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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鬼怪]夜谈2·古井路11号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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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1·明月小区601》
http://www.juyuanlm.com/read.php?tid=130592&page=1&toread=1

  《夜谈》系列第二部:《古井路11号》
  (原先准备叫齐天国际601,后来想想,还是不要重复第一部了,嘿嘿,就接在这后面偷偷摸摸更新了,我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还是不开新贴找骂了~~~~~~~~)

第一章:白皮肤女生的故事
  搬了家以后生活逐渐平静起来,白天上班,办公室和胡知道相隔不远,还能串个门,一起吃个午饭。下了班就和朋友们一起聚聚侃侃大山,泡酒吧喝咖啡也能撑得起,毕竟这是个相对低消费的城市,一张老人头能够办成不少事情。
  周末嘛,在著名的“鱼塘”网上约几个网友远足郊游,真的让人心理泛出满足感,有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味道。
  当然,有时候周末还会和另一批朋友们聚会,那就是鬼话上的合肥鬼友,因为这个帖子让我们有缘相聚,集合在我家,也就是齐天国际601聊聊天,交流交流鬼故事,玩玩杀人游戏。

  然而,苏州那件事或多或少还给我留下了一丝阴影,或者说留下了一点“惯性”,无论碰到什么人,三两句话之后,我必然会问对方“从小到大,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不可思议的事情”,俨然一个当代蒲松龄。
  当然,我获得的也大多是一些没有营养,似曾相识的鬼故事,什么半夜出租车拉客收冥钞啦,什么遇到一个血淋淋的人影啦,什么撞见早已死去的人啦,甚至还有人吹嘘自己昏迷后被鬼差带着游历地狱的……包括我们那个灵异聚会,都没有什么像点样子的奇闻。
  十月一号是建国六十周年国庆,我们破例没有在长假出门旅游,而是窝在家里看国庆阅兵。到中午阅兵仪式结束的时候,有位“鬼友”打电话给胡知道,说他们在步行街附近的风波庄订好了包间,要求大家聚聚吃顿饭。
  风波庄是个布置成武侠场景的饭庄,江湖菜做得不错,我尤其喜欢那个号称“大力丸”的咸蛋糯米肉圆子。这是个热闹地方,年轻人喜欢的地方。我们到“西毒”包间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男的在,都是熟面孔。

  我问:“就你们,今天怎么没女孩子?”
  一个叫马殿的男孩子说:“他们结伴逛步行街去了,马上就到。”
  我们坐下来喝了两杯茶,四个女孩就叽叽喳喳地涌进了包间。
  三个熟面孔,一个面生。
  我不由一愣,因为面生的那个女孩生得是在是太白净了,白得脸上都没有一点血色,这样的皮肤在合肥这个地方就显得是个异数,太夺目太与众不同了。
  还是那个马殿站起来说:“银子姐,知道大哥,给你们介绍一下新成员,施海燕,浙江仙居人,在我们农大读大二。”
  白皮肤姑娘好像很害羞的朝我和胡知道鞠了个躬。一般人害羞脸色都会变红,可是她害羞脸色反而像越来越白,白得近乎透明。
  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席间无非就是颠三倒四讲讲鬼故事,我和胡知道听得直打盹,那些故事基本上全是一个套路,无非是半夜遇鬼改变一下时间人物地点。可那帮毛头小子讲得热血沸腾的,只有施海燕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一旁倾听。如果不是她偶尔伸筷夹菜,还以为她是一尊白生生的蜡人像呢。
  等那帮家伙各自掏出压箱底的故事后,时间也只不过过去不到半小时,接下来就是冷场,静静地喝酒。忽然,施海燕细声细气说:“我……能不能讲个故事?”

  马殿起哄说:“能啊,当然能,海燕,我们可是听说你大一的时候碰到怪事了,皮肤变得一天比一天白,那些女生可羡慕死了,问你什么也不说,怎么,今天当着银子姐和知道哥,是不是终于要开金口了?”
  施海燕摇摇头:“不不,我想说小时候的事情。”
  施海燕细声细气地开始讲述。包间里挂着喇叭,喇叭里放着83版射雕英雄传的背景音乐,音量不算小。照理讲,施海燕说话的声音我们应该听不清楚才是。可她的声线有种奇怪的穿透力,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在我们耳朵里。她的话语严肃而缓慢,让我们不由自主泛出一声鸡皮疙瘩。
  仙居属于浙江省台州市,现在是著名的旅游胜地,可是在八十年代,不过是一个贫困的偏远山城而已。那时候仙居唯一的工业就是造银子。
  仙居不产银矿,是怎么造出银子的呢,原来,那里有很多作坊,回收废弃的胶卷和相纸,从里面用简单的工艺提炼出九九纯度的白银,然后再作为感光材料卖给像柯达那样的胶卷公司。
  可这种“三废”银回收产业远远不足以消耗仙居的壮劳力,八十年代末期的时候,全国掀起一股去深圳特区打工的热潮,仙居人也不例外。

  施婷楠的堂叔施国辉和村里一个叫李光荣的年轻人一起去了深圳。当时施国辉新婚不久,老婆名叫何良英,是十村八里有名的俊媳妇。
  话说这个施国辉和李光荣一出门就是大半年,何良英一人在家难保不会有人骚扰,村里有个四十来岁的光棍没事就去何良英家门口转悠,见着何良英就嬉皮笑脸开些不干不净的玩笑,何良英每次都是言辞训斥。
  有天晚上,一声惨叫响遍全寸。大伙儿披衣起身往叫声处赶着看情况,就见那个光棍跌跌撞撞从何良英家的方向走过来。
  原来,这老光棍心有不甘,竟然白天乘着门开的时候偷偷摸进何良英家里,一直等到半夜三更何良英上床睡着了,这老东西才摸向何良英的床。不料何良英睡觉警醒,枕头下还藏着把剪刀,竟把老光棍一只眼戳瞎了。
  时候老光棍忍气吞声,也没好意思要人家何良英赔偿。村里人都劝说何良英把丈夫给叫回来,赚钱重要,可老婆的清白更重要啊,今天有个光棍上门,明天保不准再有什么坏心眼的人上门……
  那个年代手机固然没有,连电话也是个稀罕东西,整个村子只在大队部有一台电话。何良英听了大家的劝,当天就给在深圳的丈夫打了个电话。
  可是,三天后,从深圳回来的不是施国辉,只有李光荣一个人。
  李光荣回来对何良英说,就在何良英打电话的第二套,施国辉在那边厂里就被提升为领班,工资长了老大一截。好不容易熬出头,现在放弃工作回家有点不值当,请假的话又怕影响不好,所以让李光荣代他回来看看,顺便带笔钱给何良英。

  何良英很是理解丈夫,再有村里人说施国辉要钱不要老婆时,何良英还帮着丈夫解释,男人的事业就是脊梁骨啊。
  那个时候,施海燕刚刚3岁,3岁的孩子照理说是没有记忆的,可是一直到现在,施海燕还记得3岁那年,在老家堂屋里看到的一幕场景。
  她看到她堂叔施国辉浑身湿淋淋地站在她的摇篮边,一边晃着她的摇篮,一边对她说:“小东西,我只能和你说说话了,你要记得,到古井路11号来看我啊,记得,古井路11号啊。”
  所以施海燕牙牙学语第一句话会的既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古井路”,第二句话是“11号”。这让施海燕的父母很是震惊,以为她是个怪胎,对小时候的施海燕也就不怎么喜欢,后来甚至又超生了一个男孩,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施海燕弟弟身上。
  当然,在16岁以前,施海燕是不记得那个场景里的详细对白的,她现在能记起那句详细对白,是因为16岁那年她做了个梦,梦回3岁那年的场景,一下打开了她封存的严严实实的记忆。
  若干年后,施海燕听父母说起堂叔的故事,和自己的记忆一对照,就发现了问题。那个时候,堂叔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

  李光荣那次回来后,就没有再去深圳,据说他的父母也在给他张罗着相亲。
  这之后,何良英变得越来越奇怪,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是别人站在她面前和她打招呼,她也要好久才反应过来。村里人都说,施国辉被钱迷住了眼,害惨了媳妇。还有人说,何良英这是典型的相思病,要继续这么下去,迟早神经会出问题。
  李光荣也常常去安慰开解她,跟她说,施哥现在的确脱不开声,升了职就有出国培训的机会,所以他跟我说了,过年也会在工厂过,给领导一个好印象,没准他就是我们村第一个走出国门的人呢。
  村里人更觉得不像话,你施国辉自己不回来,媳妇的相思难道让李光荣去劝解劝解就解决了?人家那是受活寡,当兵还有个探亲假呢。你施国辉这安的哪门子心思,出国?出了国,花了眼,还能回来?
  施国辉过年的时候果然没有回来。
  年三十,鞭炮声中,村里不少人都听到何良英的啜泣声。老村长听到这个消息正吃年夜饭呢,把筷子一扔,气急败坏说:“良英嫁给施国辉这个畜生,还不如和茂三过呢。”
  茂三就是那个被何良英戳瞎眼睛的光棍。我们现在的人可能想象不出80年代末农村对于年节的看重,过年不回家,在那时真的是了不得的大事。老村长吩咐儿子给何良英送碗猪肉送条鱼过去。老村长的儿子过去一看,李光荣已经提着一篾筐碗菜站在了何良英家的门口。
  李光荣真是个重义气的人,老村长的儿子心中暗暗赞叹。

  但就是在那个晚上,大年三十的晚上,李光荣死了,死的很憋屈,死在沼气化粪池里。

  李光荣是在从何良英家回来的路上出的事,摔在自己家屋后的沼气池里。尸体到大年初一才被发现,大冬天的,尸体在沼气池里已经和粪水一起被冻成了冰坨坨。
  一般八九十年代的农家沼气池是不会结冻的,因为沼气池的结构是下面大上面小,倒漏斗形,出口上不但有盖子,还要用干草盖住。可李光荣摔下去的时候踩碎了盖子,冷空气和沼气池里发酵出来的沼气对流,令得沼气池空气骤降。如果不是李家大年初一煮饺子点不着沼气而去检查沼气池的话,李光荣的尸体恐怕很难被发现。
  大家点着长火把伸进沼气池里烘烤,残余的沼气在里面产生一下小小的气爆,把尸体露在冰面上的头发瞬间燃烧掉了。等到冰融,把尸体从沼气池里弄出来,已经是中午了。
  剥去尸体身上的脏衣服,将尸体放在河水里冲洗了一下,再拖上来的时候,就有人叫道:“血手印,背上有血手印。”
  可不是,在尸体的后背肩胛部位,赫然有个巴掌大的泛着乌紫色的手印。手印十分清晰,手掌脉络都隐约可见,五个手指,根根体现出指节。就好比手上沾着墨泥,盖章似的印在李光荣背上。
  可是,这个手印河水冲刷不掉,明显不是附着在皮肤表面。李光荣的老母亲哭哭啼啼的上来又摸又擦,可那是皮肤里层血液凝结形成的印迹,怎么能够在体表擦除掉!
  出了这等怪事,大伙的议论就多了起来,有人说肯定昨晚谁和李光荣打架了,把他弄死后扔进沼气池里,所以身上才会有打架留下的痕迹,血手印。
  可是,隔着衣服用巴掌摔出这么清晰的印迹,那得多大的力道啊?除非是电视武打片里那些练过什么铁砂掌鹰爪功的人,这有点荒唐。
  还有一种说法是,李光荣被鬼推了一把。
  迷信的老百姓大多都相信这种说法。
  俗话说,明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既然有鬼把李光荣推进沼气池,十有八九是李光荣或者是李家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有厉鬼报复。
  老村长心中也有一个疑点,就是年三十李光荣一夜未归,李家居然没有出来寻找,这太奇怪了。
  问李光荣的父母,老两口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哭泣。人家刚刚死了儿子,老村长也不好逼问,事情也就这么了解了。

  何良英还是老样子,什么时候都是目光呆滞,如果不是她目光呆滞的同时,手中还有条不紊地干着家务,人们甚至可以把她和痴呆划上等号了。她不再爱清洁,变得邋里邋遢,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馊臭味,村里人开始躲着她,就连光棍茂三见着她也绕路儿走了。只有心地善良的老村长,还时不时走到她门口,远远地看一眼何良英现在的样子,重重地叹上两口气,顺便在心中把施国梁骂上一遍。

  在大家心中,施国梁肯定是出国享福了。村里许多人已经习惯了何良英的痴呆样,长久的同情就会让同情变得麻木,施国梁的负心和何良英的痴情,都不再是话题。
  这年夏天,何良英也死了,就死在老村长“眼前”。
  吊桶的绳子很长,吊桶随着何良英摔入井中,可是绳子还有一部分在井盖旁边。
  老村长抓住绳子,冲井下面喊:“良英,抓住吊桶,我拉你上来。”
  一开始冲着井下面,老村长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一团漆黑。等到眼睛慢慢适应光线,才慢慢看清楚井里的水面。(有同学或许要问,井里的水面不是会倒影蓝天白云吗,怎么会看不见。记得,1,这是灵异故事~~2,井水太浑浊了)
  在老村长的余生里,一旦和别人说起这个故事,讲到这口井,就会忍不住打个哆嗦,摸出他的铜制水烟枪来猛吸上几口,才能继续讲述下去,那个场面,真的太诡异太让他毛骨悚然了!!
  老村长先看到一张脸,一张充满惊恐而绝望的脸,仰头向上,露出水面。那是何良英的脸,她显然听到了老村长的叫声,然后,她的手从水面下伸出,扑腾着朝吊桶井绳的方向抓。可是,就在她即将抓住井绳的一刹那,水面下陡然又伸出一双手,一双肤色惨白如同融化了的白蜡的手!
  那双手看来已经在水中泡了很久,仿佛颤动一下附着的皮肉就会从骨头上抖落下来。这双突兀而诡异的手撘在何良英的肩膀上,拖住了何良英伸向井绳的手。
  然后,老村长看到何良英的双眼翻着眼白,被那双惨白的手迅速拖下水面。

  老村长在井沿边愣了足足有十秒钟,才爆发出一声惨叫“来人啊——”,接着,老村长昏厥过去。
  一个小时过后,何良英被从井里面捞上来。可那时她已经死得透了,自然是怎么抢救也活不过来。
  老村长被别人掐人中掐醒以后,并没有回去休息。坚持在一旁看着打捞过程。他看着何良英的尸体,嘴唇哆嗦着吩咐两个后背:“把……把良英的外衣脱了我看看。”
  老村长在村里的威信是比较大的,虽然他这个要求听来很不合理,但是在这种气氛下,还是有两个年轻人上前,剥下何良英尸体上的外衣。
  夏天衣服穿得少,何良英的外衣也只是一件花布衬衫,衬衫脱掉以后,就只剩一件老式的围胸。
  果然,在何良英裸露的左右肩膀上,各有一个血手印。
  一个青年叫起来:“鬼爪印子,和李光荣身上那个一样!”
  老村长点点头,叹了口气,吩咐自己的儿子:“去,去霍老四家把打井用的抽水泵借来。”
  他儿子问:“借水泵干啥?”
  老村长说:“抽水,我觉得井里还有东西。”

  大伙一听老村长的话,就觉得火辣的太阳都在背上晒出一股凉意。
  水泵借来后,抽出井里的残余脏水,露出了井底淤泥里的一具尸骨。
  老村长原本以为是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因为他看到过那双诡异的手,却没想到只有一具白骨。
  (咱们中国的鬼好像从不以骷髅的形态出现~)
  谋杀?

  小村子顿时沸腾了,有人赶去大队部,打电话给镇上派出所报了案。公安局在天黑之前终于来到。
  现场拍照,问询,确认死者身份。
  尸骨的牙齿上有烟渍,左侧尖牙缺失,镶嵌了一颗抱着金属片的假牙。这口牙齿村里人基本上人人都认得,这是施国辉的牙!
  井里居然有施国辉的尸骨!他不是在深圳没回来吗?他不是快要出国了吗?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也就是说,施海燕和李光荣一起撒了慌?
  为什么?
  老村长想起李光荣死的除夕夜,李光荣父母不寻找儿子的怪行为,莫非,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他把这一情况向公安局的同志做了汇报。
  公安局的同志马上去到李光荣的家里,略一盘问,事情便水落石出。
  事情弄清楚了其实很在人意料之中,情节非常狗血。
  在何良英和施国辉还没有结婚前,何良英曾经跟李光荣好过,他们在镇里的同一家三废银作坊干过活,私底下谈过,也偷偷上过床。他们不是同一个村,自然旁人也不清楚这件事。
  何良英“艳名远播”,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她的父母有点势利,当然看不上一穷二白的李家。而施国辉就不同了,施国辉在当年,可说得上是个万元户!(当年谁家有1万块钱可是了不得的财富。)

  施国辉家原也没有这么多钱,他的钱都是父母横死换来的,施国辉的母亲原先在社办石灰厂做事,不小心掉进了泡熟石灰的坑里,全身百分之九十烧伤,在那个年代自然死路一条,石灰厂赔偿了施家4000元。
  (泡熟石灰,就是挖一个大水坑,往里面投生石灰石,石灰石会跟水起反应,高温沸腾。)
  施国辉的父亲在国营运输社工作,是跑船的,轮队驳挂船的掌舵。这里有必要要解释一下什么是轮队,因为现在的人大多没有看见过这种形式的存在。所谓轮队,就是轮船队列,最前面有条小火轮作为动力,后面一艘艘没有动力的船串联起来拖挂在小火轮后面,就好像火车拉车厢一样。
  这样的船队在机动性和灵活性上当然比单艘的动力船要差很多,尤其是在长江中行船碰上大风大浪,那简直是一场灾难。施国辉的父亲就死于一场江难,他那条船位于船队最末尾,在风浪中脱挂翻船了,尸骨都没有打捞上来。国营单位手笔要大一点,赔偿了施家8000元。并应承施国辉可以接班,继承他父亲的工作。施国辉胆子小,当然不敢再走父亲的老路。
  施国辉给了何家3000元彩礼,何良英的父母就迫不及待地把女儿许给了这个新晋万元户了。
  何良英不乐意,李光荣也不乐意。
  不乐意怎么办,不乐意就得想对策。
  李光荣不愿意施国辉碰何良英,就鼓惑他外出打工。
  何良英想李光荣了,就假意打电话给施国辉,让他们回来。
  施国辉和李光荣是一起回来的,不过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是深夜,农村人没有夜生活,那年代连电视机也很少,大家睡得早,除了几只吠叫的狗,谁也没看到他俩。这样的氛围就让李光荣的邪心陡起,他尾随施国辉回家,在施国辉回到家抱着何良英要强行亲热的时候,李光荣陡然窜了出来,给施国辉后脑勺敲了一记,弄晕了他。
  然后,施国辉与何良英一不做二不休,将施国辉头下脚上地扔进了自家水井里,盖上了井盖,并在井盖上上了锁(那年代,为了防止别人到自家井里“偷”水,很多井盖都安有锁环,很可笑的做法。)
  在狭窄的井中,头下脚上,即使立刻清醒过来也没有活路了。更何况,施国辉是在深度昏迷的情况下被扔进去的。
  做完这些事情后,李光荣好好地“安慰”了一下何良英,连夜出了门去镇子上,第二天白天才光明正大回到村里了,给大家带去了施国辉“不愿回家”的消息。
  坏掉了施国辉的名声,李光荣又常常去照顾“何良英”,久而久之,作为李光荣最亲的人——他的父母自然有所察觉。几番追问,李光荣终于对父母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儿子忽然成了杀人犯,李光荣的父母又气又恨,却也不敢声张,默默纵容着儿子和何良英胡来,甚至还造出个带李光荣到处相亲的假象。
  所以,大年三十李光荣去看望何良英,晚上没回家老两口也没有着急,他们根本以为李光荣是胆大包天在何良英那里留宿了。

  只是李光荣没想到,何良英弑夫,背负了巨大的心理负担。她整天魂不守舍,并不是村里人以为的“思念丈夫”落下的病根,而是“杀死丈夫”落下的病根。
  施海燕的故事讲完了,在座的一帮“鬼迷”全听傻了眼。
  还是马殿最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说:“这算什么,鬼复仇?先杀李光荣,再杀何良英,他们身上的血手印,应该就是鬼复仇的最好证明吧。”
  一个女孩子说:“算是吧,可,海燕三个月大时碰到的那个事算什么呢,为什么那个鬼会留下古井路11号的线索?”
  大家都沉默了,人人都把目光投向我和胡知道,好像只要我们开口,就能揭开这个谜底,解开他们心中的谜结一样。可惜,我们可不是万能的,他们不明白,我们同样不明白。

  我看向施海燕,问道:“你后来没有再碰到过与此相关的其它事情吧?”
  施海燕脸色一变,正准备说话。胡知道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贴在耳边,神色越来越严肃,忽然之间他放下电话,拉起我的手:“各位抱歉,我们要先走了,银子,快!”
  我七手八脚地拿起自己的包:“怎么了?”
  胡知道声音都变了:“海洋出事了!”
[ 此帖被聚缘v墨在2010-09-13 13:1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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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10-09-13
第二章,翡翠湖站失踪事件
  海洋的出事的时间其实比我们知道的时间要早得多,整件事都发生在正午时分,还是让我们从头说起吧。
  十一长假海洋从苏州回合肥,9月30号晚上到家后还和我们联系过,说了1号和高中同学约好去翡翠湖玩CS真人对战游戏,2号来我家跟我们聚聚。
  海洋的高中同学中,有个外号叫大头的胖子是他的死党,两个人住得也比较近,1号那天,就结伴往翡翠湖去了。他们先坐公车到安徽财贸学院,再从财贸学院转602路往翡翠湖。因为财贸学院是602路的起点站,所以上车都还有座位,两个人坐在一起。
  从财贸学院站到翡翠湖站只有三站路,到汤口路站时涌上来不少人,大头看到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走过来,就赶紧起身让了座。变成了那个老头和海洋坐在一起,海洋靠着车窗那边。
  公交车继续开,很快到了下一站翡翠路口站,又上来不少人,把原本站在老头旁边的大头往后挤,一直到车后门的附近才站稳。他从人缝里和海洋对视一眼,表示下一站就到翡翠湖站,注意下车。海洋点头表示知道。
  车门合上,继续往前开。请注意,大头是站在车后门(出口)附近的,汽车在行驶过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车门突然开启的故障。这趟车又是公交车,除了车尾那个座位,其它地方的窗户都是打不开的,而海洋,乘坐的位置是在公交车的前部。
  翡翠湖站很快到了,车门打开,大头招呼海洋下车。可是他很快愣住了,车里没有海洋的踪影,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就连坐在他旁边的老头也看不见了。
  从第一个下车的,到最后一个下车的,大头在车门那里守着看,他没有看到海洋和那个老头。
  就那么一站路的功夫,海洋和那个老头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开始大头还怀着侥幸,以为是自己疏忽了,海洋在和他开玩笑,可是当他在车站附近站了半个小时以后,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大条了。
  人一着急就会胡思乱想,方寸大乱,大头那时候既没有报案也没有通知海洋的父母,就这么傻傻地愣在车站旁,脑子里一团糨糊,甚至冒出了时空隧道的荒唐念头,他以前在书刊上读过,说是什么国外有一架客机和地勤失去联系,飞机失踪,过了几十年又飞回来的事情,也听说过一队外国士兵在巡逻经过一架铁桥的时候全体失踪的事情,更听说过有个跳伞运动员在五十年代跳伞,降落到地面已经是九十年代,可该跳伞运动员却只觉得过了几分钟。大头想,海洋是不是也碰上这种时空隧道了,可是如果是时空隧道的话,应该是整个大巴一起失踪的几率比较大一点吧。

  一直在公车站徘徊了一个小时,直到其它早到CS实战场地的同学们等他们等得心急,返回来找到大头,大头才回过神来,把事情这么一讲,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很快有同学通知了海洋的父母。
  海洋的父母得到这个消息很是慌乱了一阵,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那时候警察也赶了过来,双方一交涉,又喊来公交公司的代表和那辆公车的司机,甚至还找来了几名当时的乘客。
  有几个人明确表示对海洋有印象,可就是说不清海洋和那个老者是什么时候下车的。
  那辆公车的窗户完好无损,不可能是跳窗。
  后门,大头一直盯着,绝无可能。
  前门呢,前门有公交车监视器,录像数据里只找到海洋上车的镜头,没有他下车的镜头。
  奇怪的还不是这一点,大头也被邀请来观看监视数据,他发现,这监视数据里,居然找不到那个老头的身影。
  他给那个老头让过坐,对那个老头的穿着外形记得很清楚,穿着对襟的短袖褂子,带着帽檐微破的黄褐色草帽,一把雪白的胡子。

  没错,这个老头根本没有上过车,难道他是凭空钻出来的。
  大头说出这件事后,在场的每个人都被这诡异的说辞吓了一跳。如果大头的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失踪案的重点就不在海洋身上了,那个诡异的老头才是问题的关键。
  大头的话当然是真的,毕竟还有几名乘客,为他的说辞作了证。他们都曾经在车上见过这样一个白胡子老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警察也没了辙,象征性地做了番调查就收了队,然后将海洋的资料在公安系统的遗失人口里挂了号,让海洋父母尽快到各大媒体刊登寻人启示.
  海洋父母忽然丢了儿子,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一时半会也忽视了事情的蹊跷,竟然真的慌慌张张冲到了电视台。交了钱办了播出手续。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几家报社……
  一直忙到晚上,海洋依然没有什么消息。海洋的父母回到家,绞尽脑汁地想海洋在合肥有什么朋友,是不是被什么朋友带走了。在纸上列出名单,一个个打电话。到最后,海洋的父亲才忽然想起了胡知道和我也在合肥(当然,我们的住房还是海洋爸爸帮忙找的)。
  所以,这才给胡知道来了个电话。
  我和胡知道打车去了海洋家,一进门就看到海洋母亲哭瘫在沙发上的样子。海洋父亲看到我们,脸色白白的,嘴唇发着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家里还有胖胖的男子,小眼睛里泛着紧张的光。

  他就是大头,以上所述的海洋失踪详情大多是大头跟我们讲的,海洋父母已经六神无主了。
  我和胡知道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情太蹊跷了,恐怕大有文章!我心中陡然一动:“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
  胡知道说:“什么事?”
  我把胡知道拉到一边,小声道:“还能有什么事,就是中秋节那会儿的事,海洋他表哥喝农药那事情。”

  胡知道顿时眼前一亮:“你是说,从柳居士手下逃脱的东西又回来了?”
  我道:“那老鬼三魂七魄只逃走了一魄,如果是他,按说没这么厉害啊,大白天的就敢上公交车。”
  胡知道说:“天啊,别又是约了什么帮手!先联系一下柳居士再说吧。”

  胡知道跟海洋爸爸要来柳居士的手机号码,拨过去,手机里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甜美声音。
  不会这么巧吧?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
  我转头问:“叔叔,有柳居士家里的电话吗?”
  “家里?”海洋爸爸一愣,总算回过神来,“手机打不通吗?”
  胡知道点点头:“我们推测和中秋节那会儿发生的事情恐怕有点关系?”
  海洋爸爸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你是说,缠着杨云溪的那东西又回来了!?”
  杨云溪是海洋的表哥,驱鬼事件的当事人。
  海洋妈妈也不哭了,张着嘴竖着耳朵愣在那里。

  我说:“叔叔,你赶紧给柳居士家里去个电话,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对了对了,那个海洋表哥也去个电话问问,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出事。”
  海洋爸爸两片嘴唇不住哆嗦:“有……有这么凶?电话本在房间了,我……我去打电话。”
  海洋爸爸进了房间,海洋妈妈和大头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我和胡知道面面相觑,这真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驱鬼那个时间中,先后死的人有赵大喇叭,海大仙,三叔,王辉,连杨云溪也差一点归位。当时在杨云溪病房的有杨母,杨云水,丰玲,柳居士,再有就是海洋一家,难道,他们都逃不过这一劫?
  不多时,海洋爸爸脸色苍白的出来了,他用手扶着墙壁,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了。
  “柳居士的夫人说,柳居士前些日子去拉萨看望一位佛学专家,坐飞机去的,有登记记录,可是,拉萨那边接机的人员却没有接到柳居士。好几天没消息了,家里都乱成一团了!”海洋爸爸紧紧捏着拳头,“你说,那些东西会把柳居士和海洋弄到哪里去?”
  胡知道上前握住海洋爸爸的手:“叔叔,这个时候你要冷静一点,杨云溪那里的情况呢?”
  “丰玲说,云溪在丽江拍一个宣传片,他在片场的时候一般不开手机的,他应该没事吧。”
  “那可说不准,要联系到他本人才能确认没事。”一直站在一旁的大头忍不住插话,看大家都把脸转向他,他神色明显有点振奋,跃跃欲试的样子。
  胡知道说:“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

  大头说:“你们不觉得柳居士和海洋的失踪方式很相似吗?都是走上交通工具却没有走下来?我虽然不明白你们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我相信有些超自然现象是存在的,我想,会不会其它人也会这样失踪……就好像,就好像电影《死神来了》,被遗漏的人一个也逃不脱,是一种宿命……”
  这小子,说得太直白了,海洋妈妈听到死神这两个字,就差口吐白沫了!


  胡知道诱拐大头:“大头,你有没有胆色?”
  大头:“干什么?”
  “不怕黑的话,我们去现场看看。”
  大头朝窗外看看,又向海洋父母看看,说:“那又有什么不敢的,可是……那个地方警察也去过了,公车也早不在了,还能看到什么?”
  胡知道说:“不指望看到什么,但总有点期待。”
  大头似懂非懂点点头。

  胡知道对海洋爸爸说:“我们先走,你们忙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可别累垮了。”
  海洋爸爸说:“我们哪里还睡得下来。”
  我补充说:“要真睡不着就试着多联系联系杨云溪吧,他总不会拍片子一直拍到深夜。”
  海洋父亲茫然地点点头,我们三个人出门而去。
  一出海洋他们家那个小区,大头就四处张望着找出租车。我嘴里莫名其妙蹦出一句:“可别找上什么午夜末班车。”

  胡知道笑:“什么午夜末班车?”
  我说:“莫非你连这个故事都没听过,网上都臭大街了,不就是一个女生深夜上了一班公交车,结果是辆鬼车。”
  胡知道说:“当然听过,我只是听你一提,觉得海洋他们失踪是不是也上了什么鬼车。”
  “胡说,他可是和大头上的同一辆车。”我们一时打不到出租车,就边往正路上走边聊天,“再说,这世上难道还真有什么鬼车不成,那岂不是比苏州的阴楼还要离谱。”
  “这世上……恐怕是真有鬼车这种东西的。”大头陡然冒出一句话,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说:“你遇上过?”
  大头说:“不是,我没遇到过,可我知道有人遇到过,如果没有海洋失踪这么离奇的事情,我也不会去相信那个人说的事情,大家也都不信那个事情,但是现在,我好像觉得我们都错了,那个人说的事情未必就是瞎话。”
  胡知道说:“反正慢慢走慢慢聊,不如你说说那个故事吧,说不定对海洋这件事是个参考。”

  大头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皖烟,递个胡知道一根,打上火,这才开口道:“你们知道,我是合肥人,上的也是合肥的大学,安徽大学。分在安徽医科大学对面的安徽大学老校区。虽然我是本地人,但家里安大老校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也住宿,周末才回去。我们一个宿舍住四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有了女朋友,他女朋友不是本校的,而是对面安医大的。”

第三章,鬼车
  大头吸了口烟,继续讲述他舍友的故事。
  他的舍友叫邹瑞,女朋友叫徐圆圆。(当然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文中故事所涉及的人物基本都是化名,诸君不要对号入座,更不必冲去考证,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徐圆圆和大多数女生一样,好玩,尤其是喜欢唱K,一般情况下,每逢徐圆圆他们有唱K聚会,邹瑞都陪着她一起去。但那一次,邹瑞恰好事先答应了几个同学在宿舍通宵魔兽争霸,就编了个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没有陪着徐圆圆一起去。
  徐圆圆她们的聚会起由是一个女同学生日,晚上6点,她们在一家饭店聚餐,8点准时杀到龙河路附近的一家KTV。

  年轻人玩起来总是很疯的,何况除了徐圆圆,其它都是一男一女成对出现的,他们在KTV疯了足足5个小时。出来时差不多已经是凌晨1点钟了。这个时候,肯定是进不去校门的。
  大学附近,最多的就是小旅馆。
  年轻的男女纷纷去开房间happy,只徐圆圆一个人落单。寿星女比较有心,问徐圆圆要不要帮她开一个房间休息。徐圆圆觉得不好意思,就说,我去姚敏那里住吧。
  姚敏原先是徐圆圆的舍友,家里比较有钱,在宿舍住了半个学期就搬出去租房住了,租住的地点就在安大北门附近。


  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安大北门就曾被划成合肥市下岗工人再就业一条街,沿安大北门围墙下搭建了一排小棚子,解决了一部分下岗工人再就业的问题。
  那里从此成为热闹的小吃一条街,成为安大学生的“农贸市场”。由于是专做大学生生意,所以有个时间段。在校园没关门前,那里摩肩接踵地热闹,可一到晚上12点以后,就显得较为冷清了。
  尤其是北门往右那一段,老树蔽荫,沿着安大围墙下的马路显得空荡荡,红色砖砌围墙下植物丛生,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徐圆圆走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就跳得厉害。特别期待空荡荡的路上出现一辆汽车或者是一群行人。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车铃声,是自行车的车铃声。
  徐圆圆松了口气,她转头去看,不由得眉花眼笑,是邹瑞。
  就见邹瑞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个古里古怪的帽子,骑着一辆28大杠,就是那种老式笨重的大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冲了过来。

  徐圆圆忍住心中欢喜,故意虎着脸:“你怎么来了,不是身体不好吗。”
  邹瑞嘿嘿憨笑,下了车也不说话,推着车跟在徐圆圆屁股后面,夜色中,他的脸看起来模模糊糊的。
  徐圆圆心中一软,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在这里等很长时间了吧?”
  邹瑞还是不说话,只是憨笑。徐圆圆被他笑得心中发痒,暗想这家伙是不是又在动什么坏主意,看来呀,今天是去不成姚敏那里了。想着想着不由面红耳赤,岔开话题说:“你的破车子从哪里弄来的?”


