意义,不如先把情况搞清楚,看能否找出破解这个怪梦的办法……”想到这里,他问其余几个人先前做了什么恶梦,梦中情形如何?

  众人下到死城底部,躲进墙体裂隙中避险,那时身体疲惫,干渴难耐,从这时开始进入昏睡状态,每个人都经历了一场恐怖离奇的梦境。

  二学生的噩梦发生在大神农架,他在猴子石林区干活,为了多赚工分,夜里就跟山民陈大胆去看守苞谷田。陈大胆是典型的贫农,家里子女很多,终年操劳过度,才刚三十出头,模样看着就像四五十岁的人。林场山地开荒,开出几亩地,种了些苞谷,到夏天夜晚就得找人蹲棚看守,免得被野兽啃了,或是遭人偷盗。但那里地处深山,远离人烟,难免有些鬼狐精怪的传说,平时没人敢去守夜,所以林场会给愿意去的人记双倍工分。

  陈大胆从来不信邪,越穷胆越大,这种好差事当然抢着去做。这天轮到他和二学生守夜,俩人带了防备大兽的土炮进山,白天下套逮了只野兔,先洗剥干净了,等天黑后在木棚子里拿瓦罐煨熟,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大块朵颐。兔子肉在瓦罐内越闷越香,赵大胆不免感叹,说他家里孩子太多了,一个个都像饿死鬼投胎,平时打到野兔野猪,也要先紧着孩子们吃,等轮到他这当爹的动筷子,往往连骨头都剩不下,还是出来守夜自在,可以恣意饱食,说着就捡起最大的一块兔肉要往嘴里放。

  二学生肚子里没油水,同样是馋肉馋得厉害,却不敢跟陈大胆争抢,眼巴巴地看着对方要把兔肉放进嘴里了,突然茅棚壁上轰隆一声响,破了一个大窟窿,从外伸进来一条黑毛蒙茸的巨掌,大若蒲扇,张着手到处乱摸,像是在找热气腾腾的野兔肉。二人知道这是遇上神农架的野人了,吓得毛发俱悚,陈大胆虽然胆大,也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忙把那瓦罐里的兔肉放在地上,任凭长满黑毛的巨掌摸去吃了。谁知那野人吃尽了瓦罐里的肉,还不肯走。仍把胳膊伸进茅棚继续索要。二学生和陈大胆只好撞破后壁爬到外面,拖着土炮返身逃窜,却听身后脚步声迅疾沉重。他们转头看了一眼,险些把魂都吓掉了,就见不远处有个两脚走路的人样怪物,遍体长毛,披头散发,身材高大无比,高若浮屠,但在月色微芒之际,也看不清面目如何。陈大胆急燃土炮向后轰击,混乱中似乎打瞎了那个野人的一只眼,抱着头停步不追。

  俩人落荒而逃,跑到一处山沟里。连惊带吓再也跑不动了,直到天色微明,估计平安无事了。陈大胆松了口气,夸夸其谈地对二学生说:“那家伙根本不像野人,野人怎有如此高大?说不定咱碰上的是山魈树怪之类的东西,这也就是我陈某,如若换了旁人,谁敢放土炮去打?”他口讲指划,正叨叨着,突然怪声陡作,一只毛茸茸的巨足踩到山沟里。可怜陈大胆被踩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肉饼,生满黑毛的大腿随即抬起来,又从高处向二学生踩下。二学生吓得两眼发直,神魂飞荡,惊觉是南柯一梦,奇怪的是这竟是个梦中之梦,而怪梦的第二层至今未醒。

  现实中这一事件的确发生过,只是与梦中经历有所不同,那天本该是二学生跟陈大胆同去守夜,但他有克山症,当时由于身体不适临时留在林场,陈大胆一个人带了土炮看守苞谷田,结果转天起来有人前去换班,就发现陈大胆失踪了,茅棚里还有打碎的瓦罐,壁上露了好几个大窟窿,最后有人在一处山沟里发现了惨死的陈大胆,竟像是被巨人用脚活活踩死的,情状惨不忍睹,土炮就扔在一旁,林场认为是野人所为,调集了一连民兵,带着猎枪到猴子石一带的大山里搜寻了半个月,到头来连根野人毛都没能找到,事情只好不了了之,从此再也没人敢去苞谷地守夜了。二学生亲眼看到陈大胆惨死的样子,心里留下好大阴影,想不到在地下发了场恶梦,梦中受潜意识作用,直接经历了陈大胆被野人踩死的事件。

  其余几人所发的噩梦,也都与个人经历有关,各有各的离奇怪异之处,说出来均是历历如绘。

  司马灰清楚自己能梦到缅甸丛林里的血井,但不太可能梦到遭遇神农架野人的事,即使梦到了,细节也不会如此生动,这足以说明众人此时重叠经历着一个相同的怪梦。解梦看风水算命皆属金点之道,所以司马灰多少懂得一些,他记得古人曾详解梦境,世上除了活尸,没有不做梦的人,如果醒来觉得自己没有做梦,那是因为完全忘了,但常说梦有深浅之分。

  第一层梦最浅,称为“身镜”,其源在身,大多与身边环境影响有关,比如身上缠了条带子,梦中就会有蛇出现,若是房顶漏雨,可能就会梦见自己落水,也可以说是“日有所感,夜有所梦”。第二层梦较深,称为“灵烛”,其根在心,主要受潜意识作用。平时想不到的事,会突然在梦中出现。第三层梦最深,称为“魂魇”,既是指生魂离壳,万一碰上这种情况,也就只能等着别人把你唤醒了。

  司马灰有想起相物古籍中,记载着昆仑山里有某种玄铁,能使人困在恶梦中难以醒转,据说汉武帝曾有一块。那个陷在古城中的黑色大铁球,多半也是此类异物,众人一时大意,在墙壁裂隙中昏睡过去,先是各发恶梦,猛然惊醒后陷入了更深的一层梦境,而且所有人的潜意识都重叠在了一处,道理或许是这么个道理,但各种各样的办法都想遍了,却找不出任何破解之道。

  这时罗大舌头声称想出一条秘策,可以逃出这个古怪的梦中空间,平时做恶梦,到头来大多是突然悬空下落,一旦受到惊吓也就醒了。

  胜香邻不等罗大舌头说完,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忙说绝不可行。这场怪梦非同寻常,此前各自所做的恶梦,都已恐怖到了极点,却也没能使人从沉睡中彻底惊醒,反而被拖进了更深的梦境。

  司马灰心想这个怪梦实在太漫长了,但也并非有始无终,估计到最后众人会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因为身体一旦死亡,意识也将不复存在。眼下为了寻求生存,有什么办法都得尽力一试,罗大舌头出的馊主意是否可行?正当他苦苦思索之际,恍惚发现高思扬身后躲着个人,那人影缩在高思扬身后,蹲在角落中纹丝不动,身形颇为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司马灰心里一惊,这座死城里除了考古队之外,还有第六个活人?据说梦是快速动眼睡眠及深层潜意识所至,因此每个人都会做梦,甚至连牛羊猫狗在内,皆是各有所梦,按迷信的说法,梦中的自己就是“生魂”,梦则处在阴阳相交的混浊之间,活人的生魂能做梦,死人的阴魂也同样能够进到梦中,所以也常有死者托梦之事发生,这个人是几千年前死在古城里的阴魂入梦?还是隐匿在考古队中的“绿色坟墓”?莫非“绿色坟墓”的魂魄也被困在这怪梦之中了?

