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疑间,他已犹豫多时,而怨婴却没有任何的攻击,不禁另生疑团。即使有师父的念珠护体,可怨婴性情残暴,断不至于如此安静?
汤玉成知道脑中所虑太多,必须冷静。他拼命嘱咐自己暂且先想法儿处置眼前的怨婴。
既然知道这婴儿是朱沐阳和苏氏之女,那么纵使它要害他,他也绝不可能攻击它,索性稳下心神,全力感知它身上的怨气。
这怨婴身上的怨气不甚至平稳,时强时弱。强时,有如瀑布直下,弱时,则如丝绦缕缕。似乎怨气还没完全集结。对,一定是这样,所以才一直没有趁隙攻击他。
可他并不十分了解怨婴的特性。当年随师父修行,实在时日有限,师父交待得并不多。但他也知道,现在抓紧时机,这个怨婴也许还有救。
一想到这儿,连忙祭起念珠。喃喃的咒语声中,念珠闪着柔和的紫光向怨婴飞去,自头顶罩下将其缚住。怨婴细细的呻吟了一声,眼里的红光烛火般灭去。
汤玉成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接住在空中缓缓下落的小小身躯。借着念珠的紫光,他看见怀里的孩子用黑漆漆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便一偏头睡去了。就在此时,汤玉成突然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叫喊,仔细一听,好像是着火了。赶紧把孩子放到床上,又施了个障眼法把它隐去。而后,急匆匆地跑出门。
站在院心一看,火光已经照亮不远处的夜空,正是朱府方向,当下心头一紧,须臾不歇的折去父母房里,摇醒熟睡中的父母道,朱府恐怕失火了!
父亲母亲闻言,磕睡虫立刻跑得一干二净,慌忙披衣起身。一家三口锁了门,一起急冲冲向朱府赶去,路上又碰上不少邻里。一个个的脸上都是心慌意乱。
汤家离朱府本就不近,等他们赶到,朱府已经烧成一个硕大无比的火球,救火的人来来往往乱成一片。
汤玉成看来看去,没看见一个朱府的人,心里急得油煎一样。没头没脑揪住人问,老爷少爷呢?
那人说,都在里头呢!
汤玉成心猛地一坠,像被人绑了一个铅块在心上,沉沉的怎么也恢复不过来。呆了一会儿,又冲着那人吼,为什么不进去救!吼完,把人一搡,就要往火场里冲。
附近几个人慌忙围住他,抱腰的抱腰,拉手的拉手,任他怎么挣,一个也不肯放手。
汤玉成急红了眼睛,大喊道,都放手,你们不去救,也不让我去救吗?
众人纷纷劝道,不是我们不救,是救不了啊。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烧得没天没地了。按说睡得再死,也不至于全府上下都没有一个往外逃的,恐怕……恐怕里头早没活人儿了!
父亲含着泪说,玉成,你有这份儿心,老爷少爷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了。
汤玉成终于停止了挣扎,眼泪汹涌而出。
一个时辰后,大火被扑灭了。其实灭不灭也没有多大差别了。
朱府上下三十多具尸体从灰烬中抬出,一字排开地暂停在朱府大院儿里。
人们围观着那一具具变成焦炭的尸体,或惊惧难安,或呕吐不已,或淌眼抹泪,议论声嗡嗡隆隆不绝于耳。只有汤玉成一声不吭,没魂魄似的盯住一地焦尸。
朱府有多少人,他心里有数,一个不少。他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谁,只知道有两具与其余略有不同。那两具都没有头。可是找来找去,却只找到一颗烧焦的头颅。
他知道,朱府上下都是死于非命,他也知道,朱府上下有莫大的冤屈。可是究竟有谁能告诉他,真相是什么?
汤玉成痛苦地闭上眼睛,却清晰地看见年幼时的朱沐阳和苏氏都笑盈盈地站在面前。
他们在亲昵地叫他,玉成哥。
低低吟咒,幽幽紫光。
明灭不定的紫色光茫中,小小的婴儿也在时沉时浮,双眼里的血光也同样有节奏地时盛时衰。
已经是第六天了。