  邹瑞鼻子里哼哼,说话也模糊不清:“……自己的……”
  安大北门那条路并不是很长,很快就要到路口了,徐圆圆说:“傻子,你往哪里走啊,往右拐,去那里……老地方……”手往右指,那里是条岔路,拐进岔路不远就是一个居民老区,有几家便宜的旅馆就开在居民区里。
  邹瑞忽然停下了车,徐圆圆有些诧异,问:“怎么了?”
  邹瑞说:“苹果。”
  徐圆圆往路边一看,果然有个老太太守在微弱路灯光的阴影里。她的面前有个小小的苹果摊子。

  虽然是黑夜,也能看出那些苹果翠绿欲滴,是上好的青苹果。青色的苹果在这年头已经很少见了,现在市场上买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号称红富士。青色的苹果让徐圆圆想起了童年,好像在她小的时候,市面上大多是青色的苹果。
  邹瑞是怎么了,怎么半夜三更想起要吃苹果?


  邹瑞递给那个老太太一张钞票,老太太抄起盘秤秤了6只苹果,拿一个红色的网兜装着苹果递给邹瑞。
  没错,是尼龙网兜而不是方便袋,这年代居然有人用网兜,徐圆圆哑然失笑。轻轻的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特别突兀,徐圆圆忽然想起来,邹瑞好像和那个卖苹果的老太太一句话都没说就完成了交易啊,难道是熟客?
  邹瑞把网兜朝徐圆圆手里一塞,说:“给你的……”
  徐圆圆笑:“邹瑞,你今天怎么大舌头啊,嘴里含着鸭蛋?”
  邹瑞憨笑:“你走前面。”
  “呦呦呦,怎么成纯情小男生了,还不好意思啊。”徐圆圆打趣他,迈开步子走到他自行车跟前,“走前面就走前面,别告诉我你没带身份证啊,不会要拿我的身份证去开房吧。”
  邹瑞推着车在后面跟着走:“……没带……”

  “真没带啊,好,你等着,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家小旅馆前,徐圆圆硬着头皮进去开了间房,等半天不见邹瑞跟进来,又出去找,就见邹瑞犹犹豫豫地站在旅馆门口,自行车也不知去了哪里。
  “周大官人,你停个自行车的速度比人家停卡车还慢啊。”
  邹瑞陪着憨笑,跟着徐圆圆进了旅馆。
  旅馆房间的灯火很暗,还是暗红色的,看起来特别邪魅。
  专做学生情侣生意的地方嘛,房间布置风格还是相当“专业”的,一张双人窗,一张双人沙发,一个电视柜一台电视机一台DVD,当然还配了很多有“内容”的碟片。

  徐圆圆一进房间就把自己扔到床上,大喊:“累死了累死了,邹瑞,你要洗澡你去放水吧,我不行了,先歇会儿……等一下,你想……的时候,再……叫醒人家。”
  邹瑞含含糊糊应了一声,进了卫生间。
  徐圆圆闭着眼,半天没听卫生间有水声有动静,就问:“邹瑞,你在洗吗?”
  “在??”
  徐圆圆心想,这家旅馆的隔音效果啥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她在KTV唱闹了半天,确实累得不行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到徐圆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她醒来的时候,床上没有邹瑞,房间里也没有,卫生间更没有。心说,这小子难道这么好心出去买早饭了。
  看看自己身上,还是昨天晚上躺下去那时的穿着,这一晚上,邹瑞根本没有动自己,不由又有些失望。她打开电视机,无聊地坐在床上看电视,等了半天也没见邹瑞回来,肚子却饿得咕咕叫。
  昨天是礼拜五,今天就是礼拜六,没有课。照说邹瑞也用不着一大早就赶回去上课啊。
  不管了,先等着吧,回来非得好好训训这小子,太自由散漫目无组织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邹瑞还是没回来。徐圆圆忽然想起昨天买的苹果,塞在床头柜里的。

  她打开床头柜门,大吃一惊!
  只见那一网兜苹果哪里是翠绿色的,根本就是干瘪发霉斑的,有的地方都已经呈现一种干烂的褐色。
  一个人的心情是很奇怪的,徐圆圆本来就为昨晚邹瑞的不主动而懊恼,再加上大清早饿着肚皮看到一堆烂苹果,马上就怒火中烧了。她提起网兜就去退了房,怒气冲冲准备去找那个卖苹果的老太太算账。


  走到路口,徐圆圆傻了眼。
  就在昨天晚上老太太的苹果摊子那块地方,赫然耸立着一个熊猫型的垃圾桶,四周垃圾遍地,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不对呀,她明明记得,昨天这个地方是干干净净的,怎么忽然变成了垃圾聚堆的地方?
  离这里最近的摊位是路口往左拐的一家卖麻辣串的摊点。徐圆圆提着那烂苹果,心有不甘,走到卖麻辣串的摊位跟前,要了两串炸素鸡,问:“老板,那条小路上有个卖苹果的老太太,一般什么时候出来摆摊?”
  卖麻辣串的摇头:“那条路属于居民区,那地方不让摆摊的,从来没见什么水果摊啊。”
  徐圆圆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些后背发凉。她根麻辣串老板说了声谢谢,便提着烂苹果往安大北门冲去,不管怎么样,先找到邹瑞,她才能觉得心里安定。

  昨晚的事情,太奇怪了!

  邹瑞是在宿舍的床上被徐圆圆拖起来的,他睡眼惺忪:“圆圆,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我看看,是不是给我买早饭了。”
  “吃个屁。”徐圆圆气鼓鼓把那网兜烂苹果往邹瑞床上一扔,眼睛里涌出委屈的泪水,“你看你买的好东西,你说,你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你是什么意思?!”
  邹瑞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她:“什……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买的苹果一晚上就烂成这样,还有,还有……”
  邹瑞这才注意到那兜苹果,吓了一条,连忙提起来扔到床下:“脏死了!你说什么,我给你买苹果,我什么时候给你买苹果了?”
  宿舍里其它舍友都被两人的声音吵醒了,这帮损友个个幸灾乐祸躺着看戏。

  “还有什么时候,昨晚!”
  邹瑞把手伸到徐圆圆脑袋上:“没发烧啊?”
  徐圆圆狠狠地把他的手拍下去:“干什么?!你还开玩笑!”
  “你开玩笑还是我开玩笑啊,你都没发烧说什么胡话。”邹瑞说,“我昨晚根本就没离开过宿舍,怎么能给你买什么苹果。”
  徐圆圆不信:“你才说胡话呢!你昨晚明明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北门那里等我。”

  邹瑞搔搔头:“圆圆,你到底怎么了,一大早别来无理取闹。”看徐圆圆神色不好,邹瑞连忙赔笑,“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好,没陪你去唱K……好吧好吧,你别哭呀,我承认,不是我身体不好,我昨晚……我昨晚和宿舍他们几个通宵玩魔兽争霸了,下次不敢,下次小的真的不敢啦,宝贝儿你大人有大量……”
  宿舍其它人一齐做出呕吐的表情。
  徐圆圆不哭了,问其它舍友:“邹瑞他……他昨晚一直在宿舍?”
  几个舍友闭口不言。
  徐圆圆说:“说吧,我不反对他打网络游戏的。”
  几个损友这才开口:“是啊,一晚上都在玩,你不知道,邹瑞厉害啊,一晚上功夫,都从32级升到40级了……”

  (前面笔误,是魔兽世界而不是魔兽争霸)
  徐圆圆彻底愣住了!
  如果昨晚邹瑞一直在宿舍网游,那么陪着她的那个邹瑞到底是什么玩意!!


  邹瑞拿手在徐圆圆眼前晃了晃,徐圆圆一点反应都没有,邹瑞拉拉她的手:“怎么了?生气了?”
  “啊!!??”徐圆圆猛地大声尖叫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地后退,一直退到墙角,才靠着墙蹲下来,抱着双肩,瑟瑟发抖。


  宿舍里几个哥们全傻了,还是邹瑞心疼女朋友,他抓起一床被子,上前裹住徐圆圆,温声安慰:“圆圆,你这是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说出来,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总能帮上手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徐圆圆这才“哇”地一声正式哭泣起来。
  在徐圆圆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宿舍里四个男生总算隐隐约约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有一个长得很像邹瑞的哥们,大晚上骑着自行车冒出邹瑞,带着徐圆圆去开房了。

  简单点说,就是徐圆圆和别的男人开房了!
  一件诡异的事情到了邹瑞的耳朵了,反正就精简下这么多内容。
  听完徐圆圆的述说,邹瑞脸色铁青,控制不住地说出了一个字:“滚!”


  年轻人的感情是很脆弱的,一个“滚”字足以让热恋的人决绝。
  邹瑞和徐圆圆不欢而散,从此形同陌路。
  这件事情带给邹瑞的只有愤怒,而带给徐圆圆的却是害怕和伤心的双重折磨,徐圆圆一个外向型的活泼女生,从此变得郁郁寡欢,见谁都躲着走。
  这事情过了一阵之后,大头因为阑尾炎住院开刀,宿舍其它人约齐了去看望他,大家到安大北门去买了些补品水果之类。就在买苹果的时候,邹瑞莫名其妙想起了以前徐圆圆说的那件事,不由感到一阵伤感。
  时间是愤怒最好的淡化剂,不得不说,这时候的邹瑞已经有点怀念起从前和徐圆圆一起的甜蜜时光。有一个念头陡然之间窜上他的脑海:要是徐圆圆那天说的全部是真话呢?

  随着愤怒的淡化,他终于将理智带入了这件事的分析。
  如果徐圆圆跟一个陌生人开房间,她根本没必要一大早冲过去告诉自己。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必要撒谎。
  邹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了一把,辣辣的疼。他将手里买的水果往别的舍友手中一塞,就往徐圆圆所说的岔路冲了过去。
  那里,的确有个熊猫型的玻璃塑钢垃圾桶。邹瑞就守在那堆垃圾旁边,见到一个路过的人就拉住人家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在这里摆摊卖苹果的老太太?”
  问了十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最后看到一对从小区路走出来的老夫妻,邹瑞又冲过去问。
  那个老头听完摇摇头,说:“没有,这里扔垃圾的地方,谁能在这里摆摊啊。”
  邹瑞不死心,说:“大爷,您再好好想想。”
  大爷旁边的老太太插话说:“二十多年前这里到是有个卖苹果的老太太。”
  大爷点点头说:“对对对,那时候安大北门这条路还没成气候呢,简老太就专做附近几个小区的生意,摆摊就摆在这里的,老伴,还是你记性好。”

  邹瑞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那简老太后来不卖苹果了?”
  大爷说:“还卖什么呀,她是死在苹果摊子上的。有年冬天特别冷,老太太收摊晚,冻死了,可怜啊。”
  邹瑞听得头皮发麻,手足冰冷!
  难道说,徐圆圆真的撞鬼了?!
  那她碰到的“邹瑞”又是谁呢?


  这之后,邹瑞就开始后悔啦。
  他开始想尽方法哄徐圆圆回心转意。
  要说年轻人还真是没有隔夜仇,三哄两哄的,两个人的感情就慢慢又回来了,不到一个月,重新好得如胶似漆。
  只是两个人仿佛有了默契,谁也不再提那晚发生的事情。
  转眼到了节日,学校放了个十天长假。两个人本来约好了出去旅游,可是邹瑞的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他的奶奶住院,查出来癌症末期,快不行了。

  这种关头,邹瑞当然得回家,徐圆圆一想,既然自己要跟邹瑞好,反正迟早也要接触他们家庭,不如这次跟他一起回去,提早熟悉一下他家,顺便让邹奶奶见见“孙媳妇”,临死前也丢下一条心。
  到了邹瑞家,就去了医院。邹奶奶那时候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插着呼吸机,眼看就不行了。邹瑞母亲守在门口,看到邹瑞徐圆圆,稍微寒暄了两句,就说:“你小叔在里面陪奶奶,到那边穿鞋套带口罩进去看看吧。”
  两个人收拾好,有护士临着他们进去。邹瑞进门就哭,邹奶奶见到孙子来了,劲头上来一点,使劲拽呼吸面罩。
  一旁的值日医生说:“老太太可能要交代什么话。”看心电图变得有点稳定,就取下了呼吸机面罩。邹瑞和徐圆圆走到病床边,老太太一把拽住徐圆圆的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很大声地说:“汉山看过你了,说你很好,晚上早点回家。”说完手就松开,脑袋一歪。
  医生和邹瑞小叔连忙又把呼吸机面罩给带上,可这次心电图的起伏直接趋于平复,最后变成了直线。
  邹奶奶……走了。

  邹奶奶的那句话成了徐圆圆心中的一个疙瘩,那一天签死亡证明,到派出所销户,去银行交割遗产,一家人在悲惨的气氛中忙成一团,徐圆圆也不好意思多问。一直到下午七八点的时候,邹家家族在一家小饭馆里聚餐兼商议丧事处理。徐圆圆才偷偷地拉着邹瑞:“奶奶说的那个汉山是谁啊?”
  “那是我爸的名字,奶奶那是临死前说胡话呢,你别忘心里去。”邹瑞顿了顿,平静地说,“你还不知道吗,我爸在我9岁那年就出车祸死了。”
  这事情,徐圆圆听周瑞说过,当下也就没再吭声。
  吃过晚饭,徐圆圆跟着邹瑞和邹瑞他妈回家。
  洗漱完毕,周瑞妈问周瑞:“圆圆晚上睡哪里?跟你睡还是跟我睡?”
  周瑞搔搔头,跑去问徐圆圆,徐圆圆捶了他一下:“笨蛋,第一次来你家,怎么好意思和你睡,我跟你妈妈睡去。”
  徐圆圆跟着邹瑞妈进了房间,邹瑞妈妈房间有张写字桌,写字桌上放着一张大大的镜框,镜框里是张黑白照片:一个男人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

  徐圆圆的眼睛顿时睁得滚圆,指着照片背心发毛,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这……这……”
  邹瑞妈妈眼圈一红,说:“哦,这是邹瑞他爸爸,邹瑞跟你讲过吧,他爸走的时候,邹瑞才9岁。他爸走的时候就是骑的这辆自行车,我只有一张他和自行车的照片,所以就放大了摆在这里,也算是个纪念吧……”
  徐圆圆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惨叫一声,逃也似的奔向邹瑞的房间。
  邹奶奶不是胡说,她说邹汉山去看过自己,他果然去看过。
  那晚,她遇到的邹瑞根本不是邹瑞,而是邹瑞他爸!

  已经死去的邹汉山!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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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10-09-13
第四章,合肥怪事多
  大头的故事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在他讲故事讲到一半时我们就上了一辆出租车,故事的下半部分是在出租车上讲完的。
  出租车死机十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边开车,一边竖着耳朵听我们讲话,几次想插嘴都没有插得进来。大头的故事一说完,他就来了劲,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大头说:“你说的这个根本不算什么,咱们合肥的怪事多了去了,我开了二十多年出租,不知道听多少客人讲过稀奇古怪的事情。什么雨花塘的大蛇,环城路的狐狸,东圃水库的怪鱼,你们要是对这些故事有兴趣啊,我给你们讲一件我自己亲眼见过的事情。”
  我们三个都石化了,从没见过这么有倾谈欲的司机,这要是坐北京的出租还情有可原,咱这可是合肥啊,不是说合肥的哥都特别拽吗,黑口黑面,拒载是家常便饭吗?可这位司机老兄很热情啊,看来凡事都得一分为二去看啊。
  由不得我们不听,司机大哥已经口沫横飞讲述起来。
  “我不是老合肥,老家是巢湖农村的,你们都去过巢湖吧。嗯,我们巢湖农村靠湖吃湖,又打渔又种地。那还是我小时候,上三年级发生的事情,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对了,我们放学回家的毕竟之路有个小桥,那天我经过桥的时候,看到我们村的疯女人躺在桥上,四仰八叉的。”
  “小时候嘛,谁都害怕疯子,有心绕着走,又没有第二条路,就鼓足勇气冲了过去。冲过去刚刚松了口气,那个疯女人忽然站了起来,跟着我跑。我吓死了,拼命跑,疯女人就在后面拼命追。”
  “那时候我们农村老家的房子有围墙,我跑到家,赶紧把围墙上的铁门关上,栓了起来。疯女人就握着铁门上的栏杆,死死地盯着我看。”
  “这疯子叫彩萍,疯了好几年了,以前可从来没缠过我,我爸妈出来,开了铁门,温言温语问她想干什么,疯子对着我爸妈倒没有过激反应,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毛主席像章,张嘴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对着我的方向举着。”
  “我妈说疯子要送这个东西给你,你拿了就行了,于是我就躲在我爸背后从疯子手里接过口水拉拉的像章。疯子嘴里嗯嗯叫唤,拿手示意我把像章别在胸口。我只想快点把这疯婆子糊弄走,就照着她的意思别在外衣胸口。疯子彩萍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走了。我妈喊她吃饭都没理会。”
  “为什么送我毛主席像章,你们别急呀,听我讲下去。我当时也是感觉很奇怪的,我们那个年代,已经不流行别什么像章了。我们那个年代,爱玩的是贴花纸,拿口水糊着,在手背上印个孙悟空什么的。”


  “说也奇怪了,那以后的日子,只要我衣服上不别着毛主席像章,疯子彩萍就来找我的麻烦,一旦我别上了,她就不来找我。”
  “前面我说到那张桥,就在那张桥旁边还有个废弃的砖窑,怎么废弃的呢,据说有一年砖窑炉膛不知怎么回事,发生了爆炸,死了两个工人。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在原先炉膛的位置,陷下去一个大洞。后来村里拍人进去寻尸体,才发现那个洞口并不是很深,只有一人来高。为什么说是洞口呢,因为在那个大坑的一侧,还出现了一条斜向下的坑道,这个坑道就不知道有多深了。村里派人拴着麻绳进去说,400米的麻绳放完,人还没走到坑道尽头呢。”
  “后来就有谣言说,那个坑道是个无底洞,可以直通到合肥市,也有的说,那个坑道是个大蛇洞,要是一直往下走,前面就会有一条眼珠像灯笼一样大的大蛇在等你。”
  “后来,人们就不敢靠近那个洞了,那座砖窑也废弃下来,土馒头似的大窑包上,长满了荒草,把砖窑的入口都遮蔽了。可是这些谣言带给我们这么大的男孩子的不是恐惧,无知者无畏,相反,我们对那个洞很好奇,非常好奇。”
  “那年期末考试完以后,我和几个外村的同班男同学,结伴去那座砖窑探险。我们从家里偷来手电,穿着雨靴,没皮没胆地就这么闯进去了。下了洞进了坑道,里面一股霉烂的气息。我打着电筒走在前面,一边跟后面三个小子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往里走。那个坑道相对于孩子的身材来说,还算足够宽敞。走了半个小时,脚下越来越泥泞,我心理忽然有一种感觉,像是什么毫无征兆的预感,这预感告诉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于是,我就对后面几个同学说,咱们回去吧。后面几个孩子胆子都比我大,说,再走走,说不定我们能发现什么财宝呢。我只好转头再走,走了十几步,那种预感又来了,我转头又准备找同学们商议是不是改撤了。可我一转头就吓傻了,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这几个家伙不会是捉弄我吧,我用电筒往后照,在电筒光的可见范围内,都看不到半个人毛。我当时那个怕呀,再没没胆子往前走了,调转屁股就往回奔。在这种空无一人的洞穴里,越是奔跑起来越是害怕,就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自己似的。如果用那种速度就运动会,肯定拿冠军。”
  “我一直跑到洞口,也没见到那三位同学,一边是惊魂未定,一边还要担心同学失踪了我回家要挨骂。所以虽然出了洞,竟没敢走出那个破窑,缩在窑洞的一个角落哭了起来。那时候小嘛,想不到办法就只有哭。正哭呢,我就觉得有人摸我的头!”
  “我当时心都要吓碎了,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是疯子彩萍。疯子彩萍不哭不笑也不闹,神情冷冷的,动作还挺坚硬,她从我的外衣胸口摘下那枚毛主席像章,然后扣在自己衣服上。跟着就跳进土坑,猫着腰进了洞。我对彩萍的行为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她表现如此淡漠是十分不正常的,平常她的行为都是很夸张的。我有心跟着她进去看看,最终还是窝在那里没动,我太害怕了。”
  “我一直缩在那里眼泪鼻涕地淌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不多长时间,我那三个同学从土坑里露出头来。”

  “问起他们怎么会忽然消失,他们也莫名其妙,反而说我在他们眼前忽然消失了,然后洞里面就灌满了雾气,空间突然变得开阔无比,什么都看不清楚,直到一个女人找到他们,给他们指明了回来的方向。他们按照女人说的,闭上眼睛一直走,走着走着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还是原来的洞穴了,这才屁滚尿流地跑回来。”
  “我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女人是疯子彩萍,就问,那个女人去了哪里。我那三个同学都说不知道,只把一枚毛主席像章交给我,说是那女人让他们带给我的。这些同学见过我带像章,知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只当是我不小心掉在洞穴里的。”
  “我们在那个破窑里守到傍晚,疯子彩萍也没有出来。几个同学纷纷闹着要回家,我也不敢一个人呆在破窑里,就各自回家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疯子彩萍。村里走丢了一个疯女人,也没谁去在意。”
  司机讲到这里住了口,正好前面是路口红灯,他把车停下来,取出水杯喝了口水。
  大头说:“这就没了?疯女人死在那个洞里了?说不定那个洞里有岔路,你和你的同学走散了,这也很正常啊。”
  红灯灭,司机继续开车:“你别急呀,我的故事刚说了一半,还没完呢。对了……”他腾出一只手拍拍胸口,“就是这像章,我这辈子都带着呢,开二十年车基本没出过岔子,你们说,是不是毛主席在保佑我啊?”
  大头说:“大叔,你别玩我了,毛主席他老人家可是无神论者。”
  司机笑:“有神无神谁知道呢,你们说,要是真有那个世界,毛爷爷他老人家去了哪里,是不是也像在世这般威风?”
  大头说:“那可不,他是伟人,走到哪里都是伟人,哪里都需要革命的!”
  司机点点头:“你这话没错,现在拜毛主席的人很多的,韶山毛主席故居香火旺盛,中国运动员很多都拜毛主席,信奉这样能拿到好成绩,拿到金牌。当年米卢也去韶山拜过,但他是洋鬼子,没准毛主席看了不高兴。羽毛球队那个人(著名运动员,不方便讲名字)知道吧,在各大世锦赛都拿过冠军,就是没拿过一枚奥运会金牌,北京奥运会之前,有队友劝他去拜拜毛主席,他去了韶山,结果拿了金牌圆了梦,还娶了漂亮的女队友。”
  胡知道插嘴说:“大哥,你说得这么神,人家有毛主席像章的人多了去,也没听说过谁拿这个当护身符呀。”
  司机一撇嘴:“那些像章有我这枚厉害吗!知道我说的那个疯子彩萍,她是怎么发疯的吗?!”

  我们怎么会知道,一起摇头。
  司机说:“文革刚开始的时候,彩萍是个积极份子,跑到北京去搞串联,去了天安门,据她回来说,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代表的时候,她就站在附近,她举着像章高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就和她握了手,可她手里还抓着像章,所以这枚像章是沾过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仙气的,就好比开过光的佛像。后来文革的时候,彩萍整个不少人,得罪了不少人,那时候大家敢怒不敢言,可等四人帮一倒台,文革一结束,村里人几乎个个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彩萍受不了,就疯了。”
  大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你小时候和三个同学进那个怪洞,他们出事你没事,是因为只有你带了毛主席像章,毛主席他老人家罩着你?”大头说着都想笑,咧着嘴,硬憋着。
  “那是,不然还怎么解释。”司机接着扯,“90年代的时候,也有两个孩子去那个怪洞里探险,结果一去没回,政府派武警进去找过,7个武警进去了三天三夜,最后只走出来两个,就这两个现在还住在精神病院里呢,当然了,这些是保密消息,不对外公布的。政府怀疑那是个大蛇洞,里面住了条千年蟒蛇,后来来了部队,给洞里填上炸药,整个炸塞住了。”
  “千年蟒蛇”四个字终于把大头逗笑起来:“大叔啊,你干嘛开车啊,你去写小说保准比鬼吹灯还火。”
  司机说:“你当我是开玩笑啊,我还没说完呢。”
  还没说完?!我们狂汗!继续听他掰吧。
  “不说蛇了,咱们回到毛主席像章上接着说。我刚刚告诉过你们了,这枚像章我几乎天天带着。唯独有一天,我换下来衣服没想到摘下像章,给我老婆直接扔洗衣机里了,搅得像章上的别针脱焊掉了下来,那天就没带成。我想一天不带也没什么,晚上出车回来就拿出去找个修手机的铺子拿烙铁焊锡把别针粘上去,那知就在这一天,我碰了邪!”


  我们怎么会知道,一起摇头。
  司机说:“文革刚开始的时候,彩萍是个积极份子,跑到北京去搞串联,去了天安门,据她回来说,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代表的时候,她就站在附近,她举着像章高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就和她握了手,可她手里还抓着像章,所以这枚像章是沾过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仙气的,就好比开过光的佛像。后来文革的时候,彩萍整个不少人,得罪了不少人,那时候大家敢怒不敢言,可等四人帮一倒台,文革一结束,村里人几乎个个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彩萍受不了,就疯了。”
  大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你小时候和三个同学进那个怪洞,他们出事你没事,是因为只有你带了毛主席像章,毛主席他老人家罩着你?”大头说着都想笑,咧着嘴,硬憋着。
  “那是,不然还怎么解释。”司机接着扯,“90年代的时候,也有两个孩子去那个怪洞里探险,结果一去没回,政府派武警进去找过,7个武警进去了三天三夜,最后只走出来两个,就这两个现在还住在精神病院里呢,当然了,这些是保密消息,不对外公布的。政府怀疑那是个大蛇洞,里面住了条千年蟒蛇,后来来了部队,给洞里填上炸药,整个炸塞住了。”
  “千年蟒蛇”四个字终于把大头逗笑起来:“大叔啊,你干嘛开车啊,你去写小说保准比鬼吹灯还火。”
  司机说:“你当我是开玩笑啊,我还没说完呢。”
  还没说完?!我们狂汗!继续听他掰吧。
  “不说蛇了,咱们回到毛主席像章上接着说。我刚刚告诉过你们了,这枚像章我几乎天天带着。唯独有一天,我换下来衣服没想到摘下像章,给我老婆直接扔洗衣机里了,搅得像章上的别针脱焊掉了下来,那天就没带成。我想一天不带也没什么,晚上出车回来就拿出去找个修手机的铺子拿烙铁焊锡把别针粘上去,那知就在这一天,我碰了邪!”


  我们怎么会知道,一起摇头。
  司机说:“文革刚开始的时候,彩萍是个积极份子,跑到北京去搞串联,去了天安门,据她回来说,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代表的时候,她就站在附近,她举着像章高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就和她握了手,可她手里还抓着像章,所以这枚像章是沾过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仙气的,就好比开过光的佛像。后来文革的时候,彩萍整个不少人,得罪了不少人,那时候大家敢怒不敢言,可等四人帮一倒台,文革一结束,村里人几乎个个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彩萍受不了,就疯了。”
  大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你小时候和三个同学进那个怪洞,他们出事你没事,是因为只有你带了毛主席像章,毛主席他老人家罩着你?”大头说着都想笑,咧着嘴,硬憋着。
  “那是,不然还怎么解释。”司机接着扯,“90年代的时候,也有两个孩子去那个怪洞里探险,结果一去没回,政府派武警进去找过,7个武警进去了三天三夜,最后只走出来两个,就这两个现在还住在精神病院里呢,当然了,这些是保密消息,不对外公布的。政府怀疑那是个大蛇洞,里面住了条千年蟒蛇,后来来了部队,给洞里填上炸药,整个炸塞住了。”
  “千年蟒蛇”四个字终于把大头逗笑起来:“大叔啊,你干嘛开车啊,你去写小说保准比鬼吹灯还火。”
  司机说:“你当我是开玩笑啊,我还没说完呢。”
  还没说完?!我们狂汗!继续听他掰吧。
  “不说蛇了,咱们回到毛主席像章上接着说。我刚刚告诉过你们了,这枚像章我几乎天天带着。唯独有一天,我换下来衣服没想到摘下像章,给我老婆直接扔洗衣机里了,搅得像章上的别针脱焊掉了下来,那天就没带成。我想一天不带也没什么,晚上出车回来就拿出去找个修手机的铺子拿烙铁焊锡把别针粘上去,那知就在这一天,我碰了邪!”


  “说也奇怪,那天生意还特别好,拉了三趟机场,来回都没放空,市内也都是远客,拖到晚上7点要交班,车也没天然气了,就推了一个客人,去加气站加汽。合肥加天然气的气站不多,每次去都是车上车海地排队。之前我送一个工大研究生回研究生楼,所以当时我的车子在张大引谢岗小学附近,离那里最近的气站是周谷堆和纬五路的加气站。”
  “谢岗小学后面的工大研究生楼你们可能不清楚,老合肥都知道,那里原来是一片乱葬岗,很犯邪的,可我碰到的事情却不是在那里。当时我开车直扑气站,经常开出租的,对市内的路都熟透了,反正也不带客,所以就七绕八拐地走近路。我记得从一个巷子里可以通向马鞍山路(比较宽的一条主干道,通周谷堆)。可那天我的车一出巷子,就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路还是马鞍山路,可是已经那么晚了,马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车经过,路旁的路灯居然没有一盏是亮的,两侧的建筑物也都是黑洞洞的,我心说,难道这一片大面积停电?封路了?没听交通电台里有通知呀!”
  “我也不管那么多,心说掉头也来不及了,燃料不够啊,到时候叫个拖车这一天就白忙活了,继续往前开开看吧。开着开车前面出现了灯火。红色的灯光下,依稀映照出路边一座加油站的轮廓。我挺奇怪,这里几时多出来一个加油站?建设速度也太快了吧。”

  “车开得近了,才看清那加油站屋檐下发光的不是电灯,而是一圈红灯笼,我心说完了,果然是停电,连加油站都挂上灯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加气。车子进了站,没看到气站员工,只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人弯着腰在那里扫地。我挺奇怪,大晚上的,啥也看不清扫什么地嘛,再说了,这地方不脏啊。大喊一声,有没有人啊,就见黑漆漆的气站便利店门吱嘎一响,出来个带着帽子的女工。我脑袋伸出汽车窗户,问能不能加气啊。那女工点点头,我松了口气。”
  “那时候我还庆幸呐,这地方虽说黑咕隆咚,但是不用排队啊,省多少时间啊。我下车打开后备箱让女工加气。这时候我有点尿急,问那女工,厕所有没有灯啊?那女工摇头。我开她玩笑,没灯怎么办,我把不住正确方向啊。女工什么也没说,从口袋里摸出一截蜡烛和一盒火柴给我。我没要她的火柴,口袋里有打火机呢。抓着那截白蜡烛兴冲冲去了厕所。”


  “在厕所门口点上蜡烛哦,我一个手遮着风,一个手抓着蜡烛进了黑咕隆咚的厕所。也不知怎么的,进了厕所还是有风,吹得蜡烛火不住晃动。我把蜡烛朝小便斗上一放,解开裤子稀里哗啦……正痛快呢,忽然听到一声咳嗽。”
  “我头发都竖立起来,哪里想到这么黑的厕所里还有别人。连忙问了一声,谁啊?有个细微的声音从大便格挡里传出来,我啊。声音含糊不清的,我好像耳朵里听见了,又好像没听到。那种感觉跟幻听差不多。这一吓,把我剩下的半泡尿又给吓了回去,我连忙系上裤子,抓着蜡烛,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心里特别紧张,都不敢再问一声。只是拿着蜡烛朝疑似发出声音的格挡走去。那个时候,只想能打开格挡门什么都没有,只想最好是虚惊一场。”
  “我走到格挡门那里,正伸着手去拉,格挡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我吓得差一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见那格挡门里走出来一团黑影!我拿蜡烛一照,不由哑然失笑,自己真是太不经事了,居然是个熟人。黄小民,也是开出租车的,但是不在一家出租车公司,平时拉客的时候常常碰到。他看到是我,点点头。我说了句废话,来拉屎啊?说完就觉得自己特别白痴,又问,来加气吗?”
  “黄小民又点点头。我说,我没看到你车啊?这时候黄小民朝厕所外面走,我也跟在他后面,他出门手往前一指,我果然看到一辆草绿色的出租车排在我的车子前面。我心里说,奇怪啊,刚刚停车的时候还没看到前面有车子呢。这时外面的红灯笼照着,已经不需要蜡烛光,我把蜡烛吹灭,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走在我前面的黄小民忽然不见了。”
  “那时我也没太在意,走向自己的车子,这时候,我走得有点急,又撞上了那个弯腰扫地的女人,我说了声对不起。那个扫地的女人抬起头来,我一下就愣住了。这张脸,我记得很清楚。可以说,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是彩萍,是我们村的疯子彩萍!是那个从神秘地洞中失踪的彩萍!”