  脑中这个念头一动,司马灰早已抢身上前,伸手将那人揪住,只见那人把头垂得极低,被揪住之后缓缓仰起脸来对着司马灰,那张脸上却是光溜溜的没有面目,简直像是糊了一层厚厚的白纸。

  司马灰胆气再硬,心里也不自觉地发怵,他明白是有阴魂入梦,但这个没有脸的阴魂是谁?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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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5 发表于: 2010-09-27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六话 死城余生

  司马灰在梦中见到一个没有脸的鬼,心下大骇,这时不知道谁用力突然推了一把,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立刻从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身旁石壁阴冷,只觉口干唇裂身体僵硬,四肢乏力,脑袋里像有无数蚂蚁在乱糟糟的爬动,他用力摇了摇头,伸手打开安装在“PithHelmet”上的矿灯,发现罗大舌头等人都在旁边,刚才却是胜香邻把自己推醒了。

  司马灰心神恍惚不定,寻思莫非受到惊吓,此刻又陷进了更深一层的恶梦之中?但身上的感觉为什么已经恢复了?

  原来二学生在林场里患上了克山症,山区里凡是得了这类病症的乡民,几年后都会口吐黄水而死,前期则存在关节扩大和抽筋的情况,夜里睡觉常会抽筋,此时僵卧在地时间太久,腿部肌肉痉挛抽起了筋,这是身体自发反应,不受主观意识支配,所以立刻醒了过来,其余几人挨得很近,相互一撞也都随之醒转。

  罗大舌头深觉侥幸,他对二学生说:“天也苍苍,地也茫茫,世界虽大,却不会有人告诉咱们活路在哪。有句旧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当然也是个古老的真理,可这条真理同样包括了路上无数的悬崖峭壁和陷阱深坑,一步走错,掉下去就不免摔成粉身碎骨,眼下就是个深刻的教训,我通过这件事一琢磨,多亏半路上没把你扔下,从大神农架瞭望塔开始,再到阴峪海地下史前森林、楚幽王祭祀坑洞,又穿过北纬30度茫茫水体和阴山岛屿,直到进入重泉深渊中的拜蛇人埋骨之地,这一路上也没见你发挥多大作用,想不到在这场怪梦中,竟是因为你腿肚子突然转了筋才使大伙得以脱困,要不是你小子有这么个特长,咱们全得不明不白的屈死在此了。真想不到你黄鼠狼子扒窗户——还有机会露一小脸儿,就凭这一点,今后等我罗大舌头混成了领导,无论如何也得把你提拔进考古队,可只会抽筋也不成,看来我还得再传你个一技之长,毕竟这世上营生甚多,除了读书没用,你无论学会什么,只要有艺业在身,小则养家糊口,大则安邦定国。若是没有一技之长混不上饭吃,怨天怨地说找不着出路,那可是白说,饿死也没人可怜……”

  二学生听得不住发懵,根本听不懂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但他也不得不佩服罗大舌头不是一般人物,在缺水缺得嘴唇都裂开血口子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高思扬和胜香邻也是心惊胆颤,因在那个怪梦中实在无法可想,差一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们协助二学生活动开抽筋的腿,拿起枪支背包,收拾齐整了,准备动身寻找岩石隧道离开死城。

  罗大舌头见司马灰神色恍惚行动迟疑,就问道:“你现在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想当初……”

  司马灰知道罗大舌头说起当初,没半个小时也停不下来,赶紧说道:“别提当初,早知道尿炕,当初就睡筛子了。”随后他把先前所见,对其余几人简单说了一遍,但他发现那没有脸的鬼怪,以及众人从恶梦中惊醒,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各种可能性都有,因此他只能提醒众人不要疏忽大意,提防队伍附近有鬼。

  此时没人知道自己在地底沉睡了多久,但觉身上僵硬麻木之感逐渐消失,气力稍有所恢复,不过身体脱水的状况更加严重,身上燥热难挡,只盼着能尽早找到水源,于是借助矿灯照明,陆续钻到墙隙外边。

  众人手脚并用爬出了墙隙,那陷在地下半截的大铁球触手可及,黑沉沉压迫感格外强烈,这片古城处在地下山脉的最底部,直径十数米的铁球不可能从天而降,看这庞然大物砸塌了许多房屋墙壁,显然是先有古城,而后有此铁,可它是如何落在这地下洞窟之中?又是从哪掉下来?

  司马灰等人百思不得其解,他曾在极渊沙海中见过屹立至今的大铁人。那些拜蛇人留在地底导航的坐标,似也不及这古城中的黑色铁球来历神秘,离近了站在铁球下方,就觉脑中隐隐生疼,他心想这玩意儿果真属于“昆仑玄铁”之类,能使生魂困在恶梦中直至死亡,也别管它究竟是从哪来的了,还是远远逃开为妙。

  司马灰连打手势,招呼罗大舌头等人绕过去快往前行,这时只觉似有巨物正从铁球上爬过,众人抬头用矿灯向上照视,惊见有个僵尸的脑袋从黑暗中浮出,那古尸头戴金饰,脸部枯槁如同干树皮,面目模糊难辨,脖子像条大蛇般伸出很长,就似恶梦中从血井里探出头来的妖僧。

  司马灰微微一怔,那颗僵尸头颅已探到了众人面前,在几道矿灯光束照射下,就见那古尸的脖子黑漆漆滑腻腻,带有一圈一圈的红环,它将那具枯骨吞入腹中,却被古尸头戴的树形金饰卡在了嘴中,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只好把古尸脑袋衔在口中,猛然看到就似人首蛇身的怪物一样,伏在黑暗深处,蜿蜒不知几许。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当年在缅甸跟个老军到处捕蛇,听说地下有种“葬人蛇”,这东西像蛇却不是蛇。而是一种近似蚯蚓的长虫,除了吞噬活物不吐骨头,也吃死而不化的僵尸,但是吞了之后半衔于口,要找阴冷的洞穴把僵尸吐在其中,随即在僵尸体内产卵,以此法繁衍后代,不知道它底细的人,看这举动会以为是找坟窟窿埋葬无主尸骸,所以讹传为“葬人蛇”。

  司马灰见那衔着僵尸脑袋的怪蛇疾速下行,来势汹汹,心想是遇到“葬人蛇”了,古城底下的尸骨早被这些东西吃光了,急忙抽出火把,想以火光将它驱退,可是随着火光亮起,周围的废墟轮廓都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陷在古城中的大铁球也显出了真容,看得众人愕然呆立。

  但见那大铁球侧面,斜倒着大如小山的神像头颅,损毁得非常严重,无头的高大神像则在一旁巍巍如故,积满了石屑尘土。那头部一侧眼部深陷成了凹洞,原来这直径十余米的圆形玄铁,正是嵌入这尊巨像的眼球,想见古城中耸立的造梦神像高如巨塔,神首在千百年前就已倒塌崩坏断裂,嵌在眼窝里的铁球也因此滚落下来,陷在甬道当中,拜蛇人埋骨死城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神像?