  “我当时甚至没有反映过来,为什么彩萍失踪了这么多年,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依旧和我小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半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你是彩萍,你是彩萍阿姨对不对?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她挣脱了我的手,扬起手中的扫把照着我的后背就是一背花,疼得我都跳了起来。忍不住又骂了她一句疯子!这句疯子可把她给激怒了,拿着扫把追着我打。我吓得狼奔豕突,冲进车子里,关上窗子锁上门,只听到扫大打在车窗上的啪塌声。我连忙发动车子,车子一发动,前灯亮起,就发现停在我车子前面的黄小民的车不见了,没有阻拦,我正好挂档走人。”
  “车子开出不远,可能只有二十米的距离吧,熄火了。我这才想起自己没给气站钱,可能工作人员根本就没给我加气。我十分郁闷,这下得把车推着回气站了。开车门,下车,掏出烟盒,点了根烟,然后这根烟掉在地上,我傻了。”
  “在我的车后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加气站,那里明晃晃是公车站联通公司站牌,站牌上的广告灯光发出白炽灯光,再看四周,路灯雪亮,到处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就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忽然反应过来,黄小民?黄小民上个月就出车祸死了!我怎么会碰上他!”
  “你们说,我进的那个加气站是什么地方?”司机忽然转过脸来问大头。
  大头一哆嗦,说:“哪有这种鬼地方。”
  “对,是鬼地方,鬼呆的地方,给死鬼开的出租车加气的地方……”司机嘿嘿一笑,“从那以后啊,这块像章我是再也不离身啦。”

  大头说:“大哥,你真能侃,弄得我一身冷汗。”
  “我这可都是亲身经历啊,可不是在编故事忽悠你们,你们说,彩萍疯子用扫把打我是不是等于在救我啊,小时候给我像章,现在又救我,听说她没疯之前和我爸爸有点青梅竹马的意思,估计就为这个一直照顾我吧。”司机摇摇头,仿佛想驱散这些繁杂的念头,说,“我这些算什么呀,你们要见到我们车队的张阿妹,他的事情才多了去呢。”
  我说:“张阿妹,女的?”
  司机摇头:“男的,有点娘娘腔,整天病恹恹的,可能威光低,三天两头碰上怪事。”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到了地方,我本想问问那个张阿妹的联系方式,想了想还是没问,好不容易来合肥开始新生活,何必自找麻烦。胡知道付了款,下了车。
  出租车掉头而去,我这才想起,听这司机扯了半天的故事,我们连他的姓名都还不知道。

第五章,古埂水库
  翡翠湖站牌附近灯光明亮,车来车往,这里现在属于合肥市经济开发区,虽然说不上繁华,但是说不上偏僻。站在这样的地方,仿佛和灵异半点也沾不上边。
  我和胡知道对视一眼,相互苦笑,真不知道大晚上跑这里来溜马路有什么用?反倒是大头,一副寻人的架势,睁大眼睛前后左右上下周围可着劲搜索。甚至连路边的低矮绿化植物丛也不放过。他这个样子,要是海洋还在这里,就算变成蚂蚁也被他翻出来了。
  路边走过来一个拎着红色塑料桶的老头,看大头撅着屁股翻查黄杨木的样子,走过来问:“小伙子,丢什么了?是不是这个?”说着从塑料桶里摸出一样东西。
  我们过去一看,居然是一台诺基亚N95手机,水淋淋湿哒哒的。
  大头摇摇头:“不是不是,您这哪儿捡来的,大爷运气不错啊。”
  老头说:“啥运气啊,这东西我知道,泡水了一文不值,我开始还以为是条鱼呢。”
  胡知道掏出香烟,递给老头一根,说:“大爷,这附近有鱼钓?”
  老头接过烟:“一听你的话就不是合肥人,古埂水库的鳜鱼可是小有名气啊,不过白天钓不着,要晚上来钓。”
  我说:“为啥白天钓不着?”
  老头说:“那我哪儿知道,都是这么说的,不过但凡水库,都有些邪气,老一辈人说,鳜鱼是淹死鬼变的,白天不出来。”
  我知道,古埂水库就是翡翠湖。离翡翠湖公交站牌并不远,听这老头的意思,翡翠湖好像还有点古怪,大晚上钓鱼居然还钓上来一台价值不菲的手机。难不成,海洋的失踪和翡翠湖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时我脑子里的念头非常杂,纯粹属于想不出办法下的胡思乱想。我说:“大爷,我们有个朋友在这附近走丢了,挺怪异的。这一带近些年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现象?”

  “奇怪现象?”那老头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那个朋友咋跑丢的?”
  大头说:“乘公车,上了车,约好了这站下,没见下,人就不见了。”
  老头睁大眼:“呦,是不是黄昏头电视里播寻人启示的那个?”
  我们一齐点头。
  老头咂咂嘴:“那是奇怪,这世上古怪事情多了去,说不清呀,我们你们都年纪轻轻,不应该信这个啊。”
  胡知道说:“真要碰上了,不信也没办法啊。”
  老头说:“你这话说得对,要说我们这里的奇怪事情,最大莫过于和水库有关的那件事了,不过啊,和你们那位朋友失踪恐怕捏不到一块去。”
  我说:“那是那是,我们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您老说说吧,没准能给我们提供点寻人的思路呢。”
  老头找了个路边的花坛坐下来,慢条斯理的说:“你们知道这翡翠湖的由来吗?”
  大头说:“翡翠湖不就是古埂水库扩建的嘛,原先那里鸟不生蛋的,一片废墟。”
  老头说:“你说的没错,我们家原来就住老水库边上的桃源村。要说这古埂水库的真正来历,那也是来头不小的。据说三国的时候,曹操率领83万军队南征,路过我们这里的时候看到连年干旱禾苗枯死民不聊生的景象,很是痛心。曹操可不像历史上说的那么坏,他对待自己的百姓还称得上爱民如子的,他在当地调查了一番,居心给我们这个搞个水利工程,在柯坦镇古埂村,就是现在陈埠社区的那个地方搞个大坝出来,兜住周边两座山下雨时冲下的山洪,形成一个天然水库。据说曹操下令83万大军,每人挑一担土,一夜之间,这条大坝就筑成了。”

  大头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但凡水库,都是大跃进备战备荒为人民搞的呢。”
  老头说:“当然,那个年代也疏通过一次。你们不知道,这古埂水库有一样奇怪,那就是很少淹死人。”
  “没淹死过人?”胡知道也来了兴致。
  “不是没有,是很少,合肥有些地方是年年死人,你们不知道吗,什么天鹅湖,黑池坝,年年游泳年年死人,年年死人年年有人去游,很犯怪。”老头话风一转,变得眉飞色舞,“我们古埂水库就不同了,不但很少淹死了,而且很有几个绝境逢生的例子,明明不会游泳的人,不小心掉到湖心里,居然也能活着爬上岸。”
  胡知道说:“莫非水很浅。”
  老头笑:“水库的水怎么浅的了,当然是有原因的!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这老头还挺爱卖关子,胡知道看他烟抽得差不多了,又掏出一根给他续上,满足他的虚荣心:“你老一看就是渊博的人,给我们讲讲吧。”
  老头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谈不上谈不上,渊博谈不上,不过闹明白这件事,的确还有我的一点功劳在里面。”
  我明白这老头为什么谈兴这么浓了,对着我们三个陌生人一侃老半天的。原来是他本身也经历过离奇的事情啊。当他解开一件灵异事件的谜团时,发现的可呢是更加灵异的真相。这种真相多半是不为社会主流所接纳的,所以他这种“炫功”心理很难得到释放,难得碰上我们,一下就引以为知己了。
  老头话匣子一打开,就刹不住了,他不紧不慢地讲起了那件往事……

  时光往回倒,80年代。
  桃源村有个村民叫朱奔迈,是个脑子非常活络的人。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桃源村靠古埂水库,这朱奔迈就吃上水库了。
  虽然朱奔迈不会游泳,但却有一套捕鱼的本事,80年代中期,朱奔迈还是用渔网捕鱼。那时候古埂水库旁有三个自然村,水库里的资源自然而然由三村均分,明目张胆个人捕鱼行为是不允许的。所以朱奔迈都是晚上出动,搞条小船,一晚上下个十几网,收获颇丰,小日子过得也还过得去。
  到了80年代末期,大家对钱的渴求越来越强烈,脑瓜子活络的就有些不择手段起来。朱奔迈从一本《故事会》的豆腐干广告上看到了电子捕鱼的信息,就亲自去上海买了电瓶和金属网兜,自制了一个电鱼器。
  电鱼器这东西大概也属于中国特产,是完全违反生态法则的存在。网兜捕鱼小鱼小虾还能从兜眼里跑掉,继续生长。电鱼器朝水里一戳,直接给水族断子绝孙。大鱼人吃,小鱼小虾不放过,捞起来炒干晒干,变成“猫粮”。

  电鱼的收获比以往网鱼要丰盛的多,朱奔迈越弄越来劲,每天晚上都往水库跑。这天晚上,月朗星稀,朱奔迈拖着那条小木船又下了水库。他常常在水库边上电,那些鱼好像怕了他似的,都躲到水库中央去了。朱奔迈把木船朝水库中央划了划,刚电了两下,忽然间头皮一麻,他依稀看到水库中间的水面上仰躺着一个人,随着水面的波纹微微起伏。

  不会是电死人了吧?朱奔迈吓坏了,他哪里想得到半夜三更湖里还会有人!赶紧把船朝那边划了划,再看时,只见水面波光粼粼,什么也没有。
  朱奔迈胆战心惊,心说这人难道又沉下去了?他本就不是个很高尚的人,回过神来,心里就剩下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出人命了不撇清关系那是死罪啊。拼命划船朝岸边逃,逃了一段距离,不放心,又回头看看,一看之下更傻眼了,还是那个地方,水面之上,飘着一具惨白色的浮尸。
  这回看得比较清楚一点,那浮尸身上好比散射出微弱的毫光,这光华掩盖了浮尸的细节,显得影影绰绰,叫朱奔迈瞧不清肌肤和面孔。就连那浮尸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显得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朱奔迈调转了身子,船尾作船首,朝前划了一下,离那尸体又近了一点。但奇怪的是,尸体身上就像盖了片毛玻璃,始终瞧不细致。朱奔迈定睛了许久,才看出那尸体的右手执着一根船篙状的物事。
  朱奔迈疑心他是早已死在湖中的其他船家,和自己电鱼并没有什么关系。船随着惯性还在向那浮尸靠近,朱奔迈有心去看看到底是谁。没想忽然之间,那浮尸之处又变得空空如也。
  这回的变化就在眼前发生,朱奔迈心胆剧烈,急急回身,匆忙之间动作幅度过大。他所用的小舟不过两臂宽,这么一晃动之下,赫然便翻了船,船上电瓶电鱼器还没关上,随着朱奔迈一起落入水族,暴起一圈弧蓝的火光,朱奔迈口鼻进水,只觉得全身骤然一麻,便失去了直觉。

  等到朱奔迈再醒来的时候,他已是在水库的岸边,身子趴在岸边芦苇丛里,一双脚却还泡在水中。朱奔迈在被电到的那一刻就知自己必死,哪里料到居然会生还,欢喜得险些要哭出来。经历过生死的人最是能体会到生命的宝贵。他此刻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那条破船,站起来四处张望,只想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好感谢一番。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水库边一个人也没有。朱奔迈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恩人”,百思不得其解,没人救他,自己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幸存?
  水库比不得江河湖海,活水下有暗流,落水还有可能被潮汐裹上岸。可水库那是一倾静水,不动烟波,落在水库中心,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漂到岸边的!
  难道碰上“雷锋”式的好人了,做了好事不留名,把他扔这里自己走开了?也不是很合情理啊,还有,自己之前看到的“浮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浮尸,朱奔迈连忙朝水库中心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朱奔迈回到家,老婆还睡得正熟呢,听到动静,起身一看窗外的天色,说:“怎么快天亮了才回来,去早市卸鱼了?”
  朱奔迈一边在五斗橱里翻干爽衣服,一边把自己晚上碰到的怪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她老婆脸都吓白了,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你赶紧找花常荣问问。
  花常荣是村小的老师,和朱奔迈自小一起长大,走得比较近。加上花常荣又算得上村里的文化人,所以朱奔迈惯常有什么疑难事情,总要去和花常荣商量一番。

  朱奔迈夫妻来到花常荣家,把晚上发生的怪事这么一说,只见花常荣紧锁每天,却没有惊讶失色的神情,不由暗暗奇怪。朱奔迈说:“花大哥,你在想什么?”
  花常荣一怔,说:“奔迈,你碰上的事的确蹊跷奇怪,但是,更蹊跷的是,这样的事情可不单单是你一个人遇上。”
  朱奔迈说:“花大哥你这怎么说的,难道你也看到过那具浮尸?”
  花常荣说:“我没亲眼见到,可是大根家的三毛子看到过,还有,我母亲也看到过。”
  朱奔迈眼睛睁得像铜铃,朱大根家的那个顽皮崽子三毛子他知道,就在花常荣手里读书嘛,他看到可以理解。可是花常荣的母亲都死了十几年了,她也看到过是什么意思。
  难道一具浮尸会在水库里漂十几年!
  这太离谱了吧。
  花常荣见他一脸不相信的神色,说:“我可不是瞎说,小时候我妈跟我讲过好几次这个事情,说她刚嫁过来咱们村那会儿很穷,还没解放嘛,村里有个小地主花有福,算和我爹是个本家,挺照顾我们家的,让我妈去他家帮工赚点领用,有一年夏天,我妈我花有福家其他几个女帮工去水库采菱角,不知怎么看到湖心有浮尸,惊吓之下不慎翻了船,几个女人都不会游水,当时都以为必死无疑,谁料水下像有东西在托着推着她们一般,将她们送到岸边。三毛子也是,去年夏天,他和我班里另外一个顽皮同学懒得割草,搞了个大木澡盆去水库捞浮萍喂猪,同样看见水里有死人,惊吓落水。另一个同学会水,三毛子是旱鸭子,落水后大喊大叫的,结果反比那个会水的同学先上岸。”
  朱奔迈夫妻二人嘴巴张得大大的,都吃惊得合不拢来。

  花常荣接着说道:“三毛子的事情以后,我留意了很多附近落水的人,又找本村近村的老人打听,发现我们这辈上一辈上上一辈,都有不会水的人掉在古埂水库里没有淹死,其中好些人都在水库里看到了东西,最最奇怪的是,落水过后的几天,他们都会做类似的梦。”
  朱奔迈知道花常荣虽说是村里的知识分子,但也喜好求神拜佛,十分迷信,文革时没少挨斗。可他也没想花常荣神神叨叨到这种程度,居然会去研究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朱奔迈不想花常荣变成那个样子,自我安慰说:“也许碰巧罢了,作兴我夜里偷鱼精神紧张眼睛花。落水后胡乱挣扎抱住块船板什么的……”
  花常荣摇头:“世上哪来那么多巧事,你晚上必然会做梦?”
  朱奔迈说:“会梦到什么?”
  花常荣说:“我要告诉你会做什么梦,你做了那个梦就会说是我暗示的作用,我先不说,等你做了奇怪的梦来找我,不必你说,我先猜一猜你那个梦境,看看我猜得对不对。”
  朱奔迈没辙,说:“那我看到了那浮尸,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花常荣说:“不会的,除了我母亲得癌症而死,其他那些落水者我打听了,大多无疾而终。其实我已得出一个推测,只是缺乏验证,三毛子人小言微,讲话颠三倒四的也说不清。如果你也做了那个梦,那么我的推测恐怕就是正确的了。”
  朱氏夫妇看花常荣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只好泱泱打道回府。
  当晚,朱奔迈果然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面,他还是在古埂水库电鱼,四周围白茫茫的,像是下了很浓很浓的雾气,朱奔迈也没觉得怎么害怕,梦里面倒好像忘了那具浮尸。
  忽然,一只黑黝黝的手从水里伸出了,搭住了他的船头。梦里的朱奔迈揉揉眼睛,就见随着水里那只胳膊的屈伸,探出来一个模模糊糊的脑袋,脑袋上隐约带着顶黑魆魆的古怪帽子。然后,水面下的另一只胳膊也露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根东西,仿佛是长柄镰刀。
  朱奔迈那根恐惧的神经仿佛刚刚被拨醒,大惊,就用手中电鱼的电叉去戳那个人,那人应手而倒,漂浮在水面上,像纸扎的人儿一样,轻飘飘的越漂越远。朱奔迈心中忽然冒出“浮尸”的字眼,似曾相识,一身冷汗,跟着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捱到天亮,急急忙忙去找花常荣。
  花常荣一看他双眼通红的样子就知道不出所料,制止急于倾诉的朱奔迈,说:“让我猜猜,你梦到了一个穿盔甲的人。”
  朱奔迈一愣,再想起梦中那人带着的帽子,手臂上隐隐约约的护肩护腕,可不就是电影里常常见到的那种古代盔甲!
  连忙点点头。
  花常荣又说:“穿盔甲的人拿着一杆长戈。”
  朱奔迈说:“好像是镰刀。”
  花常荣说:“对,戈跟镰刀差不多的,是古时候的一种长兵器。”
  朱奔迈又点点头。
  花常荣接着说:“最后,他变成浮尸飘走了。”
  朱奔迈本来半个屁股掸着凳子,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就是,就是!花大哥,我是不是见鬼了,你可要救救我。”说话之间,脸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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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寡妇庙
  “别急,坐下说。”花常荣把朱奔迈又按回到凳子上,话锋一转,问,“你知道寡妇庙吗?”
  朱奔迈摸不清花常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寡妇庙?我小时候好像听老头子提过,说咱们村口原来有座老庙叫寡妇庙,后来叫日本鬼子给扒了建了个小碉堡。”
  “知道那寡妇庙的由来吗?”
  朱奔迈摇摇头,搞不懂说浮尸来着,怎么扯上寡妇庙了。心说难道那个浮尸是寡妇?不对啊,穿盔甲,拿兵器的,应该是个男鬼!想着心里又是一阵哆嗦。
  花常荣说:“你听我给你讲讲由来,说不定你就明白你见到的到底是什么了。”
  
  故事听到这里,大头忽然叫了起来:“大爷,我看您就是那位花常荣老师吧。”
  我和胡知道白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真多嘴,说不知道这位大爷在卖关子将自己的故事,中途说破多多少少会让当事人有点尴尬。
  大爷一愣,搓搓手憨笑起来:“被你看出来了啊,没错,我就是花常荣。”
  胡知道给花常荣续上一根烟,说:“花大爷,您接着讲,后来怎么着?”
  花常荣深深吸了口烟:“后来,我就给我老兄弟朱奔迈讲了那个寡妇庙的由来呗。寡妇庙,嘿嘿,给寡妇立庙,全中国估计也是独一号吧,我小时候听大人提到这个庙就觉得奇怪,后来做了教师,具备了一定知识,更觉得匪夷所思,还专门为这个去市里查过历代县志,你别说,还真给我找着了。”
  “还记得古埂水库怎么来的吧?”
  大头说:“大爷你之前说了,那是曹操的大军每人一担土,一夜之间造了个水库大坝。”
  花常荣点头道:“没错,但那只是传闻,不尽真实。事实上,县史里有记载,曹操大军进驻合肥,还真来这里筑过一条大坝,不过不是一夜,而是费时一个多月。”
  大头说:“呀,曹操这猛人还真来过咱这地方啊。”
  花常荣笑笑,忽然伸头拍拍大头的脑袋:“多读读书,你一口合肥腔,怎么对历史一无所知啊,咱合肥历来兵家必争啊,张辽威震逍遥津,魏军和吴军在大东门逍遥津那块好一场大战呢,还有步行街那有个明教寺,又称古教弩台。这个称谓怎么来的啊,那就是原先曹军驻扎的大本营,曹操点将练兵的地方。”
  大头脑袋点得像鸡啄米:“对对对,好像明教寺里还有口古井,青石井沿上有好多被井绳磨出来的深痕呢。啊,明教寺原来是这么来的,我还以为和倚天屠龙记里那个明教有啥关联的,小时候去明教寺,都要跑到那井亭里翻查一番,以为能找出圣火令或者乾坤大挪移秘籍什么的……岔了岔了,大爷您接着侃。”
  我们都被大头的话逗笑了一起,一时之间,心情倒也好了许多。心里只盼望花常荣这个故事讲下去,能让我们找到海洋失踪的蛛丝马迹。掉进水库里的人会自动被送到岸边,失踪的人会不会自动出现呢?
  “哦,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免得耽搁你们找人。曹操派人修水库大坝时,得到老百姓的拥戴,附近的村民都主动前来帮忙,男的担土挑泥,女的端茶送饭。桃源村往上年代久远,三国时就已存在,村里有个年轻寡妇叫锁娘,长得水灵灵,娇俏无比,性格又温柔良善。曹操委派筑坝的监工是大将李典,李典手下有个偏将叫乐邾,乃是大将乐进的堂兄弟,平时桀骜不驯,这个人看上了锁娘,就闯进锁娘家想要成其好事。”   “锁娘拼命反抗,但她哪里是乐邾的对手,就被乐邾奸污了。事后锁娘羞愤难当,就去找一个叫公羊锐的小兵卒子,想让他帮忙告发乐邾。公羊锐也是一直仰慕锁娘的人,平时又常常吃锁娘送的饭菜,听到这个消息,那真是心如刀绞。可是他一个小兵,怎么能告得倒乐邾呢,就劝锁娘忍一阵,等过两天李典将军来视察的时候再说,李典性格比较正直,如果他知道发生这种事情,不会袖手不管。”
  “锁娘哪里能忍耐得住,只当公羊锐惧怕上司,不敢为她出头,当即回家,抱了四岁的孩子,就去了大坝边上,那时大坝已经筑得八九不离十,前几天又下过雨,水库里的积水已经相当深了。锁娘就乘人不注意,拉着孩子投了河。”
  “事情就这么巧,就在锁娘投河的时候,大坝上一个简易的拉土架子倒了,把堤坝上留个挑土的士兵划拉下水库。拉土架子不懂?就是那种三根木头搭起来的,类似于简易滑轮吊车的那种东西。曹军大多是来自北方,不识水性。此时大坝离水面挺高的,一时也无人下去救援,就听见落水兵卒时不时蹦跶出水面,发出一声短促的呼救。”
  “同在水库里的锁娘听到呼救声,放下怀里的孩子就去救人。在千百人的注视下,娇弱的锁娘将六名大块头士兵一一艰难地拖到岸边,然后自己就沉进了湖底。”
  “公羊锐听到这个消息赶过来已经晚了,心中追悔不已,他一边痛骂乐邾的丑行,一边绕着水库哭泣,最后也投湖而死。”
  “众口铄金,其利断金,李典后来听到这个消息,果然砍了乐邾的脑袋。并下令大坝开口防水,寻找湖中三人的尸体,奇怪的是,当水库里的水放干以后,只找到寡妇锁娘的那具尸体,锁娘孩子和公羊锐的尸体不见了。为了表彰锁娘的节烈和良善,李典就修了一座小庙宇来纪念锁娘,这就是独一无二寡妇庙的由来。”   大头傻眼了:“你是说,水库里那个浮尸是公羊锐?三国时候的,我的妈呀,那不是千年老鬼?”
  “可不,当年朱奔迈听到这结果也是这么说的。他问我出现这种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就告诉了他我的推测,我所知道的几件事都是在寡妇庙被日本人毁了以后发生的,多半,事情还是与寡妇有关。当然,这些都是推测,一直到现在也只能算推测,我也找不出什么来佐证。”
  “当年日本人毁庙的时候,推倒了锁娘寡妇的神像,发现里面竟然有尸骨。也就是说,当年李典为锁娘寡妇塑像,是直接在她肉身上泥塑的。历经千年以后,据说推倒神像之时,散落出来的骨头根根都有着玉石一样的光华。”
  “日本人见不得中国人被神化,决定将尸骨收集起来焚化,有个叫花大名的汉奸翻译,却偷偷藏了一块尸骨,带回了家。这花大名是财主花有福的侄儿,抗战胜利后,花大名被国民党枪决,这块尸骨就落在了花有福的手里。我母亲当年在花有福家帮工,亲眼见到过这块骨头。”   “而我听说的最早一个旱鸭子落水没淹死的事例,就是发生在毁庙的那段时期。我把这些事和朱奔迈一说,朱奔迈倒也算灵清,问我是不是该找到那块骨头,平息公羊锐的怨气。我说公羊锐那算不上怨气,毕竟他不是害人,而是救人呢。或许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这些后人要记得锁娘。你们说呢?”花常荣手中烟抽完了,老实不客气又从胡知道手里接过一根。
  胡知道说:“我觉得,这既不是怨气,也不是提醒,而是一种执念。”
  花常荣“咦?”了一声:“怎么说?”
  胡知道说:“公羊锐跳水之前,锁娘和她的孩子还没被打捞上来,所以公羊锐入水的意图,救人大于寻死,或者说捞人大于寻死。日韩亡灵界有一种说法,说死者在死亡前的思想会形成一股执念,让亡灵纠结在这股念想中解脱不开,所以,浮尸是他的形态,救人是他的执念,这并非是主观行动,而是一种条件反射,一种魂念的延续。”
  大头目瞪口呆:“胡哥,你太能掰了!”
  花常荣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我倒没想过还有这种解释,当年我和朱奔迈讨论后,却都以为和锁娘的遗骨有关。有天晚上,我和朱奔迈一起,去老坟场挖了花有福的坟,果然在他的烂棺木里找到了一只铜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截宛如玉质的骨片。老家伙生前就宣称锁娘遗骨是他的至爱至宝,死了果然也舍不得留给后代,不过就算留给后人,也没谁稀罕吧。”
  “后来呢,后来呢?”大头忍不住催促。
  “后来,后来我们准备给锁娘重修个庙,可是村里不批准,再后来朱奔迈就和我商议,把那个骨片抛进了水库,既然不能修庙,好歹也让锁娘和公羊锐团聚。说来也怪,自那以后,水库里也时常有落水后莫名其妙获救的,我走访了好些人,但他们都说只是莫名其妙获救,没见到我形容的那种浮尸,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大头说:“啊,那说明抛骨头还是有效果啊,胡哥,你所说的执念可不能自圆其说。”
  胡知道脸色一窘,我说:“也许是团聚让执念得到安抚了呢。”
  胡知道马上来了劲:“对对对,我知道了,锁娘死后,肉身被塑成了泥像,她的魂魄就附着在泥像之上,她的魂魄大概能常常和公羊锐的魂魄相聚吧,花大爷的故事里始终没有锁娘那个孩子的讯息,所以说,锁娘的魂魄和公羊锐的魂魄一直都在这片区域内,搜寻着孩子的消息,所谓的执念,只是找出那个孩子的执念。每个落水的人获救,大概都被那股执念当成锁娘的孩子。日本人毁了以后,花大名偷了一片遗骨,其余骨骸都被烧毁,那么,锁娘的灵魂应该就只能附着在这片遗骨上。花大名拿它当宝,找了个铜盒子装骨头,却不知,金属是鬼魂的克星。那个谁不是有个理论,鬼魂就是一组永不消逝的生物电波嘛,金属盒子屏蔽了这股电波,锁娘和公羊锐也就失去了联系。”
  花常荣点头,接过话:“所以,公羊锐用浮尸来提示我们,用梦境来启发我们。是了是了,几十年转不过的脑筋,一下子给你说通了,畅快!畅快!当遗骨被抛进水库的那一刻,锁娘又重新和公羊锐取得了联系,他们继续在水库里寻找孩子,却再也不需要来提醒我们什么了。”   我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猛地站直身子:“花大爷,翡翠湖最近没落水的人吧。”
  花常荣一愣:“没,没听说,怎么了。”
  如果没人落水,水里哪来的手机呢?如果这个地方有着不会淹死人的定律,那么有人落水,肯定会被救,既然没没救的新闻,那么,这个定律也就不成立,定律不成立,也就是说,那两个水中幽魂有了意外?
  我问大头:“海洋是不是用N95的?”
  大头摇摇头:“你怀疑海洋掉翡翠湖了?没那个事。海洋是复古派,他的手机还是爱立信T39呢,常跟我们讨论他收藏的那些黑白屏手机是多么多么经典。”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神色不自然起来。
  看着大头的伤感样,我不由哑然失笑,也是,我钻牛角尖了。水里有手机不代表有人落水啊,这里晚上虽然冷清,白天还算游人如织的,湖中游船也不少,划船的人掉个手机在水中还不是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胡知道的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是海洋爸爸打来的,他告诉我们,联系上海洋的表哥杨云溪了。   杨云溪接拍的那则广告属于国内某个著名的服饰集团,因为资金充裕,小小的剧组下榻在丽江某五星级酒店,我们姑且称其为五星酒店吧,这家酒店正对着玉龙雪山,风景十分迷人。
  广告拍摄地点就在玉龙雪山脚下,因此剧组连租车费用也省了,每天就乘坐五星酒店接送游客去玉龙雪山的观光大巴来回。
  这天拍完收工,杨云溪就和广告监制王珊珊窝在酒店房间里编辑剪片。一直忙到晚上九十点钟,肚子饿得咕咕叫,王珊珊就问杨云溪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杨云溪对待工作的态度还算是一丝不苟的,就说你去吧,吃完给我带一份回来,合作的音乐制作方已经根据要求送来了样曲,还没来得及听呢,我先听听。
  王珊珊点点头,就自己出门去了,并顺手帮他关上了房间门。
  杨云溪眼睛累得刺痛,便带上耳机闭着眼睛听样曲。
  样曲做得非常不错,时尚的电子曲风里适量渗透了云南地方民乐的元素。人疲劳到一定程度,听觉就会产生一种“离位感”,就是那种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空旷的感觉。加上杨云溪又是闭着眼睛,困倦袭来,就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半清醒状态。
  音乐渐渐变得模糊,忽然之间,那种模糊之中,突然冒出来一句清晰的话语,“别坐交通工具,养狗!”杨云溪一惊,马上睁开眼,耳机里的音乐声仿佛又被从远方拽了回来,重新变得热烈。
  杨云溪摘下耳机,说:“姗姗回来了?”
  没人应答他,他看看房间的门,依旧是关着的,忽然醒悟起刚刚听到的声音是男人声音,绝不是王珊珊的语气。
  怎么回事?自己做梦了?
  杨云溪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脸颊,跑到房间的卫生间拿冷水浇浇脸,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甚,那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别坐交通工具,养狗。
  没错,肯定是这两句话。做梦的话,也不会出现这种不合情理毫无征兆乱七八糟的言语吧?   杨云溪是经历过诡异事件的人,所以对这种事情十分敏感,联想的丰富程度更要比常人丰富十倍,所以他越想越怕,开始怀疑起自己下榻的房间是不是曾经出过什么事情。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他开始怀疑这间房里有鬼!
  杨云溪有心叫个服务员来问问,但他也知道,即使真有这回事,人家酒店员工肯定也是守口如瓶的。恐惧这个东西一旦来临,就会越想越恐惧,杨云溪站在房间里都有浑身发毛的感觉。反正肚子饿,他就想出去转转。
  从抽屉里翻出手机开了机,给王珊珊打了个电话让她别带外卖回来,就出门去了酒店四楼的酒吧。五星酒店的酒吧不算特别闹腾,但是人也不少。酒吧里灯光晦涩,放着美国乡村音乐,这种音乐听起来都像是破嗓子男人在无病呻吟,但是却让人感到特别温暖。
  杨云溪找了个高脚两人座,叫了一扎嘉士伯啤酒。
  酒吧里自然少不了那种看到单身男人就往跟前凑的女人,南方一带的人管这个行当不叫鸡,而是成为莺,仿佛用词文明了许多,在街边拉客的叫流莺,固定在某个夜生活场所钓客人的叫夜莺。
  一个穿着鲜红色高开叉小旗袍的夜莺凑到杨云溪跟前,在他对面坐下,说:“大哥,有心事啊,不请小妹喝一杯?”
  杨云溪点点头,招呼服务生添了个杯子,亲自给红旗袍倒上:“在这里多少年了?”
  红旗袍发嗲:“人家刚来没几天呢。”
  杨云溪指指她的杯子,笑笑:“一口喝掉半杯啤酒,你不会说你是个新手吧?”
  红旗袍倒也不尴尬:“大哥,你一看就是常出来混的,眼睛毒啊,不瞒你说,我在这里两年了,不过平时也就陪客人呵呵酒,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哦。”
  杨云溪知道,越是标榜自己清白的人越是有立牌坊的嫌疑,但也不去揭破她,就手给她满上酒:“我的眼睛是练出来的,没其他爱好,就喜欢观察人。”
  红旗袍娇笑:“先生的爱好真特殊,你准备怎么观察我啊?”
  “你误会了,我是职业病。”
  “我猜猜你是什么职业,大公司的人事主管?”
  杨云溪说:“我是编剧,编电视剧的。”
  “哇,真的假的,太酷了。”红旗袍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身子就慢慢腻了过来。
  杨云溪暗暗好笑,继续胡扯八道:“我主攻侦探悬疑电视剧,所以喜欢四处淘听故事,你在这里做了两年,对五星酒店很熟悉了吧,据说每个酒店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五星酒店应该也有吧?”
  红旗袍一愣,和杨云溪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杨云溪心中说有戏,看来五星还真出过事。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找点素材。”
  红旗袍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云溪知道这类事情比较禁忌,便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压在红旗袍的啤酒杯下面。红旗袍心照不宣地抽过去,从旗袍的领口处往里面一塞,压低声音说:“老板,你不会是住在1717房间吧?”
  杨云溪一阵毛骨悚然,说:“是啊,这房间出过什么事?”
  红旗袍说:“快点换个房间吧,这房间7年前死过一个房客,我也是听别人讲的,不过两年前有个台湾人来做了场法事,就一直没有再发生过怪事了啊,你跟我说,你是自己感觉到什么,还是道听途说了特意来套故事的?”
  杨云溪说:“你就当我道听途说吧,你既然知道,就详细给我讲讲吧。”
  女人天性都是八卦的,听到杨云溪没有自己遇上怪事,她心中的那一丝害怕也不见了,又凑到杨云溪跟前:“老板既然这么大方,那我肯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杨云溪心说,这夜莺会说八个字的成语,不简单,高学历夜莺啊。
  2003年,是五星酒店落成的第二年,这年六月分,酒店迎来了一批台湾客人。台湾那边的导游叫莫慧娇,丽江这边的旅行社原先安排的接待地导叫王玲,是个很有接待经验的当地导游,但是和台湾方面一接洽,台湾旅行团却不满意,强烈要求换个地导。理由也很可笑,说王玲和亡灵谐音,不吉利。丽江方面只好另派人,换了个叫蓝仙芝的地导。
  这家丽江旅行社其实是蛮有幽默感的,你不是不满意亡灵吗,给你换个仙子!
  可事情往往总是违背人们的美好意愿的,恰恰就是这队台湾旅客,当中有人出了事。   这队台湾游客中,有个名叫林文雅的单身妈妈,带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子。孩子还不到一岁,林文雅就离婚单身,她这趟旅游的目的散心大过游乐。所以看起来整天都没有什么好脸色。那时候带孩子流行用前背篼,一个能漏出小孩双脚的布兜,小孩子放在里面,看起来跟袋鼠差不多。有时候面前的小孩子啼哭,林文雅都要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明显的精神恍惚。
  旅行团照顾她,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房,17楼1717房间。
  头一天去丽江老城,没出什么事。
  第二天上玉龙雪山,车子开到山脚下,乘索道上去。玉龙雪山有三条索道,大索道,云杉坪索道(小索道),牦牛坪索道,风景都各不相同。总的来说,乘大索道可以让你摸到雪,而小索道(云杉坪)是在雪山半山腰位置,能让你拍到雪山全景。
  和国内人喜欢大索道登顶,剥光了衣服拍个纪念裸照以示气概不一样,大多数来玉龙雪山的国外游客喜欢去半山腰的云杉坪。这个台湾团要求去的地方也是云杉坪。
  虽然索道票是旅行社提前订的,虽然没有大索道那里人满为患的热闹,但云杉坪索道入口前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地导蓝仙芝就乘这个时间给游客介绍了索道的由来,说了说乘索道的注意事项。因为在2003年年初,玉龙雪山的索道发生过脱索事故,注意到这方面的游客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阴影。所以导游又花费唇舌介绍那次事故并无人员伤亡,以及现在采取的更安全措施。
  等待的时间有点久,林文雅怀里的小家伙不安分起来,乌拉乌拉地开始哭,林文雅怎么哄,那哭声也挺不下来。其他的游客都被吵得有些不耐烦。台湾方面的导游莫慧娇赶紧走过来,帮着林文雅一起哄孩子,又是做鬼脸又是吹哨子,这才让小孩平息下来。
  索道缆车是8人座全密封式,林文雅和莫慧娇坐在一车里面,透过玻璃看外面的风景着实漂亮,缆车里也充满了唧唧咋咋的欢乐声音。到了半山腰,下了缆车。就发现这里地势开阔,可以坐电瓶车游览。
  地导问大家要不要坐电瓶车,大家都说还是走走有意思。于是导游宣布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一个小时候回原地集合。
  一个小时后,林文雅最先回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冲到莫慧娇旁边,泣不成声:“宝宝……不见了……”
  果然,她胸口的兜兜里空空如也。   莫慧娇连忙问她孩子是在哪里不见的,林文雅伤心欲绝的脸上却出现了迷惘的神色,摇摇头,跟莫慧娇说她也不知道,反正是缆车上下来就没注意到孩子的存在,没听见哭没听见闹,旅行团自由活动后,她也心不在焉的四处转悠,脑子里家庭人生的一通乱想,后来内急要上厕所,因为蹲下不便,准备把背篼里的孩子抱出来,才发现孩子已经没有了。她根本不知道孩子是怎么丢的,不知道是在缆车上丢的,还是在漫无目的的行走过程中丢的。
  这一下事情闹得有点大,莫慧娇也不知道如何解决,只得先报了警。
  等所有游客都到齐以后,又发动游客帮助寻找。玉龙雪山这边的负责单位得到消息,也出动工作人员帮助寻找,并且在广播喇叭里播放了寻人启示。
  一直闹到天将黑,孩子也没有找到。公安来了之后,又依次对旅行团每名游客盘查了一遍,搞得旅行团其他成员都被坏了兴致,意见投诉一堆。跟着谣言纷起,说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母亲,更有人怀疑根本就是林文雅自己不想单身带孩子,偷偷将孩子扔掉了。
  听到这些谣言,林文雅脸色发白,嘴唇一直在颤抖,但是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越是这种姿态,别人就越是怀疑,后来甚至连警方都有这方面的怀疑倾向。
  因为其他游客不想被“神经病”害得在山上吹冷风,经过协商,旅行团先回酒店,失踪事件由当地警方全力追查,有了结果再和旅行团联系。林文雅也被莫慧娇连哄带劝地拉回酒店。
  当天晚上,林文雅在1717房间的浴室里,用酒店提供的一次性剃须刀刀片割脉自杀。   林文雅的死引起轩然大波,也让这个台湾旅行团提早结束了行程。旅行社方面想通知林文雅的家人,联系过后才发现,她只有一位在精神病院的母亲,其他再没有什么亲人了。最后只得通知她的前夫。林文雅的前夫在大陆做生意,在广州拥有一家生产钓具的工厂,正是因为来大陆做生意,认识了新的情人,才发展到和林文雅离婚。
  林文雅的尸体经过鉴定以后,就送去火化,林文雅的前夫却拒绝领走骨灰,台湾方面的旅行社也不想再和这事情有什么牵扯。几方推诿之下,林文雅的骨灰又被推到五星酒店手中,酒店方无奈,只得把骨灰扔在储藏杂物间,不到一个月,那骨灰盒就被一个员工不小心搬货砸坏了,酒店方面看看也实在没有人来认领,就随便把骨灰盒埋在了酒店后面的一个花坛中。
  从那以后,五星酒店1717房间就不断地出现怪事。
  据某些客房服务部的服务员反映,1717房间卫生间的水龙头总是关不严实,明明拧紧了,过一会又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卫生间的镜子也擦不干净,上面总是蒙着一层白茫茫的水汽。总之走到那个房间,浑身就有强烈的感觉,阴冷阴冷的极不舒服。
  一开始酒店方还以为那些服务员害怕死过人的房间,自己吓自己,胡编乱造。因为其间也安排过不少客人进住这个房间,但是除了那个擦不赶紧的镜子,从来也没见客人有反应过其他怪异状况。
  2004年春节期间,有个叫刘佳的女客人住进了1717房间。   半夜两点多钟,刘佳冲出房间呼救,浑身鲜血淋漓。她说自己睡觉时好好的,睡梦中感觉到疼痛,就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站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用刀片割脉……
  刘佳被送往医院,所幸发现得早,倒没有生命危险。
  过了两天,刘佳就被她老公从医院接了出去。
  刘佳老公的宝马车在回广州的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冲毁隔离带,一头栽往路旁的悬崖,车毁人亡。后来经过交通局事故科调查,发现这起车祸非常不可思议,找不出事故的诱因。也就是说出事车辆时在正常行驶的过程中忽然打方向冲出隔离带的。发生这一现象最常见的原因是有其他车辆迎面过来,或者前面有车忽然减速或者急刹车。
  可这里是并不繁忙的高速公路单车道,不会有迎面车,高速路监控数据表明,在同一车道上,离出事车辆最近的前行车离它至少有5公里。
  在根据出事车辆的车牌号调查事主身份时,发现事主是位台企老板,有个从刑警队调到交通部门的小领导忽然记起,2003年五星酒店女台胞自杀案中,后来出现的死者前夫就是眼下这位宝马车车主。
  消息传到五星酒店,更是弄得人心惶惶,都说这起车祸时女鬼林文雅的报复。对于1717房间,大家谈虎色变。   再后来,怪事就更多了。
  客房部的服务员整理1717房间,有时候明明刚刚整理好,光上门。回头领新客人进住的时候,里面又是一片凌乱,仿佛所有东西都被人用过了,连卫生间里那些一次性的牙具洗具都有拆开的痕迹,尤其是剃须刀……
  于是,五星酒店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1717房间不再放置一次性剃须刀,除非客人自己要求。
  但是这样也不能解决问题,渐渐的,连那些入住1717房间的旅客都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很多住客反映,睡觉之前明明把卫生间门关上的,但是一到第二天早上,卫生间门总是大开!有时候睡到半夜,会突然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还有,那个不断滴水的浴缸水龙头,无论水电工修理几次,总是会自己滴水……
  服务员都传言,林文雅一直在这个房间里没走,每天都去卫生间找东西,至于找什么,当然是那个不再放置的剃须刀。谣言呀传越离谱,酒店方面也控制不住,更害怕影响到其他入住客人,破坏酒店声誉,于是,决定封闭1717房间,不再在这个房间里安排住客。
  1717封闭以后,怪事就再没出现。这么一年一年过去,大家似乎都淡忘了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直到2008年夏天。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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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10-09-13
  08年夏天,莫慧娇已经是台湾方面的旅行社经理,一般不亲自带团,然而这一次是台湾方面的高规格商务大团,总共有106人。而08年的时候,台湾方面来大陆的旅行团很多都不再请地导,因为那时候景点导游已经比较普遍,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因为重视,莫慧娇亲自领队,携两个下属导游再一次随团来到丽江,依旧入住五星酒店。
  商务团不像普通团那样有几个人住一间房的说法,所有团员都是一人一个标准房间,除了夫妻以外。08年的时候五星酒店的生意非常红火,莫慧娇她们只是提前了两天订房,所有酒店方面安排得紧巴巴,刚刚好给旅行团留下92个房间。
  旅行团16对夫妻,32个人用掉16个房间,剩下74个人每人一间房,还剩两个房间留个莫慧娇和那两个导游。那两个导游分配房卡,最后剩下两张,莫慧娇随便抽了一张,一看房号就是一愣,1718。
  是1717房间的隔壁!
  莫慧娇虽然心里有点疙瘩,但也没有多想,就这么住进了1718号房间。
  吃过晚饭,到房间洗了澡,刚刚在床上躺下,莫慧娇就听到隔壁房间发出“乒乓……乒乓……”的声音,响个不停。莫慧娇心说这酒店的隔音措施也太差了,连隔壁小夫妻摇床都能听到。
  半天不见那声音停止,莫慧娇就有点心烦意乱,想了想,便穿上睡衣出了门,到1628房间和另外两个导游汇合,讨论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和注意事项。又随口问了问1717房间住的是谁。那两个导游翻出记录簿查了查,说1717住的不是我们团的人。
  再次回到房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左右,隔壁的响声已经停止了。莫慧娇心说还好,要是那边有耐力折腾一夜,自己可就惨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和大巴,没什么比倒头好好睡一觉更舒服。
 可就在她刚刚躺下的时候,“乒乓……乒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隐约是什么东西在撞击墙壁。莫慧娇心说这也太离谱了吧,脑袋一热,也不管什么淑女形象了,赤脚就冲了出去,跑到1717门口使劲敲门。
  敲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莫慧娇就气鼓鼓地回到房间,给总服务台挂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
  总服务台的小姐愣了一下,半天才说:“1717房间没有住客。”
  “你确定?”莫慧娇举起电话话筒,“你听听这动静……”说到这里也愣住了,四周一片安静,哪里还有什么敲墙声。
  莫慧娇的脸一下变得苍白,问:“你们酒店不是说,安排了我们入住后就没有空房了吗?怎么那间房又说没有客人?”
  这一下,服务台的小姐沉默了好久,才低声说道:“其实,那间房因为某些原因,已经空置了5年了,小姐,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你可别说是我跟你说这些话的。”
  莫慧娇的冷汗一下子从背心抽出,钻进被窝里,拿被子紧紧裹住脑袋。好一阵,心中那股强烈的恐惧才稍稍平息,慢慢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然后,她听到了水声。
  滴答滴答,听起来是那么地心悸。
  莫慧娇不敢下床查看,她颤抖地拍着床头柜上的组合开关,把房间的大灯小灯壁灯落地灯全部打开,电视也打开,调到热闹的体育频道,音量放得很大,盖过了那渗人的滴水声。用热烈的声光效果来平衡内心的恐惧,不失为一种好办法。莫慧娇眼睛一直盯着电视看,看着看着便困倦袭来,支撑不住,毕竟已经累了一整天。
  莫慧娇是被酒店的MORNING CALL叫醒的。莫慧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床上,而是睡在卫生间的浴缸里。
  因为事情太过骇异,加上林文雅的事情她一直觉得自己脱不了责任,有种莫名的愧疚感,所以莫慧娇并没有声张,白天照常陪团。
  白天游玩的过程中,莫慧娇隐隐约约听到另外两个导游窃窃私语林文雅那件事,莫慧娇心中就有些不舒服。另两个导游中间有一位和莫慧娇面和心不和,并且一贯很有心计,总想取莫慧娇而代之。
  莫慧娇本来就不是太相信鬼神一说,这一下就开始怀疑起来。她怀疑是不是那两名导游串通起来“害”自己,利用自己对林文雅事件的胆怯,刻意制造出那么多恐怖元素,想把自己逼疯,就算不逼疯也没关系,只要逼得自己神经衰弱,无心带团,导致客人投诉,那么自己在这个经理位置上也就呆不住了。
  莫慧娇想通了这一点,心中再没有丝毫的害怕,心说,来吧,看到底谁斗得过谁!   当天晚上,当莫慧娇带团再返回酒店后,就故意没和那两名导游碰头,也没去吃酒店提供的自助晚餐,而是在房间叫了客房送餐,还要了两瓶啤酒。酒壮人胆,莫慧娇准备好好跟她俩斗一斗!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乒乓……乒乓……”的敲墙声终于传来。
  莫慧娇一声冷笑,赤着脚,偷偷摸摸出了自己房间,站在1717房间门口。
  她就在这里堵着,如果有人捉弄她,总归要出来的。
  5分钟,10分钟,半个小时……
  没有人开门。莫慧娇等得不耐烦,拿手推了推房门,门应手而开……   房间里黑洞洞的,一股霉湿的味道。莫慧娇顺手摸到玄关侧壁的一组开关,按下去,房间里的灯和卫生间的灯都亮了起来。
  房间里所有的器具上都蒙着白布,看来酒店的前台没骗人,这房间确实没人住。
  莫慧娇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有人吗?”
  自然没有回应。
  莫慧娇身上的酒精发挥了作用,脑袋一热,就朝里面走去。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白布上有着厚厚的灰尘,没有掀动的痕迹,不像藏有人的样子。
  “滴答……滴答……”
  又听到了滴水的声音,莫慧娇的头皮就有点发麻。
  水声是从卫生间传来的,卫生间的玻璃墙也蒙着灰尘,隐约看不清楚,莫慧娇就退回去,推开卫生间的门。果然,浴缸的水龙头在缓缓滴水,卫生间也是到处灰尘,唯有洗手台上那面大镜子,依稀有着潮湿的水雾,倒不是很脏,还能隐约照出人影。
  忽然,莫慧娇脑袋里闪过一丝疑问。
  酒店房间的用电都是需要插门卡取电的,刚刚玄关那里的插卡座里明明没有门卡,自己怎么能按亮电灯?
  巨大的恐惧顿时笼罩住她,像蒸馏机一样将她体内的酒精从各个毛孔变作冷汗排出,蒸干,汗毛根根竖起!
  镜子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一个阴冷的声音好像贴着莫慧娇耳朵响起:“导游,带我回台湾……”
  莫慧娇爆发出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逃出1717房间。   红旗袍讲到这里的时候,杨云溪也是一身冷汗,不停地往嘴里倒酒,不停地抽烟。不长的时间,啤酒已经喝到第三扎,烟也抽掉了大半包。
  红旗袍就笑:“没见过听故事听得这么紧张的人。”
  杨云溪说:“那么,后来呢。”
  “后来?”红旗袍很有风情地撩撩头发,“后来那个莫慧娇导游就先回台湾了,跟台湾那边的旅行社一说这个事情,台湾旅行社又和五星酒店沟通了一下,就由台湾方面出现,五星酒店请了一班高僧在1717房间做了场法事。”
  “法事做完就好了?”
  “好啥,照旧,还有那个莫慧娇,在台湾也是天天做噩梦,睡不好觉。后来就有高人跟她讲,肯定是她们将林文雅的尸骨留在大陆了,林文雅有个母亲在台湾精神病院没,就算变鬼,也一定放心不下在台湾的老母亲,所以要将林文雅的尸骨迁回台湾,这事情才能最后太平。莫慧娇就又来了一趟五星酒店,问起这个事情,酒店方才想起那个随意处置的骨灰盒。就带林文雅去酒店后面的花坛哪里挖出了骨灰盒。说也奇怪,都过去五年了,那个埋在花坛里的木头骨灰盒居然一直都没有腐烂。”
  “然……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就没事了啊,再后来1717房间又重新开放,就再没出过什么事情。”红旗袍忽然凑到杨云溪耳边,压低声音,“不过,嘿嘿……其实……”
  “其实什么?”
  红旗袍声音陡然提高:“其实我就是林文雅!”
  “哐——”杨云溪人仰马翻,连着高脚吧凳摔在地上,口袋里的手机都摔飞了出来。
   “不是吧,哥哥,你怎么这么胆小。”红旗袍哈哈大笑,张开双臂作拥抱状,“来,妹妹给你压压惊!”
  “这一点都不好笑。”杨云溪捡起手机,落荒而逃。
  出了酒吧,灯光变亮,杨云溪才看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打来的,想来是刚刚在酒吧里,喧闹的氛围掩盖住了手机铃声。   杨云溪打了过去,就听到妻子丰玲略显焦急的声音。
  海洋爸爸已经和丰玲说了事情的始末,丰玲就将此前听来的讯息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妻子的话,杨云溪心念电转,忽然想起自己在房间听到的那个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了,因为,那本来就是熟人的声音。
  那是柳居士的声音。
  离奇失踪的柳居士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在提醒他两件事:别坐交通工具,养狗。
  海洋和柳居士都是在交通工具上失踪的,所以,不能坐交通工具。
  养狗,杨云溪也明白,狗比人通灵,在某些乡村的传说中,狗,甚至能震慑幽魂。
  事关重大,杨云溪一点也没有隐瞒,对丰玲说出了自己的诡异经历,并让丰玲将柳居士的这两句警语转告当日“驱鬼事件”在场的其他人。
  海洋父亲又将这个消息在电话里告诉了我和胡知道。问:“杨云溪家本来就养了只德国黑贝,我和海洋他妈是不是也要去买只狗?”
  胡知道说:“不用,我家养着狗呢,你知道的,就是上一任房主留给我们的那只,先拿来你养着。”
  我们家那只巴哥犬挺通人性的,上一任房主把它训练得不错,居然会自己开电视关电视,还会上抽水马桶,当初刚刚搬进齐天国际的时候,这只狗的怪异行为着着实实吓着了我和胡知道。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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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二手衣服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得到任何对寻找海洋有所帮助的讯息。
  第二天,我和胡知道将家里那条取名为“嘎嘎”的巴哥犬送去给海洋父母,顺带安慰了一通。
  嘎嘎这个名字是胡知道取的,他说这条狗很雷,比“LADY GAGA”还雷,就顺口叫上嘎嘎了。我们家嘎嘎挺乖,很上心地围着垂泪的海洋母亲蹭来蹭去,一点也不认生。
  其间打了个电话给代售处,那边说机票已经订好了,从昆明中转,合肥直飞丽江。
  是的,我和胡知道还是准备去趟丽江,海洋毕竟是我们的朋友,有一点点希望也不能放弃,杨云溪既然在五星酒店的1717房间听到了柳居士的“留言”,说不定我们也能从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就算没什么用,长假去丽江走马观花看一圈也不错,这地方我和胡知道都没有去过。
  离开海洋家以后,我们打车去三孝口的一家订票处取了机票,顺路去那家很有名的做“牛蛙香锅”的店里吃了午饭,然后再打车直奔机场。
  合肥的机场我们头一次来,对路也不怎么熟悉,所以估计错误,差不多早到了一个小时。两个人很无聊地在候机厅座位上耗着,各自掏出手机玩游戏看电子书。
  坐在我们身旁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女的抱着个苹果笔记本在上网,男的在一旁抓耳挠腮。看到胡知道手里的黑莓8900手机,就很自来熟地说:“呦,哥们是煤油啊,我以前也用这个机子,拍照不错。”
  国内用黑莓手机的人在网络上很有一个小圈子,煤油者,莓友也。
  两个男人聊起手机来,就好比两个女人聊美容护肤,没完没了的。不出5分钟,胡知道和那男孩俨然一对狐朋狗友,称兄道弟起来。
  玩苹果笔记本的女孩子大概看他男朋友口沫横飞有点不好意思,抬头向我友善一笑,说:“你们去哪里啊?”
  我说:“丽江。”有人说说话总被闷着玩那个玩烂了的祖玛游戏好。
  女孩说:“啊,我们也是。”说着向我这边移动了一个位置,变成互挨着。
  我看她笔记本上显示的是“合肥TOGO论坛的二手闲置专区”网页,就说:“淘东西啊?”
  合肥有两大著名交易论坛,“合肥论坛”和“合肥TOGO论坛”,合肥论坛电子产品交易比较火爆,狂合论的大多是男生。而TOGO论坛衣服饰品交易量更大,在线的女生更多一些。
  女孩说:“嗯,就是看看,逛论坛习惯了,其实也不买啥。”
  她的男朋友忽然探头过来插了一句:“还看啊,人家都说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倒好,见了棺材也不掉泪呢。”
  女孩子就笑:“咋了,我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看我一脸不解,女孩就自嘲地笑笑:“我是倒霉蛋,买衣服都会买出事的。论坛上天天那么多交易,也没见谁有我这么倒霉的。”
  我说:“一般倒霉都是自认的,没多少人愿意拿出来说,所以你也看不到啊。”
  女孩咯咯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就乱劝一通,呵呵,不过你说的倒是蛮有道理的。”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李想想,80后。”
  我握住她的手,用她的方式回答:“雪花银,70后。”
  李想想说:“啊,那我该叫你姐姐了,你的名字真好玩,网名还是真名?”
  我有些无奈,每个人听到我报名字都是这个反应,我说:“是真名。”
  李想想愣了片刻,忽然从座位上蹦起来:“雪花银,雪花银,你不会是苏州的那个雪花银吧。”
  我挠挠头,自己没那么出名吧?
  “啊,看你的表情肯定是!我的天,那么说,法式馒头写的故事都是真的,真有你这个人?真有阴楼?”李想想说得又急又快,最后还扯了扯胡知道的衣服,说,“那你就是胡知道了,不要否认,看你的表情就是!哇,是真的耶。”
  我无语,李想想嘴中所说的“法式馒头”是黄甜的笔名,著名的网络悬恐写手,在网上很有一批粉丝。也是我们在苏州阴楼的邻居,和我们一起经历了那胆战心惊的日日夜夜。黄甜曾经把我们的故事写进她的小说中。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在合肥碰上一个“甜汤”。
  (“甜汤”是黄甜粉丝的自称。)
  看我们坦陈身份,李想想就捉住她男友的手使劲晃荡:“看看看,我说这世上真的有哪些东西的吧,雪姐和胡哥可以作证!”
  她男友就委屈地说:“我一直也没怀疑过你啊。”
  李想想撇撇嘴,拉着我坐下来,说:“其实,我也是碰到怪事了才进那些论坛,去看那一类文章的,刚好法式馒头写的很真实,我就一直跟看了下去。雪姐姐,我把我碰到的那件怪事跟你说说吧,完了你告诉法式馒头,让她把我的故事也写进书里面去,好不好。”
  我说:“好啊,她一直缺素材呢。”
  李想想又蹦了起来:“真的,太棒了,太帅了,太酷了!” 
  事情发生在一年前,当时的李想想还没和现在的男友相遇。单身的她酷爱时尚,算是个潮人。对于工薪阶层的她来说,有着自己的时尚方式,花最少的钱,穿最靓的衫。所以她是TOGO论坛“二手闲置”版的常客,常常在这里淘一些别致的名牌二手衣。
  怪事是从她买了那件米色的阿玛尼风衣开始的,一件正品阿玛尼,转让的价格才两百块钱,转让风衣的美眉叫米朵,很爽快,两个人短信谈好价格,米朵就用同城快递将衣服送了过来。穿上这件衣服的头一天晚上,李想想就做了个怪梦。
  她梦到的是一片冰天雪地,有条结冰的大河。有个穿棉衣带棉帽的男人骑着一辆老式的二八自行车,摇摇晃晃在冰上走。自行车上绑了根长长的弯竹竿。然后,这个男人下了车,将自行车在冰面上支好,从自行车后座悬挂的一个布口袋里掏出一根尖锐粗长的棒子,还有一柄铁锤。
  男人把长棒架在冰上,铁锤敲击长棒尾部,冰花四溅,敲了很久,才在冰上敲出一个窟窿,厚厚的冰层下是清澈的流水。男人捞出工具,在离这个冰窟窿十来步远的地方又敲了一个窟窿。然后,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个绳子似的东西,在绳子的一段栓上个铁秤砣,悬进冰窟窿里。
  最后,男人解下自行车上的弯竹竿,从另一个冰窟窿深入水下,几下捣弄,就钩住了从先前那个冰窟窿里垂下去的绳子,将其从这头拉了出来。
  这个梦境相当奇特,所以李想想醒来时记得很清楚。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更不明白梦境里的男人到底在干什么。李想想并非是个很有好奇心的女孩,也没把这梦当一回事。
  可是,第二天,这个梦又来了。就像一场无声电影,李想想被迫观看了第二次。
  不单是第二天,只要李想想白天穿那件阿玛尼风衣,晚上就准会做那个梦。李想想这才感到不对劲,她发短信给米朵说明情况,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米朵没回她的短信。打电话过去,米朵也不接。李想想更确定,这件衣服的诡异之处米朵肯定也知道,所以才低价转让掉。   李想想心里有了疙瘩,就开始联系米朵,她倒也不是想退货退钱,只是想问问清楚,求个明白。可米朵就是不接她的电话,李想想坚持不懈地拨号,十几次后,米朵的电话关了机。更让李想想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米朵那个手机号码居然停了机,再也打不通了。
  李想想郁闷极了,无处发泄,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下了这件怪事。说了这件奇怪的衣服和那个更奇怪的梦境,当然,也写下了对卖家米朵的谴责。
  最后,李想想把那件阿玛尼风衣压入了衣柜的最底层,不再去理会这件事,这件衣服她当然也不想再穿。
  在李想想的概念里,这件烦心事应该就这么结束了。
  可让李想想没想到的是,两天后,居然有个网友在她那篇博文下留言,说她描述的那个梦境是乌苏里江少数民族赫哲族冬季捕鱼的场景。
  这个留言让李想想大吃一惊,自己的怪梦居然有出处。乌苏里她没有去过,赫哲族李想想倒是听说过,当下红得发紫的著名歌手韩庚不就是赫哲族人吗。
  她连忙联系那位留言的网友,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很快,那个网友就给李想想打来了电话,原来,这名网友叫陈浩,是合肥某家户外俱乐部的创始人,走过很多地方,他对李想想的梦境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说:“赫哲族是我国的四小民族,现在的人口少得可怜,总共才几千人,你居然会梦到那里的场景,你去过赫哲族聚居点吗?”
  李想想说:“没有。”心中很没来由的,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既然那个民族人口那么少,挨个排查也费不了什么功夫,说不定就能找到梦里的男人呢。   陈浩说:“去年冬天我在中俄边境的街津口拍过一组照片,那里也是赫哲族的聚居地,你要不要看看。”
  李想想连忙说要的。陈浩让李想想加了他的MSN,在MSN上给她发了个摄影论坛的链接。几十幅优美的照片出现在李想想的电脑屏幕上。李想想一幅幅看下去,果然,和自己梦境里的场景差不多,陈浩在每张照片下都配了解释文字,李想想这才知道,梦里那个粗长尖锐的棒子叫“冰穿”,那个塞进冰窟窿的“绳子”原来是渔网。
  看到最后一副照片的时候,李想想不由失声尖叫,照片里那个男人蹲在冰窟窿旁边,扭头对着镜头笑。
  这个人,赫然就是李想想梦里的那个男子!
  李想想在MSN上请求和陈浩语聊,结结巴巴说:“最后第二张照片,那个男人是谁?”
  陈浩说:“他叫木都力,很棒的渔人,怎么了?”
  李想想深吸一口气:“他就是我梦里碰到的那个人,大叔,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街津口。”
  陈浩哈哈大笑:“不会那么巧吧,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你找到木都力又能跟他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你梦到他就来找他吧。”
  李想想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件风衣背后有什么故事,找到木都力也许能揪出点什么线索,大叔,你帮帮我吧,我都被那个梦折腾疯了。”
  陈浩说:“好吧好吧,但是你别叫我大叔行不行,我才三十六,属牛的。”
  李想想说:“谢谢大叔,我就知道属牛的最善良了。”   一个星期后,李想想和陈浩来到了位于黑龙江下游的同江县境内的街津口,这里已经被辟为旅游区,建设得十分漂亮。
  陈浩在赫哲村村口向一位卖鱼干的老大娘打听木都力的住处。那位老大娘说:“找木都力啊,他一准不在家,最近都在酒馆呆着呢。”
  陈浩又问酒馆的地址,那老大娘朝身后指指,果然,她后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小酒馆。李想想有些好奇,问:“大娘,为啥他都在酒馆不回家啊?”
  老大娘一撇嘴:“听说是对象卓鹿鹿不理他了,郁闷着呢。”
  李想想再问,那老大娘就说不清了。陈浩赶紧拉着李想想进酒馆找木都力。一进酒馆,就看到木都力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喝得醉醺醺的。他倒是还认识陈浩,一把拉着陈浩的衣袖:“合肥来的摄影师,我记得你。”
  “木都力,你……”还没等陈浩和李想想把安慰劝解的话说出口,木都力就趴在桌子上像孩子一样哭起来。陈浩说:“木都力,你这是干啥呢?”
  “鹿鹿已经两个月没给我来电话了。”木都力口袋里掏出手机,啪一下摔在桌子上,“以前每隔一个礼拜鹿鹿都有电话来,现在她是把我忘了,不要我了。摄影师,你是合肥的,鹿鹿也在合肥,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李想想吃了一惊,卓鹿鹿在合肥,她会不会就是论坛上买衣服给她的米朵?

  追问下去,李想想和陈浩才知道,木都力和卓鹿鹿青梅竹马,木都力固守传统,卓鹿鹿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卓鹿鹿先是在中俄边境帮一个服装店卖衣服,后来,又跟这家店的女店主去了合肥。
  合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两年发展的非常快,已经很有大都市的感觉。虽然跟上海北京不能相提并论,但这种环境却对久在小渔村的卓鹿鹿冲击很大,新鲜,震撼。
  刚到合肥的那一阵,卓鹿鹿每个星期都跟木都力联系,兴奋地讲述着身边的一切,后来,就变成了每月一联系,而且语气越来越淡。终于,变成了现在的两个月都没有音讯。
  陈浩说:“木都力,你知道那个服装店女店主叫什么吗?”
  木都力说:“好像叫苏燕。”
  陈浩眼前一亮:“苏燕?你确定她叫苏燕!”
  李想想说:“大叔,不是吧,莫非这个苏燕你认识?”
  陈浩说:“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我认识的这个苏燕也来中俄边境倒卖过服装,她是我们合肥服装批发大鳄赵如斌的情妇,赵如斌是我们户外俱乐部的会员,苏燕也借着这个由头来我们这蹭玩过此次,为人极其小气。”
  李想想心里一动:“你有她的电话号码吗?”
  陈浩掏出手机,翻出号码递给李想想:“就这个。”
  李想想“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这个号码,不就是米朵的号码吗!
  米朵原来是苏燕!