  众人被形态恐怖的神像震慑,都有魂不附体之感,不觉停下脚步,而那条“葬人蛇”先前已被枪弹击中,腹破流红,此时从洞顶岩缝中蜿蜒而下,见了火光并不躲避,仍自奋力向前,转瞬间已近在咫尺。

  司马灰见过禹王鼎山海图中描绘的巴蛇,据说巴蛇生性最贪,能吞下野象,三年后才吐出骨头,不知古时是否真有如此大蛇。而在近处观看,这“葬人蛇”虽已伤得合不上嘴,却仍欲吃人,悍恶贪婪似乎不逊巴蛇,四周岩洞地穴里悉悉索索之声大作,估计是它身上散的血腥之气,引来了更多同类。

  司马灰心知一旦被它绊住,就再也别想脱身,立刻将火把投出,趁着那“葬人蛇”向后缩退,随即招呼其余几人转身疾奔,沿着古城街巷间的甬道一路前冲,黑暗中听到哪个方向有动静传出,就用步枪射击压制。所幸废墟的布局分明,还保留着古城的基本轮廓,漆黑一团中不至于迷失方向,甬道尽头是个砖石堆砌堵死的大洞,高可数十米,古城中那尊倒掉的神像原本是正对着洞口,众人推测通往神庙的隧道就在其内,把矿灯往上照去,砖墙上有几处崩塌剥落暴露出的缺口,手足并用攀上石壁,踩踏的碎石像冰雹一样掉落,待从狭窄裂口处穿过,又搬动周围的碎砖挡住缝隙,以防古城中的“葬人蛇”从后追来。

  众人吸入了古城里的尸气,途中又疲于奔命,一条命剩不到一半,支撑着逃到此处,都已是强弩之末,喘不上气说不出话,眼中生火口内冒烟,浑身每一根骨骼都放佛生满了铁锈,关节里则像淤积着泥沙,动起来嘎嘎作响,但没有找到水源,停下来就再也别想起身,只好互相拉扯着又向前行,就见置身之处是条宽阔的岩石隧道,岩壁表面光滑平整,地形就像横倒的漏斗,一层接一层向黑暗中无尽延伸,高低起伏的拱形岩洞里,有重重石幔倒悬下垂,地热为岩壁涂上了珐琅质,上面覆盖着云母石粉末,所以矿灯照到的地方都泛出异样的光辉。

  这支地下考古探险队,一步一蹭地走出两公里远,地势变得陡然宽阔,洞顶似乎拔高了数百米,如同一处锥形深井,水雾从上面的山口降到洞底,水气袭下,凄神寒骨,使得岩壁上布满了晶莹透彻的水珠,也让众人绝处逢生,他们在洞窟中将渗水滤净饮用,死人般的脸色才慢慢恢复,找了块稍微干燥的岩石,坐在上面吃些饼干和罐头充饥,当眼睛适应了岩洞里的环境之后,他们惊奇地现,隧道深处有一大片暗绿色的光点。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七话 荧光沼泽

  地下山脉里洞内套洞,底层有岩石隧道相连,构成了漫长曲折的洞穴长廊,这个渗水洞窟只是当中一段,地形幽深开阔,空气通透,能远远望见远处有片微光。

  司马灰等人暗暗称奇,逐个用望远镜观察了许久,却瞧不出是什么物体在远处发光,也无从得知山腹中的隧道究竟有多深,但经过岩石隧道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放置“拜蛇人石碑”的神庙,众人即将在哪里目睹到所有的谜,不过死城浮雕上那些恐怖诡异的图案,显示任何人看到刻在石碑上秘密,都会被当场吓死,胜香邻说这不像是寻常的恫吓或诅咒,不可不做防备。

  罗大舌头告诉一旁的二学生:“到时候就看你的了,你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二学生登时紧张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赶忙问罗大舌头:“让我准备什么?”

  罗大舌头说:“你别用这种表情行不行,跟个受了多大委屈的丫头似的,咱之前不都商量好了吗?忠不忠,看行动。”

  司马灰说:“罗大舌头你是敢光屁股上吊的主儿,一不要脸二不要命,旁人哪有你的胆识?所以你就别吓唬他了,赶紧把行军水壶都灌满了,咱们等会儿还得接着走。”

  罗大舌头闻言还是忍不住发坏,接着对二学生说道:“可别把司马灰当成吃斋念佛的善主儿,他是说过要去庙里伺候佛爷,我告诉你这话连鬼都不信,你知道他做过多少杀人放火的勾当?如今一点思想准备都不让你做,到时候肯定是不容分说让你直接去当炮灰,我认为这样很不人道。”说罢就拎着水壶到附近取水。

  二学生则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发愣,此时也不知道谁的话有准了,只好又去鼓捣那部“高温火焰喷灯”,显得自己除了当炮灰,至少还有些别的价值。

  众人轮番休息了一阵,待到灌满了行军水壶,清点了剩余的弹药和电池,便举步走向湿黑的隧道深处,随着距离那片微光越来越近,光点也越来越密,原来隧道低陷处,是大片矿物形成的荧光沼泽,淤积着大量荧光粉,头顶和周围全是带有荧光的飞虫,有的形似螟玲,有的拖着灯笼形长尾,都带有微弱的绿色荧光,飘动中忽明忽暗,矿泽里滋生着无数罕见的植形动物,多是奇形怪状,大部分看起来像是草本植物,实际上是以化合物质为食的昆虫。一行人走到里面,宛若走进了晴朗夜空间的银河,满天繁星闪闪烁烁。

  众人索性将矿灯关掉,借着璀璨的荧光在沼泽中穿行,都惊叹大自然造化之神奇,想不到漆黑无边的地底深渊里,也会有这等景象。

  胜香邻说:“荧光沼泽下面可能有个很大的硫酸湖,所以环境非常脆弱,一旦硫酸湖因震动外溢,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她又提醒众人,吸入过多荧光粉容易使人形成“矽肺”,很可能致命,应当用围巾将口鼻遮住,抄近路穿过荧光沼泽。

  司马灰等人依言将围巾蒙在脸上,但没有近路可走,只好探寻能落脚的地方迂回向前。

  这片荧光沼泽在隧道中延伸十余公里,所见尽是各种闻所未闻的植物发光生物,其中有一种拇指大小的有翅昆虫,不时往人身上冲撞。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看到这种昆虫,还以为是洞穴里的“地蜂”,着实有些心惊。他们以前跟夏铁东在云南参加劳动改造,每天都要到亚热带山林中干活,主要内容是到山上用铲子挖土种橡胶。

  由于气候环境所限,橡胶只生长于赤道南北纬20度范围之内,当时中国是名副其实的贫胶国,除了海南岛能种植一些,其余主要依赖进口,而依赖进口就等于被帝国主义和敌对势力掐住了脖子,为了打破经济封锁,云南的各个生产兵团和农场发扬自力更生人定胜天的信念,在北纬25度以南广泛种植橡胶。

  胶苗全部来自于遥远的亚马逊运河巴西流域,但种十颗也活不到一颗,那些胶苗是死了种,种了死,就这么日复一日,不断重复这种简单枯燥的劳动,成活率不足百分之一,赶上热带暴雨或狂风袭击则全部玩完。