  苏燕卖的二手衣怎么会让自己梦到木都力呢?难道,苏燕卖的是卓鹿鹿的衣服?李想想越想越可疑,卓鹿鹿两个月没有给木都力电话,究竟是她不再爱木都力了,还是卓鹿鹿出了什么意外?
  如果那件阿玛尼风衣是卓鹿鹿的,那卓鹿鹿的身份就绝不是打工妹,一个打工妹,不可能穿如此高档的衣服。或者,是她在南京傍上大款了?
  和她关系最近的大款,就是苏燕的情人赵如斌。
  李想想觉得,自己就快要接近真相了。
  回到合肥,李想想和陈浩就去公安局以木都力的名义报了案,警察将苏燕带回来一审,胆小如鼠的苏燕就什么都交代了。
  原来,苏燕将卓鹿鹿这个低价劳工带回合肥以后,好色的赵如斌垂涎卓鹿鹿的美貌,对卓鹿鹿百般示好,入世未深的少女哪里敌得过赵如斌的花言巧语,很快,卓鹿鹿就变成了赵如斌的情人之一。
  赵如斌在一个新开发的小区给卓鹿鹿买了套单身公寓,作为两个人密会幽居的场所,还常常给卓鹿鹿购置名牌衣服首饰。这一切都让苏燕嫉妒欲狂。赵如斌除了正常的服装生意意外,还有其他一些非法的地下生意,苏燕一直收集着这方面的证据,她把这些证据编辑成一个文档,传入了一只智能手机。
  她把这只手机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卓鹿鹿。苏燕知道卓鹿鹿对木都力还不能完全忘怀,时常通电话,她把卓鹿鹿的这种“不贞”添油加醋地说给赵如斌听。让赵如斌养成了检查卓鹿鹿手机的习惯。终有一日,赵如斌发现了手机里的证据文档,怒火攻心,杀了卓鹿鹿。
  苏燕如愿以偿,卓鹿鹿的一切都归了她,贪心的苏燕甚至把卓鹿鹿的留下衣服也拿去网上卖。
  苏燕和赵如斌恶有恶报,双双被捕。卓鹿鹿的尸体在郊区大蜀山附近的树林里挖了出来。卓鹿鹿焚化的那天,李想想把那件风衣带了过来,盖在卓鹿鹿身上。她想,卓鹿鹿恐怕是借那件风衣倾诉自己的悔恨和对木都力的思念吧。  只是有一件事李想想不明白,后来,她在MSN上对陈浩说:“大叔,你那天怎么会去看我的博客的,我的博客很少人知道的啊。”
  陈浩回了个肥嘟嘟的笑脸,说:“是你先来访问我的博客,我才回看你的博客的。”
  李想想一身冷汗,她很少看别人的博客!连忙上网,从自己的博客上点访问者链接,进入陈浩的博客。陈浩的博客上当然都是他拍摄的照片,翻到第二页,李想想赫然看到赫哲族的那组照片。
  李想想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她记得,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去芜湖方特欢乐世界玩,晚上在弋江桥吃小馄饨,玩兴未尽,又一起去网吧玩了个通宵,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合肥。
  李想想不像她的那些朋友迷什么劲舞团网络游戏,那个晚上,她就是四处逛论坛,看看有意思的帖子,到临晨困得一塌糊涂,又到处搜漂亮图片看。就是那个时候,她迷迷糊糊逛过陈浩的博客。也难怪后来没什么印象,那时她的状态简直是半梦半醒。
  想到这里,李想想不由哑然失笑,原来那个梦境是这么来的啊。她把陈浩的博客一页一页地浏览下去,看到第十七页的时候,李想想瞪大眼睛,愣住了。
  那是一组街拍图片,是陈浩逛街的时候即兴拍的街头景象,有一副照片的角落里,清晰地出现了卓鹿鹿的身影,她身上穿的,真是那件阿玛尼风衣!
  这幅照片莫非也在那晚半梦半醒的状态里见过?所以才会认得那件风衣?所以才会把风衣和赫哲族冬猎幻想到一起?
  李想想真的搞不清楚了,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
  这件事让李想想确定了世界上确实有灵异的存在,所以她开始关注一切有关灵异的现象,在网上搜索灵异的论坛灵异的帖子,最后一头栽进黄甜的文章里,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甜汤”。 
  “王斌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对我说的事有点怀疑的。”李想想说完这个故事,开始感慨。王斌就是站在她旁边那个小帅哥。
  王斌尴尬地笑笑:“我和李想想是在灵异岛论坛认识的,我去那个论坛并不是我相信这些东西,相反,我一直不信,我喜欢在那些灵异帖子下面给出一些自认为是科学的介绍。李想想和我争论过很多次,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现在见到了胡哥和雪姐,你没话说了吧。”
  王斌摸摸李想想的脑袋:“其实,认识你以后,我的立场就不确定了,以前我从不做噩梦,可自从认识了你以后,只要不和你在一起,自己一个人,晚上就有可能梦魇,就是那种明明有知觉,却怎么也动弹不了的怪梦。”
  “怎么没听你讲过。”李想想眼睛一眨,忽然笑道,“哦,你太坏了!以后都让你一个人睡!”
  王斌搔头:“没,我是说真的。”
  胡知道插嘴道:“其实,信,或者不信,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李想想和王斌都看着他,不知道胡知道这话时什么意思。
  胡知道说:“如果那些东西存在于世间,十有八九是以游离电波的形式存在。人要和它们接触,必须有一个接收这种游离电波的过程。这就和收音机收听到电台差不多,你不信,潜意识里就主动关闭了搜台的功能,你接收不到它们,百毒不侵。你信,那就是打开开关,变成了主动搜台,如果它们在你周边游荡,你就很容易接收到。所以世界上撞鬼的大多都是信鬼的人。不是吓你们啊,这就是为啥老一辈人总是能遇到奇怪事情的原因。”
  我晕,我家胡知道怎么越来越能扯。   王斌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我肯定受了李想想的影响,潜意识里早就信了。胡哥,你这个理论是不是也能用来解释宗教,所谓的心诚则灵也就是这个意思吧,你首先要让自己信,漫天神佛才能有机会联系上你。”
  胡知道一愣,装腔作势地连连点头。我汗,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么深。
  李想想很激动地抓住我的手:“雪姐,你们去丽江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带着我们吧。”
  我说:“世上哪来那么多好玩的事啊,我和胡知道就是放假,出去散散心。”
  李想想点点头,从包里扒拉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嘿嘿,你们反正也来合肥了,以后有机会我请雪姐和胡哥吃饭。”
  我说好,以后多聚聚,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她。这时候,喇叭里开始通知可以登机了。
  上了飞机,我们的座位和李想想她们的座位离得挺远,飞机上假期出行的人也多,不好换位置,就没有再做交谈。
  在飞机上睡了半天,下了飞机我们和李想想她们告别,李想想她们要下榻的地方时丽江一家著名的青年旅社,我们则打车直奔五星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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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网游幽灵
  到了五星酒店,我们并没有见到杨云溪,据剧组的人讲,杨导白天不怎么正常,大伙开工的时候,他没有跟车去,只给了剧本,吩咐摄影师自己拿主意。等到大家天黑快收工的时候,杨云溪才姗姗来迟,还不知从哪里弄了条狗牵着,背着个大背包,说要在片场搭帐篷,吩咐工作人员第二天过来的时候把他房间的剪片机也带过来。
  我和胡知道对视一眼,这当然不是杨云溪来了“雅兴”,而是他信了他所听到的话,不乘坐交通工具,步行去了片场,还千方百计找了条狗。
  电话里和杨云溪联系了一下,我们终于算上了剧组的编外人员,拿到了杨云溪的门卡,住进了1717房间。
  不是我们胆子大,而是为了朋友,有些事必须去面对。
  整个晚上我们睡得都不是很踏实,一直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可是直到早上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让我们很有点小小的失落。
  酒店式包早餐的,在2楼餐厅吃自助餐。
  广告监制王珊珊对我们很好奇,老实不客气地坐到我们对面,说:“杨云溪还有这么够朋友的时候啊,你们来度蜜月,他就让出自己的房间,难得啊。”
  我知道她这话带着气,比较,她这个监制是监管剧组的资金用度的,她肯定以为我们是好“蹭”一族。
  我朝她笑笑,故意把食物使劲往嘴里塞。胡知道却老脸一红,说:“王小姐,我们来办点事,必须要用到那个房间,所以,那个房间你可以和酒店方面说明一下,房费不归你们剧组,我们自己负责。”
  充大头!我在桌子底下使劲掐了胡知道一把。
  王珊珊鄙视道:“也不多你们两个人嘛,说什么一定要用1717房,那房间能生金子啊。”
  “那房间金子是不生的,不过肯定闹鬼!”一个穿着牛仔背带裙,梳着马尾辫带棒球帽的小姑娘忽然凑到王珊珊旁边坐下,她帽檐压得低低的,捧着个酸奶吸得稀里哗啦。
  王珊珊被吓了一跳:“胡……胡说什么……”
  小姑娘笑得辫子直颤:“不然你以为雪姐和胡哥这样的传奇人物会来这种地方干嘛!嘿嘿,雪姐,胡哥,我就知道你们有任务,怎么样,带上我们一起吧,求求你了,算收个徒弟啦。”
  这丫头,不是李想想是谁?!
  李想想回身去旁边拽来男朋友,说:“不管了,豁出去了,我不要面子了,小斌,跟着我说!”一本正经鞠了个躬,“师傅师娘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和胡知道哭笑不得,说:“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电视看多了吧!你要真不怕危险,跟着我们就是。”
  李想想喜滋滋地道:“不怕不怕,哈哈,可以见鬼喽!雪姐姐,哦不,师娘啊,你告诉我,是不是这酒店闹鬼?”
  我们终于被雷得外焦里嫩!还有人这么喜欢这么迫不及待想见到鬼的。我说:“别,你还是叫我雪姐姐吧,那声师娘喊得我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比见鬼还可怕呢。”
  李想想就嘿嘿笑。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丫头还真是对灵异特别感兴趣,二手衣服那件事情其间她是有一点害怕的,事情过去了一阵只好她反而变得越来越好奇,其间还找人请过笔仙,妄图联系上死去的米朵,只不过没有成功。她对我们也真是着了谜,在青年旅馆一夜没睡踏实,早上四点多种就拉着男朋友起床出门,打车来五星酒店。大堂里等了两个多钟头,看到自助早餐开始,本事挺大,乱报了个房号,居然混进来吃饭了。一边吃一边等我们,李想想指指王斌早餐盘里的猪肉和香肠,说,这就叫守猪待兔。
  听我们和李想想叽叽咕咕,王珊珊瞪大眼睛:“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李想想马上口沫横飞,把我和胡知道吹嘘了一通,搞得我们像从龙虎山下来的,得到张天师真传的捉鬼一家人!王珊珊被唬住了,一张脸僵在那里,什么表情也没有。
  不过话既然已经说成这样,我们也只得大概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一来解李想想之好奇,二来也算对剧组有个交代。至于王珊珊信不信,那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王珊珊的反应很“平静”,好像对我们所说的这些事情没有一丁点不能接受的地方,她只是埋怨发生了这种事情,杨云溪为什么没有第一个跟她说明。
  看起来,这个女人对杨云溪倒是很有好感,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担心。但她可能明白杨云溪是个有家庭的男人,所以话说得又是十分有技巧有分寸,让人不那么反感。这态度倒是和刚刚一上来质问我们的语气判若两人。
  李想想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王小姐,你信这些?”
  王珊珊苦笑:“我为什么不能信,你别以为就你们碰上过这些事情,其实世界那么大,怪事到处有。或许,这世界上每个人都碰上过这样那样的稀奇事呢,只是大家懒得说出来而已,或者,即使碰上了,因为害怕,也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没碰上。”
  她这话我和胡知道倒是认同,好像自我们出事一来,和身周的朋友交流之下,仿佛人人都能说出一两件怪事。我们也曾怀疑过这是不是特别巧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来合肥之后几次聚会聊天,我们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想想也是,人生几十年,那么长的时间,即使没有亲身经历,身周那么多朋友亲戚同事乡亲,口耳相传,听说几件怪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心里没有一点这种故事,那反倒是不正常了!
  我说:“王小姐,你的意思是……”
  王珊珊道:“我也不用绕弯子和你们说了,是的,我运气很不好,别人遇不上的怪事,我就遇上了,或者说不是我,是我的丈夫遇上了。”   王珊珊的丈夫叫何宇凡,03年的时候供职于上海一家叫做“圣大”的网络游戏公司,算是个高薪IT人士。圣大在01年的时候引进韩国网络游戏《传说》,03年的时候,《传说》已经火爆全中国,最高同时在线人数突破60万。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60万人同时在线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传说》成为了真正虚拟化的热闹江湖!
  (公司名和游戏名虚拟,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那一年,圣大还没有上市,要到04年的时候,圣大才会接受风险投资,正式进入纳斯达克,成为国内网游界的老大。但是在03年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在紧锣密鼓筹备,圣大的员工个个干劲十足,前途一片光明。
  那时候的IT从业人员个个都像玩似的,没什么实质意义上的课题研究,却拿着匪夷所思的高薪。何宇凡的工作很轻松,白天他是《传说》游戏1区的GM(GAME MASTER通常我们简称GM,也就是游戏管理员,是指为了保证游戏品质,让玩家享受、投入在线游戏;彻底地了解游戏的所有状况,使得玩家可以得到更好的服务而雇佣的在线游戏管理者。 GM扮演的角色是:问题解决人员,虚拟世界警察,为玩家服务的人),晚上,他则成为玩家,化身为优雅的骑士“逐日之翼”,在《传说》的江湖里潇洒驰骋。

  何宇凡在上海,老婆王珊珊在杭州一家大型的服饰集团广告部任职,两个人可以说是周末夫妻。何宇凡相貌堂堂,自认为长得还不错,又勉强算是年少多金,哪里耐得住这种寂寞,常常瞒着王珊珊在网上寻求点刺激。
  曾经有网友说过,网络游戏是滋生罪 恶的温床。一点不错,何宇凡玩网游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往女玩家多的区域凑,死乞白赖地去撩 拨别人。一来二去,他就勾搭上了女法师“妖唇玛仙”。   现实里,“妖唇玛仙”叫陈眉,是个上海某著名大学的大三女生。
  (讲到这里的时候,王珊珊还唠叨了点情绪,说:“现在的大学女生为什么这么好骗,是单纯还是迷失在物欲横流的现实里,还是她们本身就喜欢寻求刺激?真搞不懂,前阵子报纸上说一个三十多岁又矮又丑的农民工闲暇去上QQ也能吊到大学美女,一见面就上床,美女还倒贴钱物呢,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想想倒是狠狠白了她一眼,嘀咕:“以偏概全!”)
  但是显然,何宇凡没有那位民工的功力高,他是第二次见面才上的床。第一次不过是喝喝咖啡接接吻。
  陈眉不太漂亮,但却是个很有味道的女生。白白净净水水嫩嫩的,属于第二眼美女。何宇凡很喜欢触摸她的身体,那种手感跟妻子王珊珊完全不同,有那么一段时间,何宇凡甚至把握不住自己寻求刺激的本意,一头栽了进去,每天都沉醉于陈眉柠檬草味道的体香,迷恋她喘息一般的笑声。   朝阳淡火的清晨,昏聩慵懒的午后,躁动不安的黄昏,温柔似水的深夜……这是个让何宇凡兴奋的季节,兴奋到和妻子王珊珊度周末的时候也会流露出一丝痕迹。王珊珊虽然嘴上不说,但何宇凡知道,她心里有数。
  说起来何宇凡和妻子的感情还算不错的,他们属于青梅竹马,何宇凡和王珊珊是一个村的,从前家境都不是很好,何宇凡考上大学那一年,王珊珊落榜了。王珊珊并没有补习,而是早早出来打工,用自己打工的钱供何宇凡念完大学。
  所以何宇凡对妻子的感情“敬”比“爱”的成分更多一些。01年的时候,王珊珊的母亲找到了从小失散的弟弟,也就是王珊珊的舅舅,这个凭空掉下来的舅舅居然是个副厅级干部,王珊珊一下变得很有背景。何宇凡的这“敬”字里面又填了个“畏”字。
  自从妻子有所觉察后,何宇凡就知道,他和陈眉之间注定是一段长久不了的孽恋。于是如肥皂剧一般的俗套情节就发生了,何宇凡开始刻意和陈眉保持距离,陈眉开始向何宇凡索要损失。
  这种损失往往是用金钱来衡量补偿的,而且是一而再再二三的无休止补偿。
  大概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就在于此吧,男人总是在爱情之前得陇望蜀,女人则喜欢在爱情结束后得寸进尺。
  原本高薪的何宇凡开始捉襟见肘,他和王珊珊在上海买了一套住宅,还在月供之中。当初他又是讲究男人气魄,拍着胸脯对王珊珊说,月供的事情不用女人来操心。这样给陈眉一搅,何宇凡就觉得没有活路了。他的仇恨在心中孵生。他动用《传说》GM身份,大肆作弊,在短短时间内培养了另外一个帐号“死神”。
  “死神”拥有恐怖的武力级别,拥有最极品的装备,在《传说》世界里,“死神”追逐着“妖唇玛仙”,几次PVP(指玩家与玩家之间的PK)之后,“死神”收割了“妖唇玛仙”的生命值。
  《传说》中再无“妖唇玛仙”的身影,但是现实里他又如何能摆脱她呢?终于,他狠心将下一次的补偿地点定在圣大公司所在大楼的顶楼平台。
  结果不言而喻,陈眉被成功地伪装成跳楼自杀者。27楼的高度,足以让身体变成肉泥。
  陈眉死后,何宇凡黑掉了“死神”这个容易引人注目的帐号,继续用“逐日之翼”驰骋江湖,一切波澜不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直到……直到他再次看到“妖唇玛仙”!   那天晚上,依然是在何宇凡熟悉的1区欲望城莫名湖畔,依然是粉红色的法师袍,依然是鹅黄色头巾,依然是蓝宝石霹雳法师权杖,身后依然跟着附属宠物灵狐猫,人物属性依然是隶属荣耀工会3团,头顶依然是四个闪着蓝色幽光的小字——妖唇玛仙!
  电脑前的何宇凡每根寒毛都竖了起来,手里的啤酒罐下意识被他捏扁,啤酒喷了一脸一身。怎么可能,“妖唇玛仙”早已被他的“死神”轰得灰飞烟灭,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妖唇玛仙”!
  是游戏本身的BUG(程序或数据库错误)?还是有什么熟知内情的人改头换面来恐吓自己?
  何宇凡试图操纵“逐日之翼”去接触“妖唇玛仙”,但是,让他再次讶异的事情发生了,他根本无法和“妖唇玛仙”交谈,也无法接触到“妖唇玛仙”,这个“妖唇玛仙”虽然会走路,会坐下,但却仿佛游戏中的一个幽魂,可望不可及。
  想起陈眉被自己推下高楼一刹那的怨恨凄厉目光,何宇凡再也无心游戏。他甚至没有退出游戏,就强行关闭了电脑。
  一晚上噩梦连连,没有睡好觉。第二天,满眼血丝的何宇凡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GM身份登录游戏,黑掉“妖唇玛仙”的ID,然后用“逐日之翼”重新登录。
  可令他崩溃的是,那个游戏幽魂——“妖唇玛仙”,仍然紧紧地跟在“逐日之翼”身旁,不离不弃,他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何宇凡满头大汗退出游戏,进服务器仔细检查了一下数据库和LOG文件,基本上所有玩家的数据都保存在这些文件中,但是他忙活了半天,甚至自己编了一个检索小程序,也没有发现“妖唇玛仙”的影子,这个ID,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何宇凡不甘心,又在游戏黑名单里将“妖唇玛仙”重新添加了一遍。
  再次登录后,“妖唇玛仙”还是没有消失,她仿佛变成了“逐日之翼”的影子,和“逐日之翼”融成了一个整体。
  整整一个上午,何宇凡都在坚持不懈地黑“妖唇玛仙”的ID。
  下午,公司客服部的主管找到何宇凡,说有17个1区玩家电话投诉,他们的ID被该区GM误黑,再也登录不了游戏,要求公司作出解释和补偿。
  何宇凡想不明白,明明自己黑的是“妖唇玛仙”的帐号,怎么会把其他17个人的帐号封掉?那17个人,各有各的名字,没有一个和“妖唇玛仙”同名。
  他根本无法向公司作出合理解释。
  临下班前,公司的辞退信摆到了何宇凡的办公桌上。   何宇凡没有告诉妻子王珊珊自己的失业的消息,即使有一丝一毫机会,他也要努力维系自己作为男人的那点面子。可是人生的际遇往往比戏剧还戏剧化。何宇凡从来没想到,重新找一份工作会那么难。
  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里,一个月,坐吃山空。两三个月,就能让没多少积蓄的白领沦落为乞丐。何宇凡一边要付房贷,一边还要付现在所住房子的房租。这段时间,王珊珊在杭州又看中了一间门面,是她一个朋友急着转手,价格很低。
  王珊珊打电话问何宇凡的意见,何宇凡生怕王珊珊知道自己现在的境况,打肿脸充胖子劝王珊珊买下来。在这样的情形下,何宇凡自然没有脸伸手跟王珊珊要钱。
  何宇凡开始透支信用卡,恶性循环一开始就无法收拾,没多久,信用卡还款期限将到,何宇凡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他开始变卖自己可以变卖的东西,先是卖掉新款手机,换上老式的诺基亚8250,接着卖掉笔记本电脑,然后是PDA、单反相机、手表、名牌背包、鳄鱼皮带……甚至是那款王珊珊送的三头松下剃须刀,这些东西买来时价格不菲,卖掉却三文不值一文。
  这些“不显眼”,不引起王珊珊注意的东西卖光以后,何宇凡基本上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出卖的了。除了……除了那个游戏帐号。
  何宇凡去了网吧,在《传说》的官方论坛交易区挂了这么一则信息:出1区“逐日之翼”,60级神圣骑士,装备史诗黄金铠甲,神器噬魂剑,荣耀工会3团主力,低价300元。   何宇凡的心在滴血,不借助他原先的GM身份作弊,将游戏里的虚拟人物炼成这样的级别,不知耗费了他多少的精力和时间,他的宽带包月时间基本上都奉献给了“逐日之翼”,他那台不知道给硬件升过多少次级的笔记本,前后林林总总话费接近三万元最后卖了两千元的笔记本,就如同孕育出“逐日之翼”的母亲,这些,岂是区区300元能够衡量的。   为了事业,何宇凡和王珊珊一直没要孩子,在某种意义上,“逐日之翼”就像他的亲生孩子,一点一点地被他培养成人。

  很快就有了回应,一个武汉玩家回帖要买何宇凡的帐号。
  这之后10分钟,何宇凡干瘪的账户里多出了300元。武汉玩家则得到了“逐日之翼”的账户密码。拿到钱以后,好几天营养不良的何宇凡冲到一家小餐馆饱餐了一顿。吃饭的时候,他听到旁边两个服务员在窃窃私语,说这个月拿了多少钱多少钱工资拿了多少钱多少钱提成,又给家里寄了多少多少。
  这些往常在何宇凡看来不值一提的金钱数字,现在听起来居然让他面红耳热,他真有种哀莫大于心死之感了。吃完这顿饭,付账时何宇凡鬼使神差地问了问老板缺不缺人手,于是下一秒他就变成了这家小餐馆的服务员。
  每天都端盘刷碗让何宇凡疲累不堪,他心里的那点自信自尊早已被打击得荡然无存。他不敢再回那个出租屋不敢再和妻子王珊珊联系。什么房贷,什么信用卡还款,都被他置之脑后,何宇凡白天活得浑浑噩噩,晚上则是噩梦连连。
  每天晚上,眼睛一闭就是那个梦境,身穿粉红色法师袍的“妖唇玛仙”紧紧跟着他,他走她也走,他跑她也跑,他停下来她就举起双手叉向他的脖子,一张冰蓝的带着死气的冷脸贴过来,那一双惊怖怨恨的双眼,通红通红,就如春天的桃花瓣一样。   何宇凡不具备隐士的觉悟,他以为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起来,自己看不到别人,别人就发现不了自己。在现代社会,这种想法只能说是一种幼稚的奢望。何宇凡在小饭馆里工作了六天,还没轮到他休假喘口气,警察就找上门了。
  “你杀了陈眉?”警察开门见山。
  “是。”落魄的何宇凡已经失去抵赖的勇气,“可是你们怎么知道……”
  “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自然会明白。”
  冰冷的手铐落在何宇凡的手腕上,像极了游戏里的某种腕带祝福装备。
  在公安局拘留接待室,何宇凡见到了武汉来的小松。他就是买“逐日之翼”帐号的武汉“传说”玩家。
  小松盯着何宇凡看了很久,才开口说话:“你知道,我每次一登陆,就有个叫‘妖唇玛仙’的人跟在我后面。”
  何宇凡脸色瞬间煞白:“啊……那是个幽灵,你根本不能和她说话!你根本接触不到她!那是个不存在的幽灵……”
  “什么?幽灵?你在说什么?”小松摇头,“不是这样,她哪里不说话了,嘴碎得很,一直跟在我后面唠叨,翻来覆去说两句话,‘你要去昌隆大厦13楼,1306室的空调外机平台上有一部手机’,我眼睛都看出茧子来了。”
  “手机?”
  “对,手机。无论我和她讲什么,她回答我的都是这两句。要不是看这个帐号的装备实在不错,我连退货的心都有。”小松摇摇头,接着说,“一连四五天,天天是这样,就算一个再没有好奇心的人,也会对这句话心痒难耐的。何况我知道昌隆大厦,就是《传说》游戏运营商——圣大公司的总部所在地。”
  何宇凡越听越冷,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起来,“那么,你就真的来找那部手机了?”
  小松笑:“当然,那部手机老老实实呆在那里,款式还不错,一点也不难找。”
  一名警察走过来,将一部诺基亚N73“啪”地扔在何宇凡面前的桌子上,说:“手机里有一段录音,你最好听听。”   这是陈眉的手机,何宇凡脑海里一片空白,漠然地打开手机,调出了那段录音。
  ……两个人的争执吵闹……何宇凡那一句咬牙切齿的‘去死吧’,陈眉下坠一刹那的惊呼……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证据确凿。
  小松在一旁感慨:“这姑娘能在临死之前想起把装有证据的手机扔出去,心思慎密得恐怖啊,遇上她,算你老兄倒霉,我只是很好奇,那个出卖老兄的‘妖唇玛仙’又是谁呢?莫非又是另外一个被你抛弃的女生。”
  何宇凡嘴角一抽,形成一种不由自主的冷寂邪笑:“这一点你猜错了。”
  小松和那名警察面面相觑,同时惊呼:“难道她就是……”
  何宇凡没有回答他们,现在再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他只是在心中默念着妻子王珊珊的名字,一丝愧疚和悔恨渐渐涌上心头。
  当天晚上,何宇凡在看守所咬断自己的腕动脉自杀,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故事说到这里,大大咧咧的李想想一句话说出了我们大家心中的疑问:“……那个,既然您的丈夫……到最后什么也没说,你怎么能知道得怎么详细,甚至里面有些细节也……”
  王珊珊惨然一笑:“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宇凡死后一个多月,我都对整件事稀里糊涂的,警方只是告诉我,宇凡杀了一名大学女生,又因为一只手机落网,中间还牵涉到一个游戏账号。反正语焉不详,你知道,公安部门是不会采纳这些灵异的说辞的。直到某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说接到电话其实也不算准确,不知你们可记得,几年前特别流行一种电脑回拨软件,省话费用的,我的电话被骚扰了很多次,但每次接了电话那边总是无人说话。后来一次我比较生气,就很大声的在电话里骂了一句,终于听到那边传来回应。原来打电话是个华东师大的一名学生打来的,他在笔记本电脑上装了个回拨软件,不知道为什么,这软件总是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回拨我的电话号码。他奇怪,我当然比他更奇怪,这么问来问去,终于问出,原来他就是买了宇凡二手电脑的那个人。”
  李想想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好意思开口,摇摇头没有插嘴。我朝李想想使了个眼色,不管王珊珊的先夫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不应在王珊珊面前表示什么立场,演绎什么推测。还是安安静静地听王珊珊把话说完,这才是一种尊重的态度。
  “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想,宇凡可能是用这种方式在提示我什么,他的东西,我能拿回来的最好还是拿回来。于是,我高价跟那个学生买回了宇凡的笔记本电脑。电脑买回来以后,我反反复复研究,一个文件一个文件查看。终于,在一个隐藏的目录里,我找到了宇凡的‘笔记’,很详尽地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胡知道跟李想想一样,欲言又止。
  王珊珊苦笑:“我知道,你们觉得不太可能,我也觉得不可能,照例说,宇凡做下这种事情,心乱如麻,是不可能写出这种条理清晰的日记的,更何况,在自己的电脑里保留这么重要的罪证,卖电脑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删掉。最离奇的是,这则‘日记’并不是以第一人称记载的,文笔也比宇凡好的多。好像……好像……”
  李想想终于忍不住了:“好像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日记陈眉写的?”
  王珊珊深深地看了李想想一眼,然后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鬼文?不,我觉得不是陈眉,这则日记就是普通的叙事,不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感情,没有仇恨,也没有愧疚……既不像陈眉写的,也不像宇凡写的,好像,好像这个事情还有个隐形的旁观者。”
  我们都有点头皮发麻,一直站在李想想旁边的王斌忽然说道:“旁观者?你们说,会不会整件事就是那个买二手电脑的学生策划的啊,假设那个学生本来和陈眉在处对象,陈眉被何先生那个……占有,那么那个学生肯定是充满仇恨的,假设他又是个电脑高手,那么一切岂不是顺理成章……”
  李想想一巴掌拍在王斌脑门上:“顺利成章你个头,你还当自己是福尔摩斯啊,他再电脑高手,能造出网游幽魂?他再电脑高手,能影响何宇凡黑掉那么多人的ID?笨就笨吧,你还爱现。”
  王斌苦着脸,使劲挠头。   被李想想这个活宝一搅和,王珊珊压抑的心情顿时被破坏,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我也像王斌这么想的,可以后来发现有太多疑问不好解释。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信了,我信这个世界上有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李想想举手:“那个,我知道胡哥的理论,这事情用胡哥的理论来解释可以说得通,胡哥说过,所谓鬼魂,实际上就是一组特殊频率的电波。一个人见鬼,就是他本身的频率和鬼魂频率接近或者一致。人的大脑接收到鬼魂信息,也就是那组鬼魂电波干扰了人的正常思维。”
  胡知道眼神一亮,仿佛见到亲人:“对对,可以这么解释,很多游魂本身是无意识的,这种电波对人无害,即使见到这种鬼也只是见到而已,不会有什么交集。如果这组游魂电波是有意识的,那就比较危险。如果这组电波的意识存在仇恨之类的负面情绪,那么它就是恶鬼了。既然鬼魂可以是电波,电波是什么组成的呢,无非是游离电子,那么鬼魂进入电子游戏的世界时可以说得通的。”
  李想想大点其头:“至于王姐说的那个日记,可不可以理解为附身,被附身以后创作的?”
  胡知道说:“我知道我知道了,就是附身,没错,就是附身!如果接收到鬼魂,鬼魂的能量又足够大,就可能侵入人的大脑,取代主观意识。所以有的撞鬼的人变得浑浑噩噩傻里傻气,那就是被无意识的鬼魂附身了。我记得欧洲有个著名的灵媒说过,世界上有很多性格大变的人,那就是被有意识的灵魂接管了身体,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李想想恍然大悟:“那么,如果灵魂的能量和被附身的人类大脑能量差不多,就会存在交战状态,有胜有负。所以这个人有时会是自己本人,有时候又成为别人。王姐老公写日记的时候,一定不是以他本人的思维存在,所以即使他本人,也不会记得。”
  王珊珊咬着嘴唇:“那你们说,他咬断自己动脉的时候,是他自己,还是她……”
  我们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李想想打破沉默:“不说了,要不……咱们一起去1717抓鬼?”
  老天,这丫头是不是钟馗投胎啊,怎么对抓鬼这么有兴趣!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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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10-09-13
第十章,每个人都有故事
  这天上午,我们一直守在1717房间,我,胡西东,李想想,王斌,还有王珊珊。5个人在房间无聊地发呆,企图等待出现什么状况。李想想很一本正经地拿出一个带收音机功能的mp3,带着耳机缓缓爬行着调频搜“台”。
  晕,她的装备也太专业了吧!
  王斌和胡知道两个男人一本正经盘腿坐着抽烟谈电子产品,一根烟下去话题就搞得差不多了,然后两个人故作深沉作冥想姿态,可惜两个小时候,两人都香甜地发出鼾声。反倒是王珊珊,一直盯着窗户发呆,目光深邃而遥远,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人生道义。
  至于我,先是修手指甲,再修脚趾甲,接着涂手指甲油,跟着在脚趾甲上画花……真的好无聊啊。
  终于还是李想想忍耐不住,摘掉耳机,直接把mp3扔在王斌头上,王斌一下惊醒,眼还没睁开就白着脸喊:“谁?谁,有动静!”
  李想想一脚踹过去:“动静你个头!”扭头对我说,“雪姐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也搜肠刮肚讲鬼故事吧,讲鬼故事也算放大我们的‘信仰’信号,增加‘接收’的效率嘛。”
  我伸了个懒腰,说:“想想,别叫我雪姐姐了,听着别扭,喊我银子或者银子姐吧,感觉亲切点。讲故事就讲故事吧,不过可别说那些网上流传得离谱的东西。”
  李想想说:“我知道,就说那些亲自道听途说的。”
  汗,亲自道听途说,这俩词放一起怎么那么别扭。
  叫醒胡知道,拉来王珊珊,李想想兴冲冲地这么一说,大家都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同意。
  李想想一拳捶在王斌胸口:“喂,你先讲!长这么大应该听说过怪事吧?好好想想,肯定有,省得你以为天下就我一个人事多。”
  王斌被捶得龇牙咧嘴:“姑奶奶,你温柔一点,我几时嫌你事多了。和胡哥交流老半天,我很有心得的,回想起我辉煌而灿烂的优质人生,有些事情还真的应该用灵异来解释呢,比如我神秘莫测的人生起点,如梦如幻,只是我以前一直压制自己的想法而已,放开了想,那些就是灵异。其实压制我也压制得不彻底啊,你知道的,我很喜欢进庙拜菩萨的,潜意识里还是对那些东西恐惧吧。”
  我们被王斌夸张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李想想傻掉了,咬手指:“王斌,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王斌收起嬉皮笑脸,说:“你别急啊,听我从头说起,我小的时候不叫王斌,而叫王文,文字的文,我爸妈是乡下人,都希望生个儿子有文化。皖南多山,我的老家也是山山水水的,很漂亮。”
  王斌挠挠头,吞了下口水:“从哪说起呢,哎呀,我还真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我爸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会哭会闹的孩子,一天24个小时,起码有15个小时在哭,不论白天黑夜,说哭就哭,我爸妈都被弄得筋疲力尽。小时候很瘦弱,我爸甚至怀疑我这么下去会养不活。”
  李想想说:“银子姐她们有个理论,说小时候会带着前生的记忆,你老哭,是不是上辈子委屈致死的啊,哈哈。”
  王斌白了她一眼:“应该不是吧,我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好像小时候常常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有的会坐床边陪我说话,有的会逗我掐我什么的。这记忆相当模糊,有点不真实,似乎是自己曾经的幻觉,后来我大一点问过父母,都说没有我所形容的那些人。”
  王珊珊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说:“见鬼了,你小时候见鬼了。”
  王斌摇摇头:“总觉得是不真实的,我磕磕碰碰长到三岁的时候,还是整体啼哭,完整的话也不会讲一句。我爸就着了急,四处求医问药,也不见什么效果。后来听我外婆说北坡镇桥那里有个姓吉的仙姑,说是原来在北坡镇上卖甘蔗的,后来得了场重病,不知怎么有了奇怪能力,说是活菩萨上身,很是灵验。我外婆说吉仙姑屋子里到处都是挂的锦旗感谢信,我爸就被说动了,抱着我去了北坡镇。”  “吉仙姑一看到我就说我是开天眼的,体弱多病灾。因为浑身的精力都被用来养天眼了。说我到七岁那年会有一场大灾,如果能躲过去,天眼就会半开,体质会慢慢变好,但是半睁开的天眼会引动天嫉,所以会引动一次更大的劫难,这一次劫难非常难躲。”
  “我爸爸听得糊里糊涂,有点相信又有点不信,问吉仙姑解救的办法,吉仙姑说暂时没有办法,如果七岁那年的灾躲过去的话再来找我吧。说完就不理我爸了,我爸要给钱,吉仙姑也没有收,说是她暂时帮不上什么忙,无功不受禄。”
  “因为吉仙姑这种不收钱的反常态度,反而让我爸对这事全心全意相信起来,给我买了抹额,头巾,绒线帽,反正一切能遮住额头部位的东西都准备了,甚至在夏天的时候,一直给我额头贴上抹了薄荷膏的狗屁膏药,为的是遮住我的天眼,说也奇怪,从那以后,我倒是没再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在我18岁以后父亲慢慢透露给我听的,在小的时候,父母一直骗我说,我的额头上长了病斑,必须遮住。小时候本身就体弱,三天两头去医院,这些话倒也由不得我不信。”
  “三岁到七岁之间,除了身体虚,我和普通孩童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七岁那年,是我父母特别注意我的一年,我妈妈甚至辞了石灰厂的会计工作,一心一意在家里照顾我,我清楚的记得,七岁那年我的自由是被限制住的,只允许在家里活动,最远就是在自家院子里,出门则必须由大人领着。七岁那年秋天,我家屋后有一棵大槐树被风刮断了,正好家里的八仙桌也被虫蛀水蚀得差不多了,就找了个木工来家里打桌子。”
  “小时候家里的房子也比较奇特,一进三间,两层,但是第二层只盖了一间屋子,另外两间的地方空着,就像现在那种超大型的阳台,平时搭竹竿晒被子晒衣服,农忙时作为晒谷场。有木工在家不是会有好多锯屑木屑碎木头桩子什么的吗,农村人舍不得扔掉,那是冬天生炉子,夏天熏蚊子的好材料,都拉到二楼上面晒着。”   “那天是星期天,我爸不用上班,一早就往二楼运废木料木屑刨花,全部运上去以后就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了早饭。吃完早饭,我趴在院子里吃饭的矮桌子上叠纸飞机,我妈在院子里水井旁洗衣服,我爸就提了个斧头去二楼,把那些粗一点的废木料劈成细柴火。”
  “我爸劈着劈着,不知怎么着铁斧头忽然脱离木头手柄,呼地一下飞了起来,从二楼的边沿水泥栏杆缝里面穿过,直往我脑袋上砸过来!我妈听到响声,一转眼看到这情形,脸色吓得发白,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刚刚巧有只纸飞机从桌边滑下去,我弯腰去拣,那斧头便擦着我的后脑勺飞过,砸在院子里铺地的一块青石板吧,居然把那石板给砸裂了!我妈这才噢一声叫出来,跟着就眼前一黑,软瘫在地。”
  “我记得那天我妈一醒过来就抱住我大哭了一场,我还记得,那天的伙食特别好,杀了一只鸡,还去村头二婶家买了只家兔,加上给木匠准备的菜,鱼鱼肉肉的摆了一桌子,吃得那个木匠眉花眼笑。第二天,我爸就带上我去找吉仙姑了,他觉得,我这应该是属于大难不死。”
  “去到北坡镇没找着吉仙姑。一问,才知道吉仙姑早就不在镇子上了,说是早半年就中风了,下半生瘫痪,大小便失禁,被儿女拉回农村老家了。”   “我爸打听到吉仙姑家里的地址,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了离北坡镇不远的一个村子,到了吉仙姑家门口,喊了几声没人应,但是堂屋旁边的两间灶房却开着门,我爸推开围院的竹篱笆门,走到头一间灶房那里,就闻到一股恶臭,是猪屎味混着腐肉的味道,极其难闻。这种味道我到现在还记得在,太刺鼻了。”
  “我们那里的农村在堂屋的两侧,一般会竖着起两间比堂屋矮一点的偏屋,当成灶房或者杂物间,当然,也有人家拿来蓄养牲畜。发出臭味的那间肯定是用来养猪的,可当我们走到那个门前,才发现,猪圈里没有养猪,却铺着一张床。我之所以肯定那是猪圈,因为很明显,屋子里面有一米高的铁闸栅,旁边还有那种老式的石制猪食盆,屋子的墙角处留着小孔,那是将猪圈里的猪屎猪尿推往屋外便池的预留通道。”
  “散发着恶臭的床上睡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她是吉仙姑。我爸让我站在门口,他小心翼翼走过去,还没开口,床上的吉仙姑忽然发出微弱的声音,来啦,算着也就这么一两年,该来也就来了,不来我也就走了。”
  “我爸问,你是和我说话?吉仙姑说,不是和你说话又是和谁呢,去帮我到灶屋里舀碗水来,我口干死了。我爸赶紧出门,到旁边那间开着门的灶房里,在灶台上寻了个葫芦做的水瓢,在屋边的水缸里盛了一瓢清水,过来喂吉仙姑喝了两口,问,你儿女呢?吉仙姑苦笑,儿女嫌我脏,扔我在这里自生自灭,我这辈子泄露天机太多,这也是报应呢。”  “我爸听了很伤心,就去灶房烧了锅热水,给吉仙姑擦了个身子,她的背上全是褥疮,惨不忍睹,我当时小,比较不懂事,只觉得恶心,就躲了出去。我爸揪着我的耳朵又把我拖回来,我还又哭又闹呢。吉仙姑就说,大兄弟,别折腾小孩子了。我也没几天啦,就等着看你们来不来,我好闭眼呢。你来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就跟你说说吧,这孩子十三岁那年必有一场大劫难,大兄弟你也不必过分在意,约束孩子,一切要顺其自然,有些事情命中注定,是躲不过去的。”
  “我爸急了,噗通一声就给吉仙姑跪下了。吉仙姑说别,你听我把话说完,这孩子有天眼,千万别让他天眼睁开到一半,不如这劫可就真过不去啦。咱们想办法让这天眼睁不开,或者睁得慢点。这劫就没那么厉害。”
  “我爸问,那这劫过去以后呢,那天眼?吉仙姑说,劫过去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唉,大兄弟,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爸点点头,又问,那怎么让天眼睁得慢呢?吉仙姑说,多行善事,见庙礼佛,明年开春的时候,多寻点蜜蜂,不要那种养殖的,也不要那种有蜂窝的,要的是土胚墙里挖洞居住的蜜蜂,扒开蜜蜂屁股,有颗米粒似的小丹,取那个小丹捣碎抹在孩子额头上。”
  “吉仙姑说的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春天去土胚墙掏蜜蜂是我小时候最爱干的事情,看到土胚墙上有笔杆那么粗的小洞穴,找个玻璃罐候在洞口,拿根茅草探进洞里面一撩拨,就会飞出一只蜜蜂,一头栽进玻璃罐里面,小时候还很有雅兴,在玻璃罐里塞一丛油菜花,谓之养蜜蜂,可盖上盖子等到第二天,结果往往是蜂死花臭。小孩子干这种事,一般是要被大人训斥的,所以吉仙姑这句话当时像给了我一把尚方宝剑,让我雀跃不已,一心盼着第二年春天的来临。”  “我们离开后的第三条,吉仙姑就咽了气,据说死的时候脸色很平静,嘴角还挂着微微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死在猪圈里的憋屈感觉。”
  “我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年春天,却发现事与愿违,自己成了伙伴们中间的笑料。为什么呢?因为每次我出去掏蜜蜂,我爸我妈也跟着去观摩、学习、实习,一家三口人手一个玻璃罐掏蜜蜂的场景是诡异而可笑的,于是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为了显示‘正常’,我常常在父母意料不到的时间去掏蜜蜂,比如逃课。小时候还有一个残忍的嗜好,就是把蜜蜂带到课堂上,掐掉它两只翅膀,在蜜蜂屁股上涂上墨汁,让它在一张白纸上爬行‘作画’,诡异的是,那年春天,我的第一幅蜜蜂画,居然是一张清晰的人脸,惟妙惟肖。”
  “蜜蜂爬行也能画出个人来,这在小学一年级是很容易引起轰动的,最好这轰动惊动了老师,惊动了家长。最后我妈被叫来了学校,老师把那张画递给我把看,我妈接过那幅画一看,像被蜜蜂蛰了一口似的,连忙把那幅画甩了出去,脸色白得异常。我小时候对这幕场景印象是很深刻的,可惜不管我怎么问,我妈都是虎着脸训斥我不好好学习,从来不解释她失态的原因。后来我爸做生意,我们全家搬到了城里,老家的房子盘给了我二叔。去年二叔来电话说是承包生态农庄挣了钱,老宅要翻新并入他的农庄体系,让我这个建筑专业的人回去帮忙设计一下。回去以后,看大家热火朝天拆老宅,我对老宅还是有一份感情的,就呆着那里看着,老宅红砖结构,地基不是现在的那种钢筋混凝土,而是大石块水泥浇注。拆地基的时候,从石块里扒拉出一块墓碑。”   “拆屋的人中有个年长的同村人告诉我,当初我们家盖这间老屋的时候他也参与了。说我家老屋下面原来有座很久远的孤坟,盖房子平地基的时候准备把这坟迁走,可是挖开坟堆一看,里面只有一截断碑,挖很深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这个碑很奇怪,石头上嵌着一幅模糊的陶瓷照片,却没有一行文字。有人估计是当初因为某些原因,仓促立坟,所以才会出现无字碑。还有人说这是当年国民党的某个营长,打日寇时死在这里,同僚为其造碑立坟,但是后来日本人反攻,该营全军覆没,所以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既然找不到尸骨,大家也就放心了,这截碑也被废物利用,当成了地基里的一块奠基石。我听说碑上有照片,连忙翻开看,一看之下,似乎有些熟悉,脑海里亦真亦幻的某些记忆被勾了出来,这个模糊的陶瓷照片上的人像,依稀便是我8岁那年蜜蜂画里面的人。这让我相当震惊,却又不敢相信,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记忆误差。”
  “后来,我灌了二叔几杯酒,果然从他嘴里掏出了实情。果不其然,当初我那副蜜蜂画和碑上的人像是一样的,我妈胆小,本就不同意用碑作地基石,还是我爸和我二叔劝消了她的顾虑,所以我妈对碑上的人像印象是很深刻的。看到我的画,她魂都吓没了,找来我爸和二叔商议。我二叔就去请了很多镇宅符放在我家。的确,我记忆里的老屋到处钉着那种黄色的小纸片。”
  “说岔了,再说回去。8岁那年的蜜蜂画以后,爸妈对我的管教更加严厉了一些。但是小孩子总是叛逆的,管得越严,天天在耳边唠叨要做好孩子。我的内心就更渴望成为一个坏孩子,我变得很皮,很捣蛋。三天两头挨打挨训,我却更加变本加厉地贪玩,弄得我爸差不多都对我失望了,慢慢地,也就懒得多管我了。但是,一个礼拜用蜂蛋抹额头,是雷打不动的。为了保存那些春天捕捉到的蜜蜂,我家是村子里第一个买冰箱的。”   “我小时候挨过一次暴打,那是11岁的时候,有一次我独自去后山玩。那时候我的胆子已经算是蛮大的了,后山有片老林子,里面藤蔓交错的,非常幽深寂静。那次我是去后山找那种细竹子做‘泡子管’,这么说你们可能不明白,‘打泡子’是我们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就是找根两头通的坚韧细竹竿,竹竿两头塞上一种圆圆的野果子,然后用木棒往竹竿里捅一端的野果,因为气压的原理,另一端的野果就会弹出去。跟气枪的原理一样,这种东西做得好,甚至能用来射鸟。”
  “去后山找竹子时,路过那片老林子,总觉得后背麻麻的,我小时候有个犟脾气,越是害怕的东西越想去弄清楚,免得这份害怕在心中留下长久阴影。当时我心一横,就钻进那片老林子里去了,开始不敢快速走动,听到‘咕咕咕’的鸟叫声也觉得恐怖异常。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那份幽静在心中形成惯性,就觉得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怕的。便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乱走起来。走得累时,正好发现前方靠近山壁的地方有个挺大的土坑。土坑里的图是松软新鲜的,好像刚刚刨出来的。小时候老听大人讲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说起什么狼仙狗精的,碰上就能得到好处,我就开始想,那是不是个狼洞?会不会自己也碰上什么奇遇。那时候,因为家里养了两条狗,倒没觉得狼有多恐怖。”
  “然后我就跳进那洞穴里面,一边嘴里念叨着歌谣‘小鱼小鱼快快游,东南西北,三个字,老狼老狼几点了,红灯绿灯小白灯,鸡蛋壳鸭蛋壳……’一边躺着想美事,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我醒来的时候,林子里一片漆黑,一束光柱照在我的身旁,一张暗乎乎的人脸正往我脑袋这里凑!”   “那是我爸,在我爸的后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村里的会计,叫李殩,怪热心的一个叔叔,他家里有个鞭炮厂作坊,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无偿送给村里人炮竹。另一个男人瘦瘦高高的我却不认识。原来我在这里睡到晚上没回家,家里人就出来找,四处找不着,李殩碰上我爸,见他着急,便找来几个和我一起玩的孩子,一问之下,知道我是往后山来找竹子的,这才陪着我爸寻了来。”
  “那天我基本上被我爸揪着耳朵拉回去的,那天我爸估计是气急了,路上还抝了一段竹枝,不住抽打我,说我不懂事,胆大包天。李殩大叔就在一旁劝我爸,说小孩子不懂事,睡坟坑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烧烧香就好了。我这才知道,我睡的那个地方不是狼洞,而是人家迁坟后留下的坟坑。不由一阵后怕,哭哭啼啼被打回了家。”
  “回家以后,我妈看我脸上被抽得一道一道的,又抱住我痛哭一场。有了我妈撑腰,我倒不担心我爸再抽打我,我爸看我畏畏缩缩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就过来摸摸我的头,叹口气,说些我不该打你之类的话,末了又让我向李殩大叔致谢。我谢过李殩大叔后,又问,还有个叔叔呢?怎么半路走了,没跟我们一起回来?”
  “我爸和李殩对视片刻,忽然紧张起来,说哪里还有个叔叔,就我和李殩叔去寻的你。我说不对,我看到还有一个瘦高瘦高的叔叔,那个叔叔不爱说话。我爸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这些事情现在回忆起来都像是自己做的梦。我依稀记得那天我爸给我额头抹了很多蜜蜂蛋,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妈都陪着我上下学。我十二岁那年,我爸所在的集体企业效益不好,我爸被改制下岗了。我妈一直在家陪我也没有工作,我爸又下了岗,家里愁云惨雾的。我记忆里,那些日子里家里人来人往的,大多是我不认识的人,来我家也不和我爸我妈说话,就是自己走着到处看,也有的坐着喝水。那时我看着奇怪,有时候家里明明没烧开水,水瓶里都是空的,偏偏那些坐在我家八仙桌上的人,喝的都是冒着热气的茶水,用的茶杯也不像是我家所有的。”
  “因为我爸我妈管得我比较严,我的性格已经开始变得内向,有话也不愿意和父母说,所有我从来没问过我爸妈那些是什么人。现在想起来,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恐怕就是所谓开天眼的证明吧。李想想,你别掐我,到现在为止,我真的不确定那些到底是我的记忆还是我的妄想。”
  “后来,我爸去了合肥打工,慢慢开始自己做生意。我妈去了李殩大叔的鞭炮厂,做点卷纸填火药的零时工,我也常常去哪个鞭炮作坊玩,和作坊里的每个人都混得很熟。鞭炮厂的那些大人们总喜欢考小孩子算术题,最常见的是让我数他们有多少人。这样的问题用来问幼儿园的小朋友还差不多,为什么总是拿来问我呢。那是因为,我总是数不清他们有多少人,每次都多出一个两个,我自认为是对的,他们却说我数错了。在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我妈就走过来捂着我的额头,安慰我,说我比他们都聪明。”   “13岁那年,我为我的顽皮付出了代价。那时候小孩子之间还流行一种游戏叫做拍烟盒,从前硬纸盒的烟很少,都是软纸包装,我们把烟盒叠成一个长方块,每种烟都有其‘价码’,越是稀少的烟,烟盒价码越大,两人玩就各出一张,大码吃小码,拿大码烟盒的先将两张烟盒重叠着甩在地上,以手扇风,翻面的就归自己,没翻面的由出小码烟盒的继续扇。因此拿小码烟盒的也有机会赚到大码。那时最喜欢的就是有吸烟的叔叔来家玩,只为了积攒不同的烟盒,只要看到稀少的烟盒,甚至叫叔叔们把烟倒出来拿走,烟盒留下,嘿嘿,想想蛮好玩的。”
  “13岁那年夏天,我时时刻刻都在琢磨怎么弄到新的烟盒,画苑,石林,牡丹,凤凰,阿诗玛,红上海,绿上海到处都是,云烟比较少见,属于大码烟盒,至于李殩大叔抽的骆驼外烟,那就更了不得了,拿出来属于必杀!那天白天我在鞭炮作坊玩,看到李殩大叔进作坊后,将烟盒和火柴逃出来,放在一个用以防火的铁饼干桶里。这是作坊的规矩,任何人进入作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容易引起火宅的东西放进那个铁桶。我还注意到,李殩大叔后来出去的时候忘了拿走饼干桶里的东西。”
  “到了晚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一心想着那个饼干桶里的烟盒,终于忍耐不住,偷偷下床出门,翻围墙进入鞭炮作坊。作坊的屋门是那种老式的对扇门,下面有门槛,两扇门板插在门槛上连带的轴窝呢,所以门板比地面略高,比门槛略低,门板上有铁门簪,门簪上两个大铁环,锁具就是锁着这两个大铁环。这样的门是锁不严实的,可以推开一道大缝,身子骨细小一点的可以从这条缝里面挤进去。即使门缝里挤不进去,那么两扇门板下面和门槛直接的三角形空间,爬过去一个小孩绰绰有余。”
  “我爬进屋子,黑暗中摸到那个铁皮饼干桶,扯开盖子,伸手一摸,果然有个软软的烟盒,然后我又摸到了旁边的火柴。为了看清楚是不是骆驼烟盒,我擦亮了火柴。在爆竹作坊里玩火柴,你们也能想到什么结果啦,我随手丢弃的处于暗燃状态的火柴棍引燃了遍地的纸屑,然后火势越来越大。接着火烧着了屋子里少量的成品鞭炮,屋子里犹如连珠炸雷一般,我吓得呆了,好在门角落里斜放着一块碾纸的大铁板,我躲在铁板后面,一动也不敢动。”
  “身边越来越热,浑身辣辣的疼,到后来就没有了知觉。等大人们听到声音赶过来救活,将火扑灭才发现门旮旯里的我,我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都起了水泡,送到医院治疗了两个多月才算恢复过来。后来,听大人说,幸好之前作坊里卖出了大批鞭炮,存量较少,用于做鞭炮的火药也基本用完,才没有引起惨祸。这次的大难不死,更让我爸妈敬畏起吉仙姑的预言。她说过我13岁那年有一劫,我果然没能避过。”
  “说也奇怪,经过这次事件以后,我再也没用能力看到那些‘多出来的人’,别人让我数人头我再也没用数错过,大家都说,一场火倒把这孩子烧聪明了。但是我爸妈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推测,是不是这一场大火把我的天眼烧坏掉了,所以我再也无法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是我爸还是害怕我有后遗症,后来又去找了什么算命先生,说我的命格太弱,名字又太文,所以我爸就给我的文字又填了个武,成了现在的王斌。不过我说的这些事情,除了那场大火我还印象深刻,之前的记忆总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像是自己的记忆,又好像小时候从什么书上看来的故事,如果不是我爸妈后来跟我说起这些,我是完全不信自己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的。”
  王珊珊点点头:“这些话我能理解,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总有种不真切的虚幻,有时候,即使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想起来也像是假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过这样的感觉吧。”
  我们都点头称是。
  王珊珊说:“王斌讲了他的事,我也来说个很久之前的事情吧,这个事情是发生在我妈身上的,当然,和我也有一点点关系。”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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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供销社的诅咒
  王珊珊是浙江麴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地名为化名,诸位读友可以自己考证真实地址)人,她的母亲姓林,叫做林向红。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全国遍地开花兴建合成氨厂,为农业增产出力。在毛主席“大办农业”的号召下,浙江从省内各工业部门抽调出一批优秀干部来到山城麴州。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块人烟稀少的不毛之地上建设化肥厂、电石厂,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麴州人烟虽稀少,但战略位置很是重要,自古以来都为兵家必争之地。即使在近代,麴州也发生过几次大战役。从古到今,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兵卒将士,不知凡几。
  麴州氨肥厂建立以后,大批大批的工人和学生“听从党的召唤,不恋大城市、服从组织分配,誓当创业者”,来得麴州。在氨肥厂的影响下,麴州渐渐变成一座小城市,人口也多了起来。各种城市里应该有的配套设置也全部建设起来。五十年代的时候,中国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城市里没有商场,只有供销社。麴州供销社建在一片平缓的坡地上,因为是国营单位,在供销社的旁边,还建设有供销社员工宿舍。
  供销社成立后,向社会招工,林向红因为读过书,是初中毕业,所以被村里的干部推荐来供销社当营业员.