  司马灰他们劳改农场的任务是在山里开荒砍树以及挖坑,所到之处皆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头一次进山,就看到密林中有个大土堆,像是坟包子。有个人不明情况,一铲子挖下去,地上顿时陷出一个大洞,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身长十厘米左右的野蜂,数量成千上万,谁也想不到地下会有蜂巢,蜂体又如此巨大,拿铲子挖地的那个人也是劳累过度,加上心里发慌,竟然从洞口跌进了洞中。转瞬间就让受惊的大群蜂群咬死了,其余那些人也被蜇得抱头鼠窜,死伤了好几十人。

  后来据夏铁东讲,五十年代曾有两位美国科学家深入非洲丛林,探险过程中发现了一种体型巨大的野蜂,超过普“杀人蜂”。其实这种蜂在云南偏远的边疆也有,而且很早就有人发现了,不过在云南称其为“地蜂”,那个像坟冢一样的土堆,就是地蜂挖洞时掏出来的碎土堆积而成。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当时都被地蜂咬过,别看平时出生入死什么都不在乎,想起此事却不免胆寒,见有飞虫撞到身上,都不下思索的跳将起来,把其余三人也吓的不轻,过了好半天才发现,这些发光的地蜂有头没嘴,只会像幽幽的鬼火在黑暗中飘来飘去,似乎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洞穴大萤火虫”。

  司马灰见胜香邻等人神色诧异,就摆手示意无妨,又指了指那些“洞穴萤火虫”,表示这是从未见过的昆虫,他随后在途中留意观察,只见沼泽植物中有很多黏性细网,洞顶的石幔也挂满了发光的垂丝,上面布满了洞穴萤火虫的幼虫。

  这类发光昆虫的生命周期很短,幼虫变作带翅成虫之后就没有了嘴,再也无法进食,只能在空中盘旋,最后力尽掉落在沼泽植丛中,躯壳失去生命仍可持续发光,但尸体很快就会成为幼虫的食物,幼虫进食之后随即变作成虫并产卵。

  司马灰头一次看到如此奇异的昆虫,相物古籍中也不曾有所记载,姑且将其称为“洞穴萤火虫”,之所以用“奇异”二字来形容,是它们的繁衍生死的过程实在是匪夷所思,残酷而可悲,不过身为“洞穴萤火虫”,由于生命极其短暂,大概与阴峪海史前深林里的原始蜉蝣一样,永远也洞悉不了自己经历的命运,唯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能看清。

  众人眼中有所见,心中有所感:“我们又何尝不像这些地底洞穴萤火虫,根本看不透自身的命运。”奈何蒙着面无法交谈,也不敢停留太久,只好把这番念头埋下匆匆前行。

  这条地下山腹的隧道里,拱形石门般的宏伟洞窟一处连着一处,每隔几公里便有一片或者深或浅的荧光沼泽,其间存在着充满了瘴气的植丛,也有淤积着硫磺泥浆的湖泊,犹如千奇百怪的巨大迷宫。一行人在恶劣的地下环境中徒步跋涉,摸索着走走停停,接连行进数日,从“柯洛玛尔探险家热气球”上找到的干粮也快吃完了,可是漫长的隧道依然无休无止地向前延伸,司马灰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是隧道的深度还是远远超出了预期,希望变得如同大海寻针一样渺茫。

  司马灰凭着积累下来的经验,带队尽量避开有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与障碍,一路穿过荧光沼泽,由于电石消耗殆尽,就在途中捉了几只洞穴萤火虫,剥下发光器装到空罐头盒子里,以备在接近封闭区域时探测空气质量,为了将矿灯和火把留待关键时刻使用,被迫收集尚未彻底化成煤炭的黑燃木,作为照明替代品。

  如此在地下洞穴长廊中不停前进,直到前路被一面厚重的砖石墙壁阻住,墙体每一块古砖都紧密相连,休想找到缝隙,砖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神怪,形态古老而恐怖,由于覆盖着很深的地苔,很多只能看出大致轮廊,使人感觉到处都有阴险的眼睛在窥视。

  司马灰一时不敢断定这是什么所在,先用矿灯发射出的电光照向高处,黑茫茫望不到边际,又摸着石壁往侧面探寻,只见一条开阔的洞道深入进去,两侧绘有多处“拜蛇人石碑”的图案,他心中一阵狂跳:“这就是神庙了?”

  众人由大神农架阴峪海到此,经历了无数残酷考验。皆已是面目全非精疲力竭,都盼着尽快得到解脱,可是到了放置“拜蛇人石碑”的神庙前,心里除了激动,更多的却是紧张与不安。

  “绿色坟墓”那张不敢被任何人看到的脸,以及凿刻在“拜蛇人石碑”上既不能看也不能说的天大秘密,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看到“拜蛇人石碑”是否会立刻死亡?“绿色坟墓”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如果推测准确,真相就在面前这座古老的神庙中,但这一脚踏进去就永远不能回头,等待众人的将是命运与未知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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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八话 神庙

  众人置身于重泉之下,北纬30度的磁山已被破坏,天地互蚀的异象不复再现,想要从极渊返回地面难于登天,因此没人考虑后路,打定了主意,先是捉了两只活的“洞穴萤火虫”放在罐子里,扎了些窟窿透气透光,随后径直走进神庙的通道。

  古代拜蛇人的神庙高大宏伟,四面都有巨像耸立对峙,内部通道开阔,地势倾斜向下,似乎整座神庙只是个洞口,里面的壁画和石像彩痕犹存,题材多是各类珍禽异兽和天神鬼怪。

  司马灰见众人累得歪歪倒倒,步履踉跄,而神殿宽旷深邃,就让大伙先到角落里歇口气,顺便想想如何去看那块“拜蛇人石碑”。他让胜香邻和高思杨清点食物弹药,自己则同另外两人,找出仅剩的一小块肥皂,切成三份,各自用猎刀刮了刮脸。接下来生死难卜,要是满脸胡子拉碴的死掉实在不像样子,相比起这三个人,胜香邻和高思杨毕竟生活在城里,都受过文明教育,从生理到心里上排斥一切不卫生、不文明、不清洁的习惯和行为,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走了这么多天,也曾因干渴而晕厥,或由于疲惫而虚脱,更有被毒虫蛰伤叮咬的经历,虽然同样是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却远比司马灰等人整齐的多。

  众人将剩余的物品清点过数,没用的东西一律抛掉不要,把剩余的电池、弹药、火把重新分配,背包里的东西减到最轻,干粮和电池虽不太多,再维持三五天还不成问题,“温彻斯特1877型拉杆步枪”和“加拿大猎熊枪”的弹药,却是打一发少一发。

  司马灰见胜香邻为弹药不足感到发愁,想起刚在新疆三十四屯垦农场见面的情形,由于“罗布泊望远镜”里经历了太多生死变故,不知道从何开始,就再也没见胜香邻笑过,好像连睡梦中也面带忧容,这是承受的压力太大负担太重所至,也实在是难为她了,便让大伙在通道里休息五个小时养精蓄锐。

  司马灰轮值第一班,抱着步枪点了支烟,倚在墙壁旁坐下,黑暗中借着萤火虫的微光,神庙壁画上的人兽显得分外诡异。他对拜蛇人的神秘崇拜所知有限,总觉得那些古怪的传说和记载过于诡秘,不如直接去看拜蛇人石碑来得简单,但望着壁画注目观看,发现内容还算直观,古代拜蛇人的神系属于史前神系,跟炎黄两大神系完全不同,崇拜的神袛图腾,更为原始古老,都是诸如蟒蛇和古树之类,眼前这片壁画,好像是描绘了拜蛇人石碑上秘密的来源,最初说出秘密的人是个人首蛇身的女子,它盘伏在一处地洞中,似是在张口低语,拜蛇人中的几位王者站在旁边,逐个上前倾听。

  司马灰正看得出神,忽听高思杨低声问道:“人首蛇身的妖怪……怎么会说话?”原来高思杨心事重重,难以成眠,也坐起身来观看神庙墙上的壁画。

  司马灰说:“大概古代有这么一种人首蛇,半人半蛇,口中能吐人言,后来灭绝了亦未可知。”

  罗大舌头心宽睡的踏实,二学生则是累脱了力,眼皮黏在一处睁也睁不开了,此时胜香邻却没有入睡,她说:“这个女子应该不是怪物,而是蛇人。”

  司马灰经胜香邻一提,登时醒悟过来,相传夏商周时代曾有“蛇人”之事,也有种说法是“蛇女”,大约在春秋战国之后就绝迹了,其实蛇女也是人,并且只限于女子,从来没有蛇男,蛇女刚生下来的时候也和正常人一样,可随着发育,周身骨骼开始渐渐退化,最后只剩下脊椎和颅骨,从此这女子只能像蛇一样在地爬行,四肢皮囊还在,但是脑子没了,不会哭也不会笑,更不会说话,大概属于一种罕见的返祖怪病,跟蛇也没什么关系,古人迷信甚深,往往以为这是人化为蛇的妖异征兆。

  神庙壁画里那个人首蛇身的女子。很可能正是对“蛇女”的神秘渲染,柯洛玛尔探险家的日记中也有类似资料,但蛇女近似无知无识的“活尸”,怎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司马灰先把“蛇女”之事告之高思扬,又将自己的疑问对胜香邻说了。

  胜香邻拿起装有萤火虫的罐头盒子,举到高处,上半幅壁画浮现出来。原来“蛇女“和那几位王者头顶,是身处雾海中的羽蛇神。

  司马灰心下恍然:“莫非拜蛇人信仰的古神,在通过蛇女来传递信息?鬼神之事终属虚无,羽蛇神也只是一种古老的图腾,这幅壁画似乎表明,行尸走肉般的蛇女成了现实与虚无沟通的媒介,它说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秘密,秘密分别被五个拜蛇人的王者听到,每个人只听了一部分。”他又看附近的壁画,其内容大致是这个秘密传到后世,又分由九位王者掌握,最后全部刻在了神庙的石碑上,刻得时候也是挡住其余部分分头凿刻,因为这个秘密说也说不得,看也看不得,任何窥探者都会被活活吓死,这些就与古城里的壁画内容相同了,神庙里似乎没有供奉其它神袛,它的唯一作用仅是放置“拜蛇人石碑”,壁画也证实了赵老憋所言属实,石碑里记载的秘密只有几个字,但被反复刻了很多遍。

  胜香邻心想神庙里的壁画很多,眼前所见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也能看出拜蛇人对石碑上的秘密,好像又敬又怕,可是为何会将石碑沉在地下神庙里?莫非这神庙有什么特殊?而“绿色坟墓”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要找深埋地下的“拜蛇人石碑”,必定有深远图谋,不是人所能测,咱们认为这块石碑上的秘密与“绿色坟墓”有关,难道那个秘密就是“绿色坟墓”的身份?不过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拜蛇人石碑”已经甄灭在历史的云烟中了,要不是“绿色坟墓”的一系列行动,谁又会想到地底有这么一件古物?“绿色坟墓”似乎对拜蛇人石碑了如指掌,甚至比这古宫壁画上的记载还要详细,此人既然知道了刻在石碑上的秘密,也该知道看过即死的诅咒,可为什么还要冒死到地底来寻找石碑?毕竟这古碑本身只是一块巨石,刻在上面的几个字才是关键。

  其实只要窥破石碑上的秘密,这些错综复杂的谜团不解自开,问题是看到那个秘密就会立刻死亡,却该如何是好?

  高思扬则想着通讯组三个人到大神农架架了望塔,维修无线电台,结果被意外卷入“绿色坟墓”事件,如今处在距离地表上万米的深渊中,只怕永无生还之望。她出身于军人家庭,向来以身上的军装为荣,表面从不胆怯退缩,但内心深处一直克制不了恐惧和绝望,她知道每年总会有几个因为种种原因甚至没有原因,无缘无故失踪在大神农架莽莽林海中的人员,他们好像一阵被风吹散的轻烟,永远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中,没有谁会重视这种事,在深山老林里也根本无法搜寻,活泼泼的生命最后落在年度统计表上,只是两个冷酷僵硬的方块铅字“失踪”,高思扬对此已有心里准备,也对司马灰等人非常信任,不过这座神庙,却让她有种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令人颤栗的血雨腥风似乎即将袭来,她思潮起伏,一时无法入睡,于是先替司马灰执了第一班岗,在微光下望着神庙壁画怔怔出神。

  司马灰同样睡不安稳,跟众人轮番休息了几个钟头,眼看准备就绪,便经通道继续向下。

  二学生担心自己被逼着先去看“拜蛇人石碑”,告诉司马灰“高温火焰喷灯”的故障很快就能排除,再需要一点时间即可。

  司马灰如何看不出二学生的意思,但此时没有炸药,如果要破坏“拜蛇人石碑”,还必须依靠“高温火焰喷灯”。

  罗大舌头看不上二学生贪生怕死的模样,就问道:“万一司马灰逼着你去看拜蛇人石碑,你会怎么样?”

  二学生想了半天无言以对,胆颤心惊的反问罗大舌头:“我……我……应该怎么……怎么办?”

  罗大舌头说:“你瞧还没让你上呢,就给吓成这德行了,话也说不利索了。我估计你到时候不需要任何言语了,直接泪飞顿作倾盆大雨了,毕竟哭本身也是一种无言的控诉,是痛苦的最高表现形式……”

  这时候司马灰用矿灯照到前边到了尽头,通道好像被石墙挡住了,不知是不是那块“拜蛇人石碑”,就挥手让罗大舌头别再胡言乱语。

  众人不敢贸然接近,停步在远处观察,只见宽阔的通道内,堆积着几块黑黢黢的巨岩,堵塞了去路,黑岩厚重坚固,但形状并不规则,各个边角存在缝隙,地上还有残留的黑沙。

  高思扬说:“神庙通道里填了这么多岩石,一定是不想让外人进去。”

  司马灰却认为未必如此,这些黑岩显然是未经修凿,要是不想让人出入,就不该留下这么大的缺口,应该不是用来防备人的,更像是用于挡住神庙里面的东西逃出来,也许这家伙的个头很大,看来神庙里不只有“拜蛇人石碑”,最深处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他壮着胆子,当先从存在缝隙的边缘钻进去。通道继续向斜下方伸展,行出十几步,前路又被几块大黑岩挡住了,再往前行,仍有数块黑岩阻路。这一来众人心里都发毛了,神庙下面到底有多深?通道里的巨岩想挡住什么东西?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二卷 第九话 石碑