  一开始两年,大家并没有感到什么异常,直到第三年,有个年轻的女营业员和氨肥厂的一名工人结了婚,氨肥厂的宿舍分配不像供销社这么宽松,基本上工人都住的集体宿舍。而供销社可以每人有一个单间,所以,结婚后,这对小夫妻就住在供销社宿舍里。女营业员怀孕七个月以后,孩子流产了。供销社宿舍按照苏联式的公房建设,每一层只有一个公用厕所,女营业员的孩子就在她上厕所的时候从身体里滑出来,掉在厕所里。
  流产在那个营养不良的年代来说,还算普遍,这并没有多引起大家的重视。又过了一年,这个女营业员怀了第二胎,对于已经流过产的女人来说,第二胎就让她十二分地重视了,可以说在日常生活里,对于医生规定的产妇注意事项,基本执行得一丝不苟。可是,奇怪的是,六个月以后,在同样的地点,她再次流产。
  这个女营业员精神上受不了,半夜等丈夫睡着以后,跑到公共厕所里上吊自杀,死了。那段时间搞得人心惶惶,供销社在这个厕所里装了四盏当时还很少年的日光灯,日夜开着。
  从这以后,这个供销社就像中了某种诅咒一样,只要是这里的女营业员,就没有不流产的,一个人两个人还能说是巧合,三个四个还能存在侥幸,七个八个以后,大家都恐慌起来,年轻的女孩子都要求调离这个供销社,设置,还有主动辞掉这个铁饭碗的。
  到最后,整个供销社就剩下3个女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已婚妇女,叫麻月姑,在来供销社工作之前,已经有过两个孩子,所以她不怕。另外两个都是未婚女, 其中就有林向红,林向红呆在供销社的原因是家里实在穷,都指着她的工资过日子。另外一个未婚女胆子特别大,姓毛,常常把“跟毛主席姓,跟毛主席走”挂在嘴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因为她长得特别难看,别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画家难”,意思就是画家都不能画出她这张面孔,更有那些刻薄的人说,“她怎么能怕鬼呢,鬼碰到她也要被她吓死呢。”
  麻月姑有个远房亲戚,外号叫二愣子,脑袋有点问题,一根筋,娶不上媳妇。麻月姑就撮合二愣子和林向红搞对象,林向红虽然穷出身,可以眼光还没那么低,见了二愣子两回,就对他没了兴致。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愣子居然和陪林向红相亲的“画家难”看对了眼,林向红明确拒绝二愣子后,二愣子和“画家难”很快就好上了,跟一个人似的黏糊。
  没多久,二愣子和“画家难”结了婚,也搬来了供销社宿舍。“画家难”不信邪,那二愣子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那个吊死人的厕所,别人都不敢多呆,他二愣子就敢半夜去那里冲凉!
  但是,有些事并不以当事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画家难”怀孕五个半月,小产了!地点不是别的地方,就是那个厕所。事发以后,“画家难”被送进供销社隔壁的麴州市人民医院,二愣子直着嗓子在供销社宿舍楼号哭,也不知道哪根筋不通,他后来去衢州新华书店买了开国十大元帅的画像贴在那间厕所里。要不是大伙都知道他“愣”,在那个年代,这种行为够得上批斗一万次了!
  十大元帅的画像在厕所挂了两天,就被供销社的领导派人“请”了出去。打这以后,二愣子就常常头疼,疼起来厉害的时候满地打滚,去医院吃药都不管用。好像被这头疼折磨的,他的脑子也越来越不管用,眼看着一天天由愣变傻。不过愣归愣,傻归傻,二愣子房事方面还是很行的,没多久,“画家难”就怀上了第二胎。
  第二胎“画家难”很注意很小心,安安全全地过了七个月。但是奇怪的,七个月身孕肚子却看不出非常明显的隆起。反而是二愣子脸上隆起了,二愣子本来是一口齐整的牙齿,不知怎么的,不到一年,居然变成了龅牙。上下牙都向外飘,弄得一张嘴像猪嘴似的。
  有人问:“二愣子,你牙怎么了,是不是‘画家难’给吸的?”
  二愣子就摇头:“不是不是,我天天做梦呢,老梦见一个人掰开我的牙,往我嘴里塞黑豆子。”
  众人就笑:“福气不浅啊,媳妇胸口那两颗豆子还不够你吃的,睡着了还吃豆子呢。”
  二愣子说:“媳妇不让我和她睡,我睡地上的,哪来豆子吃。”
  好事的刨根问底:“二愣子,是不是你家媳妇怀孕了你小子还不依不饶啊。”
  二愣子使劲摆手:“不是不是,她每天晚上搬床呢,我睡觉前她在搬床,我醒来时她还在搬床,还骂我,说我啥也不操心,是猪。”
  众人得到满意的结果,哄笑一阵就不再逗二愣子。可是二愣子的话让一个人留了心,不是别人,正是林向红。   因为那时的林向红刚刚经人介绍了一个男友,正是热恋当中,对于宿舍楼的怪异事情她已经到了不能不在意的时候。她去“画家难”那里问她为什么整夜整夜搬床。“画家难”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可是架不住林向红磨,终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从她怀孕5个月以后,怪事就来到她身边。每天晚上睡觉,只要一闭眼,就会见到一个老太太朝她伸手。不管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只要眼皮一合上,就能见到,睁开眼就不见了。
  那个老太太看起来起码有九十岁以上,浑身的皮肤松垮垮打着褶皱,脸上一道道沟壑纵横,眼袋像个口袋似的垂下来,很是渗人。“画家难”说,头一次看到这个景象,她并不害怕,认为不过是心中的幻想,还伸手去摸了一下老太太胳膊,可是她真的摸到了,那种老太太皮肤的触感,那种介乎冰冷与温热之间的诡异温度,让她第一次被吓住了,马上睁开眼,可是身旁除了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二愣子,再也没用别的人。“画家难”以为只是一时幻觉,没在意,继续闭上眼,可是她又看到了,那个老太太伸手过来,一手抓着她的床头,一手按在床边,开始用力摇晃。
  “画家难”有种又害怕又晕乎的感觉,摇晃的幅度相当大,她甚至听得到木质床被摇晃发出叽叽呀呀的声音。她第二次睁开眼,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招进来,屋子里一片宁静,除了二愣子的鼾声。  “画家难”是浑人,浑人的浑劲上来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就是鬼摇床嘛,“画家难”心想难道是我这张床摆的地方不对,压着什么东西了?这想法一来,马上起床,喊二愣子也喊不醒,就一脚将他踹到地上。二愣子也牛,从床上掉到地上,继续呼呼大睡。
  “画家难”把床挪了个位置,继续睡,一闭上眼,老太太又出现了。犯了犟的“画家难”就不停搬床,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夜。
  林向红听“画家难”这么一说,自然是吓得不轻,劝“画家难”暂时搬出去住,“画家难”脖子一硬说,我就不信这个邪,就算有鬼,我姓毛的,难道还怕个鬼不成。鬼能干嘛,充其量就是吓唬人罢了,她爱摇床就让她摇去,老娘就当晚上睡摇篮了!
  既然“画家难”有这种决心,林向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在工作方面多多照顾“画家难”,“画家难”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多瞌睡,有时候林向红就主动给她顶班。这样大约又过去了两个星期,就在林向红差不多慢慢淡化恐惧的时候,“画家难”又出事了。
  一大早,宿舍楼就传来二愣子的尖叫,同楼的其他人闻声而去,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画家难”趴在地上,身周满是鲜血,那张木质大床倒翻过来,压在“画家难”背上。大家七手八脚把床移开,才发现“画家难”的血是从胯间流出来的,床的分量很重,一个孕妇当然是经受不了这样的压力。送到医院的时候,“画家难”就停止了呼吸。
  一张床当然不可能自己蹦跶起来压人,所以公安局怀疑是二愣子杀了老婆,审讯二愣子,二愣子的供词乱七八糟,说“画家难”半夜醒过来一次,醒来后就仿佛不认识二愣子似的,死命扯二愣子的耳朵,还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吓得二愣子连滚带爬下了床,自去睡在外间地板上。
  二愣子的耳朵下有血痕,脖子上也有伤口。但这些当让警察更加相信,是夫妻争吵的让二愣子一怒杀妻,因为二愣子的神经的确有问题,所以法院没有判死刑,判哦二愣子一个无期。
  林向红经此一事,更加不敢住在供销社宿舍了。找了个生辰吉日的由头,迅速和男友成婚,住到了婆家。
  本来住到婆家应该算是没事了,可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林向红怀孕期间,她丈夫的弟弟,就是二叔也要成家。应为只有三间瓦房,林向红夫妇占据一间,二叔都是住在堂屋里的,这下二叔要成婚,分家就提到议事日程上了。而且为了成全二叔,林向红夫妇不得不暂时搬出去住。
  林向红家兄弟姊妹七个人,家里根本也没有余房,所以回娘家是行不通的。
  林向红的丈夫是个手艺人,做瓦胚的,叫做瓦匠。那时候做瓦胚不需要多大场地,一两个人人就能开工,和泥,做胚子,晒干,然后把干胚卖给砖瓦厂去烧成品瓦。所以林向红丈夫的瓦胚场有个搭建的小茅屋,是晒瓦胚的日子晚上看守用的。两夫妻就暂时住到小茅屋之中,
  茅屋四下通风,林向红受了凉,生了场病。送到麴州人民医院,刚好碰到来看妇科病的同事麻月姑,说起眼下的困境自然少不得眼泪汪汪哭一场。
  麻月姑作为供销社硕果仅存的两位女性之一,已经被评为供销社三八红旗手和妇联主任,一来她有心向组织表示破除封建迷信的决心,二来她这个妇联主任下面只管了一名女性。眼下这名女性又碰上这么多困难,她哪能就手不管呢。于是三番五次上门做工作,让林向红夫妇搬回供销社宿舍。
  架不住劝,加上住在茅屋里实在不方便,林向红又战战兢兢搬回了供销社宿舍。还瞒着旁人找村里的道士画了些符咒,贴着墙角和床头,并且买了新马桶,尽量不在晚上去那间公共厕所。
  这么着一日一日倒也相安无事,林向红也就存了侥幸心理,慢慢习惯了。
  林向红小叔子结婚那天,哥哥嫂嫂自然要去帮忙的,农村里婚宴中午摆一场流水席请村里人,晚上接回新娘子再摆一场宴席招待亲戚和女方送亲人员,热热闹闹地忙到很晚。林向红怀着孩子,实在不胜疲倦,婆婆这方面算是挺体惜的,劝她先回去休息。
  林向红骑着自行车回到城里已经很晚了,昏昏沉沉的,眼皮子在打架,感觉倒头便能睡下。供销社宿舍里一片漆黑,显然打架都睡了。
  林向红摸着黑进了房间,连灯都没有开,依稀看到床的轮廓,倒上去就睡。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老太太。
  很真实,老太太就那么站在床边,睁着眼死死盯着她。那双泛着灰青色眼珠说不上清澈,也说不上浑浊,却仿佛含着一股浓郁的森森之气,让林向红浑身激灵,睡意全无。那一瞬间,林向红可以肯定自己的清醒,也可以肯定自己是闭着眼睛的,闭着眼能“看”见人,这才是最让她恐惧的事情。
  所以她努力睁开眼,眼睛微微开了一条缝,眼前的幻想一下子不见了。但是困倦又不争气地袭来,林向红在自己腿上狠掐了一把,从口袋里掏出火柴,擦亮,她想找电灯开关绳。那时的电灯开关基本上都是绳拉式的。
  火柴一擦亮,林向红就愣住了,这间房里四处是灰尘蛛网,自己躺着的那张床,草编凉席都腐蚀破损成破麻袋状了。
  这是“画家难”和二愣子的房间!
  这事以后,林向红宁可住在茅棚里吃风淋雨,也不敢再住这宿舍区了。所幸丈夫的同学在杭州有些关系,听到林向红夫妇的事情以后,就把林向红夫妻招到杭州某国营运输社,分配在船运轮队上做事,过去的轮队就是一艘拖驳船后面挂很多艘无动力的舱船,每只舱船上都需要两个人手,一个在前面观望,控制很前船距离等,一个在后面掌舵。林向红夫妇分配在一只舱船上,吃住都在水上。
  而王珊珊,就是出生在船上。
  在王珊珊8岁的时候,林向红夫妇手里已经有了些余钱,因为考虑到上学问题,就又回到麴州买了套二手房,把王珊珊的奶奶接到麴州照顾她。
  当时的麴州第二小学就在麴州供销社旁边,王珊珊三年级的时候,麴州供销社宿舍楼忽然坍塌,听说还压死了两个人。原因无非是地基不稳,所以在原址重建新楼的时候,就挖了很深的地基,结果挖出了累累白骨。
  后来经过公安局检测,那些白骨全部是古代人,而且大多数为孕妇,因为其中有很多未成形的骨骼,骨骼的主人连婴儿都算不上,只能是胎儿。有好事的人去翻查县志,还真的翻到了出处。
  在五代十国的时候,麴州属于吴越国,吴越国的创始人钱镠乃是翻私盐出身的,麴州有户姓蓝的人家,家主乃是钱镠的侍卫,后因军功升参将升总兵,蓝家五个儿子也全部参军,都是忠勇无比的骁将,可以说像后世的杨家将一样,满门忠烈。
  蓝家父子事主三代,三朝元老,战功赫赫。钱镠孙子在位时,蓝家父子连带三个孙子一起上阵,进攻福州,却中了自己人的奸计,全部死在福州城下。国主却听信奸佞谗言,将蓝家满门抄斩。其时蓝家已无男丁,有的只是寡妇和孕妇。
  蓝家年老的主母窦氏苦苦哀求前来炒家的御林军,大呼冤枉。根本无济于事,御林军的头目和蓝家本有宿仇,此刻比强盗还强盗,在这偏远的山区村镇大肆行凶,蓝府妇女奴仆不管老幼,竟多是先奸后杀。至于怀有身孕的,还剖腹取子。
  窦氏怀着刻骨的仇恨,死前发下咀咒:要这吴越国所有人都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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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六指与红唇
  王珊珊讲完故事后,免不了又是唏嘘一番。
  李想想听着听着,就有点跃跃欲试起来,说:“我能不能讲个学校流传的故事啊。”
  我们都点头,她又说:“要是你们听过这故事可别笑话我。”
  我们再次点头。
  李想想说:“那我就豁出去了。”
  我们一起说:“豁出去吧!”
  李想想说:“那我可真豁出去了啊?”
  我们皆倒!
  李想想说:“我是在成都读大学的,川大。川大里面有很多荷花池,西区有,东区有,当然最出名的是北门的双荷池,周边古树森森,池畔石板路,长条木椅,环境还算清幽。周末的时候有很多人在那里钓小龙虾,平常人不多,到晚上人就更少了。”
  “这荷花池里死过人,以前有个女生为情自杀,跳在荷花池里面。女生的情变不是因为感情也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因为身体的小缺陷。据说她的男友嫌弃她右手长了六根手指,常常被同学嘲笑成六指琴魔。”
  “话说有个01届的研究生,姓万。外号叫做万夫子,是那种表面十分假正经的人,是那种在宿舍里准备了高倍望远镜偷窥美女,但是碰到女生却是一副非礼勿视的道貌岸然。这万夫子晚上喜好泡图书馆,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好学还是因为图书馆里美女多,反正每天不到图书馆关门他老人家是坚决不走的。”
  “这天万夫子又捱到图书馆关门,出了图书馆觉得肚子有点饿,就想出校门去吃点夜宵。学校门卫对于研究生来说还是比较宽松的,晚上出校也没什么限制,万夫子最喜欢吃川大北门世纪电脑城后面巷子一家小店做的肥肠,就夹着书屁颠屁颠往北门走。”
  “走到荷花池那里,看到树荫下椅子上坐了个红衣女生,身材好像不错,万夫子的眼睛就有点移不开,虽说是夜里,但万夫子严格遵循表面正经的教条,也不好意思直勾勾盯着人家看,就用眼角的余光扫。”
  “一直走到椅子的后面,快要和女生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女生好像被万夫子的‘余光’给刺着了,抬头问,师兄,现在几点?”
  “万夫子心慌意乱,大学三年,研究生两年,还没有美女主动跟他说过话呢,他慌不迭地摸出手机看时间,说十点二十。女生说了声谢谢,继续低头看书。万夫子如逢大赦,连忙拔脚就走,心里面却在狂叫,美女啊美女啊,皮肤好白!”
  “这一个晚上万夫子都没有睡得好觉,潜意识里知道那女生只是随口问问时间,绝对不是对自己感兴趣,却又希望那女生的确对自己有兴趣,哪怕只是一丁点一丁点的兴趣。万夫子感觉自己都快相思成灾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那个时候,我再‘路过’那里,如果那个女生心照不宣在‘等’我的话,那么就可以证明,没有意思变得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第二天,万夫子好不容易熬到图书馆关门,掐着点往北门走,走到荷花池那里,不由得心花怒放,那个红衣女子果然坐在长凳上,低着头看书,长发垂下去遮住面孔,看起来竟是别样的美丽。万夫子不敢主动搭讪,仍旧装作不经意地走,走到和那女生并肩的时候,那女生果然慢慢抬起头,万夫子激动得心都要从喉咙口涌出来,暗道,来了来了,要说话了。”
  “一样的问题,师兄,现在几点?万夫子脱口而出,十点二十。女生说,谢谢。低下头继续看书。万夫子心里有一种满足,更多的却是失落。无奈自己假正经惯了的,根本不会打蛇随棍上多说两句话,只好讪讪地走出校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紧,既然今天她都等在这里了,那我就还有机会,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明天我继续来。”
  “终于等到第三天,终于等到第三天晚上,终于等到第三天晚上图书馆关门(不好意思,模拟琼瑶阿姨排比了一下),北门,荷花池,没有让万夫子失望,长凳上红衣女依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万夫子的心跳开始加速,胸腔里滋生出狼嚎一样的感动,有戏,有戏,我要搭讪她,今天我一定要搭讪她。”
  “不经意地走,擦肩,红衣女子抬头,师兄,现在几点?万夫子的声音抖得像面对强盗的小媳妇,十……十点二十。女子说,谢谢。继续低头看书。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万夫子的来到而有一丁点的情绪波动。万夫子心中嗔怪她,用得着这么矜持嘛,这黑灯瞎火的,又没谁注意到,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黑灯瞎火,万夫子想到这个词,心里忽然咯噔一跳。是的,大晚上的,这荷花池边路灯昏暗,加上浓密的树荫,光线奇差。看见人没有问题,可是看书?这么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看书?万夫子的心跳得更快了,由喜悦跳跃到惊悚,他,终于想起了荷花池的那个传说!”
  “万夫子眼睛不由自主瞄向那女生的手,可是灯光灰暗,看不仔细,他放慢脚步,脑袋又探过去一点。那女生忽然转过头来,冲他一笑,然后举起了手……”
  李想想讲到这里的时候,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我们几个人一使眼色,异口同声说:“师兄,你是不是想看我的手指!!”
  一般校园鬼故事,吓人就吓在这陡然放大声音的最后一句,结果李想想没吓着我们,倒被我们大家吓得小脸泛白,不住喘气。拍着心口说:“不来了不来了,你们都听过的,居然……太丢脸了太没面子了!”
  王珊珊呵呵笑道:“这么这种故事现在校园还流传啊,我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就流行过了,每个学校版本都差不多,还有什么蓝牙齿的故事,头发的故事,没面孔的故事,反正都是拿身体上的器官说事儿,末了大吼一声吓人。”
  李想想意兴阑珊说:“也不见得是身体器官,还有红拖鞋的故事,鬼宿舍的故事,解剖室的故事呢……不过都差不多倒是真的。”
  我说:“提到身体器官,我前些日子倒是听到一个好玩的事情。”
  李想想赶紧扑过来:“啊,银子姐的故事,我要听我要听。”
  我们《新安周末》的编辑部办公地点在花园街附近,那里有家发型屋,开始的时候有个挺好的发型师,我在那里办了个五百元的优惠卡。后来这个发型师跳槽去了别处,这个发型屋的经营模式就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以干洗按摩和洁面化妆为主导。
  倒也别说,里面的按摩还是蛮到位的,干洗加按摩90分钟,收费才十五元。我既然办了卡,当然不能浪费,所以一有闲暇时间,就会跑过去松松骨头。发型屋经营方向的改变也导致了另一个结果,就是有很多“小姐”都会固定到这里来干洗化妆。
  所以我常常会在享受到半梦半醒的同时,突然被一两句粗俗恶毒的咒骂吵醒。那天被吵醒后,就听两个姐妹一面翘脚抽烟一边大嗓门聊天。
  “操,蓝宝的阿桑你认识吧。”穿黑色吊带背心的瘦女人夹着香烟抠着脚趾上的黑色指甲油。
  “认识,不是说进了8号了吗。”一个穿露背装的丰腴女子接口。(8号,特指黄山路8号,合肥精神病院。)
  “你消息倒灵通,晓得为啥子么?”
  “不晓得,小B样平时不是挺拽吗,以为在蓝宝有多了不起,住得起琥珀山庄,不还和我们一样是婊子。疯了好,大快人心,你真晓得她为啥子疯?是不是最近倒贴哪个凯子,又被人家甩了?”
  “靠,才不是呢,这事情离谱得厉害。莲子,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露背装一愣:“你丫说这干啥?”
  “得,看你这样儿你就不信,其实我也不信,可是有些东西还真是说不清。你知道阿桑那张脸吧,皮肤又糙又黑,不化浓妆根本出不了门的。”
  “这我知道,脸上堆粉堆到要往下掉,嘴唇摸得像涂了鸡血,姐妹们背地里不都喊她艺伎吗。我听说啊,她把脸涂得那么白,可是一脱衣服还是露陷,就像从非洲来的。他妈的,也不知道她走的哪门子狗屎运,去蓝宝的老外就喜欢点她,难道那些老外和咱们中国人审美观不同,就喜欢又黑又丑的。”
  “莲子你嫉妒啊,不过别说,阿桑毕竟上过两天大学,懂两句‘牲口呀滑来滑去’之类的狗屁英文,这一点还是比我们狠的。她的出事不会别的,就因为她浓妆。”
  “啊,浓妆,化浓妆还能让人发疯?”
  “化浓妆没问题,可你不知道吧,咱们下了班洗澡卸妆睡觉。你知道阿桑怎么着吧,人家下了班,洗完澡,还要化上浓妆再睡呢。”
  “啊,这么变态?!”
  “你不觉得可怜吗,人家这也是极度不自信的表现啊。”
  两个女人嘿嘿笑起来。
  “莲子,我跟你说啊,你晚上可千万别涂口红睡觉。”
  “为什么?”
  “我听说啊,阿桑前一阵,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发现自己的口红变淡很多,她搞不清楚状况啊,一开始不知道是被子蹭掉了还是自己舔口水舔掉了。后来就邀了个要好的姐妹叫珠珠的,去陪她睡,要珠珠帮她看看她睡着了是否会舔嘴唇。结果那天两个女人睡在一起就聊个没完,很兴奋,一直到凌晨两点多钟还没有睡着。珠珠就建议,两个人不要再讲话了,闭上眼睛尽量睡,别搞得明天上班没精神被领班被干妈骂。”   “然后呢?”
  “然后啊,恐怖的事情就来了,在她们闭上眼睛之后,她们就看到床边站着一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泛着乌青色的女人,那女人穿着90年代流行的那种蝙蝠衫裹臀连衣裙,赤着一双同样苍白的脚。阿桑和珠珠吓死了,可她们明明脑袋是清醒的,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她们也知道自己是闭着眼睛的,只要睁开眼,就能从这个状态中挣脱开,可无论怎么努力,眼皮也动不了分毫。”
  “两个人都能看到?靠,那也太奇怪了吧。”
  “你猪脑子啊,不奇怪能把人吓疯?!”
  “看见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至于吓疯吗,这样的梦我也做过,每个人都有过这种噩梦经历的吧?”
  “我还没说完呢。她们看到那个女人弯下腰,一张死人脸慢慢凑近,眼珠都是灰青毫无色泽的,那死人脸嘟起嘴唇,凑向阿桑的嘴,左一蹭,右一蹭……”
  “我靠!”叫莲子的女孩子一下从凳子上蹦起来,声音大得整个发型屋都发出回音,“你是说,那个女鬼是来涂口红的?这他妈的也太恶搞了吧!”
  “你想想,阿桑要是想起来,每天晚上都有一个这样的鬼脸来蹭自己的口红,她还能再睡得好觉,还能神经不出问题?”
  这时我按摩也搞完了,起身接口道:“所以啊,晚上最好不要化妆。”
  两个女人白我一眼:“切,不化妆,老娘生意怎么开张。”
  “……不过,晚上我再也不搽口红了。”莲子补充了一句。
  “吓死我了,我晚上也不涂口红了!”听完故事,李想想第一个表态,“银子姐姐的故事讲完了,知道哥哥,轮到你了。”
  胡知道搔头。
  我暗笑,看来他肚子里暂时没货啊。正想提醒他讲讲我们那个邻居说的事情,忽然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像是响在身后,又像是响在脑海里,迟缓且模糊,依稀的音节是:曲……孤……金……鹿……
  我还来不及开口,就听王珊珊在一边叫起来:“谁在讲话?”
  谁在讲话?王珊珊的话一出口,我们五个人全部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我们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屋子里只有五个人,我们却听到了不属于五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这事情太诡异了。所以我们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五道眼光四下里扫视,专门往旮旯里窗帘背床底下这些阴暗地方看。
  当然,我们什么也没发现。
  我问胡知道:“你听到的是什么?”
  胡知道又搔头:“好像……什么金鹿,没听清。”
  王珊珊说:“对对对,就是什么金鹿,难道说的是电池?”
  王斌说:“不对,应该是‘去骨经络’。”
  我问李想想:“你呢,你听到什么?”
  李想想说:“银子姐,我听到的是‘娶顾金璐’,是不是谁要娶一个叫顾金璐的姑娘。”
  这么看来,虽然大家的理解不同,但是听到的声音都是相同的,相同的四个音节,可以有无穷的联想。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是谁在和我们“说话”。是不是曾经用这种方式提醒过杨云溪的柳居士呢。
  如果是柳居士,他又是想给我们一种什么样的提示呢。虽然我暂时还不能明白,但却知道,这提示和电池经络应该没多大关系,李想想的说法倒是最能自圆其说的。柳居士是不是仍然用这种方式在提示杨云溪,必须娶一个叫顾金璐的姑娘才能避祸,可是,柳居士是知道杨云溪有妻子的。
  王珊珊说:“我们在这里猜再多有什么用,不如一起去问问杨云溪,说不定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因为杨云溪工作时会要求所有工作人员关闭手机,所有我们也无法在酒店和杨云溪取得联系。因为剧组在酒店订了工作餐,最后只好由王珊珊出面,要求酒店方面的送餐车带上我们几个。等我们赶到拍摄基地的时候,剧组的人都欢叫起来。这当然不是我们的魅力,而是盒饭的魅力。
  杨云溪蔫兮兮坐在导演的专用椅子上,一条神俊的德国黑贝安安静静地蹲在他旁边。我们走到他跟前他都没有觉察,满腹心事的模样,连那条狗,也仿佛看无视我们似的,趴在那里连头都懒得抬。
  我和胡知道也只是从海洋的嘴里听说过杨云溪,以前并没有和他见过面。直到王珊珊和他说起,他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
  胡知道想开口说话,被我拉住了。这样一种精神状态的人,要是让胡知道那种咋咋呼呼的语气和他交流,说不定就能让他的心锁永远闭合,不愿意和我们多交流。这种场合,当然还是我们女性问话比较方便。
  委婉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看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我问:“杨先生,你觉得那是不是柳居士给的提示?”
  杨云溪还算没忘记礼貌,站起来给我让座,苦笑:“当然是,不然能是谁。”
  我没坐,一旁李想想赶紧一屁股坐上去,逗弄那条黑贝。我说,“那么,你觉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你认识一个叫顾金璐的人?”
  杨云溪茫然摇头:“什么顾金璐,我没听说过这名字,我倒是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去什么路,去……古今……路?咱们合肥有这么一条路?”
  我和胡知道那一刻差点跳起来,胡知道冲动了,结结巴巴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不不……不是古今路,应该是古井路!水井的井,古井贡酒的古井!”
  是的,我们在风波庄听过这个路名,就是那个农大的白皮肤女生施海燕讲的那个故事,她那位已经死去的堂叔施国辉,给年幼的施海燕留下一句话,“去古井路11号”。
  施海燕讲述的时候,很肯定那是古井路,所以,她一定还有后续的故事没有讲完。只是我们因为海洋出事和她们匆匆告别,所以,要知道古井路在什么地方,我们还得去问问施海燕。
  施海燕是浙江仙居人,那么,这条古井路是在浙江还是合肥呢。
  施海燕说的古井路和柳居士留言的古井路到底是不是同一条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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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 发表于: 2010-09-13
第十三章,生魂
  为了确保安全,我们没有让杨云溪随我们回合肥。反倒是李想想和她的小男友,像跟屁虫一样的赖上我们,非得跟着我们一起“探寻真相”。
  所以在回合肥的飞机上,就不如来的时候那么安静了,李想想硬要和我做一排,闭着男友和胡知道坐一块。李想想那张嘴边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问题不断。但是有深度的问题只有一个。
  “为什么柳居士会在那个酒店房间留话呢,他怎么不直接留话给合肥的海洋父母?”
  我想了想,回答:“可能那个房间出过事,做过法事。气场和别处不一样,让柳居士更容易取得沟通的渠道……”
  这句话说得我自己都糊里糊涂,也不知道李想想理解了没有,反正看她一本正经地大点其头。又问:“银子姐,我们是不是一下飞机就去农大找那个你说的施海燕姑娘。”
  我汗,两只手捉住她两边脸蛋一扯:“你不是想背着行李去办事吧。”
  李想想做了个鬼脸,翻出耳机带上,看了会椅背上的电影节目,没到两分钟又摘下耳机,说:“好无聊啊,银子姐,不如你讲鬼故事给我听吧。”
  我说:“哪来那么多鬼故事啊?”
  李想想说:“你肯定有,啊,我想起来了,其实我可以讲个好故事给你听的,昨天在酒店讲的那个烂俗故事被你们笑,我为什么没想起这个,哎呀,懊恼呀,抓狂呀,白被你们笑了,这个故事多经典多真实啊,昨天太不划算了。”
  幸亏和这丫头相处,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不然抓狂的就是我了。我顺着她的话诱导:“那赶紧讲出了弥补一下精神损失。”
  “这事吧,是亲身经历,不过不是发生在我身上,而是……对了,父亲的姑妈的儿子的媳妇,我应该称呼她什么?”
  我脑袋一阵发懵,半天才清算出来:“应该是表婶。”
  “父亲的姑妈是姑奶奶,姑奶奶的儿子是表叔,表叔的媳妇是表婶,对,没错,银子姐你别笑我,我们家和姑奶奶家不怎么走动的,属于冷亲戚。这事情还是别人告诉我爸,我爸无意中说给我们听的呢。”
  “我这表婶名字很好听,跟洗发水一样,叫潘婷,人长得也挺漂亮,就是命比较苦。都说红颜薄命,这话放她身上挺合适,她和我表叔结棍第二年,表叔就死了,无端端心肌梗塞。所以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潘婷表婶和我的堂姑李爱秀在一个单位上班,市外经贸局,也是铁饭碗好单位呢。”
  
  要说这潘婷人虽长得漂亮,个人作风倒是规规矩矩的,丈夫死后,并没有立时改价,还是一切照旧,承担起照顾公婆的责任。反倒是公公婆婆看不过去,一直劝她另找,潘婷总是不应,只推说等她淡了对丈夫的思念再说。
  主动给她做媒的,甚至直接追求她的人更不在少数,潘婷从来都没有动过心。就这么孤孤单单地过了五年。
  丈夫并没有给她留下子嗣,一个女人,真不知道靠什么来排遣这漫长的岁月。潘婷并没因为这种煎熬变得衰老,相反,她竟是越来越容光焕发,比五年前看起来还要气质优雅,白嫩娇俏。无视岁月流逝,大概也是美女的特权吧。
  外经贸局的局长黄振,早就垂涎潘婷的美色。骚扰过一两次,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也就作罢了。这名黄局长倒也不是个无耻之徒,懂得进退。加上是有妇之夫,所以还是比较注意影响的。孰料黄局长能控制住,他婆娘却控制不住出轨了。婆娘的事情闹开后,黄局长就和婆娘离了婚,孩子随婆娘。
  黄局长一下变成钻石黄老五,单身的他,再没有什么顾忌,名正言顺的追求潘婷,对潘婷死缠烂打。女人都是架不住磨的,前前后后被磨了半年,潘婷冰冷的心逐渐被磨得融化了,开始接受黄局长。
  痴心的女人一旦重新接受一个男人,那么就算九头牛也栓不住她失控的情了。潘婷爱上了黄振,并和黄振发生了关系。而且潘婷这人敢爱敢恨,在单位也不怎么避嫌,所以弄得人尽皆知。
  要平复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黄振和潘婷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赶紧结婚。
  可偏偏事情没那么简单,天不遂人愿。黄振婆娘相好的姘头小白脸,卷了黄振婆娘的钱款,忽然消失不见了。黄振婆娘不怨天不怨地,反而怨恨黄振这个时候不和她复婚,不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反而去追求另外一个狐狸精。她觉得,她所承受的不幸都是这个叫潘婷的狐狸精造成的,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黄振和潘婷。看你们快快乐乐,叫老娘一个人伤心,没门。
  黄振婆娘的父亲是省外经贸厅的领导,黄振的顶头上司。来自岳父的压力,要他和婆娘复婚。黄振正和潘婷热恋中,食髓知味,哪里舍得放手。但又不敢得罪上司,所以也不敢就这么和潘婷结婚。他采取的是拖字诀,拖着不和潘婷结婚,也不说什么时候和前妻复婚。
  黄振婆娘是个狠角,你拖着什么意思,仗着和那骚狐狸在一个单位,继续卿卿我我?那哪成!马上勒逼老父,给黄振挪个窝,而且要挪到让黄振和潘婷心寒的距离!
  于是,一纸令下,黄振就成了省外经贸厅驻利比亚的办事处主任。一下子被发配到了北部非洲。
  黄振被调走后,潘婷就可怜了,被黄振婆娘利用影响力,随便找了个由头开除公职,赶出了外经贸局。
  失去工作后潘婷也找不到外经贸这么好的单位了,就在上岛咖啡找了个收银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的,很是辛苦。幸而现在的网络比较发达,黄振和潘婷虽不能长相厮守,倒是可以常常在电脑上Skype视频聊天,寥解相思之苦。
  去年六月份的一个晚上,潘婷从咖啡厅下班,奇怪的感觉就来了。她总觉得有个人跟着自己,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然而回头去看,又什么都看不懂。潘婷去停车的地方拿了电动车,骑车回家。那种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那个时间,路上还有不少行人,潘婷却觉得后心发凉,毛骨悚然。她依稀感觉,有个人就紧贴着她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甚至能感觉到有人喘息的声音,可是她回头看,用手摸,却什么也没有。
  这种感觉一直伴随她到了家。自从跟黄振好上以后,她就从前夫的家里搬了出来,租住在一个老小区里。这个小区原先是某国营厂的公房,所以里面住的退休人员相当多,都是老头老奶奶。
  这种老公房不像现在的套间,一层只有一个楼梯,上来一条公用走廊,家家户户的门都对着走廊开。当然,除了对着走廊的门,也有对着走廊的窗。潘婷住在4栋303,回家当然必须经过4栋301。301里住着一对老夫妻,老头据说还是个老红军,子女都在外地。老太太得了中风,也只有老头颤颤巍巍地照顾着。那个老太太,大家都叫她许老太太,常年躺在靠窗的躺椅上。
  潘婷每次路过301的窗口,都和老太太打个招呼,老太太中风中在下肢,口齿倒还算清楚,也都和蔼回应。这天潘婷照常走过301,许老太太大概听到脚步声,正谈着头朝窗外看呢,潘婷说:“许阿婆好,吃晚饭没?”
  许老太太咧着没牙的瘪嘴笑:“好,好,小潘啊,这位是谁啊。”朝潘婷身后努努瘪嘴,潘婷心里发毛,冷汗一下涌了出来,回身去看,果然没人。颤声问:“阿婆,谁……啊?”
  许老太太说:“小伙子真奇怪,怎么你看他一下,他就走了呢。”
  潘婷吓得脸色发青,拔腿就走,进了自己屋,打开电灯,死死关上门。坐在床上越想越害怕,就打了个电话给李爱秀。(李爱秀是李想想堂姑,前面有交代。)哭哭啼啼地请求李爱秀过来她这里陪她一起睡。
  李爱秀过来后,听潘婷详细说起原由,只觉得有点啼笑皆非,说:“嫂子,一个病老太太的话你也信啊,老年人得了中风,神经自然不大正常。你呀,就是精神太紧张了,是不是担心黄大哥在那边有外遇啊。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利比亚诶,黄大哥能扔掉你这白白嫩嫩的美女,看上那里的黑妞?没那个事。”
  潘婷说:“不是呢,我从下班开始就觉得浑身毛毛的。”
  李爱秀一下从后面扣住潘婷的胸脯,胡乱揉捏了几下,嬉皮笑脸说:“还毛毛的呢,我看你呀,就是思春了,别不承认……”
  如此打打闹闹,潘婷心中那股强烈的恐惧感倒被冲淡了。
  李爱秀是吃过晚饭来的,潘婷在屋里下了碗鸡蛋面,吃过晚饭,就洗漱洗漱,和李爱秀一起睡下了。
  到了半夜,潘婷忽然被腿上揪心的疼痛痛醒。睁开眼一看,可不是,李爱秀的手正狠掐自己大腿呢。潘婷往旁边缩了缩,问:“爱秀,你干什么?”
  李爱秀没吭声。
  潘婷心想,难道她是睡着呢。微微抬起身,一看李爱秀双眼瞪得滚圆的,只是目光没有看向她这个方向,而是看向了床边。潘婷还要开口再问,忽听李爱秀瞪着床边开口了:“你……你是谁?”  床边明明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李爱秀是在和谁说话?
  “爱秀,爱秀你……”
  李爱秀还是没看她,倒是身子向潘婷这边缩了缩,结结巴巴说:“别,你别过来!”顺手掳起被挤压到一旁的枕头,向床边扔过去。
  潘婷按着李爱秀的手,着急地问:“爱秀,爱秀你到底怎么了?”
  李爱秀这才看向她:“潘婷,那个男人呢,刚刚那个男人去哪了?”
  潘婷说:“什么男人,哪来的男人?”
  李爱秀浑身发抖:“一个男人,浑身是血,脸上都是血……他,他肯定藏在什么地方,刚刚还站在床边……”
  潘婷温热的身子一下被冷汗湿透,李爱秀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东西,就像许老太太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一样。她起先的感觉是没错的,的确,有什么东西跟着她回家了!
  两个女人抱成一团,缩在床头瑟瑟发抖,看到潘婷的神情,李爱秀再傻也明白她看到了什么?
  李爱秀的胆子毕竟要大一下,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那种强烈的恐惧感稍微平复一点,李爱秀就赶紧探出身子摸到床头的开关,按亮了电灯。
  电灯的光芒当然要比透过窗户的星空自然光强烈得多。阴暗一去,压抑的气氛也就消除了。可是,潘婷和李爱秀无论如何也不敢继续睡觉了,只能坐在床上聊天。潘婷说:“爱秀,你到底看到了谁?”
  李爱秀还是有点紧张,说:“现在想起来,他,他有点像黄局。”
  潘婷脸色大变:“什么黄局?”
  “就是黄大哥,那个人像……黄振黄大哥。”李爱秀磕磕巴巴地说。
  “你肯定?”潘婷脸色血色霎时全无。
  李爱秀坚硬地点点头。
  两人一时无语,过了半晌,李爱秀忍不住说:“黄大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潘婷一把捂住她的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都用不着等查证,早上李爱秀上班,就从局里得知了黄振的噩耗。
  就在前一天,黄振在利比亚遇上入室枪匪,身中9弹,当场死亡。
  潘婷得到消息以后,哭晕过去好几次。甚至在极度悲伤的时候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克夫命”,凡是和她好过的人都活不长。
  黄振的后事自有其家人和前妻处理,潘婷名不正言不顺,没有确切身份,根本无法参与。
  潘婷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并没有消散,连续一个多星期,总是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注视着。许老太太每天看到她依然跟她打招呼,还看着她身后发出那种心神领会的嘿嘿笑声。潘婷知道老太太一定是能看到什么,但是她再也不害怕了,她再也没用喊李爱秀陪她睡过觉。
  她恨自己的身体太好,她恨自己的眼睛不争气,她恨自己看不见别人能看见的东西。她更恨黄振,为什么给别人看到,偏偏不给自己看到,哪怕,托个梦也行啊。
  潘婷不再找李爱秀,李爱秀可不放心潘婷,她把这事告诉自己的母亲。李爱秀母亲特意去找了熟识的师傅。李爱秀母亲是佛教徒,在芜湖某个小山庙皈依的。那小庙的方丈不像那些名胜古刹的和尚,非常纯朴,一点也没有被物质玷污,很有高僧气质。方丈告诉李爱秀母亲,这种情况叫做生魂。
  也就是说,黄振中枪后,在将死未死之际,因为极度思念某个人,灵魂提前离开躯体,寻找他所思念的人。
  这样的魂魄,怨念思念死念生念混杂,极为容易影响周围磁场,对人对已都没有好处,如果不经法事安抚,必定要酿出祸端。
  李爱秀母亲问有什么祸端?方丈倒不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而是很随意的说,如果这个生魂日夜纠缠着你女儿的那位朋友,那么那位朋友又能有所察觉,那岂不是会终日不快。以泪洗面的日子久了,再强的身子也会憋出病来。所谓的鬼缠人,鬼哪里有能耐缠住人的,只是自己的心魔迈不过去罢了。总是活在死者的阴影中,这样的思念反过来也会死死地拉扯住生魂。有时候鬼缠人,实际上是人缠鬼。
  李爱秀母亲听得似懂非懂。又问方丈要不要到他这里来做法事,方丈说在哪里做都是一样的,这又不是多难的事儿,无非念念超度经而已,就近吧。
  李爱秀母亲就回来问人,哪里可以做这样的法事。最后问到市内步行街某著名寺庙,这庙香火盛,不屑接这样的小活。无奈只得定在该著名寺庙旁边的一家小小尼姑庵。
  李爱秀去找潘婷,只说是给横死的黄先生做法事,她母亲跟她说的那一堆话她半句也没给潘婷讲,潘婷自然是应允加感谢。(若是照实讲了,说不定当时潘婷根本不同意做这场法事,她哪里舍得黄振的生魂离开呢。)
  尼姑庵确实很小,只两间屋,一个院子,对着马路开了个很狭窄的院门,不仔细看都找不着。法事坛子就在院子里摆开,做法事那天天气很是晴朗,艳阳高照的。可是无巧不成书,法事一开始,天空一下子就变得阴暗起来,还挂起了旋风。一群尼姑的念经声夹杂在凄厉的风声中,很是慎人。
  那风越刮越大,越刮越邪乎,尼庵屋顶的瓦片都被风掀起,发出卡拉卡拉的撞击声。潘婷此时倒不哭了,很认真的望着空中,喃喃自语,谁也不知道她那天到底呢喃了些什么话。
  这场法事做下来,风止云开,天空又复晴朗。此后,潘婷再也没有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生魂,那么,生魂已经走了。   马殿摇摇头:“这个不清楚,谁问都不讲啊。只知道她大一的时候,有天晚上浑身是泥的回宿舍,在宿舍颤抖了一夜。舍友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反复地说一句话,那不是真的。第二天她就照常上课了,谁也不知道那晚她遇上了什么事情。上次约她去风波庄,把你们夫妻狠夸了一通,这丫头才起了吐露心思的念头,谁知道你们又遇上海洋这档子事情,那天回去的时候,她还蛮失落的呢。所以照这些情形来看啊,她那晚遇上的事情肯定……合你们的胃口。”
  晕,合我们的胃口,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的胃口天生是用来容纳灵异事件的?
  说说走走,很快来到女生楼跟前,都不用马殿喊楼,我们一下便看见了施海燕,她就站在宿舍楼的铁门外面,和一个高大的男生在争执着什么。
  马殿双手一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小两口吵架。”
  李想想嘴一撇:“跟劈腿男这种人渣有什么好吵的,一脚踹掉他小JJ。”淑女形象瞬间颠覆,马殿的眼珠都快要掉出眼眶了。李想想赶紧按住自己嘴巴,尴尬地笑一声,奋勇当前,冲到施海燕和李焕跟前,大大咧咧说:“你是施海燕吧?来,我们找你了解点事情,希望你配合一下。”最后一句是对李焕说的。
  我再汗,李想想的神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条啊,她以为自己是警察办案吗。
  李焕果然冲她一句:“你谁啊?有毛病吧!”
  李焕身材高大犹如篮球运动员,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想想,还真是十分有气势。李想想顿时气馁,躲到马殿背后,把马殿往前一推说:“不是,是马殿找施海燕有点事。”
  李焕忽然一巴掌甩在施海燕脸色:“现在有什么话说,你说我贪图马艳萍的权势钱财,你还不是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你还管起我来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那次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别人……”
  这么无耻的台词,这还算是个男人吗。我正欲拉着胡知道上去劝解,忽见施海燕从头上拔下一个尖锐的物事,朝着李焕扑过去:“李焕,你血口喷人,我,我和你拼了!”
  眼见那尖锐的东西闪着寒光,李焕也吓得愣住了,还好胡知道反应速度够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正好挡在李焕跟前,两只手堪堪架住施海燕的胳膊,但终究未奏全功,左肩还是被施海燕手中的物事伤到,渗出了血迹。
  李焕很是后怕,边退边讪讪说道:“施海燕,算你狠。”
  李想想的男友王斌上前一脚踹在李焕小腹,将偌大个李焕踹得飞跌出去:“滚,人渣!”
  我们都料不到王斌这一脚的力道居然有那么重,李焕爬了好久才爬起身,在围观众人的笑声中落荒而逃。王斌被我和胡知道看得不好意思,才搔搔头道:“练过几年散手。”
  李想想得意道:“小斌打架很厉害的,我以前在跆拳道馆玩,小斌去找我,我们那个教练听说小斌练过拳,要和他切磋,结果也是一下就给踹趴下了。那个教练还是什么黑带呢,以后,我就再也不去那家道馆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相处这么久,愣没看出身边有位武林高手。我挽住胡知道的胳膊,问:“没事吧?”
  施海燕眼见闯下了祸,只是蹲在地上哭个不停。马殿围着她转圈,不知道如何安慰。
  胡知道摇头道:“没事,就是被簪子扎了一下而已,没多大伤口的。”
  我看向施海燕的手,果然,她的右手握着的是一枚尖锐细长的簪子,白色,簪尾刻着奇怪的花纹,我凑近了看,依稀是秦汉时期的那种云纹,但是材质非金非玉,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
  我轻轻捉住施海燕的手,说:“海燕,还记得我吗?”
  施海燕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挣脱我的手,站起来就跑。李想想要去追,我拉住她:“算了,让她冷静一下吧,现在追上她,她不见得就愿意开口。”
  李想想点点头:“银子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我也乱得很。”对这件事,我的确有无从下手,无力为继的感觉。意兴索然道,“找个地方,我们喝点东西慢慢商量吧。”
如若,更深更深的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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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 发表于: 2010-09-13
第十四章,见钱眼开
  农大门口的咖啡厅,我帮胡知道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大家找了个靠窗口的位置,就要了一壶茶,有一搭没一搭地乱谈。不是我们对海洋的事情不上心,实在是在找不到方法的前提下,有时候乱侃乱聊也是一种激发新思路的捷径。
  正说着话呢,忽然听到轻微的鼾声,就从我身边发出来。转头一看,果然,胡知道同学眼睛似闭非闭,鼻子轻微震颤,还裂着嘴巴,一副贼忒兮兮的样子。
  太不像话了,昨晚又不是没休息好,我们这正谈话呢,你就敢当众打鼾。我伸出手,狠狠在他腿上掐了一下。胡知道一个激灵,睁大眼睛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你梦着啥美事了吧?”
  大家就都笑了起来。胡知道眼神忽然一变,眼睛睁得滚圆,紧盯着李想想白生生的脖子。我们都不提防忠厚的胡知道同学忽然露出这种猪哥表情,跌了一地眼镜。我正诧异他为何有这种举动,这种举动有什么深意呢,就见胡知道伸长脖子,脑袋慢慢向李想想凑过去,很大声很激动地问道:“你这个项链,是不是金的?”
  咖啡馆里还有别的客人呢。丢人啊!
  李想想也愣了:“项链?……哦,哦,对,是金的。”
  胡知道的眼睛里就差冒小星星了:“啊,真的是金的啊,天啊,金的啊!”
  这句话比刚刚上一句更大声,吓得给别桌送咖啡的服务员愣是打翻了托盘,无数人朝胡知道怒目相视。
  不对劲,很不对劲!就算我神经再迟钝,我也知道胡知道不对劲了。我家胡知道随不说是温文尔雅的大儒,那好歹也是知书达理,言行举止勉强符合三流绅士的标准的呀,怎么会看到李想想一根金项链就失态到这种程度。他受伤在胳膊上,又不是伤在脑袋。
  没等我想出到底为什么不对劲,胡知道的手已经伸向李想想的脖子了。
  我急中生智,一把扯起桌子上的纸餐垫,挡在胡知道的眼前,一边狠掐胡知道的大腿:“够了,你在闹什么?”
  胡知道的神情又是一滞:“发生了什么事?”说完这话,他仿佛充满气的气球瞬间泄气,整个委顿下来,眼睛继续似闭非闭,一副半梦半醒的糟糕状态。
  一桌人都傻了眼,心说这位什么毛病啊?一惊一乍的。我示意李想想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李想想虽然一脸不解,但还是照做,取下项链,装进口袋,我这才挪开遮在胡知道眼前的纸餐垫。
  是胡知道身上发生了什么古怪?
  还是李想想的项链有什么古怪?
  这个时候,邻桌有个胖子叫服务员买单,很是财大气粗地从手包里掏出一叠用橡皮筋箍着的百元大钞(有些人就是喜欢这么显摆)。胡知道被他的叫声吸引,扭过头去,看到胖子手里的钞票,眼睛瞬间又瞪圆起来。很是敏捷地站起身,朝着胖子的方向跌跌撞撞扑过去,嘴里还叫:“啊,钱!钱!”
  一刹那,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搞什么啊,这不是TMD见钱眼开吗!
  “胡知道,你给我站住!”我一把拖住胡知道还没跨出去的一只腿。
  胡知道仿佛没听到我说的话,只是把手使劲往胖子的方向伸,嘴里还在不停地喊:“钱!钱!钱!”
  老天,胡知道不会是疯了吧。
  结果那天在王斌的帮忙下,我们才把胡知道连拖带拽地弄出咖啡厅。
  当了外面,胡知道还是一副白痴儿童的样子,李想想问要不要去医院。我看看胡知道,心里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王斌小声说:“胡哥是不是伤着脑袋了,我认得一个精神科专家……”
  李想想连忙捂住他的嘴,说:“你乱说什么啊,精神科,那是胡大哥能去的地方吗。”
  我关心则乱,一时也没了头绪,说:“先回我家吧。”
  打发马殿先回学校,我们四个人打了辆出租车,吩咐去齐天国际。
  下车的时候,我和王斌争着掏钱付车费,胡知道的眼睛又开始发亮,两只手,一只伸向王斌,一只伸向我,大叫:“钱,钱,钱……”
  完了,跟钱耗上了!
  到了家,将胡知道同学搀到沙发上,胡知道身子一歪躺了下去,眼睛似闭非闭,又开始发出细微的鼾声。
  我和李想想手忙脚乱,找冷水给他洗脸,喂冰水给他喝,开音乐给他听,在他太阳穴涂清凉油,试尽各种办法都没有用,胡知道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脱掉胡知道的上衣,查看他胳膊上的伤口。只是很小的一个红点,已经结痂了。要说这点伤口能引发神经出问题,打死本姑娘也不相信。
  我说:“李想想,把你口袋里的金项链给我。”
  “金项链,金子,哪里有金子?!”胡知道条件反射地从沙发上一下弹跳起来,睁大眼睛看着我。
  MY……GOD!
  李想想手伸进口袋,但是被这种气氛吓住了,没有立时掏出金项链。胡知道看了半晌,低声嘀咕:“骗人,没有金子。”重新躺回沙发睡觉。
  就在这时,胡知道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胡知道仿佛没有听到,翻了个身,继续半梦半醒。我从他衣兜里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来电。
  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抽泣的程度,比我还惨呢。我抹抹眼泪,收住哽咽,喂了一声。那边抽抽噎噎说:“银子……姐姐?我……我是施海燕……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难道……难道我家胡知道现在的状态和她有关?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对不起,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
  “我……号码是马殿给我的,胡知道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来是想下在李焕身上的,没想到胡知道大哥忽然冲了出来……对不起……”
  嗯?下在李焕身上,下什么?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胡知道现在的状态还是和身上那个伤口有关,或者说,和施海燕手中那枚簪子造成的伤口有关?
  “到底怎么回事?胡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胡知道大哥……中了我的……拜……拜金蛊……”
  “拜金蛊?中蛊?”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蛊毒、降头这些词汇应该是和偏远蛮荒联系在一起的吧,譬如什么深山苗寨,泰国山村之类的,怎么可能在大都市,在我们身边,在胡知道身上出现!“你是苗族人?”
  “不是。”施海燕还是在抽泣,“……祖传的……”
  “那有解救方法没有,你肯定懂的。”我急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施海燕家既然祖传种蛊,那就说不定也祖传了解蛊方法。
  让我失望的是,电话那边的抽泣声更强烈,却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的心沉了下去:“没有……办法吗?”
  “有,可是,要完全解蛊……要两个月……你们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过去。”
  哦,可怜的胡知道,两个月,60天,1440小时,86400分钟,你都是昏昏欲睡见钱眼开的强悍存在,这可怎么出门,怎么上班啊?
  