  神庙像是个洞口,里面的通道被重重巨岩阻挡,一行人由间隙处穿过几层岩墙,进入了一座石殿,通道在石殿对面继续向下延伸。

  众人头顶的矿灯照在壁上,所见皆是形态诡异的拜蛇人浮雕,浮雕里无数的人形都列成队伍,呈侧身前行之态,脸部朝向与通道的走势一致。地面则堆积着很多陶土罐,覆盖着黑色的岩砂,那些陶土罐子一触即破,暴露出坐在其中的干尸,还有大量金玉器皿,表面多带有鸟龟蝉鱼一类的古朴纹饰。

  罗大舌头说道:“这些东西可有年头了,那个谁不是说过吗,抢死人的东西不算抢,我带两件回去给老刘……”说罢就想伸手去捡。

  胜香邻见状说道:“玉上有血沁,最好别碰,当心惹上麻烦。”

  司马灰蹲下观察,发现古玉沁色鲜红,不像尸血。出土之玉的常见沁色,分别有白色雾状的水沁、黄色的土沁、黑色的水银沁、绿色的铜沁、黑紫色的尸沁,盖因玉中有无数微孔,如果常年埋在地下或者老坟中,受附近环境影响,就会生沁色。尤其是尸体身上携带的玉件,在死者腐烂过程中,被尸液浸染而出现深紫色的斑痕,俗谓之“尸沁”。玉器上有红沁,说明陶土罐子里的干尸,都是被绑在土罐中,又活活用凶刃戳死,流出的鲜血才浸入玉器,成了名副其实的血沁,看来这座石殿中的大量陶土罐子,多半都是被杀殉在神庙里的祭品。

  高思扬疑惑地问道:“神庙里似乎没有神像,这些祭品是献给拜蛇人石碑的?另外神庙里的通道怎么这么深?难道是个无底洞?”

  司马灰说:“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在极渊沙海里的赵老憋,曾说过这地方是个无底洞,但那时的赵老憋也不知详情,只不过外界流传的一种说法,未知是真是假。”

  二学生告诉司马灰等人,世上确实存在“无底洞”。他在图书馆看过一份资料,希腊有个临海的大山洞,里面深不见底,每天涨潮的时候,汹涌的海水都会以排山倒海之势灌入洞中。经人推测,每天流进洞窟的海水可达30000—40000吨,可奇怪的是,这么多海水涌进洞中,却从来没有把岩洞灌满,也不见有海水溢出,人们猜测这个大洞深处,是石灰岩形成的喀斯特地貌,地形近似漏斗、竖井、落水洞,不管有多少海水都无法将它灌满,不过喀斯特地貌中的水系再浮在,也一定存在出口,大量海水涌进洞窟之后究竟流到哪去了?为了解开这个疑问,有勘测者制造了几万个带有特殊记号的橡皮浮标,成批投放到海中,使它们被潮水带进洞窟,只要有一个从别的地方冒出来,也就发现无底洞的出口了,可那数以万计的浮标好像都被无底洞吞噬了,时至今日都没能找到半个。

  司马灰说:“地层的结构非常复杂,即使喀斯特地貌也存在没有出口的盲谷,那些浮标指不定漂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并不能证明世界上存在无底洞,我觉得北纬30度地下之海是个没有出口的无底洞,可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底,考古队现在所处的位置,已在重泉之下,往下不会再有地下水和岩层,而是灼热气体形成的汪洋大海,能将一切炽为飞灰,所以神庙肯定不是无底洞,估计再往下走几步就该到头了。”

  高思扬说:“既然如此,‘拜蛇人石碑’也在这条通道的尽头了,这么多装殓在陶土罐里的枯骨,都是为了祭祀那块石碑吗?”

  胜香邻说:“或许神庙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用巨岩阻住通道,毕竟‘拜蛇人石碑’不可能自己长出腿来跑掉。”

  高思扬听得有些心惊,神庙深处有什么东西?难道是壁画上描绘的“蛇女”?

  司马灰对高思扬说:“‘蛇女’的事很难说是否真有,况且古代拜蛇人的神庙已经存在多少年头了?拜蛇人衰落自禹王涂山铸鼎之前,距今至少过了四千七百余载,慢说‘蛇女’了,什么精怪也活不了这么久。”

  司马灰并不担心在神庙里遇到什么危险,从野人山大裂谷的逃亡开始,不寻常的日子早已成为寻常。只是自打在地底遇到赵老憋真身之后,行动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先是在失事的热气球上,补充了另一支探险队的物资,接下来穿过水晶丛林交错生长的迷宫,有惊无险地由拜蛇人埋骨的死城里脱身而出,进入了位于山脉底部隧道,一路找到神庙,虽也受了不少苦,受过许多惊吓,但相较之前的经历,还是顺利多了,然而一切正常即是最大的反常,考古队此刻在神庙中的行动,是否正中“绿色坟墓”的下怀?因为“摩非定律”的作用无法预测,事情往往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人生中永远不会错过的只有“倒霉”俩字。

  罗大舌头说:“这话就不对了,咱是人穷志不短,马瘦毛不长,不反对人民不反对党,从不做没天理的勾当,这辈子凭什么拄着拐棍下矿——净剩下捣煤了?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儿呢,谁规定咱不能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依我看咱们趁着时运到了,不可再犹豫迟疑,赶紧进去把石碑毁了,免得夜长梦多。”

  司马灰见罗大舌头端着枪就往前赶,立即伸手拽住:“你他娘的赶着去挨头刀?一会儿我不发话,谁也不准去动拜蛇人石碑。”

  司马灰明白刻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是破解众多谜团的唯一线索,但实在想象不出其中有着怎样诡秘古怪的逻辑,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当先穿过石殿走进通道,深处又是一座与先前类似的大殿,再经通道下行百步,攀过几块挡路的黑岩,进入了神庙入口下的第三层大殿,地势垂直下陷,是山腹中最深的空岩浆室,里面装得下足球场,当中一道百余米长的石梁可以通过,尽头平整巨大的岩盘屹立在壁上,呈竖置的长方形,宽高都在数十米左右,石面苍郁,石纹斑驳,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龟裂,周围刻有异兽,正是能把活人吓死的“拜蛇人石碑”。

  司马灰等人看到石碑果然放在神庙深处,那个古老的秘密近在眼前,都不由得感到手指发抖,此刻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了,他们以矿灯光束落在拜蛇人石碑上,却看不清字迹的距离为界,不敢再上前半步,停下查看石碑的轮廊和位置。

  “拜蛇人石碑”是一块刻满了龙篆的巨大石板,每个字都有米斗大小,行似虫鱼之迹,也不同于后世由赑屃所驮的石碑,只是利用地底平整的巨石刻成,周围虽然饰以兽面浮雕,但岩板整体的原始形状未作修整,显得浑厚古拙,由于碑文刻得极深,远看犹如密密麻麻的凹洞,时间和尘土也没将它们消磨遮盖,在漆黑的石殿中看来,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罗大舌头见“拜蛇人石碑”没什么异状,就顶着矿灯向石梁下张望,发现漆黑的洞底骸骨堆积如山,吓的他倒吸一口寒气,看来之前的推测没错,这“拜蛇人”石碑"真是个带着诅咒的东西。

  司马灰也往下看了看,他想不通石碑上的秘密怎么会要人性命?
  
  记得在缅甸作战的时候,听一位在云南矿区插过队的战友周子材说,云南边疆有条地貌古怪的“拖木沟”,在当地土语里是指不长草的山沟,后来在那山沟里面开了矿井。由于下矿挖矿石的工人待遇很好,一年发两套工作服,每月有一袋白糖,半斤猪肉做补贴,相对来说工作也不算累,所以农场和兵团里的人都争着去。但这里的活儿跟挖煤不同,挖煤你在矿井底下拿用眼就能看见煤层,而在拖木沟的矿里,却需要一种漆黑四方的仪表盒子到处测量,听盒子发出呜呜的警报声,就在哪轮锄头开挖,时间久了经常有人出现头晕恶心的现象,还往下掉头发,一抓就掉一把。当时提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农村妇女生孩子都不去医院,掉头发还算病?幸亏拖木沟矿上还有个下放劳改人员,曾是北京地院的老师,他跟周子材关系不错,总受周的照顾,情同师生。

  有一天地院老师把周子材拽到没人的地方,悄悄说:“这地方不能呆,你要是能走就赶紧走。”

  周子材早已感觉出有些情况不对,但是始终没琢磨透,就问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地院的老师说咱这是个铀矿,井里的辐射太厉害了,所以地表寸草不生,平时探测的仪表叫“伽玛仪”,伽玛射线超过50对人体就构成威胁了,别提矿井里面有多高,睡觉的床地下都是200多,继续留在矿上命就没了。地院的老师五十来岁,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想逃了,因此只把这个秘密透露给周子材,觉得这小子还年轻,将来应该还有前途。周子材闻讯后就跑到缅甸参加人民军游击队,此后再也没见过那位好心的地院老师。

  司马灰想到此事,就对众人提起,“拜蛇人石碑”会不会属于拖木沟地下那种矿层?而且辐射更为剧烈,能迅速让人死亡,可惜考古队没有“伽玛仪”用来探测。

  胜香邻说:“你不必担心此节,“拜蛇人石碑”底部生有苔痕,不是含有辐射的岩盘,这一点我不会看错。”

  司马灰闻言点了点头,心下暗想:“那么带来死亡诅咒的东西,也只有刻在石碑上的秘密了,如果看到它的人都会立刻被吓死,我们又该如何去窥探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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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7 发表于: 2010-09-27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三卷 第一话 秘密

  司马灰等人见神庙深处没有动静,就关掉矿灯,借着罐头盒子里的萤火虫微光走过石梁,来到高耸的“拜蛇人石碑”底下,背对着石碑停下来,心头都是砰砰直跳,谁也不敢回头去看那上面刻了什么。

  罗大舌头问司马灰:“这条路总算是走到头了,你赶紧拿个主意,到底看不看拜蛇人石碑?”

  司马灰说:“看是肯定要看,不过我得想想是怎么个看法。”他说着话,伸手摸了摸身后冰冷厚重的“拜蛇人石碑”,指尖接触到凹陷的刻痕,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脑瓜皮子竟有种发麻的感觉。

  这时罗大舌头说:“这事我怎么想怎么觉得邪性,拜蛇人石碑真能把人当场吓死?”

  胜香邻说“拜蛇人石碑”非常古怪,咱们到此更需谨慎,一步走错,乾坤难回。

  司马灰说此言不错,现在能做的选择十分有限,无非两条路,一是不去观看刻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直接想办法将碑文刮去,众人将就此失去洞悉真相的机会,也想象不出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第二是选出一名成员,冒死窥探“拜蛇人石碑”,如果死亡的诅咒真的存在,这个人就会立刻死亡,其余没看石碑的人,仍是不知道那个比天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可见这两种选择都非万全之策。

  司马灰遇事一向果敢决绝,此时也不免进退维谷,他正寻思对策,站在旁边的二学生忽然哆嗦成了一团,颤声哀求司马灰说:“石碑上的东西不能看,我……我死也不回头……”

  高思扬闻声立时想起罗大舌头曾说过,司马灰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以为他正逼着二学生去看“拜蛇人石碑”,不觉柳眉竖起,盯着司马灰说:“你还真是个灭绝人性的法西斯分子!”

  司马灰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他见罗大舌头和胜香邻也投来诧异的目光,就问二学生刚才那番话什么意思?是不是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

  原来二学生站在司马灰身旁,同样背对着“拜蛇人石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会让人用大枪顶住脑袋,被迫转头去看那些能把人生生吓死的东西,突然感觉身后有只大手在动,黑暗中他以为是司马灰故意吓唬他,要引他转头看向身后。吓得二学生两股颤栗,故此哀求司马灰手下留情。

  罗大舌头听明白了情况,对司马灰说道:“你也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还敢做耍,你拿出点正经模样行不行?要知道人吓人也能吓死人啊。你说你总拿二学生开什么涮?你涮羊肉片还能蘸芝麻酱吃,涮他顶什么用?”

  司马灰暗觉奇怪,骂道:“鸡屁股栓绳子,净他妈的扯蛋,我何曾动过他一个指头?”他说着话,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拜蛇人石碑”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此刻二学生借着微弱的萤光,已看到司马灰两手握着“温彻斯特步枪”,不可能绕到自己身后,如今背后只有“拜蛇人石碑”,而那冷冰冰的怪手分明还在后肩,他心中恐惧至极,慌忙打开矿灯转头向后看去,脖子却像僵住了一般,再也不能动了。

  司马灰背对“拜蛇人石碑”,见二学生突然转头往后看,急忙出声喝止。二学生却站在那瞪着眼一动不动,脸上凝固着因惊骇而扭曲的表情。司马灰心知要出事了,在旁用手一推,二学生“扑通”一下栽倒于地,嘴中一声不吭,脖子仍然向后扭着。

  众人吃了一惊,上前要将二学生扶起来,这才发现呼吸心跳都已没了,竟在“拜蛇人石碑”前瞪目而亡。

  司马灰等人从神农架原始森林来到地底重泉之下,除了神农顶双胆式军炮库的民兵虎子身亡之外,一路上所遇凶险虽多,却没有遭受人员损失,不料刚接触到“拜蛇人石碑”,就意外折掉一人,想起途中同生共死的经历,一个活人眨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死尸,众人皆是神色黯然。

  高思扬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还想采取急救措施,可用手一按二学生的胸口,黑血就从嘴里咕咚咕咚往外冒,高思扬又是焦急又是难过,不由得流下泪来。

  众人见此情状,都感到一阵恶寒直透胸腔:“看样子像是胆被吓破了,难道是被拜蛇人石碑活活吓死了?”

  罗大舌头叹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早知道这石碑上的东西不能看,你小子还敢回头?这不是死催的吗?”

  胜香邻说:“二学生好奇心虽然很重,但是胆量有限,多半不会擅自去看‘拜蛇人石碑’,可他刚才为什么要突然转头,这是撞了哪门子邪?”