  等到施海燕来了过去,我稍稍安心,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施海燕给了我一瓶不知道什么调制成的绿色药膏,说是每隔半个小时就要在胡知道的鼻子下面涂一点。那样,胡知道就不会昏昏欲睡,看起来也会像个正常人,行为思考一切正常。但是最好不要给他看到诱因。
  拜金蛊的诱因就是金银以及钱币,看到诱因,仍然会表现出见钱眼开的丑态。当然,随着用药时间的增长,对诱因的抵抗力会逐渐加钱,直至两个月以后完全消失。
  给胡知道抹了点那种味道怪怪的药膏,胡知道果然清醒起来。此人清醒以后,倒是完全记起了此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面孔涨得通红。我把原因和他这么一说,胡知道同学马上闭着眼睛,从屁股兜里掏出钱包扔给我:“这个暂时给你保管。”
  我家胡知道,还是这么自觉啊。有自控力的男人,是最性感的男人。我的眼泪刹住车了,赶紧去洗了一把脸。顺便把施海燕也拖了去,这丫头,也哭得像个小花猫呢。
  洗完脸,大家在客厅里坐定,自然要开始追问来龙去脉。
  施海燕从头上取下那枚簪子,苦笑道:“是祖传的,鱼骨簪。我祖母给了我母亲,我母亲给了我,一代传一代。”
  李想想连忙抢过去观看,一边摩挲一边惊叹:“哇,祖传的啊,好神奇哦,我们家就没有什么祖传的宝贝。哦,很硬哦,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施海燕道:“据说,是古代鲛人的鱼尾骨。”
  李想想道:“焦人,什么焦人?烧焦了的人?哎呀,银子姐,给你给你,吓死我了。”忙不迭把鱼骨簪扔到我手里。
  胡知道正喝水呢,一口水全喷在我脸上,连忙拿了纸巾帮我擦,一边哈哈大笑道:“焦人,你还雷人呢……鲛人,就是人鱼。”这位虽中了蛊,搞笑本色倒是不变,我又把心宽了些。
  李想想嘴一嘟:“人鱼?这世界上真有美人鱼?”
  我道:“是不是美人哪就不知道了,中国古籍上所记载的鲛人也是人身鱼尾,他们生产的鲛绡,入水不湿,他们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化为珍珠。但是咱中国的鱼人是有雌雄的,并非外国童话里的海的女儿。”
  (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二:“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李想想道:“胡大哥中的蛊,和这支鱼骨簪有关?”
  施海燕点点头,道:“这支簪子是前年母亲给我的,就是上大学之前,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祖上有这样一个东西。而下蛊,也是那时候母亲传授给我的,我只是尊重长辈的意愿,其实内心这一套是不怎么相信的,今年,是我第一次施展……”
  那倒是,谁没事相信自己有能力给别人下蛊,估计施海燕对李焕举起鱼骨簪也是抱着姑妄一试的态度,倒没想到无意下倒胡知道的身上,更没想到此蛊相当灵验,说让人拜金就让人拜金,见钱眼开得一塌糊涂。我说:“那么你的先辈怎么会这种技艺的呢?”
  施海燕愧疚地看了胡知道一眼,细声细气说:“其实要说起来,这枚鱼骨簪最开始并不属于我的先祖,至于种蛊这种技艺又是怎么来的,那真的说来话长……在我的家族,有一个口口相传的古老故事。”
  胡知道插言:“我记得你的家乡是浙江台州的仙居,越地古时候多猛悍山民,也有古巫师一说,可是越地有蛊术倒是没有听说过。”
  事关胡知道自己的身心健康,所以他语气也紧张的很,倒不似以往那般冷静。施海燕说道:“据说,我们家祖上原先并非浙江的?”
  李想想一拍大腿:“就说嘛,你们家祖上肯定是苗族自治区的。”
  我汗,古代有苗族自治区没?
  李想想道:“也不是,我家祖上是合肥的。”
  合肥?!
  我们都吃了一惊,合肥人会种蛊?那不是笑话嘛,这其中一定还有内情。我们互相看看,最后都安静下来,等着施海燕讲那个“古老的故事”。  
第十五章,拜金蛊
  历史上最早有关“合肥”的记载,应该是司马迁的《史记》,但是根据考古分析,认为远在新石器时代,合肥地区已经有人类活动的踪迹。所以合肥算得上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公元前16世纪夏桀曾被商汤放逐于南巢(即今合肥城附近),西周时这里曾分布着巢、庐、舒等不少小国。春秋时这些小国先后为楚国兼并,战国时这里称“宋胡”,先为吴国占有,后被越国兼并,最后归楚。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此地属九江郡。西汉时,此处先是刘邦之子刘长受封的淮南国,汉武帝时为加强中央集权取消淮南国,改为合肥县。
  合肥位于长江、淮河之间,素有“淮右襟喉,江南唇齿”之称。历史上稳定时期是繁荣的商业市镇,分裂对峙时期又常为兵家必争之地。
  话说西汉初年,淮南国有个复姓公羊的豪门望族,家主公羊田让,曾经做过淮南国主的老师。公羊田让和发妻相敬如宾,一生没有纳妾。他们有一儿一女,儿子叫公羊方,女儿叫公羊也壬。公羊方孔武有力,双手能开硬弓。公羊也壬聪慧美丽,心地善良。
  公羊也壬十七岁那一年,淮南国出了件奇事。她的叔叔,也就是公羊田让的弟弟公羊叔初死在偏院的井栏边,头上破了个洞,脑髓被抽取吸干。看那伤口的形状,是被剑戈之类的利器凿破,但是公羊叔初年轻时做过都尉,是个武将,身手不凡,寻常三五个壮汉不是他的对手,但被害那晚,家里所有的家丁奴婢都坚称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动静。
  因为死因离奇,淮南国流出谣言,说国都附近来了一只食髓兽,专门半夜上门吸人脑髓。一时间信者如云,天一黑大家便躲进房子里,把门关得紧紧的。
  公羊家更是紧张,天未黑便关门闭户,围院的小城墙四角扎起箭垛,派了家丁日夜瞭望巡逻,连公羊也壬也换了贴身丫鬟,原先那个叫做“吹奴”的伶俐丫头被大哥公羊方要了去,另派给她两名孔武有力的悍妇,一胞生的两姐妹,大的叫苂鲈,小的叫苂琊。
  这天晚上,公羊也壬用过晚饭,由苂鲈和苂琊陪着,经过东偏院,绕向她的闺房。大户人家,家园非常大,类似一个小城池,方圆几里,亭台楼阁的,有山有水。水中养鲜活的水禽,小山上放养祥瑞的鸟兽。虽说是晚上,但是庄园里举凡大殿和偏房的门口都点着灯笼,倒也不显得黑暗。
  汉初的建筑风格和后世不同,房子都比较低矮宽大,因为那时候没有椅子,流行矮桌子,大家都席地而坐。公羊也壬的闺房依山而建,而这个小山包处在一个天然的小湖泊之中,所以有座曲桥和外面相通。本来这里是公羊世家的投壶娱乐的场所,公羊也壬喜静,硬磨着公羊让占据了这里。
  桥的外面一端有个小房子,原先是公羊家系马换衣的场所,后来公羊也壬占了这里,小房子的功用也就失去了,一直荒着。这天主仆三人刚走到桥头,忽然听到那个小房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公羊也壬停了停脚步,皱皱眉头。苂鲈还算机灵,忙走过去叩门,喝到:“什么人在里面?”
  里面没人应声,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反而更强烈了,就好像有人在用指甲抠墙壁。
  苂鲈的脸有些儿发白,说道:“小姐,会不会是……”(在汉代,奴仆称呼主人的女儿当然不会叫小姐,那时尊称未婚女子一般为“娘子”“公子”,或冠以姓氏称某子,这和咱们的阅读习惯不同,所以还是以讹传讹地照规矩错着来吧。以后讲故事这照着习惯来。顺便鄙视一下当下某些历史正剧,“大人”的称呼满天飞,这个称谓,在雍正朝才开始出现的。明代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中,记了个笑谈,他祖父拜谒张居正时,被张叫了声“沈大人”,当时宾客都以为十分新鲜,因为“呼公、呼丈者多,更不闻有大人之称。”爷爷被人叫了声大人,孙子就郑重地写进文集,说明在当时用得极少。至于一本正经喊包拯为包大人,那在古代公堂上是要集体喷饭的。)
  公羊也壬明白苂鲈的意思,她是怀疑那个食髓兽藏在这间屋子里,心跳顿时加快起来,只想挪动脚步赶紧逃跑,可偏偏紧张之下身子一动也不能动。站在她身旁的苂琊只当小姐胆大呢,便也壮了壮胆,走向那间小屋的窗户。
  在西汉,建筑上虽然普遍应用了窗户,但当时的窗户大多是固定的,不能够自由开启,东汉以降,中国的窗户才开始大量的可以开闭。那时候的窗户也没有后世的那种窗纸,像电视剧里拿口水粘个洞可以偷看什么的。汉代的窗户上有有斜方格的窗棂,透风采光,能直接看到屋内。苂琊走到窗户前,脑袋向那里凑过去,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穿出一个女人的哭泣声。
  纵使苂琊胆大,也被吓了一大跳。那哭声持续了几个眨眼的工夫也就停止了,然后一片寂静,连原先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没了。公羊也壬心惊之后,说道:“怎么好像是吹奴的声音?”
  苂鲈喊道:“吹奴,吹奴,是不是你在里面?”
  里面没有回应。
  苂琊说:“小姐,要不……开门看看?”
  门上有锁,铜制簧片锁,和后世的挂锁差不多,不过更宽一点。锁没有破坏的痕迹,假使里面有人,人是怎么进去的呢?
  公羊也壬犹豫道:“钥匙在府里总管身上,如何是好?”
  苂琊道:“事急从权,要什么钥匙。”上前拉着锁用力一扯,铜锁连着门上的锁环被扯脱下来。苂鲈提着风灯,推开木门。
  灯笼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木屋中的黑暗,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屋子的正中间蹲着一只黑色的猫,正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三个走进木屋的女人。
  苂琊送了一口气,说:“小姐,原来是只野猫。”
  野猫会挠墙,野猫发情时也会发出奇怪的叫声,这是这猫的叫声和吹奴的哭声那么相似,未免也太诡异了。而且门关着,木屋四周都没有破洞,窗户窗棂的缝隙也只有一根指头粗细,这只猫是如何进入木屋的呢。
  公羊也壬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说道:“走吧,走吧,明日叫人来把这房子拆掉。”
  苂氏姐妹齐声应:“喏!”
  三人便在那怪猫的注视之下离开木屋,走上曲桥。
  到得公羊也壬自己的岛上小院门口,忽然又听有哭声传来,依然像是吹奴的声音。可是这回哭声不是传自对岸的木屋,而是岛上那座小山的半山腰。
  苂琊道:“奇怪啊,没见那猫跟着我们过桥呀。”
  东西见过一次,就不足为奇,苂鲈倒是胆子大了起来,说道:“小姐,奴婢上去看看,这东西老是叫,可叫人怎么睡得着觉。”
  苂琊有点不放心:“姐,我陪你去。”
  苂鲈道:“你陪着小姐。”说完把灯笼递给苂琊。
  公羊也壬虽说第一次和这对奴婢相处,但她天生良善,犹犹豫豫道:“一个人恐有不测,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三个人没见院子,绕向院后的小山丘。哭泣声时断时续,令这夜色凭添一份诡异。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头来,夜色变得明亮起来,甚至不用灯笼,都能够看到草丛里的石板路径。起先这里是投壶场所,所以这个小岛承担了府内贵族生活的运动理念,小山丘上也铺了下载的石台阶,山丘顶上有个小亭子,以便闲得无聊的老爷少爷可以爬爬山吹吹风。
  三人沿着石阶往上爬,走不多时,那哭泣声便不再传出,又变成那种悉悉索索的抠木板声音。
  苂鲈手往石阶的岔路上一指:“好像在那里。”
  公羊也壬说:“那边不是牙泉吗?”
  原来,公羊府内的这座小山丘倒不是后来堆砌的假山,乃是原本就有的,原名叫做牙山,因其形状像颗小虎牙,半山腰有一块石头吐出,终年从此石上渗出泉水,因而此石圆滑异常,也像一枚尖牙。尖牙下又有常年滴水形成的石潭。这便是当地有名的牙泉。公羊世家营造府邸,便强占了这里。后来又修石阶前往牙泉,不过府邸建好没几年,这牙泉就干了,再无一滴水渗出,而通往牙泉的这条岔路石阶,也成为终年无人出没的荒径。
  苂琊举灯当前,拨草而行。不多时,便来到牙泉石潭跟前。石潭的水早已干枯,潭底原本是一些枯枝烂叶腐臭淤泥,此时不知被什么东西刨了个干净。在石潭底部的一侧,露出个黑黢黢的半人高洞穴。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惴惴不安。这洞中不会有什么怪物吧。
  愣了半天,除了野鸟的啼叫和昆虫的鸣声,再听不到任何声响。哭声和挠木头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苂琊终究忍不住好奇,说道:“我还是下去看看吧。”
  苂鲈看看她,倒没有和她争,因为苂鲈比苂琊要粗壮一些,不见得能挤进那个洞。要论身材个子,最合适钻洞的自然莫过于公羊也壬,可人家是主子。苂鲈只是拍拍妹妹的肩膀,说:“小心些。”
  苂琊点头,欲将风灯交回给苂鲈。公羊也壬道:“灯笼你且提着,我们不打紧,洞里黑呢。”
  苂琊也不多话,跳下干涸的石潭,挤进了那个石洞。公羊也壬和苂鲈站在石潭边,心情十分紧张。苂琊刚入洞的那阵,洞口还能看到一点灯笼火光。然后就越来越淡越来越暗,渐渐一点光亮也无。
  公羊也壬心说,莫非这个洞穴其深无比,四通八达?等了老半天,苂鲈不放心,也跳下石潭,守在洞口贴着耳朵听动静。忽然,洞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惨叫。苂鲈脸色大变,跨脚就往洞里伸,可是她的身躯实在雄壮。一条腿跨进去了,身子却挤不进去,急得哇哇直叫。公羊也壬吓得抱住一棵树瑟瑟发抖。
  忽然,洞里有个冰冷的东西缠住了苂鲈探进去的那只脚。苂鲈毛骨悚然,惊叫后退。这一退,却把缠住她脚的东西拖将出来。
  月色下看得分明,那是一双手。
  苂琊的手,苂鲈舒出一口气,将苂琊拖出洞来。只见苂琊面色苍白,发髻也歪在一边,嘴唇不停颤抖,显得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苂鲈抱着她,问道:“妹妹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灯笼丢那里去了?”
  苂琊结结巴巴道:“水……洞里有水……二大爷坐在水面上……瞪着眼看我……”
  公羊府内的二大爷,自然是已经死去的公羊叔初!   公羊也壬在石潭边听到这话,浑身汗毛炸起,腿一软,若不是面前有棵树挡着,只怕要当场摔下山去。
  苂鲈也是大惊失色:“二大爷?!!你看到二大爷?”
  苂琊挣脱苂鲈的怀抱,连滚带爬地扑到石潭的边沿,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显然,她是吓得厉害了。苂鲈在下面帮了她一把,将妹妹托了上去。苂琊倒还记得将姐姐拉上来,等苂鲈一上来,苂琊就急急忙忙道:“快走,快走,快把这事去告诉老爷。”浑然忘了要去请示主子公羊也壬。
  公羊也壬自己扑过来,两只手捉紧苂琊的胳膊:“不可能,我二叔……还在灵堂里停着呢!”
  苂琊脸色已经白里泛青了,仿佛没有听到公羊也壬的话,摇摇晃晃急着向山下走。苂鲈想去扶她,愣了一愣,终究还是回来扶着公羊也壬下了山。
  到了山下,苂鲈道:“苂琊,你陪着小姐回院子,我自去寻老爷禀明此事。”
  公羊也壬连连摇手,开什么玩笑,山上出现死去的二叔,她还能在山下院子里安心睡觉?急忙道:“咱们一起走。”
  三人过院门而不入,又绕回那张通向外面的曲桥上。远远看到有盏火光从远处向这里漂移。
  苂鲈问了一声:“谁?”
  提灯的人并不应话,公羊也壬心说莫非是值夜敲更的聋子老头,可是桥这边是女子居所,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啊,待要叫苂鲈放声再问一遍,那灯笼火已移得近了,借着火光,依稀可见提灯的清瘦女子,公羊也壬又惊又喜,叫道:“吹奴,怎么是你?”
  一旁苂琊依着桥栏杆猛烈地打起颤来,苂鲈道:“妹子你怎么了?”
  苂琊话也说不利索了,只是指着远处还在走近代吹奴叫道:“鬼……鬼……鬼啊……”
  苂鲈连忙扶着她:“妹子,你是不是吓糊涂了,那是吹奴啊。”
  苂琊急得连连摇手:“刚刚……二大爷要来抓我……是吹奴从水里……浮出来死死抱住二大爷……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你是说那个山洞里不光有二大爷,还有……吹奴?”苂鲈的声音也开始发抖了。公羊也壬听了苂氏姐妹的的这番对白,更觉手足冰冷,只想掉头便走,无奈脚像被灌了铅似的,一步也移不开。前面吹奴已经走到十步远近,笑眯眯地道:“小姐,是我吹奴呀。”
  公羊也壬觉得她的笑容特别诡异,连声音都和往日熟悉的吹奴不尽相同,心中越发害怕,不敢应声。
  苂琊忽然用力一推苂鲈,叫道:“护着小姐走!”不知哪里涌出来一股力气和勇气,猛地朝那吹奴冲了过去,用力之大,直接将吹奴从桥上撞飞,双手跌入湖中。那盏灯笼匪夷所思地化成一篷火花,四散消失了。苂琊跌入水中,已经找不到吹奴的人影,只觉脚上有股大力传来,仿佛有人抓住她双脚足踝,使劲将她朝水下拖。
  苂鲈身子探出栏杆,想去拉苂琊,却哪里够得着。苂琊绝望大叫:“别管我,快跑。”
  苂鲈双目里流下泪来,却不再犹豫,拖着公羊也壬的手便往桥那头飞奔。这事情必须去通知家主公羊田让,集合全府武装,才有平安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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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 发表于: 2010-09-13
第十六章,还魂尸
  过了桥,转过一条回廊,就碰上了巡夜的两个护院家丁。
  这次不用苂鲈开口,公羊也壬急切问道:“我父亲在哪里?”
  一个护院看到小姐神色如此慌张,连忙回答:“老爷在灵堂。”看公羊也壬和苂鲈乱头乱脑朝灵堂奔,两个护院怕出什么岔子,便也跟了过去。
  到了灵堂就闻到一股香烛气息,这种味道倒有安慰人情绪的功效,公羊也壬总算松了口气,命苂鲈推开灵堂门。
  灵堂里没有别人,就公羊田让一个人坐在棺材旁边的小桌子旁,神情怔怔地喝闷酒。公羊田让和公羊叔初的兄弟感情还是相当不错的,他们两人自小没爹,母亲死得也早,可以说兄弟两个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公羊叔初横死,公羊田让嘴上不多说,实则心都碎了。
  见到女儿慌慌张张撞进灵堂,公羊也壬很是吃惊,说道:“乱糟糟干什么,别惊扰你叔父。”
  公羊也壬就是一愣,急急忙忙说道:“爹爹,大事不好了,叔父他,叔父他……”
  公羊田让有些恼怒:“乱嚷嚷什么,什么大事不好?”
  “叔父他……活过来了……”公羊也壬边说边向后面招手,没她的招呼,苂鲈没有资格闯进灵堂。
  “啪!”公羊田让将手中象牙筷子朝案几上一拍,猛地站起身来:“壬儿,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是,是苂琊在牙泉那边的石洞里看到的……爹爹,恐怕是尸变呀。”
  公羊田让再也忍耐不住,啪地扇了爱女一个耳光,苂鲈赶紧抢进来扶住公羊也壬,哭道:“老爷,小姐没乱说呀,是我妹子看到的,石洞里有二爷和吹奴,我妹子还被吹奴拖到湖里去了呢。”
  公羊田让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他就站在棺材旁边,那时候讲究在灵堂停尸七日才封棺,棺盖都没有合上,公羊叔初脸盖黄纸,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哪来复活一说。他将公羊也壬和苂鲈一手一个,拉到棺材旁。
  公羊也壬看到叔叔的尸体,也觉得迷糊了。转脸看苂鲈,犹犹豫豫说道:“苂琊会不会是看错了?”
  苂鲈摇头,她也不确定起来。
  公羊也壬说道:“要是苂琊在洞里看花了眼,岂不是冤枉了吹奴,吹奴不是白白淹死了?”对一向服侍自己的吹奴,公羊也壬还是很有感情的,想到这里,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看到女儿流泪,公羊田让怒气稍平,便追问事情的原委。苂鲈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公羊田让。
  公羊田让听苂鲈说得有鼻子有眼,又想苂琊应该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看玩笑。她多半真的在那山洞看到了什么。公羊叔初的尸体没有离开过灵堂,那么山洞里如果真的出现的公羊叔初,那一定是有东西幻化而成的。会不会是伤害公羊叔初的食髓兽呢?
  想到这里,公羊田让也紧张起来。立刻吩咐守在门口的家丁喊人,他要集合全府的武力,夜谈牙泉石洞。如果有妖怪,就让他死在那个石洞里吧!
  灵堂前的广场上火把人流慢慢汇聚,男女都有,男的拿兵器,女的每人提了个木桶,桶里装的是鸡血,狗血,甚至还有粪便,这都是照公羊田让的吩咐做的,据说这些东西,能够让妖怪失去能力,现出原形。
  公羊也壬不避污秽,亲自站在那里清点人头,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心中的委屈难受感觉好上一点。火光看,远远看到大哥公羊方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公羊也壬嘴角终于浮起一点笑容。这个大哥,从小照顾自己疼爱自己,他一来,公羊也壬心就安定了不少。
  公羊方也带着一个婢女,等走到跟前,公羊也壬才看清那个躲在公羊方阴影里的婢女的容貌面相,顿时大惊失色,喉咙嘶哑,连喊都喊不出声来。
  那个婢女朝公羊也壬福了一福:“小姐,吹奴有礼了。”
  “别……你别过来。”公羊也壬连连后退,一下摔在地上。
  公羊方抢上去扶起妹妹,说道:“小妹,你怎么了?”
  公羊也壬抱住公羊方瑟瑟发抖:“吹奴……吹奴不是淹死了么?”
  公羊方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哥哥正要问你呢,这不给你换了两个力气丫头,吹奴就调拨过来服侍哥哥了,刚刚吹奴浑身湿透哭哭啼啼回我院子,哥哥我一问之下,原来是被苂琊无缘无故推到湖里面去了,还好吹奴识水性,不然还真给淹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啊,苂琊为什么推吹奴入水?”
  “是啊,小姐,吹奴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么,吹奴一定改,求小姐别让苂琊她们欺负我啊。”吹奴凑过来低声哀求。
  可是这哀求却听得公羊也壬毛骨悚然,她连忙离开哥哥的怀抱,退后几步,抢过一个家丁手里的火把,挥舞着说道:“你别过来……”
  吹奴识水性?吹奴服侍公羊也壬七年有余,有什么是公羊也壬不知道的。吹奴连澡盆里水放多一点都害怕,她几时识得水性?
 “小姐,你怎么了,我……我是吹奴啊……”吹奴惶急的叫声和公羊也壬挥舞火把的诡异情形吸引了所有人都注意,劝慰声争执声一时充斥整个灵堂广场。
  “你不是吹奴,你是谁?”公羊也壬的声音都有些儿凄厉了。
  接下来吹奴什么话也没说,她哭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淌。众人看向公羊也壬的目光也就有些异样,眼前这个人明明是吹奴,公羊小姐却说不是,小姐中邪了不成?下人们不像先前那般沉默寂静了,小声的议论渐起,然后慢慢变得嘈杂。
  公羊方使劲一甩手里的马鞭,长鞭在夜空中发出响亮而清脆的鞭花声,这声音将那嘈杂一下子压住,公羊方怒斥:“都安份些,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公羊方御下极严,在府中一贯很有威信,下人们一时噤声。可这吵闹声早已惊动了公羊田让,他从灵堂推门而出,走到公羊方身边,说道:“方儿,何事?”
  公羊方马鞭一指蹲在一旁哭泣的吹奴,小声道:“爹爹,妹子今天不知怎么了,说她不是吹奴,奇怪也哉,这明明是以前一直服饰妹子的吹奴啊。”
  公羊田让的眉头皱了起来:“听壬儿说,吹奴被苂琊推入湖中呀。”
  公羊方瞪大眼睛:“就是就是,吹奴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怪了,苂琊干嘛推她入水。”
  公羊田让朝一旁抱着胸瑟瑟发抖的公羊也壬招招手,说道:“壬儿,和你大哥随我来灵堂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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