  司马灰先前察觉到“拜蛇人石碑”上有些异动,此刻他屏住呼吸听了一阵,然而身后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这时高思扬用衣袖擦去泪痕说道:“二学生最容易疑神疑鬼,要不是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总吓唬他,他也不至于有些风吹草动,就去看身后的石碑。”

  胜香邻劝高思扬道:“这俩人的嘴是损了些,不过心肠不坏,有些事说得出来,却未必会做。”

  高思扬只是不信,她说“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能将人活活吓死,谁也无法确认此事是否属实,只有直接看过才知究竟。既然必须探明真相,那就一定有人要被牺牲。这些事未必说得出口,但为了解开“拜蛇人石碑”的谜团,却一定会做得出来。

  司马灰说我最开始和你的念头相同。如果不看“拜蛇人石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拜蛇人留下了什么秘密,但看了就会被当场吓死。

  “拜蛇人石碑”上记载的秘密,就像一个解也解不开,绕也绕不过去的“死结”,只有死掉的人,才知道“拜蛇人石碑”上究竟有什么。我实在想象不出世上有什么东西,能看一眼就能把人吓死,可天下之大,无所不有,万一看上一眼便会被石碑要了性命,那揭开全部谜底又能有什么意义?不过我觉得咱们之所以会把思路陷进“死结”里,是因为没有理解这个秘密的“规则”,或者说是“死亡的规则”。

  众人没有听懂司马灰的言下之意:“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还有什么规则?”

  司马灰为了让其余几人理解自己的想法,说起在重泉之下发现的诸多线索,已使诡秘古老的“拜蛇人石碑”轮廊逐渐浮现。

  矗立在地底的古碑本身于人无损,只是一块格外巨大的岩石,当时有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那应该是个退化返祖的“蛇女”,它本身是具无知无识的行尸,从其口中吐露了一个比天都大的秘密,秘密的源头无从知晓,仅能说是从虚中而来,因为拜蛇人相信是古神通过“蛇女”传达秘密,这个场面在壁画上有生动描绘。若是用直观的比喻来形容,人首蛇身的怪物就像是一部“电台”,接收到了从虚无中传递而来的信号。

  司马灰以为那行尸般的“蛇女”口吐人言,很可能就是喉咙里有异响发出,不见得就是羽蛇神附体,古代拜蛇人虽然敬畏鬼神,但真正的鬼神是什么样子,恐怕没人亲眼看见过,至于这个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时今日已无从查证,总之“蛇女”口中说出的内容,成了一个能把活人吓死的秘密,凡是知道这个秘密全部内容的人,都会立刻死亡,所以古代拜蛇人是用分别保存的方法,分有九位王者,每人只掌握其中一部分,最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将完整的秘密刻在了神庙石碑上,并留下恐怖的诅咒——谁胆敢窥觑石碑的秘密,谁就会立即死亡。

  司马灰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发现“拜蛇人石碑”,存在一个“规则”,这个秘密大约有八九个字,没有任何人能够从头到尾全盘知晓,一旦掌握了整个秘密,就会当场死亡,因此是看也看不得,说也说不得,甚至不能在脑中去想,可是只看其中一部分,则不会出现任何危险,古代拜蛇人正是用这种办法,才使秘密传承保存了很多年。

  此外众人只顾着猜测“什么秘密能把人直接吓死”,始终忽略了另一件事,就是“拜蛇人石碑”所刻皆是龙印古篆,那些蚯蚓纹般古篆,早已失传了数千年,司马灰等人也只能根据罗布泊考察队留下的记录,逐个对照辨识,最后能不能解读出来都没把握,而拜蛇人的刻痕线条再如何古怪,也不至于把人吓死,所以即使站在石碑前去看古篆,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些念头一直在司马灰脑中盘旋,只是没彻底想通,因此之前告诉众人先不要急于去看“拜蛇人石碑”,应该等到有了对策再采取行动。

  高思扬听罢,知道错怪司马灰了,心里深感愧疚,但这话说回来了,二学生根本不认识“拜蛇人石碑”上所刻的古篆,为什么会突然暴毙在石碑之下?

  司马灰等人认为二学生体格单薄,从大神农架原始森林跋涉至此,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地步,长期处在压抑无光的地下环境中,加上精神过度紧张,意外猝死并不为怪,司马灰心知此刻大事当前,不是替同伴惨死感到痛惜的时候,便和其余三人一同动手,摘下二学生所戴的像章和钢笔放在衣袋内,又把那部“高温火焰喷灯”取下,交给罗大舌头背了,然后用火油焚烧了尸体,将遗骸推到石梁之下,随后转过身去,看向矗立在地脉尽头的“拜蛇人石碑”。


第四部 幽潜重泉 第三卷 第二话 对面(1)

  司马灰根据死城壁画中描绘的情形,推测“拜蛇人石碑”有个规则,在仅知道一部分秘密的情况下,处境会相对安全,况且那石碑上阴刻的拜蛇古篆,众人是一字不识,无法直接辨识,因此离近了看不存在什么危险,不过他对此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二学生死得突然,事情似乎在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他也是胆大包天,事到临头敢于铤而走险,示意罗大舌头等人先不要妄动,自己则转过身仰起头来,定睛去看“拜蛇人石碑”。

  山墙般的大石碑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龟裂,在地下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消磨,岩盘的纹理斑驳不堪,生出了厚厚的枯苔,刻在岩壁上的古篆凿得极深,每一个都有米斗般大,阅年虽久,消磨得却并不严重。

  司马灰将矿灯光束投在“拜蛇人石碑”上,光圈最多照到一个古字,强烈的逼仄感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用矿灯向周围照视,只见一行行都是形状相似的龙篆,果然是同一句话被反复凿刻了许多遍,只要接近“拜蛇人石碑”,从任何一个角度睁开眼,都能看到这行古字。

  古代拜蛇人的象形文字,是夏朝古篆的前身,比殷商时期产生的甲骨文更早,司马灰在缅甸黄金蜘蛛城、罗布泊极渊沙海等地多次见过。在罗布泊望远镜遇难的中苏联合考察队中,有位精通谜文的考古专家,死前留下一本用对照法破解夏朝龙篆的笔记,司马灰等人详细看过其中记载,但远没熟悉到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程度,必须逐个辨别才知究竟。

  司马灰悬着心望向“拜蛇人石碑”,过了一会儿,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之处,看来所料不错,便让另外那三个人也转头来看。

  众人站在“拜蛇人石碑”前看了许久,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大,石碑上记载的秘密会是什么?就如罗大舌头先前所说,用这么几个字说一句话也未必说得清楚,能有什么把活人吓死的秘密?又为什么要在石碑上重复刻这么多遍?关键是这个秘密,与“绿色坟墓”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罗大舌头对司马灰道:“我说咱要看就看得彻底了,这些个鬼画符究竟是什么意思?”

  司马灰说看过全部的秘密就要死人,对此不得不防,不过只看秘密的一部分,应该没有问题,所谓的“一部分”,至少是一个字,最多可能是四五个字,反正“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总共才九个字,只要破解出两三个字,就等于有了线索可以推测,纵然是管中窥豹时见一斑,也强似现在这样俩眼一抹黑。

  司马灰手里虽有破解古篆的笔记,但让他一字字的比对辨认,也是难于登天,于是问胜香邻能否解出一两个古篆。

  胜香邻在罗布泊望远镜以及拜蛇人死城中,看到过很多象形古篆的符号,并尝试着破解了不少,因此有八成把握,她取出笔记对照石碑凝神查看,不多时便解开了其中一个古篆。

  司马灰等人见胜香邻神色惊诧,半晌也不说话,不知道是难以确定还是情况出乎意料,心头均被紧紧揪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这个字怎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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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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